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凛狞笑的面孔,杨中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快速滚下。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三天以来一直呆在衙门里看自己派人做得完完整整的假帐的凌凛居然会来这一手,现在抓住了这个把柄,杨中良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狞笑的这个廉察使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张了张嘴,杨中良想为自己开脱一番再来和凌凛讨价还价,看看自己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保得个平安。但是他还没想好说辞,凌凛冷酷的言语又刺入他耳中了。
“杨大人。”凌凛语气冷酷无比,但说出的话却似在闲话家常:“本使怎么记得在查看帐目之时,帐目上清清楚楚的记着,库内的兵刃只有两批,一批是元鼎十九年制,一批是元鼎二十三年,也就是去年制成的。怎么这剑在不到五年内就腐烂成这样,啧啧。”凌凛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故意道:“看来我得上报公主,请公主派人好生查查这军器监了。只是杨大人,这白家老号的兵器怎么进了我大卫兵部武库,这个你得给本使好生解释解释了。”
杨中良勉强着自己不断抖动的右手从袖子内掏出一块手绢,颤巍巍的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虽然并无甚用处,因为更多更大的汗珠立刻占据了杨中良的额头。定了定神,杨中良勉强恢复了一点气势,道:“凌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想怎么样,尽管直说。”
终于来了,凌凛在心中暗暗说道,却眯起了眼睛,懒懒开口:“我怕我要的杨大人你给不起。”
怨毒的盯了凌凛一眼,杨中良咬了咬牙,狠下心来道:“凌大人到底要什么,若是我杨中良一人给不起,还有我兵部一众同仁呢,凌大人是个聪明人,轻重还是应当分得出的。”
凌凛挑了挑眉,道:“既然杨大人如此说,本使也不客气了,本使要得不多,不过是你们库部司的暗帐罢了。”
“暗帐。”杨中良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凌凛,拖着那条瘸了的腿连连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凌凛淡淡说道,双目一睁,眼中厉芒暴涨,直逼杨中良,喝道:“我现在还在与你做交易,交出那暗帐,我保你无事回家做你的陶朱公,若不交出,我只须将武库里的事情如实写在折子上,呈给公主看,你员外郎官帽下面的那颗大好头颅恐怕会留不住了。”
“你威胁我。”杨中良恨声道。
“我非是威胁你。”凌凛一字一顿的重重说道:“是让你自己好生选择,兵部甚至库部司里的亏空又不是你一人犯下的,值得为别人顶罪么。”
“哼。”杨中良斜睨他一眼,冷哼道:“杨某虽然有这等把柄在你手中,却也不是无义之人,,你的说辞也未免太过低劣了罢,凌大状元。”
凌凛嗤道:“杨大人,我并非说客,说出的话也非是说辞,只不过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我已经知道了有本暗帐,而且这暗帐还十有八九在你手中,只要我用心去查,还怕查不出来么,你便是不说,入了刑部大牢,那狱卒十八般武艺用上来,你还会不说么。”
“自古刑不上大夫,你能把我如何。”杨中良慌忙叫道,眼中却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朝中虽有八议之例,但你一个小小六品员外郎又怎么称得上大夫。”凌凛嗤之以鼻。
杨中良急促的喘着气,大声道:“我有车骑校尉爵位在身,自然在八议之列。”
“那我就奏请公主,夺了你的爵位。”凌凛再没有耐心与杨中良磨下去,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如何,本使时间宝贵,你若想死,本使现在就可以将你送至大理寺,只待公主一道均命,不用等秋后了。你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你……”杨中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恐惧,俊逸非凡的凌凛现在在他眼里便如恶鬼一般可怖,他双腿一软,再有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瘫到了地下去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凌凛踏前一步,气势更盛,道:“本使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是交出帐本还是让本使把你送至大理寺,人来。”
“在。”当下自然有人踏前领命。
“与本使抬一条长几,点上一柱香,另取文房四宝来,本使就在这里、就在这一柱香时间写好奏报,以免将杨大人送至大理寺后,报于公主之时多浪费时间来写这些官样文章。”凌凛虽是吩咐那军士,但是一字一句,都是说给杨中良听的。
“是。”
案几、香炉,文房四宝等物件很快就搬过来来了,紫铜瑞兽八宝炉中一支檀香袅袅的冒着香烟,凌凛提起那一只文山狼毫,在玄武端砚的墨池内蘸一笔精制徽墨,朝杨中良冷笑道:“杨大人,这柱香烧完之后你若还不做出决定,就莫怪本使无情了。”言罢再不看瘫在地上似乎神智不清的杨中良,掾笔在那一张纯白宣纸上笔走龙蛇,快速写开了奏报。
“臣凌凛奏报太子殿下兵部库部司亏空事……臣不才,得殿下拔擢,着御史左台廉察使之位,盘查京中一应衙门亏空……至此已有三日……查得库部司亏空甚大……兵部员外郎车骑校尉杨中良胆大妄为,以民间兵刃及陈年已注明销毁之旧兵刃代替兵器监元鼎十九年及元鼎二十三年制成分发至库部司之兵器……以期瞒天过海……若非此次盘查,库部司之亏空将永不得暴露于外,若国有战事,库部司却只有这腐朽陈旧兵刃装备我大卫雄武之师,后果将不堪设想……臣恳请公主从严查办,杀一儆百……”
一柱香堪堪烧完,凌凛一道千余字之奏报也快速写就。将笔掷回几案上,凌凛揭起那张宣纸,得意的吹了口气,道:“杨大人可曾想好。”
杨中良在这一柱香的时间内宛如老了十年一般,之前满是大汗的额头之上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颓然抬起头,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凌凛,道:“我交出暗帐。”
“好。”凌凛轻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杨大人人杰也。”言罢唰唰几下将手中那张宣纸撕个粉碎,道:“那暗帐在哪里。”
“我带你去拿。”杨中良用手撑着地面,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