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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九


  “你肯躺着最好,伤了胎气可不是小事。孩子事小,伤了你自己的身体才是大事。”

  钟敏言自从知道自己要当爹之后,毛糙地脾气一瞬间就改了不少,以前少不得要和玲珑两人对着干,如今竟是对她百依百顺,合理的不合理的统统宠着捧着,比放在手里地珍珠还呵护。璇玑咬着手帕只是笑,道:“姐夫索性用根绳把玲珑捆在手边。岂不是安心点。”

  钟敏言以前见到璇玑不是没好气就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如今从前种种心结都化解开,态度自然了很多。当即瞪她一眼,道:“你倒笑!等你做娘地时候就知道利害了。”

  玲珑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下床走人,叹道:“如今真是倒过来了,你还没老却成了老太太,比我娘还唠叨。走啦走啦,让妹妹看笑话!”

  钟敏言心满意足地扶着老婆走出门回家歇息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璇玑,掌门让我来问你一声,那七峰长老地事,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如今少阳派正是收纳新弟子的时候,老弟子还没能力独当一面,青黄不接,你还真打算袖手旁观不成?”

  璇玑摇了摇头:“我不想做长老。谁说少阳派没人才,真字端字辈地师兄们怎么就不能独当一面了?是爹爹觉得他们习武不精。但轮到处世经验,人家比我强了百倍也不止。做长老的,又不是选谁最厉害。”

  钟敏言怔了一下。叹道:“我听说啦,司凤是打算过几年就不做离泽宫宫主。你们要离开中土渡海去海外。以后真不打算回来吗?”

  璇玑笑道:“我们两个都是懒人。玩一阵就腻了,肯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歇过劲了再玩。怎么就说不会回来地话?这里是咱们的家,我去哪里也不会丢下家不管啊。”

  钟敏言轻道:“这样最好,也别让掌门他们担心。不过我看你,必然是走了就不回来的。”

  璇玑一惊,只听他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去哪里,做什么,都是自己拿主意。去阴间去昆仑山,你也是一声不吭。这毛病可得改改了。”

  想不到,这个师兄平时对自己没好气,却是派中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她真有打算离开中土,远避那些过往,安安静静和司凤两人过日子的想法,原是说一些好听话,不叫家人为自己担心,谁想却被钟敏言看出来了。

  她笑了笑,道:“你都知道啦,何必再说。我总是会回来看看地,又不是明天就彻底消失。”

  钟敏言叹了一声,摇摇头,道了一声保重,这才揽着玲珑回自己的院落。

  他们都已经不是昔日懵懂的少年,为复杂的情思不安惶恐,如今他们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曾经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誓言未绝于耳,今天却就要分别;曾经痛苦迷惘的问题,今天已成过眼云烟。

  永远要在一起----真的是一句孩子话。

  璇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想起年少时那些事情:第一次在鹿台镇做英雄,第一次见到司凤地真容,第一次对少年动心,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这许多的第一次后面都串着如珍珠般美丽地回忆。长大之后虽然再也不能拥有那种青涩萌动,却可以缅怀它。

  有心者,琉璃亦可做血肉----她对空举高酒杯,一饮而尽。

  最终卷我本琉璃 最终章 忘却三生(完)

  璇玑很快就知道,禹司凤说的给她一场好戏是指的什么了。

  大婚当天,当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璇玑被众人迎出院落的时候,只听半空中劈劈啪啪一阵巨响,惊得新娘子头上的红布都掉了下来,抬头一看,却见一串极炫目的烟火划过天际,彼时已近黄昏,天色稍暗,但见天上时而彩凤展翼,时而孔雀开屏,变化莫测,幻彩缭乱,委实是难得之极的景象。

  璇玑看得呆住,也顾不得盖头掉在地上,何丹萍与玲珑手忙脚乱地要帮她重新盖,忽听那前方迎亲的队伍中传出一阵吆喝,声若裂石惊天,却整齐无比:“百年好合!白首齐眉!百年好合!白首齐眉!”看热闹的人群里有胆子小的少女,纷纷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捂住耳朵。

  璇玑被他们吼得又好气又好笑,远远见到禹司凤骑着通体黝黑的骏马走上山坡,何丹萍赶紧替她将盖头蒙上,玲珑和钟敏言早就冲过去和他有说有笑,提到他迎亲的这种气派,当真少见。禹司凤笑道:“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只是难免放肆了些,却也顾不得了。”

  玲珑就等着看热闹,连声问他到底还有什么好玩的,禹司凤但笑不答,一直走到璇玑身边,这才下马,何丹萍将红绸递给他,低声道:“小心些,可别再弄出什么声响来,新娘子可不禁吓。”

