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比我小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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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 六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5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我姐叫一萍,身份证上表明她出生于一九五六年。

  我叫二萍,身份证上表明我出生于一九五四年。

  但一萍是我姐,我们出生地的许多人都知道。

  我与姐当年作为知青双双下放农村,安排在一个生产队,我俩姐妹相称,一萍是我姐,队里的人也全晓得。

  艰苦的农村生活煞是难耐,姐妹俩朝思暮想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招工回城。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姐妹俩却只能走一个。咱俩商定让一萍先走。但招工年龄又限制在二十岁以下,我姐那时已经二十一岁了。好在那是个乱砣(混乱)的年代,聪明的姐姐不急不躁,在招工表上填上十九岁。她说反正无证可查,知情人也睁只眼闭只眼,招工顺利通过,我姐成了地办化肥厂的工人。

  两年后,我也熬到了知青大返城的日子。返城分期分批进行,当然大龄者优先。我照着姐的办法,摸底时把自己的年龄由二十一岁加大到二十三岁,反正无证可考,心知肚明的人干脆来个没看见,我也顺利过关,进了地办水利厂。

  星移斗转,时事变迁,当几年后姐妹俩一前一后回到生养我们的这个城市时,我们都已是该市的一名科级干部了。一切都在步入正轨,其中办身份证就是一件。身份证以档案年龄为准,那里面第一张有着年龄记载的就是招工表。在那特殊的年代,由于特殊的需求,姐妹俩自作主张,大的把自己变小,小的把自己变大,这就不得不使我们两个身份证的年龄倒了个个儿,让原本大我两岁的姐反过来成了小我两岁的妹了。

  当然身份证改变不了我们姐妹的真正位置,咱俩照样姐是姐,妹是妹。只是在与友人们相聚时,如若有人问到我们的年龄,姐就会给我一个暗示,我也就心领神会。我已经牢牢地记住了姐出生于五六年,也常常撒谎说自己是五八年生人。至于身份证,我会尽可能捂好,我不愿让外人知道我们姐妹俩的年龄秘密。

  “年轻就是资本”——过去我从不在意这句话,可没想到这句话在我身上得到了验证。当年加大的那两岁得以让我提前跳出农门,如今这两岁却害我在一次全市公开选拔处级干部时闯了红灯。一萍因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下被入选,我二萍因超过四十五岁而被落选。姐的升迁固然让我高兴,但自己的落选却又使我有一丝抹不掉的隐痛。大家都知道如按其他条件,姐妹俩本可比翼齐飞,二萍是因超龄而被排斥在外的,大家还知道一萍绝对是我姐,二萍不可能大于一萍,但你口说无凭,那里有档案和身份证写得明明白白,有字为据啊!

  在此之前我就职于工业部门,姐提拔后恰好分管这条线。小时候姐管我,我几乎就是姐的跟屁虫,姐说一,我不二。现在姐不仅是姐,还是我的领导,姐在我面前有着管我的双重身份,所以,姐更要管我。

  姐在管我工作的同时,从没忘记我是她的妹。姐对我越来越关心了,我把这种关心当成是对我的安慰。我的化妆品都是姐给的;我炒菜的油快用完了,自然有姐送来;我追赶潮流的步伐总是慢姐一拍,因为我总是穿着姐淘汰的衣服在人群中晃来晃去,这就像小时候姐的衣服总是让我接脚一样;我的手机被盗了,姐说,你不必去买了,等下面企业许愿给我的那款摄像手机送来,我这个旧的就给你。

  姐的那几条鱼尾纹怎么无影无踪了呢?原来是一只美容笔帮了她的忙。这只笔是姐帮某一化妆品厂剪彩时送的,目前用的人很少,姐暂时是不会给我的。

  俗话说,富贵出少年,这句话用在姐的身上恰如其份。姐的确越来越年轻了,姐的年轻把熟人们都搞糊涂了,他们好像已经分不清谁是姐谁是妹,甚至有的人已经默认二萍是一萍的姐了。

  我不好意思与姐站在一起,因为姐总是衬显出我的老来。

  姐毕竟是姐,姐总走在我的前头。姐小时候的这个跟屁虫现在仍然默默地跟在姐的屁股后面。

  姐风光并时尚着,我姐比我小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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