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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华初露 第十节 收礼









  虽说朝廷里暗涛汹涌,风雨欲来,可是这天气,却是好得很。明昭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一叠厚厚的奏折,带着抱琴与几名随侍宫人自昭庆殿行出之时,望着漫天繁星,她舒适的叹了口气。终于把事情都做完了,不用积压到明天,虽说累了点,却也值得,明昭望着天空,停步不行,心中想道。

  “公主,步辇来了。”抱琴提醒着明昭,该回凤舞宫休息了。但是明昭却置若罔闻,只是说道:“抱琴,你看,这天空竟如此美丽,我平素没有留意,丧失了不少美景,当真可惜了。”

  若随侍的是侍书,自当跟着明昭大加感叹一番,甚至会比明昭更投入的看着天上的美景,但是抱琴不同于侍书,她是个冷人儿,对于明朝的感叹,不但没有附合,反而加大了声音道:“公主,步辇来了,现在可很晚了,您明日还要上朝,再不回去,可就休息不好了。”

  对于如此刹风景的抱琴,明昭也只能苦笑了,她倒是真搞不懂自己这两个贴身侍婢,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何性格差那么多。摇了摇头,明昭还是举步向前方的步辇行去。

  “起。”抱琴低低一声喝,四名抬步辇的内侍稳当当的将步辇举起,坐在步辇上面的明昭没有感觉到半点颠簸不适。

  “行。”抱琴再一声喝,那四名内侍便一齐迈开脚步,朝凤舞宫方向行去。

  “等一等。”出声的是坐在步辇上的明昭。

  “是,公主。”抱琴示意步辇暂时停下,靠上前去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明昭皱眉指着远处一路灯火道:“怎么回事,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出宫么。”

  “什么……”抱琴没有坐在步辇上的明昭高,踮起了脚尖望了好久才隐约看见了些,道:“公主,这怕是巡查的侍卫们吧。”

  “不是。”明昭肯定的摇了摇头,道:“侍卫们不是如此的,他们是想出宫,来人,快点跑去那边,就说是我的意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立刻就有一名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小太监迅速的跑了过去。“公主,我们先回凤舞宫吧。”抱琴催促道。

  明昭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立时,那步辇便又行动了起来。

  明昭带着抱琴缓步行入凤舞宫大厅,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停住了脚步,一对秀眉也微微的蹙了蹙,“侍书,怎么回事。”明昭望着堆满了各色物品的大厅,沉声问着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中无聊的掰着手指的侍书。

  “啊……公主。”侍书闻声跳了起来,小步跑到明昭面前,见了一礼,道:“公主回来了,奴婢准备了消夜,是先沐浴再用消夜还是先用消夜……”

  “侍书。公主问的是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凤舞宫的仓库都掏出来了么。”出声的是抱琴。

  抱琴不说倒还好,这一说,侍书立刻大吐起苦水来了:“公主,您今天在昭庆殿不知道,从辰时开始,就有人不断送礼物进来,清算得我头都大了,也不知怎么处理,只好等您回来了,可是您又……”

  “都是谁送来的。”明昭脸色比平时稍微阴沉了点:“是藩王么。”

  “是啊。公主真是神机妙算,这些王爷我一个小小奴婢又招惹不起。”侍书偷偷的瞥了一眼明昭,见明昭脸色也不如何难看,继续说道:“而且侍书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收不得的,所以没放入后殿,只能堆在这里等公主处置了。”

  明昭没有说话,只是迈步向前,自顾自的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奇物品,侍书吐了吐小舌头,俏皮的追上去替明昭解释着物品的名称来历。

  “公主,这是紫砂金瑞兽双环香炉和南海龙涎香,配合在一起用的话……”

  “公主,这是波斯大折花蝉翼纱,用来裁衣服的话……”

  “公主,这是百年灵芝,补神益气的功效特别好,做药膳的话,味道也不错哦,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做药膳实在是浪费了……”

  “公主……”

  “这个呢。“明昭拿起一只碧玉凤凰,问道。

  侍书瞟了瞟,飞快的说道:“公主,这是一对碧玉龙凤浮雕玲珑里面凤雕,还有只龙呢,这玉用的是新罗最出名的绝等青玉,虽然没有和田羊脂净玉那般珍贵,但是就玉质色泽来说,雕这个龙凤浮雕玲珑却是再好也不过的,您瞧着玉色,是翠青,色嫩,质细嫩,是难得的好玉。”

