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佩禁箍猴圣释 厄觊僧宝赵钱遭诛



  释道放心:唐三藏给大圣佩上禁箍,才救他出山..见财起意,二校尉趁行者外出化斋,欲杀僧夺宝..
  唐僧被树丛后那声长叹吓了一跳,默默神儿,又听到有人慨然吟道:
  五百年前逞神勇,霜雪消融又春风。
  唐僧闻言,高声接道:
  喜闻悟室入释门,愿伴贫僧取真经?
  那人道:“老孙愿意,老孙愿意!快来救俺则个!”唐三藏转过树丛,见石崖下压着一个猴儿,只露着脑袋和两只手臂。那猴儿瞅见三藏,泪如雨下,将脸上灰尘冲了几道痕:“法师,快救老孙出去!情愿随你西天取经!”
  唐僧道:“好,好!只不知如何才能救你。若要挖山,恐怕你还要耐心等些日子。”悟空道:“毋须挖山,你只要把山顶上的符帖揭下来,老孙自能出来!”唐僧应着要走。那两个校尉闻声过来,见悟空面貌凶狠,不敢靠近,只远远张望。悟空瞥见,问两人是准,唐僧告知了,往山崖上攀。约半个时辰才爬到山巅,果见一块巨石上贴着神符,上面释道两家咒语闪着万条金光。
  唐僧不知好歹,上去就揭。却从石中幻出一个道士,一脸横肉,手持宝剑,喝道:“大胆和尚,竟敢擅自揭帖,纵放妖猴,该当问罪!”便要杀三藏。吓得唐僧连连磕头,禀道:“贫僧唐三藏,奉旨两行取经,蒙观音神谕,来此山开启仙符,拯救孙悟空,好收为徒弟,同赴灵山!”那道士收了剑,怒曰:“我乃是太上老君弟子徐甲,奉师父之命来此间镇符。无他的谕令,谁也不能动这符帖!”三藏无奈,只得怏怏下山。
  忽见一朵祥云飘来,上立着惠岸行者,大声道:“唐三藏,还不快揭符救孙大圣出去!”三藏遥拜道:“有天神阻拦,故不能揭!”惠岸跳下云头,挥棒便打那石头,徐甲闪出,以剑相迎。两个乒乒乓乓半云半雾斗了几十个回合,徐甲眼看不支。猛闻半空传来牛叫声,原是老君骑牛驾临,抛下金刚琢,打在惠岸手臂上,惠岸疼痛,弃了铁棒,徐甲趁机要刺惠岸,半空一声响亮,一朵莲花车轮般飞下来,将徐甲罩住,大众抬头看,方知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显相。
  惠岸拣起棒,闪在一厢。观音亦收了莲花,与老君施礼道:“天尊,这妖猴乃是佛祖降服,今有弟子唐三藏往西天取经,欲收其为徒,做个护法,故来斯山揭符救人。”老君笑道:“这妖猴虽系如来殄伏,却借用我道家五行之力,那符箓上亦有老夫所书咒文。即便要毁符纵妖,也要与我家打个招呼不是?”观音笑道:“天尊之言,颇有道理。贫僧便是来禀陈此事的,盼天尊给个方便!”老君冷笑道:“方便,方便,你家方便了,天庭却麻烦了!”
  观音道:“此话怎讲?”老君道:“这猴头在山下压了五百年,便积了五百年怨忿哩!他自斗不过如来,却不寻玉帝泄愤!”观 音笑道:“天尊自可放心,向日贫僧来劝化,这猴儿已皈依了,愿为沙门,护持取经人西行哩!”
  老君道:“没笼辔的野马儿,断锁链的猴,谁敢打包票儿!”观音道:“老君勿虑。”上前与他低低说了几句,老君方展眉捋须道:“有紧箍儿便好!”
  又问:”何时给那厮套上?”观世音自袖中摸出金箍圈,递与唐僧:“先哄猴儿戴上它。”三藏道:“此是何物?”观音尚未语,老君笑道:“辟邪的,辟邪的!”
  唐僧信以为真,急三忙四下山,朝悟主道:“观世音菩萨赠了一个金箍儿给你,系‘辟邪’之用,你先戴上,方能揭掉符箓!”悟空道:“箍儿呢?”
  唐僧拿给他看,悟空接过一瞧,果然金光灿灿,笑道:“真是个金的呢!”
  不分好歹便套在头上,笑嘻嘻道:“老孙已戴上了,快上山揭那‘鬼画符’去!”三藏遂上山道:“菩萨,那‘辟邪’的圈子已戴到孙大圣头上了!”
