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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上大学的时候和先于我工作的中学同学吃饭,他们在饭桌上只提两件事情,女人和钱。我对前者倒饶有兴趣,因为年龄到这了,身不由己,而后者在当时并未对我产生吸引力,我自恃清高,认为他们俗不可耐,可现在当他们再约我吃饭的时候,我往往为挣钱(虽说是工作,但要是不给钱就让我干活,打死我我也不干)而忙得不亦乐乎,没空儿,他们就说,你丫现在怎么比我们还现实。


  至今有一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是如何完成由一名慵懒的学生到金钱爱好者的转型的,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我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找寻致使自己如此的原因,突然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小学生们正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外,芸芸众生无不在好好挣钱天天向上。

  记得我直到高二的时候才知道学习是要用脑子的,老师和家长欣喜若狂地夸我开了学习的窍;而现在,我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是否算开了生活的窍,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呢。

  话虽这么说,但我远没到那种为了钱能抛头颅、洒热血,不惜将尊严、人格踩在脚下去获得的程度。没了钱我还能活,活着不是为了钱。

  人的欲望无外乎两种,物质的和精神的,前者可具化为金钱,后者能进一步抽象为理想,尽管有些人的理想就是赚钱,但在我身上,两者还是分化开的,若干年前,我非常倾向于后者,现在两者出现了对峙,我深信,若干年后或是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义无返顾地选择
前者,而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将这件事情延期发生,或索性立即发生。

  难以想象,我失去其一,或只拥有其一会是什么样子。假如人类满是欲望,世界将会怎样;假如人类失去欲望,世界又会怎样。

  欲望就像发面,时间越长,膨胀得越厉害,因而对我们而言,难的不是改变命运,却是安心满足现状。

  当听说有人比自己挣钱多,我心里就开始忿忿不平,决心换工作或要求涨工资;而当听说有更多人挣得比自己还少的时候,涨工资、跳槽的愿望便不再强烈。人就是这么没劲。

  回北京不久,公司就没了业务。北京出现非典,为了减少传染和被传染的几率,电视台每天不再制作和播出新节目,只找些老掉牙但被誉为经典的电视剧打发观众。

  没有活儿干,自然就没有钱挣。老板说事已至此,他也没辙,人算不如天算,不想干了,可以回家,要是还想干,就每天准时上下班,只发五百块钱基本工资,他相信SARS终将被人类战胜,到那时候,公司必会财源广进。


  北京各行业受SARS影响,普遍萎靡,躲人还躲不及呢,更不会招聘新人,这时候离开公司不是明智选择。五百块钱是太少了点儿,但面临一场不知何时才能被征服的疾病,与其在家一个人无聊,不如去公司让大伙陪着一块无聊,钱不钱的先放一边。

  公交车是不敢坐了,又新买辆自行车,排了老半天队。每天带着口罩骑车上班,一看见路边的宣传栏上写着的: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手挽手,我就心头一惊,这样抗非典,不传染等什么呢。

  北京市民戴口罩总动员开始,你戴我也戴,戴了口罩,大街上的每个姑娘看起来都美若天仙,无论鼻梁有多塌、牙有多黄、几个鼻孔、长没长胡子,凡是口罩之内的部位,多丑陋也被美化了,只要眼睛不小得眯成一条直线,都能赢得极高的回头率,对一些女性而言,这在平时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口罩在北京早已脱销,老歪和白玥没买到,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就自己动手,将胸罩改了口罩。白玥的内衣多以红黑为主,戴着太张扬,因此她又现买了几个白色胸罩,把背带剪去,将剩余部分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副胸罩够两个人防非典用,他俩单独行动的时候,旁人不留意倒看不出什么,但同时出现就显得很滑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然后捧腹大笑。面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们不顾外人耻笑,我行我素地戴着胸罩做买卖。可胸罩的海绵层太厚,而天气又日渐炎热,老歪戴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来,额头直冒汗,白玥又特意为他买来超薄型胸罩,一百多一件,看着老歪一剪子下去,白玥心疼死了。

  为了充分利用坐班的八小时,我在网上下载了一部《水浒》,每天看十章。也不错,有书看,偶尔整理一下片子,还发工资,就是上下班的路上辛苦点儿,可我认为值,在家一天我真不见得能看十章。但时间久了,我又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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