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玉霜自然清楚尤素夫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变卦,罗卑人东征大败给了对方太大的刺激,眼见得罗卑人的威胁一消失,李无锋便可放心大胆的来收拾东面,此时的尤素夫已经是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异响,观风成了尤素夫唯一的选择。司徒泰的表现更是让司徒玉霜大失所望,在湖州表现平平,北方战线虽然和多顿人空有雄兵数十万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司徒玉霜都在奇怪自己这位原来看上去还觉得有些魄力的大哥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只可恨自己还全力帮助筹措资金物资,却换来这样令人失望的表现。
眼前这个老滑头却是油盐不进,任凭自己说破嘴唇始终不肯有任何动作,这让司徒玉霜又气又恨却又发作不得,毕竟对方不是主事人,他顶多也就是一个传话筒而已,指望他能作出什么决定司徒玉霜也从未如此作想。
“庄老,我大哥难道就这样绕着弯儿躲我么?我已经给他去了两封信,也托庄老转达了我的意思,可是几天过去了,大哥至今仍然是音信全无,难道沧州距离这里两百里地三五天时间居然都无法报一声信回来?”
“殿下言重了,只是燕王殿下不大可能一直呆在沧州城中,兴许他外出视察军务,或者说前往北平主持政务,但绝不会对于公主殿下的信函不闻不问,燕王殿下对于公主殿下仰仗之处颇多,相信公主与我家主公绝不会因为这些许小事而伤了双方的感情。只要我家主公一接到公主殿下的信函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予一个答复。”拿起手帕随手擦拭了一下额际的汗珠,面对这位以强势著称的十三公主殿下,老者不敢怠慢,虽说已方不愿正面回应对方的质问,但帝都中需要她帮助周旋打点筹措资金的事务还很多。这个时候断断不能得罪于她。
“哼,我大哥现在眼高于顶,哪里会把我这个小妹放在眼中,当初我们几方约定之事正是他首先毁约,导致现在这副模样,六哥在九江战事不顺,西面面临李无锋的巨大的压力,大哥他却躲在后边乘凉。庄老,我也不想和您推来磨去,那样也太没趣了,请您转达我大哥,乘凉可以,但他要记住,他头顶上的树也不过是一株小树。眼看就要被砍倒,咱们司徒家的树究竟有几株,请他好生掂量一下,别树被砍完,只剩下他自己被晒死,那就太遗憾了。”
司徒玉霜话语陡然转冷,“我也要正告庄老,如果我大哥仍然在后面磨磨蹭蹭,那我原先承诺帮助借贷款项之议一概作废。我也不想再管司徒家这一摊子烂事儿!”
老者心中大急,自己留在帝都的主要任务就是筹措军费款项,若是对方一撒手,资金无法落实,那自己回去如何向主子交差呢?但此时他又不敢直接顶撞对方。只得陪着笑脸委婉的道:“殿下,您这样做未免有失公允了,我记得您当初也承诺要城卫军团一起有所动作牵制李无锋,而且好像还具体商议了让城卫军团派出一个师团引导第八军团南下攻取九江,可是尤素夫那边一样是纹丝不动,您让我如何向燕王殿下解释呢?”
司徒玉霜当然料到对方会有此反抗,不动声色的冷冷道:“庄老,我想您可能有些曲解了当初的协议,城卫军的行动并未与我们当初三方商定之议挂钩,我只是希望我大哥能够履行他所应当承担的义务,不要让我和六哥费尽心机为他筹措资金和物资,他却坐享其成。至于城卫军那边的事情,我自然会去督促,但城卫军的行动不是前提,请庄老弄清楚。”
有些尴尬的搓搓手,庄姓老者眼见得无法推托,只得颌首讪笑道:“殿下既然这般说,那庄某也不敢有异议,我这就马上禀报燕王殿下,请他定夺,不过也请殿下在城卫军那边花些功夫,养虎遗患对于我们来说带来的祸患都是一样的,眼前严峻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想我们都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来,殿下您说是不是?”
怔了一怔,司徒玉霜凤眼微微眯缝起,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并不算太老的男子,称他为老者未免有些夸大,不过五十岁左右,无论从容貌还是衣着打扮都显得十分寻常,属于那种在人堆中根本无法分辨的那种,但就凭这番话就足以让司徒玉霜刮目相看,弄不好这个家伙还是自己那位大哥囊中的重要人物,自己之前倒有些小看他了,庄家何时有这样一个人才冒出来?
