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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回到家我把要去歌舞厅的事给爸妈讲了,妈不同意,她说什么歌舞厅,那地方太乱,你千万不要去。爸也附和说,对,不能去。
  
   虽然人人都反对我去,我却偷偷地决定了,我也知道歌舞厅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酒店的工作我做够了,一晃半年多了,我想换个新的环境,我觉得多见见世面,起码能为我的写作积累素材。于是,在人们的反对声中,我离开了酒店,准备到歌舞厅找李老板去。
  
  
   3月20日
  
   我到白云歌舞厅找李老板时,正是中午,李老板正要和几个人去吃饭,他看我来了,马上拉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他说那几个人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吃饭。李老板拉我时我在原地没动,我说一起去不好吧?我又不认识他们。李老板说你看你,这么懂礼貌的孩子,有我在,你怕什么?
  
   吃饭时李老板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几个朋友,李老板自豪地说,你们看,林萌萌是我从别的酒店挖来的,她看上去还不错吧。李老板的几个朋友都点头应和说,不错,她看上去真不错。
  
   我不知道看上去真不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里面有称赞的成份。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了,歌舞厅的乐队已开始伴奏,一个女子正在伴唱,李老板把我介绍给了那女子,李老板管她叫女一号,他和女一号说我唱什么歌都由她来定。她见我是老板亲自领来的,马上对我很热情,她问我在哪学的唱歌,跟谁学的。我心里最怕别人问我学唱歌的历史,我如果告诉她我没学过唱歌,她肯定会笑话我,我便胡编了一个自己学唱歌的历史。李老板把我交给女一号后他就走了,女一号唱了几首歌后便安排我唱,在她指定的几首歌中我选了一首我比较熟悉的歌,第一次在歌厅唱歌我非常紧张,但我的紧张又不能让乐队的人们看出来,当我唱那首歌时我发现乐队的几个人听得都很专注,我唱了一会儿后,看见女一号摇了摇头,她好象还和乐队里的其他人一起评论了我的水平。一首歌下来后我已浑身是汗了,我走到女一号身边,看见她和几个人正在笑我,她问我,是李老板介绍你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她说:"李老板一点音乐细胞也没有,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艺术。"
  
   我知道肯定是我没受过专门训练让他们听出来了,否则他们不会笑我。女一号的确唱得比我好,她唱歌时我一直躲在角落里,我暗暗地下着决心,回家后我要好好的练一练,我相信我是能练好的。女一号总用不信任的目光看我。她说她是艺校毕业的,已在歌厅里唱了三,四年了,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她看着我说:"你这么年轻,应该干点别的,在这里别人总把你当成歌厅卖唱的,时间长了,一点也不受人尊重。
  
   她的话仿佛给我泼了一瓢冷水,我心里非常沮丧,我想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唱下去。当我回家把我自己去歌厅唱歌的事告诉我妈时,我妈差点没哭了,她恨恨地把我说了一顿,她甚至说我头脑简单。我记得李老板说过,我要是不喜欢唱歌,他可以给我安排别的工作,于是我打定主意找合适的机会跟李老板谈谈,让他给我换个工作。
  
   我觉得乐队里那几个人都非常高傲,他们几乎没有谁愿意主动和我说话,我总是孤伶伶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既希望有歌唱,又害怕有歌唱,女一号似乎很了解我的心情,她很少安排我唱歌,她让我敲鼓,她只教了我几次,我就学会了。
  
   那天有一个叫扁头的青年总是看我,他是弹电子琴的,扁头的手总是在琴键上优美地跳跃,他的长相却不怎么优美,或者说他有点丑,他总是看我,使我很烦他,我不想让扁头这样丑的男人看我,我曾读过许多言情小说,我满脑子都是些郎才女貌的浪漫故事,而象扁头这样贼目鼠眼的丑男人永远也成不了我浪漫故事里的主角。后来扁头跟我笑,出于礼貌我也跟他笑了笑,我想不能因为丑就歧视他,丑人也有自尊,甚至这自尊比别人的自尊更有份量。应该说扁头是乐队里第一位跟我笑的同伴,当我这样想时,心里竟然对扁头有了些感激。
  
  
   3月25日
  
   几天来我一直默默地学习着女一号唱歌的技巧,扁头每次停止弹奏后都回过头来跟我笑,他身子很斜地歪在椅子上,我很担心他会从椅子上摔下来,可是他一次也没摔下来过,反而还很有规律地把椅子弄得吱吱直响。他说他二十四岁,他说你呢?
  
   我不想告诉他我多大,我总觉得他看我时的目光很特别,这种特别的目光我在酒店端盘子时也经常遇到,因为习以为常了,便使我对这种目光有些麻木。我倒是对一个跳劈雳舞的青年很感兴趣,那个青年很现代派,他明亮的眼睛被一排黑发遮去了很多,而那种遮遮掩掩的情况倒愈发显出了那眼睛的明亮。我发现他从没看过我,他一点也不知道我经常偷偷地看他。我心里管他叫劈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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