  禹司凤笑答了个是,心中却想只怕璇玑是世上最不怕吓的新娘了,弄得越古怪,想必她会越开心。弱不禁风之类的词,永远也用不到她身上。

  他牵着红绸。在一堆人嘻嘻哈哈的簇拥之下,朝正厅礼堂走去。红绸在手里抖啊抖,另一头牵着的那个少女。有一种小鸽子般地温软,禹司凤陡然从心底生出一股爱怜的味道。今天到底是他们的大婚,他地妻子,无论柔弱也好,强悍也好,在这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不可鲁莽,不可心急,不可搪塞,慢慢牵着红绸,郑重无比地走过这一遭,以后任何事情,都要两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好容易拜了天地父母。成了礼,褚磊与何丹萍笑得满面红光,拉着二人嘱咐了许多话。来观礼地东方清奇少不得打趣他俩:“小璇玑这回可不怨你爹爹偏心了吧?嫁了个如意郎君。日后有的你开心。”

  璇玑被盖头蒙得气闷无比,耳朵里听着外面人说啊笑啊。热闹极了。她却连头都抬不起来,心中实在有千万分恨不得将这可恶的盖头丢了。利利索索地说笑。正是郁闷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报送礼,这次她大婚,怎么说也是少阳派掌门人的爱女,各门派早早就送了一堆礼物,奇珍利器,飞禽走兽,委实让人大开眼界,所以听到送礼二字,璇玑并没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众多礼品中,她最喜欢地还是东方清奇送的一只白猿,据说它的血可以治百病,但小白猿咿咿呀呀的叫,形容又可爱又可怜,谁也舍不得伤它,权当宠物来养了。点睛谷容谷主依旧送的是神兵利器,一对鸳鸯匕首,雄匕首通体漆黑,黯然无光,然而吹毛断发,稍稍贴近一些便觉得寒意逼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利器。雌匕首却恰恰相反,通体粉红,好似用水晶与玛瑙打造而成,华美异常,但具体是否实用,还有待考证。

  褚磊听说有人送礼,忙命请进来,心中却也有些疑惑,这拜天地的礼都成了,居然还有客人未到场,当真从未遇过。

  过了一会,杜敏行捧着一只檀木盒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师父,山下有个小孩说受人之托送来贺礼,弟子问不出所赠之人究竟是谁,也不敢擅自打开,还请师父决断。”

  褚磊“哦”了一声,接过那檀木盒,入手只觉沉甸甸的,盒子上镶金嵌玉,刻着鲤鱼嬉游于莲叶荷花之下,惟妙惟肖,工艺极为高超。盒子上隐隐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很显然,这盒子本身也是十分名贵地宝物。

  褚磊不知是何人送的贺礼,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打开,生怕有诈,便问道:“那孩子在

  杜敏行说道:“就是山下卤菜店的小瓶子,问他半天到底是谁送来地贺礼,他说是邻镇一个卖酒的大叔送来地,也是受了别人地委托。”

  褚磊又哦了一声,心中疑团更大,低头见那盒子上一把小巧的机关金锁,盒底写着几行诗句,正是开锁地口诀。这种机关锁十分古老,通行于旧时贵族之间,用来传递贵重机密的东西,由于制造工艺十分繁琐,早已淘汰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得见。

  他照着诗句上的提示,将那锁左转三圈,右转两圈,上下一拨,只听“咔”地一声,盒盖缓缓开了一道缝。褚磊早已蓄势以待,倘若盒中有甚机关利器,一触即发,他也不会伤到丝毫。谁知盒盖揭开,里面既没有毒药也没有毒针,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盒中发出一阵柔光,映得褚磊面上也亮了许多。原来那盒中别无他物,只有几十颗黄豆大小的珍珠,在场众人也算见多识广的,尤其禹司凤,他离泽宫什么宝物没见过,尤其珍珠宝玉,数不胜数,但也从未见过如此光洁莹润的珠子,一时间人人都被那珠光宝气逼得有些窒息,这份礼可算无价之宝了,只怕花多少钱,也买不来如此美丽的珍珠。

  褚磊拨开那些珠子,见盒底放着一张淡蓝色小笺,上书璇玑亲启四字,便知必然是女儿在外结交的那些古怪朋友送来的,他把小笺递给璇玑,笑道:“你看看是谁。”

  璇玑总算找到了个借口把盖头揭开,接过小笺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墨迹淋漓。字迹圆柔,写着一行话:永结同心,白首不离。卿之美满。我之快慰。后面没有署名,但璇玑立即知道了是谁送来的。

  她将那檀木盒子小心捧在手上。指尖细细划过那些美丽的珍珠,只觉触感温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是亭奴。”她低声说着,捻起一颗珍珠,放进禹司凤手中。“知道这是什么吗?”

  禹司凤微微一笑,轻道:“鲛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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