  “你倒是清楚得很。”明昭似笑非笑道。

  侍书垂下了头,道:“奴婢不敢了,明日便遣人将这些礼物退回。”

  “谁说要退回了。”明昭将那只碧玉凤凰放到侍书手中,笑道:“别装了,你喜欢这凤凰就连着那只龙一同给你,当做嫁妆好了。”

  “啊。”侍书惊讶的啊了一声,反射性的谢恩之后才想起明昭的最后一句话,不禁红了脸道:“公主又取笑奴婢了。”

  “呵呵。”明昭轻轻一笑,继续说道:“这些绸缎什么的就拿去给你们裁衣罢,料子还真不错。”

  “可是公主。”侍书一对乌亮的眼珠之中满是疑惑:“这些不是收不得的么。”

  “谁说收不得。”明昭淡淡一笑,傲然道:“我乃父皇亲封的大卫明昭公主,收这么点点子礼物又怎么了,何况藩王们都是皇族,这些乃是自家人略表心意的礼物,还要忌讳什么不成。”

  “是。”侍书高兴应道,她对着这些珍奇礼物整整一天,是看这个也想要,看那个也想要,此时公主放话留了下来,还要赏一些给自己,叫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好了好了,叫她们把这些东西放到后殿去罢,怎么分配你和抱琴商量着办,对了。”明昭露出狡黠神色,道:“你不是说那百年灵芝做药膳极好,就拿去用罢,我倒想尝尝呢。”

  “啊。”侍书没想到一贯不奢侈的明昭竟有此语,再次啊了出声,不过明昭没有理她,只是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出去此时又悄悄步进来的抱琴问道:“什么事。”

  “回公主,那去看动静的小黄门回来了。”抱琴应道。

  “哦,是何人?”明昭问道。

  “回公主,是刘仲武刘大人。”

  太极殿乃是朝会之所,俗称“金銮殿”,乃是皇宫之中第一宏伟之建筑。十二扇镂花镶金朱砂紫檀木门;十八根光可照人的黄铜柱;一色的水磨青石金砖地,富丽堂皇,庄严宏伟,极尽皇家之气派。

  明昭此时正站在太极殿上,等候着元鼎上朝。卫朝法制,上朝立班之时,皇子公主驸马等贵戚为第一等,立于前列,其余百官按品阶依次列班,至从五品止。明昭身为公主之尊,自然是立于左列第一位了,在她身后,乃是丞相刘仲武,再往后便是三省六部御史台的文官,而对面的右侧,则是一系列的武将了,不过位列一等的上柱国大将军林祖威却不是似往常一般列于与明昭平齐的第一位,因为在他前面,赫然立着就算是大朝会上也不见得能见到的几名藩王,河间王、雍王、夏王、还有徐王与陇西王。五王之中,最胖的乃是夏王,礼部尚书康守成虽然经常被人在私底下称做是弥勒佛,但是和这位夏王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陇西王和夏王正好相反,瘦得就只剩骨头了,仿佛那一身富丽繁冗的衣衫之下只装着个骨头架子似的;河间王已经四十有余了,脸上常挂笑容,一团和气,不论在藩王之中,还是在朝廷之内,都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徐王长相平常,庸庸碌碌,倒也不必提了;这五王之中,一眼还能让人认得出是王爷,还有皇族贵气的就只有雍王了,不过此人太过阴柔,一对长在男人脸上极为不合适的丹凤眼不时流露出来阴冷气息让人不禁退避三舍。

  明昭静静的看着形态各异的五王,心中突然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向侍书问清楚,到底这五位王爷送的是什么礼。

  由于此时天色尚早,元鼎也尚未驾临,因此太极殿上的私语之声不绝于耳,刘仲武虽然不时的皱起眉头,但是却没有喝止,毕竟这是太极殿,不好如何了,若是被御史台以擅权之罪劾上一本,却也不值当。刘仲武心中稍稍有些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头转向御座,期望元鼎早点驾临。

  “刘丞相。”明昭忽而低声说道:“这些王爷们的速度还真快呀。”