  老君闻言,道:“‘辟邪’,‘辟邪’!”笑得直不起腰来。那观世音菩萨却正色道:“阿弥陀佛!”起在半空,能瞅见孙猴,遂念诵‘驱魔定心紧箍真言’,便见悟空疼得双手抱头、龇牙咧嘴,嗷嗷直叫!那老君亲眼睹了,愈加放心,遂驾青牛,唤上徐甲,回天庭去了。三藏听山下悟空叫唤,却不知何故,不免发愣。
  那观世音又降云头至山顶,对三藏道:“可听见悟空呻唤了?”三藏道:
  “听得正清!却不知是何人咒他?”观音道:“正是贫僧——此乃如来佛亲授‘驱魔定心紧箍真言’,又称’紧箍咒’。我再口授与你,要牢牢记住。
  俟那猴子不服管束时,可念此咒语,那厮头上的金箍便越缩越小,勒得他头疼难忍,只得就范。”遂将真言口授唐三藏,三藏切切记了,朝观音菩萨礼拜。观音慈悲道:“你不救悟空出来,更待何时!”纵祥云回南海了。
  三藏拜送走观音菩萨,便朝神符拜了几拜,小心翼翼将符箓揭下,正想如何处置,忽见那徐甲窜了回来,一把抢去,揣在怀里,嘻嘻笑道:“好歹也是墨宝,又系如来、老君两人联袂捣鼓的,端的稀罕,留着换酒吃!”复腾云而去。
  那唐三藏此时方知那金箍儿并非是“辟邪”之物,偏是自己哄孙大圣戴上的!倒像是合伙捉弄大圣似的,心里自觉有愧,一步步下得山来,见悟空正两手拼命揪那金箍儿,想弄下来,金箍却像在肉皮上生了根似的,任你怎么晃摇,也纹丝不动。悟空急出一头汗,瞅见三藏,气呼呼道:“和尚,你弄了个甚‘辟邪’的圈子,适间勒得老孙眼珠子差点儿暴出来!”唐僧红了脸,讷讷道:“是观音菩萨送的,老君言称‘辟邪’,却不干贫僧事!”悟空焦躁道:“罢了,罢了,你们先闪开,休让飞石崩着,待老孙离了这活地狱再计较!”
  唐僧及两个校尉便打马跑,也不知行了多远,便听背后一声巨响,转身看,山林中一股烟尘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一个毛茸茸的物件鸟一般飞过来,落在三藏马前,原是孙猴,浑身血汗淋淋,跪下道:“法师在上,受老孙一拜!”唐僧怜惜他,下马寻包袱里自己的旧衲衣,给悟空穿上,虽不甚合体,却也像个和尚。那悟空又拜谢“法师”。三藏道:“孙大圣,你该叫贫僧‘师父’哩!”孙猴道:“适间却是观音念咒叫那箍儿勒我头疼?”三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委实是南海菩萨念诵‘驱魔定心紧箍真言’,俗称‘紧箍咒’,便咒得大圣头疼!”孙猴道:“那菩萨也将此咒授与法师了?”三藏道:“大圣果然灵通,有这桩事。”
  悟空闻言,止不住两眼盈泪,“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老孙出来!”叹道:“老孙也只有死心塌地跟法师——师父走了!”三藏劝道:“还是跟贫僧走得是!到了灵山,为师求取来真经,大圣也得了正果,岂不两全齐美!”
  两校尉嘟哝道:“盘算得怪远来,还不知能活到哪天哩!”他俩见孙悟空人不高大,貌不出众,走路一拐一拐的,一副猴子相,哪像个有神通的!遂看不起他。嘴上不说,却挤眉弄眼,揶揄冷笑。那悟空看在眼里,一时忍着不理。
  才要行路,唐僧忽思起一桩大事,道:“悟空,你既入释门,为比丘弟子,为师该为你剃度!”孙猴道:“师父,老孙心里皈依,却不胜过剃十个光头!俺这身上亿万根毫毛,根根出神入化,变幻无穷,倘剃去了,老孙神通也完了,却如何替你开山辟路、降妖拿怪?”三藏道:“此话当真?”孙猴便拔两根猴毛,吹口仙气,变成两条蛇,昂头吐须,去咬赵钱两校尉,吓得两人落荒而逃。孙猴呵呵大笑,收了汗毛。两个觑了半天,才大着胆子回来,脸还没复了正色;心里把悟空恨得不行。唐僧见状大喜,道:“既如此,为师便许你带发修行,做个行者。”悟空自此又称行者。
  唐僧师徒几个过了莲花五行山,已近午时,寻一平坦处打尖。行者道:
  “师父,徒儿为你化缘去!”三藏道:“天神,这四下里没人烟,你去何处化缘?”行者道:“方圆三千里总有人烟吧!”赵三钱五便撇嘴;意谓行者吹牛皮。那行者又道:“师父,可有钵盂?”三藏道:“有,有!”便解包袱,行者瞅见袈裟、毗卢帽、金钵、笑道:“师父穷家等势的,包袱里还有些私房哩!”三藏道:“这些物品,再加上这根锡杖,皆是皇上所赐,贫僧谢拒不成,只好带着。”又逗趣道:“带着也好,逢上饥馁困苦之际,可典当了换几两碎银,也好度过难关。”
  行者道:“师父说差了。老孙当年天上地下,甚宝贝没见过!这几件宝物,价值连城哩!师父若走到哪国哪乡,走得辛苦,想就地当个财主,便把它们变换成几万两黄金,构精舍,筑花园,娶妻纳妾,享用一世也同不完!”
