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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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 正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2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上级要来检查卫生,今天机关各部门必须把办公室打扫一遍。某科室,办公室也就二三十个平方,赵科长带头,大家你扫地,我抹桌子,他倒烟灰缸,很快就收拾一新了。粗略望去,办公室里原先凌乱的报刊全部归架了,原先落了一层灰的电脑机箱也揩干净了,清清爽爽,跟换了一个环境一样。但美中不足,唯一的窗户玻璃还是大花脸:伸手够得着的地方,已经被草草抹了一遍;够不着的,还是沾着一层厚厚的斑斑点点的灰,让人怎么看,都像在心里蒙着一层灰。

  赵科长说:要是想个办法把窗户玻璃擦擦干净就好了!赵科长的意思不言而喻。但大家都埋头干活,假装没听见。办公室在八楼,窗外就是几十米高的楼层,谁愿意冒这个险爬上窗台擦玻璃呢?赵科长自己肯定是不适合爬的,他都快50岁的人了,血压又高;再说,他毕竟是科长,不能把科长不当干部,就算他想爬,下面李副科长他们也不能让他爬。赵科长又有所期待地说:我们办公室现在只剩下窗户玻璃没擦了!

  李副科长不能沉默了,他说:要是早几个月,我还能爬上去擦呢,现在不行了!办事员小陈赶紧说:哪能让您爬呢,您身体还没恢复好!李副科长因胆囊炎做切除手术刚休息好来上班。小陈继续说:小时候我们在乡下,不管多高的树,三下两下就能跟猴一样蹿上去了,那时多灵活!你们看我现在这身材,熊猫一样,爬楼梯都喘!

  小陈说者无心,但办事员小丁听者有意,小丁是个好身材,他也不能不有点表态了,他说:我从小到大,在学校上体育课最怕玩单杠和双杠,我有晕高的毛病,两脚一离地,头就天旋地转……就算小丁不晕高,科里也没人会主动提出让小丁爬窗台擦玻璃。人家父母是什么人?人家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将来也不会有苦吃,万一上窗台后有什么闪失,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科室里只剩下小吴了。小吴是去年通过公务员考试招进来的女大学生。她穿着低胸直筒的衣裙,尖尖细细的皮鞋跟恐怕要有十厘米高,让她爬窗台擦玻璃是想也不要想的。

  不如去路边喊个民工来!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话一出口,立即得到所有人的赞成。小丁飞奔下楼,很快用摩托车带回了一个民工。见任务仅是擦一扇窗玻璃,民工有点失望,他试探着问:你们给10块钱,行吧?李副科长说:钱是小事,安全你要自己负责!民工说:那当然。赵科长说:这样吧,这也是危险工种,钱上面我们不亏你,加你10元,一共20元,你嘛,一要为我们擦擦干净,二要注意安全……赵科长已想好,上次办公室卖旧报纸还多几十元扔在自己抽屉里,用这钱支付。

  开口要10元工钱就没有把握,出乎意料,对方居然又加10元,民工看看不到一米高的窗台,喜出望外,满口答应。这是一个60多岁、脸上布满皱纹的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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