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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的孩子(1)


   X年X月X日 起风,小寒
   这几天都是早起,习惯了本也不觉得怎样。可早起了没饭吃啊,这是最可悲的。(准确地说早饭有是有的,但能不能吃得另说)。昨夜似乎下了雨,出了宾馆的大门,地上有水痕,黑色暗纹的大理石被雨打得湿滑。有冷漠的风,把我吹得一阵瑟缩,双手抱肩,衣服穿得太单薄。抬头看天,没有太阳的阴霾,只一层雾般的灰色天光,隐隐地似有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
  
   虽然景是悲凄,可心却欢喜。因为一个小时后要到达的地方,是我渴盼了许久的梦。而今我要触碰它了,它要实现了,在这个凄清的阴雨天。
  
   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我坐在候机厅冰冷的长椅上,感觉思想随着身体僵硬。我搓搓手站起身,走到玻璃墙前面。雨并不很大,但缠缠绵绵织出一天一地的网。这种天气,我们会被耽搁么?心里生出几缕担心和焦虑。
  
   当我准时坐进机舱,捧着一马克杯的温暖红茶时,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感激。抿一口茶,心被捂暖了。成都,以这种令人喜悦的方式与我暂别。
  
   饥饿被香甜的食物躯赶。我抚着胃的部位,感觉充实又满足。牛肉汁熬成焦黄色,洒在饱满的米粒上引诱我的味觉;肥厚的肉片,嫩而不腻,想起了姥姥小时喂我饭时那种慈爱的眼神;有新鲜蔬菜烹出的汤,热气腾腾,清淡的颜色,合适的口味;饭后有可爱的甜点:千层糕被锡纸包裹,一层层的奶油还有红润的樱桃;青苹果味道的果冻,口感平滑,入口即化,还有一颗颗果粒,唤起一夏的回忆……
  
   我忍不住把它们都写了出来,因为我不知还能怎样表达我的感激。其实看上去它们比在我笔下的更加美味和动人,只是我没有能力将它们当时的模样一一述出,就只能用浅显的笔触写出我的感动。
  
   广播传来空中小姐温柔的提醒:……各位乘客,飞机将于15分钟后降落在xx机场,现在温度零上3摄氏度,请您穿好防寒衣裤,以免着凉,收起小板桌,系好安全带,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行,谢谢……
  
   我鼓起勇气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行头,无袖?!短裤?!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件及地风衣,赶紧拿出来裹上,3度?果然高原气候,快8月份了……还3度?!
  
   下了飞机,我立即把自己的上身蜷成一团,以最快的速度抓起装衣服的包向候机厅的卫生间跑去,我真是佩服我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由衷地佩服她,一件针织衫,七分袖,一条薄纱裤,九分吊脚,一双凉鞋,她居然在下了飞机后还一边扇着那份杂志,一边那么坦然?后来她告诉我,在美国,零下14度她连羽绒服都不穿,一件套头毛衣应付一个冬天了事。
  
   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再摇摇晃晃地踱步出来,终于没了寒冷,我放下行李四处转悠。
  
   喂,过来,上车了。
  
   有人高声喊我。我腾腾腾腾跑过去,有些喘。不能跑的,在这里说话做事都不要赶,慢慢来。说话的,是一个脸色黝黑的男子,一副无框眼镜,笑容自然。妈妈在旁边插话,他叫林,这几天我们的导游。
  
   你好。我边客气地笑边伸手过去,他只是很淡地碰了我的指尖。笑容仍是憨厚朴素的,后来我才知道,在这里,在这片纯净的土地,与人见面是不兴握手的,相互之间的问候,用微笑就可以很好地表明。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真诚就如此简单。可所谓的现代文明,给人类之间的沟通掺进了太多虚伪的成分。
  
   我们走吧,他指指不远处的“红色子弹头”。司机已经在等我们了。先去黄龙?还是先去宾馆?
  
   他边说边引我们走到车前。我抬腕看表,八点,正好。
  
   去黄龙。
  
   确定吗?刚下飞机不要休息?
  
   他已开了车门让我们上去。
  
   不累, 走吧走吧……我有耐不住地催促,匆忙间忘记了看姐姐杀气腾腾的眼神。(等大家半个小时后都睡得悄无声息时,她把我“无声”地掐得花里胡哨,“谁告诉你我不累啊!我还想回宾馆好好睡一觉呢!!你……”她咬牙切齿地控诉让我有些纳闷,虽说今早5点就起了,可她是昨晚8点就睡的啊……还要补觉么?)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偷眼看周围的“景致”,除了司机和我,连导游都靠着后座睡得酣甜。我不睡,这一路的感觉要趁着清醒慢慢梳理。手中刚充好电的DV仍在不知疲倦地为我记录路上的一切。司机是藏族,中年人,沉默的,肤色被高原灼晒得发紫,技术娴熟。这是去黄龙的唯一路径,并不宽敞的高速路。来往的车辆夹着风呼啸而过。两辆车擦身时中间几乎没有缝隙,藏人开车就像他们在马背上那样的豪放。盘山路,我眯起眼睛胆战心惊地望着车身下万劫不复的深渊,司机脸颊的肌肉紧绷着,在近似直角的拐弯处只向右一扳方向盘,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我坐在驾驶座的后边,心留余悸。
  
   突然在一个高土坡上,司机把车猛地停住。
  
   怎么?我问。
  
   要下去买氧气袋了,你们上几千米的黄龙不吸氧是肯定不行的。导游开门下去买据说很贵很贵的氧气。
  
   我也要去。回头找车门的开关。
  
   不许去。爸爸还没睡醒的声音透着严厉。
  
   别找啦,车门在右边,左边下不去。唉……人傻真是一辈子的事。姐姐煞有介事地说。
  
   我转头向爸爸抛出委屈的眼神……得,算我浪费感情,我爸他又会周公去也……
  
   不一会儿,导游扛着几个超鼓的枕头上来了。我一看就特喜欢,这是怕我们车上睡觉不舒服吧……嘿,真周到。我拿到手里仔细那么一端详,呵……还有气门哪,充气枕头哎,真先进!
  
   然后自己兴奋了一会儿,就听林说,大家快把气门旋开,对对,向左旋,看见塑料袋了么?把里面的小导管拿出来,拧到气门上,好,现在把它对准鼻子,吸气,好。抓紧吸氧啊,吸掉2/3,剩下的留到黄龙。
  
   我是不是缺氧啊?怎么听了他这话头那么晕啊?……我翻来覆去地看这“枕头”,怎么看怎么还是枕头……不小心撞上姐姐 “鄙夷”的眼光……郁闷到爆……
  
   吸氧算不上是一种特殊体验。不过就是一股凉凉的气流窜遍了全身,时不时需要用手将袋子挤一下,以免气流流速太慢,很无聊的……
  
   头仍是有些晕,我确定自己是缺氧了……姐姐靠过来抚我的头,问我难不难受。我说还好啊,没问题。然后一抬头看见姐姐嘴唇都白了,我说嘿,今天你抹的唇膏真前卫啊,白不啦叽的,还以为见了鬼了呢我!
  
   姐姐说你嘴唇青紫青紫的,黑白无常!
  
   呵呵,一辆飞驰在公路上的红色鬼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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