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语境是一种语义氛围

作者:刘焕辉




  提要本文就修辞学中一个最基本的理论问题一一语境的若干存有争议的问题提出个人的看法。文章肯定“题旨情境说”是陈望道先生的一大独创,但为了求得语言学科内部术语的统一,现已普遍采用从国外引进的“语境”这一术语了。文章重点论证:1、语境就是人们赖以使用语言的环境,也是人们使用语言才形成的环境;离开了人时语言的使用,各种可以成为语境的要素均毫无语境意义;2、语境在修辞活动中的主要功能在语义层面,表现为对话语表达和理解具有制约和解释功能的一种语义氛围;3、这种语义氛围是语言由抽象回归具体的必然产物.它是一定社会在长期交际过程中积淀下来的交际文化和社会文化背景所赋予的。
  关键词 语义功能语义氛围 交际文化社会文化
  “语境”是一个使用范围很广、出现频率很高却理解出入很大的术语。且不说语言学以外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就是建立在语境理论基础上的修辞学和语用学,对于这一术语的理解和使用也很不一致,特别是对如何根据语境来研究修辞和语用,几乎陷入一种深入不下去的“胶着状态”,修辞学和语用学在方法论上的许多分歧,在一定程度上也与此有关。这些问题不搞清楚,修辞学就只能被动地跟着一些现代相关学科后面转,在不停翻新、变换标签的劳作中迷失自我。我以为,传统学科的创新,主要不在无限“拓疆”或“转移阵地”,而在于往深处“探寻”。本文仅就修辞学中的语境问题略陈管见,与同行朋友讨论。
  
  一、关于“语境”这个术语
  
  追溯起来,学术界对语境问题的关注由来已久,这是由人类语言的基本属性所决定的。限于篇幅,关于中外先哲及西方语言哲学这方面的言论就不去罗列了,仅从明确提出“语境”(situation)这一术语且为语言学界继承和发展起来的语境理论来看,一般认为应导源于波兰籍人类语言学家马里诺夫斯基(B.Malinowski)于1923年为奥格登(Ogden)和理查兹(Richards)所著《意义的意义》一书写下的一条“补录”。马氏在这条补录中所用的术语是“context of situation”,并举例作了初步说明。当然,语境理论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展和完善过程,马氏关注语境的出发点也不是专为研究语言学,但因其对语言的使用和理解很有启发,故为语言学界一脉相承下来。其间包含了伦敦功能学派创始人弗斯(Firth)和此学派主要代表人物韩礼德(Halliday)及美国社会语言学家费什曼(Fishman)等人的继承和发展之功。他们把马氏所强调的context(上下文)从一句话的上下旬扩展到一段话的上下段,进而把这种由语言因素构成的上下文,扩展到与社会环境有关的“情景的上下文”及至“语域”(register)。这种经过扩充了的广义“语境”,与陈望道先生1932年出版的《修辞学发凡》(下称《发凡》)所提出的“题旨情境说”中的“情境”含义大体相当。应当肯定,“题旨情境说”的提出,是望老构筑中国现代修辞学理论大厦的一大独创。然而时至今日,随着跟国外“situation”对译的“语境”这一术语已引入我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在语言学界特别是修辞学界已普遍采用“语境”这一术语的学术背景下,再来比较这两个术语及其理论出现年代的早晚和适用范围的宽窄就没有多大必要了,因为它们产生的学术背景不同,各有各的开创之功和表述方式:《发凡》的“题旨情境说”是望老研究修辞学时,吸收中国古代文论及前人研究修辞的成果所独创的中国化的修辞学理论之一;弗斯等人对马氏语境理论的继承和发展,是着眼于语言的使用和理解,对索绪尔所开创的内部语言学进行必要的突破。这种殊途同归现象,在学术史上并不少见。只是为了语言学科内部术语使用的统一,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以张弓的《现代汉语修辞学》为代表的一些修辞学著作就已改用“语境”之称了;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几乎所有的修辞学著作都换了“语境”这一术语。这决不意味着低估《发凡》的历史功绩,正如作者本人在该书“结语”所说:“一切科学都不能不是时代的,至少也要受时代所要求所注重”。这是本文提起“语境”这个术语时顺便说及的一点看法。
  话又得说回来,采用国际通用的术语,并不等于要全盘照搬国外学者的解释。我想,既然这一术语的汉译语词含义跟国外引进的语境理论着眼语用的精神基本相通,现在再来讨论修辞中的语境问题,完全可以从汉语修辞的实际出发作深入一步的考察,而不必在行文上拘泥于马氏和弗斯等人的论述,更没有必要连通常“语言使用意义”上的“语境”还没有研究透的情况下,又将西方语用学中以斯波伯(Sperber)和威尔逊(Wilson)的关联理论为代表的“认知语境”概念搅到一块来,使简单问题更加复杂化。故本文仅从汉语修辞的范围来讨论语境问题。
  对于弗斯所说“由语言因素构成的上下文”,大家没有多少争议;问题是语言使用受语境的制约并不限于这种言辞以内的语境,还有言辞以外的语境这一更为广阔的领域呢。对于后者,陈望道先生在《发凡》中强调“修辞以适应题旨情境为第一义”时,曾引前人关于作文的“六何说”中“何故、何人、何地、何时”这“四何”对“情境”作过精当的阐述,还指出“其实具体的事项何止这六个!但也不必劳谁增补‘七何’、‘八何’。至少从修辞的见地上看来,是可以不必的。”足见这位中国现代修辞学奠基人对这种言辞以外的语境与修辞的密切关系,认识何等深刻!由于望老是根据他提出的“情境”这一专用术语来引以上“四何”进行阐释的,因而是很恰切的。可当代修辞学已普遍采用“语境”来取代“情境”了,那就不能不对“语境”的含义再作一番斟酌和必要的修正。由于术语的改变就意味着概念的变化,沿用《发凡》的解释显得不够贴切,因为汉语中“情境”和“语境”的含义是有区别的;照搬国外各家的说法又显得比较杂乱,因为马氏及其以后的几种代表性说法在“大同”中均存有“小异”。就弗斯对“情景的上下文”的解释来看,应包括:1.参与者的有关特征:人物、人格(其中包含参与者的言语活动;参与者的非言语活动),2.有关客体,3.言语活动的影响;而韩礼德则是提出“语域”这一术语来研究不同语境的语言变体及其适用范围的,其中包括话语的范围、话语的方式、话语的风格三个方面;至于费什曼对“语域”的论述,又强调它是受共同行为规则制约的社会情境,包括地点、时间、身份和主题,说通俗一点,就是谁何时何地对谁说什么言语普。据此,现在来讨论汉语修辞中的语境问题,何不根据同英语situation对译的“语境”这一汉语语词的含义来理解和使用它呢?下文对语境有关问题的讨论,便是据此来发表个人看法的,其中不免要对曾为发展语境理论作出过贡献的国外学者某些观点提出质疑。
  
  二、“语境”可通俗地表述为使用语言的环境
  
  由于各自的学术背景和研究问题的角度不同,学术界对“语境”这一术语的理解和使用至今还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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