不过惊讶归惊讶,司徒玉霜并没有因此改变态度:“庄老好说,尤素夫那边我会勒令他按照计划进行,包括第三第八第九军团我都会想办法催动,但请庄老转告我大哥,眼下的局势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恐怕就真的是我们司徒家族的末日了,请他自重!”
冷硬的话语到最后一句已经是充满了肃杀之气,听在老者耳中也是一阵没来由的失神。
汉中府。虽然在燕湘二王联合出兵九湖二府当日无锋就在汉中府向各界人士和媒体强硬的表示二王未经得帝国中央政府同意便擅自兴兵是一种越权之举西疆绝对不能坐视开此先例云云,但事实上随后的几天里西疆便再也没有任何其他表现,驻扎在关西郡地西疆第一军团虽然早已经取消休假进入战时状态,但从其布署范围看,似乎并没有从锦城或者泸江东下的迹象,这一切都让帝都很多瞪大眼睛关注着西疆行动的有心人大惑不解,这是一种明显企图改变帝国现状格局的军事行动,而西疆的反应也证明了西疆似乎被参与这次军事行动的两方排除在外,看情况西疆对这一次军事行动也十分反感,但反感归反感,究竟会作出何种反应却让人期待。
渭河泾河在汉中城西郊和东郊分别汇入大江,成为关西地区大江最重要的两条支流,而正是这两条支流和大江主流千百年来的冲积垒筑形成了现在汉中盆地内沃野千里的褐土平原,良好的灌溉条件加上三条江河的丰富水量,以及千百年来逐渐形成的完善水利灌溉体系,使得汉中成为帝国西部当之无愧的第一府,也让汉中在历史上几度成为唐族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即便是在本朝也被冠之以西京之名。
作为西京自然也就有作为帝王在此休养憩息的行宫,西京行宫在汉中北郊的三十里地一处低缓的丘陵下,这里因为其有一处逶迤百里的浅丘而在一马平川的汉中盆地里显得十分罕见,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加上地理地势奇佳的位置让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无不视这里为休养宝地,夏来避署,冬至躲寒,春来踏青,秋至狩猎,堪称四季皆宜。
一阵杂沓沓的蹄声从山坡后猛然传来,当先十来骑雄骏的健马一看就知道是来自西域精选的大宛良驹,十几头肢长体瘦的猎狐犬从山坡上一跃而出,直奔被驱赶出来狂奔而去的几头狐狸,当先几骑健马上的骑士们立即纵马紧紧跟上,山坡下是一望无际的草甸,正是策马射猎的好去处。
娇斥连连,十来骑中大多数竟然都是燕瘦环肥的女骑士,当先一人似乎心情甚好,纵马扬鞭,吃痛的健马一跃几丈,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是一直在西北留守的帝国十七公主司徒玉棠,也许是见到未婚夫返回西疆,心情也随之好转,狩猎也成了一干女人们喜欢的活动。随后跟进的几骑也不示弱,猛夹马腹紧紧跟上,马蹄翻腾间,一派英姿飒爽的身影。
倒是原本一直在前面的几骑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要有意与其他几骑拉开距离,居中之人正是从河朔返回汉中的李无锋。看见主君放慢脚步,身后几骑也知趣的压下身下健马的步伐,渐渐与仍然向前猛追的女骑士们越拉越远。
紧随无锋身后的骑士一看便与其他几名骑士形貌有所不同,雄健的身躯透过一身紫黑色的骑士披风无形中多了几分从容淡定之色,一张国字脸似乎比以前略显清减了些许,但从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神光可以知道眼前这位骑士身份非同寻常。
“崇信,今天天气凉快,正好狩猎,为何缩居人后啊?”心情似乎相当不错,无锋语气也显得很轻松。
“呵呵,殿下是要让崇信与一帮女孩子们较量么?可惜崇信喜好的是猎人而非猎物,若是换成在战场上,崇信一定奋勇争先不辱使命。”也许是与自己主君相处甚久的缘故,梁崇信在无锋面前不像其他将领那般拘谨紧张,多了几分潇洒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