  刘仲武愣了一愣,随着明昭的视线朝五王望去,亦低声回答道:“为捷足者先登之,众位王爷自然是不甘人后了。”

  “哦。”明昭嘴角扯了扯,道:“那刘丞相认为,何人能登之呢。”

  像是知道明昭会有此一问似的,刘仲武脸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淡淡道:“现在满朝都在为保奏新太子做准备,不知公主准备保奏哪位王爷呢。”

  明昭极嫌恶的瞟了刘仲武身后的一众文官一眼,道:“太子现在尚未退位,何来新太子之说,一群趋炎附势之人。”

  刘仲武望向明昭,道:“公主意气了。”

  “多谢刘丞相,不过明昭并非意气。”明昭缓缓说道。

  正在刘仲武准备说话的时候,元鼎驾临了。

  满堂的私语之声立刻停止,百官一起跪伏于地,迎接元鼎驾临,三呼万岁等一干繁冗礼节之后,朝会正式开始。

  出人意料的,元鼎没有宣布对君昕平的处置,反而问起政务来,这些政务,基本都是由明昭处理后择要交由元鼎御览,因此她也没有全心去听,不过可怜了几位从不过问政事的王爷们,这些枯燥无味的政事可把他们折腾惨了,夏王甚至有了要睡着的迹象。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多时辰,工部尚书曲中直终于把枯燥繁复的修筑河堤所需费用及一应帐目讲述清楚之后,御座之上坐着的元鼎终于发话了:“太子谋反之事,众位爱卿有何本章要奏的,一起呈上来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有些沉闷的朝堂之上立刻活跃了起来,一声声的臣有本要奏让转呈奏章的小太监来来回回跑到腿软,在几名藩王最后也呈上奏章之后,元鼎面前的御案之上,已经叠起好高一摞来了。但是明昭却始终未动。

  元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高高一摞的奏章,嘴上却在说:“明昭吾儿,你对次事无章要奏么。”

  明昭出班行三跪九叩大礼后,并不起身,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高声道:“儿臣有本要奏。”

  “哦。”元鼎讶道:“之前你为何不一同随百官上奏,而要等朕亲自来问呢。”

  “回父皇。”明昭道:“因为儿臣之奏章,与众位大人的不同。”

  “有何不同。”元鼎问道。

  “因为儿臣的奏章,是要保大哥复太子位的,请父皇开恩,饶恕大哥,既往不咎。”明昭语出惊人,却掷地有声。

  “什么。”元鼎大怒道:“你再说一次。”

  “回父皇,儿臣保大哥复位。”明昭语调如常,没有一丝颤抖。

  “好好。”元鼎不怒反笑,连说了两个好字,道:“那逆子丧尽天良,千方百计来谋害朕,以期夺位,朕若不是运道好,此时已在黄泉之下了,你居然还保那个不忠不孝之人,有何说词,来、让朕听听。”

  元鼎脾气极为暴躁,往往一点小事便大发脾气,此时他不怒反笑,稍微了解元鼎一点的人,就知他是动真气了。明昭在满朝文武之中极得人心,此时惹得元鼎如此生气,大部分官员脸上都变了色,暗暗的为明昭担着心,更有几个沉不住气的,便想出班为明昭求情。

  反观明昭,她一张俏脸之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神色,只是说道:“儿臣之说辞,全在这奏章之中,请父皇御览。”

  “好。”元鼎重重的拍了下面前的御案,道:“与朕呈上来。”

  “是。”这次去转呈奏章的不是跑腿的小太监,一直伺候在元鼎身旁的秦重亲自下去取下明昭手中的奏折转呈上去给元鼎,在接过明昭手中的奏章之时,秦重将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对明昭说道:“公主小心,莫要如此固执。”

  接过秦重呈上的奏折,元鼎一把拉开,一边看一边道:“朕倒要看看,你有何等说辞……”话尚未说完,元鼎之脸色风云突变,由先前的愤怒立刻转化为惊讶,最后居然平静了下来,还微微笑了一笑。放下奏章,元鼎望着脸色各异的文武百官,道:“皇儿言之有理,这道奏章,朕要慢慢看,先退朝罢。”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但是元鼎退朝的命令却是无人敢违抗的,山呼万岁声中,元鼎走下了御座,转去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