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我经常能在天元小区门口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傍晚。一般情况下她会对我鞠一个躬,笑笑说,你好,请进,欢迎光临。我也会对她点点头,笑笑说,你好,谢谢,新婚快乐。
女人化着浓妆,头发高高挽起,胸前还戴着一朵红花。她脸上的笑容总是很灿烂,也像两朵花似的,美丽地开放着。有些时候她会走过来问我,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般我会说想听。她看看我问,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告诉她我是女人。她说,那好,我讲给你听。然后她凑到我耳边说,你要记住,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魏小湖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在十年前,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即将开放的花骨朵。每当她走在校园里时,都会有好多道目光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口令一样,整齐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最后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那时的魏小湖很高傲,她会不屑一顾地把这些目光从身上甩开,随随便便地就扔在路边的花丛里。她的心里一直期待着—位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她想如果有一天遇到他,她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出来,然后,隆重地绽放成一朵鲜花。
在魏小湖毕业后的第二年,她遇到了宋玉。在她看来宋玉就是个完美的男人了,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对爱情还非常执著。六年前,他们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如愿以偿地结成了夫妻。
结婚那天的魏小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啊,她和宋玉一左一右地站在小区门口,对走进来的客人们鞠躬,笑着说,你好,请进,欢迎光临。客人们也会对他们笑笑说,你好,谢谢,新婚快乐。不时地,魏小湖和宋玉会隔着大门交换一瞥会心的眼神,给对方抛过去一个甜甜的微笑。
红衣女人说到这里停下来,走到大门中间说,那天,他们俩的微笑就像两只手似的,从两边伸过来,正好在这里握到了一起,然后就变成了两朵很大很大的花。那两朵花一朵是宋玉,另一朵就是魏小湖。
结婚后的魏小湖和宋玉,手挽手走在一条幸福的大道上,左脚落下去,踩到的是幸福,右脚落下去,踩到的也是幸福。就算是跌倒了,也会扑进无穷无尽的幸福里。魏小湖本来以为前面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等着她呢,一点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五年后,她一抬头才突然发现,那条幸福的道路已经冷不防地中断了。
红衣女人每次讲到这里都会突然停下来,愣愣地看着我问,你真是女人吗?我点点头说,是的,这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她摇摇头说,没有后来了。我说,你再仔细想想,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想了想最后还是摇着头说,后来魏小湖就明白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着她胸前的那朵红花说,你叫什么名字?她使劲摇摇头说,不知道。她胸前的那朵红花下系着一条红绸带,上面写着五个字:新娘魏小湖。
那天中午,我又听了一遍红衣女人的故事后,终于决定从天元小区搬走了。我收拾好东西从楼门口出来时,远远地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正在门口给人讲故事。我从箱子里拿出结婚时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拿出一朵花别在胸前,走过去站在大门边,笑着对听故事的人说,你好,请进,欢迎光临。红衣女人呆呆地看了看我问,你是宋玉?我指指胸前点了点头,问她,我是宋玉,那你是谁?她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魏小湖啊!说完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魏小湖在医院里昏睡了两天后,在第三天早晨醒了过来。她看了看我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医院陪我?我告诉她我是住在天元小区的邻居。魏小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说,你知道吗,我的丈夫宋玉背叛了我,那天晚上他和另—个女人躺在我家的床上。我说,半年前,我的丈夫也背叛了我,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