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这么的放过这群酸书生了么。”昭庆殿中,武应安愤愤不平的嚷道。
“是啊。太学生这等行为着实过分,乃是大逆不道,还请公主下令,由国子监祭酒一路查……”说话的是邵元长,但是他突然想到国子监祭酒乃是安无忌的岳父,心中懊悔不已,当下闭嘴不言。
“定中你说呢。”明昭斜靠在上位的椅子之上,起初还精神奕奕的明昭在回到昭庆殿后便显得疲惫无比,此时的她,以手扶额淡淡说道,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安无忌犹豫了一回,还是说道:“无忌以为公主还是不能追究。”
“为什么不能追究,那些臭酸书生,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四处乱吠。还咬到公主身上来了,不杀一儆百以后公主还怎么立威啊,那不是由着那些臭书生更加放肆么。”明昭尚未接口,气愤不已的武应安就跳出来嚷嚷道。
“立威是立威,但是这件事,公主一定不能追究。”安无忌容色肃穆,道:“公主起先在宫门口说过这一句话,无忌认为公主说得很对,不会让史书上留一笔‘太学生马负书于宫门直斥储君明昭无德,后斩于菜市口,临刑前大喊,快哉!快哉!’,自古文人好名,太学生如此这般,虽然也有一份爱民之心,但是求名之意亦是有的,公主若追究,不是趁了他们的心么,如果公主追究了下去,那史书要怎么记载公主,万世之后公主的名声又会如何。”
“这……”武应安没有想这么多,“这”了半天之后转身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柱子上。
“定中虽然言之有理,但我明昭也不是求名之人,流芳百世又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不过是后人评说而已,我关心的,只是大卫江山的万代稳固和天下百姓啊。”明昭轻叹道。
“公主……”安无忌抱拳道。
“不过这件事是不能追究下去。”明昭打断了安无忌的说话,叹道:“我若追究,岂非寒了天下仕子之心,以后又有谁会愿意替朝廷效力。”
“那就这样放过他们不成。”武应安哝咕着。
“不过有人愿意守堤,我便成全了他吧。”明昭语调之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公主请手下留情。”出声的竟然是凌凛,他自宫门前明昭去见太学生起就一直侍立在明昭身旁,后来更是迈进了他极力不想进入的昭庆殿。方才他一直未出声,明昭也装做没有看见。
“哦。”明昭看着凌凛,眼中透出复杂神色,挑眉道。
凌凛一咬牙,狠下心行至明昭面前,单膝下跪道:“凛请公主饶过张宝南。”
明昭静静的看着凌凛,目光之中透出一阵了然,凌凛却是低垂着头,没有与明昭对视。由于是他们两夫妻说话,其他人都知趣的垂首默然不语。良久。明昭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寄傲你去把张宝南带到昭庆殿来吧,我有事问他。”
“是。”从明昭的话语之中凌凛似乎得到了一些启示,连忙应下转身出了昭庆殿。
“定中。”明昭的语调凛冽无比。
“无忌在。”安无忌应道。
“你与应安去查明这些流言是自何而起的。”
“是。”
张宝南惴惴不安的随着凌凛入了昭庆殿,向居于上位的明昭行礼。
“你不是不愿跪本宫这无德储君么。”明昭摒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凌凛。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有她,凌凛与张宝南三人。
“宝南愿去守堤,请公主示下宝南当去何处。”张宝南却不回答明昭的问话,叩了一个头之后说道。
“寄傲。”明昭示意凌凛:“这是起居注,你去拿与他看。”
“学生不敢看。”凌凛尚未接过那本黄绫为封的书册,张宝南便亢声道。
“本宫特赦你无罪。”明昭轻笑着讥讽道:“本宫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留待有用之身,不行无意之事。”张宝南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学生不敢看。”
明昭眉一跳,却没想到张宝南看破了自己之前的用意,那时明昭心中着实气愤无比,尤其是马负书的那一句“无德之储君”更是让他恼火不已,但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让抱琴把起居注给张宝南看也确实有杀其之心。不过明昭此时的用意却不是这般。明昭微微一笑,也不勉强:“本宫派你去长江守堤,你可愿意。”
“学生愿意。”张宝南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为什么。”明昭斜眼道:“离开京师繁华之地,太学生似锦前程,去那等蛮荒之地,守着大堤,与江水为伴,与日月同眠,你也愿意。”
“学生愿意。”张宝南眉眼之中竟隐隐透出一丝笑意:“学生学的就是进士科,四书五经,却对《水经注》等兴趣颇大,只是家中定然不许我去学,公主将学生发配去守堤,到了了学生的一桩心愿。”
明昭呆呆了看了张宝南一回,似乎想从其中看出虚假之处来,良久方才道:“那么说本宫还是做了一桩好事咯。”
“公主贤明。”张宝南应道。
“那本宫便不会让你如此轻易的如愿以偿。”明昭一声断喝,将张宝南及凌凛都吓了一跳,凌凛更是连忙道:“公主……”
“寄傲暂且莫说话。”明昭道:“既然你对水经注等治水典籍颇有研究,那本宫就要让你留在京城三年,专研治水之方略,治水之术学成之后,本宫再派你去守堤,务必不能有一处决堤,你可敢答应。”
张宝南本来脸色大变,此时明昭这一番话,他登时喜上眉梢,大喜道:“多谢公主恩典。”
“好。”明昭点头道:“之前的事本宫也不追究了,但是本宫要问你一句,这么多太学生聚集宫门,是谁组织的,莫要告诉本宫乃是你自己。”
“这……”张宝南沉默良久,抬头道:“让公主失望了,正是学生。”
“早知你会如此说。”明昭轻轻一叹:“你不说,本宫还查不出么,好罢,你暂且回去,明日去工部衙门水部侍郎那里,这三年,你便以行走职位在工部学习治水方略罢,三年后,本宫再召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