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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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 风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4期  通俗文学-校园小说

  一听“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任志就来气。

  任志说:“知识最不是个东西,使人越活越窝囊的就是它!”

  本来针眼儿大的事儿,搁别人,咔嚓咔嚓就做了。他却不行,为那事他想得头疼欲裂,却始终犹豫不决下不了手。

  任志觉得自己枉为男人,也枉为这一校之长。

  对知识的污蔑当然是气话。文盲能当这七个老师、八十多个孩子的村小校长么?

  使任志犯愁的是学校的房子。房子太破了,哪像学校?说句不好听的,城里的厕所都比它强。

  好在门窗高级。门开关悄无声息,窗也总是一尘不染。远看,好像没有玻璃,近看,才知道不是“好像”,而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冬天,只好用塑料布堵着。寒风凛冽时,难免会有风雪灌进来,教自然的张老师讲课就方便多了。

  张老师说:“来。大家伸出手。”

  孩子们纷纷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

  张老师说:“来,接一片雪花。”

  孩子们当真接住了几片雪花。

  张老师说:“大家数数看,雪花有几个瓣?”

  孩子们闹哄哄地边数边说:“一片,二片,三片……老师,老师,雪花不见了!”原来学校有门也有窗,老百姓说:“还要那不顶用的破烂玩意干嘛,晃晃荡荡的,晚间吱扭吱扭怪响,听着好像闹鬼。”去年放暑假时,门窗就让老百姓偷着卸下来扛回家烧火了。

  任志就去找村长说:“村长,学校没门了。”

  当时,村长正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喝茶,村长说:“你这个校长是怎么当的?连门都看不住。找我,我也没门,你去找书记吧!”

  每回去找村长,都是这套嗑。久了,任志就不再找村长,任志只找支书。

  这天,任志又去找支书。支书在三楼的办公室里和几个人一起忙着整理材料。

  支书说:“我知道你难,可你是党员,你就得为组织考虑点问题。这样吧,我问你三个问题,你掂掂哪头轻哪头重?”

  支书说:“要致富先修路,咱村不修路行不行?”

  任志摇了摇头说:“不行。”

  支书说:“咱村去年被评为先进村,今年要来验收团,不盖村委办公楼,丢了全县的脸行不行?”

  任志顿了顿说:“不行。”

  支书说:“乡里的县里的干部经常下来落实工作,不招待行不行?”

  任志想了想说:“不行。”

  支书说:“任校长啊,看来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同志。新校舍嘛,总会盖的,现在的校舍情况,我已去看过了,虽然破旧了点,但墙还结实,再克服克服吧!”

  任志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觉得心里闷得慌。路过一家小卖店时,他要了只汽水瓶,打了半斤散白酒。晚上在家,他就着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饮喝了个一塌糊涂……

  任志到学校去。老师们围上来问:“书记是怎么说的?”

  任志说:“还能怎么说,还不是老一套。”

  老师们气愤地说:“老任,别犹豫了,把学校炸了吧!炸倒了就没法凑合了。”

  任志说:“也真等不得了,你们收拾收拾吧!”

  任志就到库房去,从一卷破麻袋里翻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炸药和雷管。他把炸药包分别安放到教室里。

  任志见大家都走远了,就逐个点着了引线。

  轰!轰!轰!随着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破烂的学校飞上了天。

  烟尘散尽之后,一座崭新的学校矗立在任志和老师们面前,老师们都笑了……

  这时候,任志醒了,任志醒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他掐了几下自己的脸,才想起昨晚喝醉了,刚才是做了个梦。

  任志感到奇怪:那梦中的爆炸声怎么还一直响呢?

  这时,妻子跑进来说:“几辆小车已经开进了村子,可能是先进村验收团来了,村干部们正在放鞭炮欢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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