  听得两校尉目瞪口呆。那唐僧闻言只一笑,“贫僧誓游西方,岂可贪富贵美色而毁大节!”行者笑道:“佛祖先时也曾娶妻生子,却也未误得道成佛。
  师父何必讳忌莫深!”唐僧道:“阿弥陀佛,悟空不可乱说!”行者道:“不乱说,不乱说——老孙与你化缘去!”又问:“一个瓦盂,一个金钵,却叫老孙用哪个?”唐僧沉吟,行者细觑瓦钵,叫道:“这瓦的毕竟斗不过金的也!”唐僧一瞅,瓦钵叫金钵碰裂纹了,道:“却也只好用皇上给的金碗了!”
  行者笑道:“常言道‘捧着金碗讨饭’,今日可应验了!”腾云去了,倏忽不见。
  唐三藏不免赞叹,便听赵三、钱五酸溜溜道:“唐长老既有这般高徒,还要我等没本领的跟着赘事!”唐僧道:“贫僧又细细想过了,两位将爷想回去,贫僧也不敢强留,只是唐王面前如何交待?”两人听了,垂头丧气。
  三藏从糇粮袋里取出烙饼让他俩吃,两人均说“不饿”,闷闷睡在树下。不过半个时辰,孙行者化缘回来、钵盂盛着热腾腾的黄米饭。唐僧又让赵三、钱五吃。两人道:“小人哪有福份吃孙长老腾云驾雾化来的斋食!”唐僧只好吃了半钵,余下的行者吃了,去溪边洗净金钵,收拾好,重新上路。
  唐僧一行又行了几日,且喜路上定宁。这一日,因贪赶路,误了宿头,在一片山林里露宿。行者扯了些草,给师父在一棵大树下打个地铺,两校尉骂骂咧咧,离三藏八大远睡下。才躺下就惊咋,原来一只四脚蛇自身边爬过去了。孙猴不惯睡地,便攀上那棵大树,在一个树杈里打盹儿。
  夜半,忽听下头行动静,原来是赵三、钱五在窃窃私语。行者便使神通、变成一只小蜢虫儿飞过去,在他俩头上盘旋,只听钱五道:“兄弟,咱们不能再跟这秃驴走了,活受罪不说,有那毛脸猴儿在,咱日天的本事也显不出来!到最后落个白忙乎!”赵三道:“哥,小弟早就想溜,可有家归不得。
  这违旨之罪,要火九族哩!”钱五道:“我倒有个主意..”放低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咱哥俩明日寻机会把那秃驴杀了,劫了他的包袱,去那伊昌国隐姓埋名,变卖些银钱先亨乐它几年,再回长安,便禀皇上说唐三藏贪财,半途卷包袱不知去向。万里迢迢,皇上如何查证!”
  赵三连声赞:“好主意!好主意!”忍不住高声起来。叫钱五捅了一把,才又低了嗓门,两眼夜色中熠熠闪光:“哥你说,这宝物咱俩怎么分?”钱五寻思:这厮没做成事便想着怎的分赃了,看来也是个利禄之徒,不足以谋大事。俟灭了那唐和尚后,再结果了他!嘴上却道:“哥哥我生性胆小,这动刀见血的大事当然要依仗贤弟了。贤弟杀了那厮,功劳最大,自然要多分些,咱们四六开如何?”赵三沉吟道:“四六开?你四我六,按说不少,只是那毛猴子难对付,万一被他撞上了,兄弟我小命休也!”钱五闻言,慷慨道:“也果然是提着脑爪干的,那就三七开!”赵三欢喜,两个钩指头,发誓道:“兄弟赵三钱五,为前程共赴大义,若有变心者,天诛地灭!”发过誓,也是折腾了半宿,两人俱疲倦了,呵欠连连。倒头睡去。
  行者飞回树上,心里想:“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险恶!”听着下头两校尉鼾声大作,将师父惊醒、辗转难眠,遂拔一把汗毛,吹口 仙气,变作虱子、虼蚤、蚊子,去咬赵三钱五百。顿时咬醒,两个胡拍乱挠,直至天明,也没再合眼,行者只在树上冷笑。
  翌日清晨、露水很大,夜宿人浑身上下都湿乎乎的,赵三钱五又卷①爹骂娘:“不知哪世积行的,今世跟唐长老享这份福!”三藏又赔小心,说日后回到长安,定向唐王禀告二位将爷的功劳,请皇上厚加赏赐!两人听了,只是冷笑,胡乱吃了些干粮,又登路程。
  行了一两个时辰,隐隐望见山下有一座城池。两校尉以为是伊昌国,窃喜,互递眼色。唐僧也瞅见那城邑,悄悄问行者:“有旧年存的银子没有,借我二两。”行者身上哪有银钱,偏他会变,从屁股上揪恨猴毛,变成一锭银子,递与师父道:“可够用?”
