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哑巴死了。
发现哑巴死的是村里捉迷藏的小孩。
就有人去通知哑巴的儿子树生，那时树生正同媳妇坐在新房的热炕头上逗儿子玩儿。树生听罢就要去张罗，媳妇咧咧嘴说，又不是你亲爹，你慌个啥？
哑巴没娶过媳妇，却有一个儿子。
哑巴的儿子是在路边捡的，那天哑巴起早去树林扫树叶，就在大树下捡了个刚出生的儿子，人们叫哑巴的儿子树生。
村人都觉着哑巴孤苦一人过日子，也该有个儿子养老送终。可哑巴一个光棍，糊自己的口还马马虎虎，再养个吃奶的孩子就力不从心了。村人善良，奶孩子的女人都向哑巴的儿子敞开了怀。哑巴就抱着树生在村里讨奶吃，哑巴没有钱物感谢乡亲们，谁家有了力气活，他都抢着去干，起猪圈，推碾子，起房盖屋，甚至还跟人抢着去挑水。人们不让他干，他就使劲瞪眼拍胸脯。村人就说，哑巴这样尽心养儿子，将来定有好报。
树生一天一天长大，哑巴盖了新房，四处张罗着给儿子说媳妇，媳妇进了门就要求单过，要不就离婚。乡下人说房媳妇不容易，哑巴就在老房子里另起炉灶孤孤单单过日子，有个脑痛头热也不吭不哈，本想养大儿子享清福，谁知腿一蹬走了。
村里人说树生，哑巴苦了一辈子，让他从新房走吧。树生的媳妇却对树生说，他进家门，就离婚。
人们就在老房子里的土炕上为哑巴换寿衣。当人们擦洗哑巴的身子时，发现哑巴腋窝下有烫伤的疤痕。有人就擦起眼泪，那是哑巴当年为了让儿子在冬天的晚上喝上热水，把滚烫的奶瓶夹在腋下保温烫下的伤痕。
树生看到哑巴腋下的烫伤疤痕，“咚”一声跪在土坑下，红着眼冲媳妇吼：离婚就离婚，把爹抬回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