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客栈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正在被华莹伺候着梳洗的明昭匀好了脸上的脂粉,道:“华莹去开门,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便好了。”
“是。”华莹一屈身,行到外间将房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乃是安无忌,当下盈盈垂首道:“主子正在梳洗,安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是。”安无忌点头道:“家中传来一些支出帐簿,想请小姐看一看。”
“华莹让定中进来吧,我马上出来。”明昭的声音从里间传出,华莹应着将安无忌请入了室内,随即转身入内侍奉明昭去了。
明昭今日着一袭淡紫,如云秀发之上插着一只翡翠金步摇,雍容华贵之中又别有一番清丽明媚,见安无忌要起身行礼,抬手道:“在外面就没必要要什么讲究了,是些什么事情啊。”坐好之后又道:“华莹去倒茶来罢,门外可有人守卫。”
“是。”华莹应道:“两边拐角处都有两个侍卫守着,主子尽管放心。”
“嗯。”明昭应了一声,转向安无忌道:“有几封。”
“共七封。”安无忌自袖中取出一叠用白绢包裹着的奏折,放到桌上,道:“有一封是例行的请安折子,两封是度支方面的,三封是边关的,一封是调度,还有一封……”说着抿嘴笑了一下,道:“是殿下写与主子的请安折子,或者说是——亲笔信。”
“哦。”明昭讶道:“圉儿也会写信了,定中快拿来我看。”
“是。”安无忌从桌上取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与明昭,明昭也顾不得什么,接过便展开看了起来,待到将那封书信放回桌上之时,眼眶已经湿润了。抬头见安无忌正在看着自己,不禁讪讪笑了一笑,道:“圉儿也长大了,知道问母亲安了,可怜长了五岁,我还没离开他那么久,那么远过,以前就算事情再多,再忙,他每天也要到我眼前请个安,让我考一下学问的啊。”说着眼眶又禁不住的有些红了。
安无忌自是知道明昭的心情,他的一对子女,已经十岁了,他,也是个父亲啊。沉默了一晌之后,安无忌转开始移明昭的注意力,道:“吏部奏请将邵元长调为盐铁转运使,门下亦未封驳,因此转了过来,请您圣裁。”
“嗯。”明昭沉吟一阵,道:“邵元长我是知道的,此人忠心是有的,才干虽不是上上,但盐铁转运使这个位子他还是应付得来,不过定中,你发觉没有,昭庆殿的这些旧人是否升迁得太快,当然不是说你了。施上淳现在已经进了刑部尚书位,王举之也进了左谏议大夫,盐铁转运使又主管税源,五年前,他们还只是通事舍人而已,短短五年,就都是三四品的高官了。”
“是,臣下明白。”安无忌应道:“皇上是指昭庆殿旧人拔擢过高过快,一是招惹物议,令百官离心,二是也恐这些旧人以陛下龙潜之时侍奉过陛下为资本,狂妄胡为。”
“对。”明昭站起身来,双眸之中闪着智慧的光芒,道:“而且我也有些担心,上任转运使便是因为贪污被查出来而被免职的,邵元长也不是什么以清廉闻名之人,我担心他任了转运使后,把持不住自己,这样对他,对我大卫,都是有害无利的。定中帮我想一想,可有什么合适之人,这等机要位置,需一个立身甚正清廉自守之人来担任。”
“这个……”安无忌皱眉想了一回,吞吞吐吐道:“我倒是……倒是有一个人选。”
明昭微笑道:“定中什么时候也学着吞吞吐吐了起来,还有什么说不得不成。”
“是。”安无忌迟疑了一回,道:“皇上觉得沈岁寒如何。”
“沈岁寒。”明昭想了一想,微笑道:“定中吞吞吐吐就是因为他啊,我记得此人颇有风骨,任此职倒也不错,不过不知是否有理事之才。”
“理事之才,并不难办,只要寻几个熟练从官随同办事便是的,只是……只是沈岁寒现在还是从八品的右拾遗,任盐铁转运使似乎还……”
“定中以为我将沈岁寒一直压在拾遗位上是为报复于他么。”明昭猜出了安无忌的心思,微笑道。
“臣不敢。”安无忌慌忙应道。
“当年在昭庆之时我就说过,这等人才,须多多磨练的才好。”明昭道:“沈岁寒甚好,定中替朕拟旨,令右拾遗沈岁寒兼盐铁转运使,进驻扬州。”
“是。”安无忌应了一声又道:“但是沈岁寒依旧任八品右拾遗么,盐铁转运使权柄重大,地方官员都受其节制,沈岁寒官阶太低的话,臣下害怕……”
“不必。”明昭眉锋一挑,自信满满道:“朕就是要他以八品之身兼盐铁转运使,若是能力出众,洁身自好,怕什么官阶小。”
安无忌想了一想,赞叹道:“是啊,若真有才能风骨,就是以白衣之身任这转运使又何妨,皇上深思,臣不及也。”
“这些恭维话就不用说。”明昭回位坐好摆手道:“关于盐铁转运使,朕还有一个想法,想与定中商议一番。”
“请皇上训示。”安无忌正容道。
“我朝税收,大多出自盐铁二项,近年更发展为盐铁使统一切税源,户部官员反而无甚权柄了,盐铁转运使的权利未免太大了一点。”明昭叹道。
“这个……”安无忌双眸精光闪过:“皇上的意思是要限盐铁转运使的权了。”
明昭点头道:“对,但是并不完全,朕预备将除盐铁两项之外的税收回归户部管理,至于盐铁两项,朕想把这盐铁转运使一分为二,如何。”
安无忌身一震,随即很快平静了下来,想了一阵之后道:“盐铁二项相互之间并无什么关联,只因皆为官营才由一职主管,而且产盐与产铁之地,经常相差万里,一分为二,那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
“是啊。”明昭幽幽道:“朕思虑此事已久,此次下江南,也预备看一看漕运和这盐铁转运之事,现在我朝赋税大半出自江南,且大多由运河转运,漕运这条,也荒废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