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7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坤叔有钱,每年清明,都把回乡挂青扫墓当成一件大事。二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他回乡挂青,不但隆重,而且气派。回乡扫墓时,三牲酒水、香烛冥纸、烟花鞭炮,都要置办齐全。此外,他还要买些山珍水果和高档香烟,招待久违的乡亲。那排场让乡邻十分羡慕。坤叔也觉得脸上有光。他常说,人不能忘祖,祭奠先人,惦记乡亲,是一种美德。
坤叔有个姐姐叫莉莉,远在海外,从前全无音讯,去年却也千里迢迢回到家乡,给仙逝多年的父母亲挂青。
正是清明那天,莉莉第一次回乡挂青。坤叔好高兴啊。因为莉莉比坤叔更有钱。坤叔置办的挂青用品,比往年更丰富。领着莉莉,一家人风风光光回乡。三辆豪华小车,相继驶进小村。乡亲们听说有台湾的富婆回乡挂青,也纷纷跑来看热闹。
坤叔一如既往地和乡亲们招呼,向乡亲们敬烟撒糖果。挂青时,人们也相继跟上了山。那排场果然与往日不同,在炸完了几箩筐鞭炮之后,开始摆放鲜花,燃烛点香烧冥纸,那青纸是用白绫特制的,很耀眼。
最耀眼的是在祭扫之后,莉莉面对看热闹的乡亲,从坤包里拿出一个小提袋,从容地打开。那是什么呀,全是黄灿灿的金戒指。少说也有上百只吧。在太阳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莉莉这才嘻嘻笑道:“大家好。我这次回来挂青,没给大家买礼物,这是一些纯金戒指,每只也就三克多一点点。乡亲们要的话,就拿一个作纪念吧。”说罢,顺手往空中一撒,那戒指就哗拉拉地撒落在坟前的草地里了。
人们一阵惊愕之后,“哇”地发一声喊,就冲上去捡金戒指。一个个俯身躬腰,细心寻找。当然有捡到两枚三枚的,也有人腰躬疼了,一枚也没捡到。
乡亲们都说先人有灵,后人有钱。都夸莉莉如何慷慨,如何有出息。对比之下,坤叔到觉得很没面子。莉莉看着人们在坟前低头弯腰的寻金戒指,很开心,在一片赞扬声中,驱车而去。
台湾富婆在坟头撒金戒指的事,哄动了山村。都说莉莉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出手大方。这是意料中事。
后有高人指点,说台湾富婆撒金戒指,是在利用人们在捡戒指时,向她的祖坟行礼呢。你想,她的金戒指为什么不直接分发,而要让大家一个个躬腰曲背地在坟前寻找呢?那寻戒指的姿态,就是在坟头向她的先人鞠躬敬礼呢!
这一下,人们恍然而悟。原来这富婆是仗着自己有钱,在骗取他们向她的先人鞠躬敬礼啊!真是岂有此理!特别是那些在坟前弯腰半天、没有捡到金戒指的人,更是跳起脚骂。骂莉莉是骗子,不是东西。
于是四乡八邻,都说莉莉为富不仁,利用小恩小惠,把乡亲当猴耍,居心不良。这也是意料中事。
意料之外的事是坤叔一提到莉莉,也是一脸的不屑。开口就说:“那是个蠢猪婆。”其实莉莉不蠢,她回乡挂青只是借口,主要的是要在乡亲们面前显富摆阔。乡亲们说她好,说她坏,她不在意,只要有人肯对她说三道四就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年富婆莉莉没有回来挂青,坤叔也懒得回去挂青,并说以后也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