  三藏掂着足有四五两重,连声道:“够用!”便与那赵三钱五搭话道:
  “等到了那城中,贫僧做东,先请二位将爷沐浴,再寻家素菜馆子,请两位饱餐一顿,找家洁净客栈,睡个好觉!权表贫僧的一点心意,如何?”两人各怀鬼胎,打着哈哈道:“那就多谢唐长老一片美意了!”只行者认的那城不过是沙漠上的海市蜃楼,却不说破。
  在山间又行多时,那小径傍着山崖蜿蜒迂回而下。山势却又险峻,左靠石壁,右临深渊,踢一块石头下去,半晌才听见回音。两校尉嚷着饿了,要歇脚吃饭。唐僧只好答应,便在道旁寻个树荫,拴了马。行者便取了钵去化缘。却瞅着赵三钱五,见他俩暗递眼色,佯作不知,腾云而去。这厢行者才走,两校尉便宝刀出鞘。唐三藏正闭目养神,等行者回来,焉知大祸将至!
  猛听赵三大喝一声“秃驴”,睁开眼,钢刀己架到脖子上了。
  三藏战战兢兢道:“两位将爷要干甚?”钱五道:“和尚,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死便叫你死个明白:我哥俩不能再跟你受这份罪了,想脚底抹油,苦无盘缠,只好杀了你,劫了包袱,他乡异域好有条活路!”唐僧上牙打着下牙道:“两位请便,只求留贫僧一条小命,没齿不忘!”赵三道:“留下你便是个麻烦!”抡刀要砍,钱五拦住道:“何须用刀,就把他往山崖下一推,跌他个七零八碎,还可推说是他自个儿不当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哩!”
  赵三闻言,遂收了刀,将包袱斜挎身上,上去拖三藏。三藏死死抱着一棵树不丢,钱五便使刀背去磕他手。唐僧疼痛难忍,松了手,被他俩踉踉跄① 卷——方言,即骂的意思。
  跄扯到悬崖边,就往下推。三藏惨叫一声:“贫僧休也!”猛听头顶雷鸣般一声:“二贼住手!”吓得两校尉浑身一颤,那孙行者白天而降,“■”一棒将赵三打翻在地,哼也没哼一下,便不动了。钱五惊惶失措,丢开三藏,撒腿便跑;包袱在背上一跳一跳的。行者嘻嘻一笑,一纵身便落到钱五面前:
  “钱贼,何处去!”钱五看跑不了,双膝扑通跪下,头捣得山响,一口一个:“孙老爷饶命!”行者怒骂道:“你等在为御差,却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吃老孙一棒!”
  那钱五不自量力,举刀来迎,当一声被铁棒震飞,堕至绝壁下。钱五瘫倒在地,只喊:“唐三藏老爷,盼看在皇上份上,救小人则个!”唐三藏惊魂方定,先看倒地的赵三,口鼻出血,气息全无,吓出一身汗,忽闻钱五呼叫自家名号求救,连滚带爬过去,道:“悟空,打死一个了!休要——”那行者不待师父说完,接口道:“便叫他成双!”一棒下去,如泰山压顶,钱五也撂下了。行者便去剥包袱,笑盈盈道:“师父,完壁归赵!”
  三藏见钱五污血顺七窍往外流,再一瞅头上白花花像泼了豆腐脑儿,哇一声呕吐起来。行者慌忙丢下包袱,来扶师父,拍背揉胸。那三藏好容易缓过气来,埋怨道:“徒弟,他们好歹也是钦派御差,你何苦要打死他两个。
  日后却叫贫僧如何向唐王交代!”行者道:“这两个贼人要图财害命哩!师父反倒怜惜起恶人来了!”唐僧道:“所谓恶人,不过是一时执迷不悟。我佛慈悲,正要忍辱负重,以大法度化之。你嗔恚心重,逞能好胜,动辄伤生,哪儿像我释门中人!”
  行者救了唐三藏,本想听几句谢辞,反被说了一番不是,登时气恼!要知行者如何应答,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