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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主义语言观与西方修辞学研究
作者:殷相印
关键词 人文主义 西方语言学 西方修辞学
“人文主义”源于西方文化,译自“Humanism”一词,主要指“人文精神”、“人文主义”或“人道主义”,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一种社会思潮。这种人文主义思潮“所关心的主要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人的尊严等问题”(朱红,1994:23),它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内容:肯定人的价值,强调人的尊严,反对中世纪神学抬高神、贬低人的观点;主张享受人世的欢乐,注重人的现世生活的意义,反对中世纪神学的禁欲主义和来世观念;要求人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平等,反对中世纪的宗教桎梏和封建等级观念;崇尚知识、智慧和理性,喊出“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反对教会的经院哲学和蒙昧主义。当今人们所说的“人文主义”,即脱胎于上述传统意义上的“人文精神”,但有着不同以往的时代内涵。它既包含传统的“人文精神”的基本要义,同时又融入了鲜明的时代因素;而且,在不同的语境中,“人文主义”的含义又似乎有所不同。狭义上说,“人文主义”是与“科学主义”相对的概念。科学所追求的目标是研究和认识客观世界及其规律,是求真;人文所追求的目标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满足个人和社会需要的终极关怀,是求美、求善;“人文精神”关注人的审美情感、思想道德和人格完善,它的核心是强调人格尊严、理解与宽容、自由与责任,以及对人类和自然的关爱等。简单地说,人文主义强调一切从人出发、一切以人为归宿的精神,它是高度重视人的价值和尊严的一种思想态度。语言学、修辞学中的人文主义,就是指在语言修辞的学科研究和建设中体现出来的以人为本的思想,其关注语言修辞中的人的价值和精神表现,是对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体现的是语言修辞中的文化风貌、民族色彩和民族价值体系。
1 西方人文主义语言观
西方语言学研究历来有两种观点:一是强调语言符号的逻辑结构的形式分析的理性主义语言观,一是强调语言的表意义功能的语义结构分析的人文主义语言观。语言的表意功能、语义结构分析都是以话语主体的精神分析为基础的,它体现了语言的人文性。这种语言的人文主义态度认为,语言不仅是理性思维的工具,与非理性思维也密切相关;非理性思维是感性的具体的,与语言的隐喻性和诗性特征不可分割。语言是人类重要的思维工具和交际工具,它不仅是一个符号系统,而且是一个民族认知世界、诠释世界的价值体系、伦理体系和意义体系,是一个民族看待世界的重要样式;语言是“所有人类活动中最足以表现人的特点的,是打开人们心灵深处的钥匙”(帕莫尔,1981:3)。从这个意义上说,语言清晰地烙上了一个民族文化的印记,属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表现了一个民族的精神风貌和道德价值体系。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个著名命题是:语言是存在的家,在它的住处住着人。人是语言的存在者,意味着人的本质是其语言性。可以说,人文主义是语言的本质属性。
语言和世界的关系问题的研究,是20世纪人类思想史上的重大转折。可以说,人文主义的切人又是20世纪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特点。用人文的、文化的视角研究语言学,有三个重要类型:一是欧洲带有很强思辩性和哲学意味的人文主义语言学,一是美国带有很强实践性和人类学意味的人文主义语言学,还有东方以中国为中心的带有很强释义性和伦理学意味的人文主义语言学。它们虽然各自有本民族对文化、语言的不同理解,从不同方面对人类和语言关系、语言和文化关系、语言和阐释者关系作了不同诠释,尽管各自存在着不同的生存条件和哲学背景、研究范式;但是,它们都聚焦于一点:关注语言的人文精神,从不同角度揭示语言和话语修辞的人文性和诗性特征。
欧洲的人文主义语言观主要体现在语言和民族、文化的关系问题上。对语言的民族性、文化性等人文属性的深刻认识和诗意探索,是18世纪以来欧洲语言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从本质上说,语言是一种文化现象,它不单单是一般言语的修饰技巧,而是人类运用语言进行文化定位、文化批评和社会情景转化的一种手段。语言是一个民族透视世界的重要方式,也是文化张扬、道德培育和价值建构的重要渠道。意大利哲学家维柯从“人是世界”这一命题出发,论述语言对人的重要意义。他认为,语言和符号象征成为一个民族看待世界的完整样式,人把自己变成了整个世界。他用大量例证论述了原始人类的诗性智慧和诗的语言是一种人化了的世界,语言的隐喻为人类造就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也是当代语言哲学的重要命题:语言是存在的家。维柯的语言观开启了人类语言研究的文化视角。洪堡特对语言民族性的研究在欧洲人文主义语言观中具有代表性意义。他认为,语言就是世界观,每种语言都包含着属于某类群体的概念和想象方式的完整体系,人类主要按照语言传递事物的方式生活,按照语言的引导在生活,“我们可以把语言看作一种世界观,也可以把语言看作一种联系起来的生活方式”(洪堡特,1999:19),“在所有可以说明民族精神和民族特性的现象中,只有语言才适合于表述民族精神和民族特性最隐蔽的秘密”(伽达默尔,1999:54)。语言即世界观的观点,既是人的心灵解放,又是人心灵的束缚和规范,是人文主义、人性论和文化探究的一个深刻命题,也是欧洲人文主义语言观的一大创造。海德格尔认为,人是语言的存在者,人永远以语言的方式拥有世界,语言不再仅仅是交流思想的工具,而且具有方法论的本体意义。伽达默尔对洪堡特关于语言本质上具有人文性的观点大加赞赏,他继承了海德格尔的衣钵,进一步认为,“语言并非只是一种生活在世界上的人类所适于使用的装备,相反,以语言作为基础,并在语言得以表现的是,人拥有世界。语言相对于它所表述的世界并没有它独立的存在,世界在语言中得到表述”(伽达默尔,1999:556),“由于人类坚持自己的世界关系,所以他们通过陌生的语言世界反而扩充和丰富了这种世界关系。谁拥有语言,谁就拥有世界”(伽达默尔,1999:579)。这种观点表明:人与世界的~切关系都表现在语言之中,语言由于表现世界才真实存在,语言的生命和真实世界不可分离,语言的人文性和人在世界上存在的语言性是一致的。
美国的人文主义语言学,是以关注民族和社会群体的主体意识在语言结构中的表现为中心的,其主要特点是人类学、文化学对语言学的全方位介入。最著名的是美国人文主义语言学家萨丕尔。他对把语言学作为一门自然科学来研究的结构主义语言学提出了大胆的怀疑。他认为每种文明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模型,这种文化模型是在表达这种文明的语言中铸造完成的;只有在语言符号的系统中,才能真正阐释一种文化的精髓。萨丕尔充分肯定了语言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