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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六


  禹司凤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轻道:"上回急匆匆离开少阳派,没来得及向你爹提亲。这岳父大人四个字。我怎好意思说得出口。"

  "有什么不好意思地……"璇玑自己嘀咕着。"这回爹可再没什么理由来挤兑你了。什么不务正业啊之类的……"

  禹司凤笑问:"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没有啦。"璇玑打了个呵欠,"我困了。要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忙生病。"

  禹司凤急忙拉住她的袖子,笑吟吟地问道:"璇玑,想去外面走走吗?离泽宫后面的林子有一个银泉,晚上会发光的。我以前经常去那里玩。"

  璇玑瞪圆了眼睛:"那……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没做……"

  "回头我都交给长老们操心,偶尔偷懒一下滋味也不坏。"

  "你不困吗?"

  "现在不困了。"

  可是我很困啊……璇玑在肚子里抱怨着,拗不过他,只得苦着脸被他拽出门,两个人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绕过守卫,一直跑到后面地小林子里,才哈哈大笑。

  "我小时候经常做这种事,夜里睡不着跑出来玩。有一次被师父发现了。狠狠打了我一顿屁股,可是越打我越想出来。那时候能到银泉这里来玩,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地事了。"

  禹司凤牵着她的手,两人在林间慢慢走着。璇玑笑道:"我也有过。我小时候可讨厌练功了,每次爹派人来抓我,我就躲起来,师兄们找不到我,只好回去被爹骂。他们都特别恨我,可我那会看到他们被训了之后。心里就特别高兴。"

  "你从小就是坏孩子。"禹司凤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璇玑摇了摇头,"不是啦……因为他们平时都把我当做空气,只有被爹骂了之后才来找我说话。有人和你说话,难道不是一件开心地事吗?"

  孤独,永远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禹司凤没有说话,只抓着她的手捏了捏。

  离泽宫这里难得有晴天,此时月亮从海上升起,犹如冰轮一般,映得整片小树林都散发出淡淡地银辉。远处隐约有水声淙淙,走得近一些,只觉前面树林里还藏着第二颗月亮,银白的光线从下面照耀上来。映得树顶都亮堂堂的。

  想来那便是会发光的银泉了。禹司凤拉着她的手,正要跳过拦路大石,忽听前面"簌簌"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从树丛里飞窜出来。两人先只当是岛上的小动物,既然银泉有光亮,顺着响声,一道黑影迅速没入前面的树林中,看那背影像是人。

  禹司凤立即追了上去,他此时带着均天环地碎片。妖力大增,几乎是一个纵身便拦到了那人前面,那人一见他俩追的这么快,便放弃了逃跑,定定站在那里。月光撒在他面上,赫然是一个修罗面具--由于离泽宫改革。宫里已经没人戴面具了,所以他这个面具出现得非常突兀。

  "你是……"禹司凤略带疑惑得看着他,突然一个名字从舌尖冒了出来:"若玉!"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四十二章 重振雄风(五)

  璇玑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汗毛便本能地竖起来。此人做过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先是差点杀了司凤,后来又差点杀了钟敏言,虽然最后两人都痊愈了,但在她心里,若玉就等于杀人凶手。

  她几乎是立即便动手了,若玉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森冷地剑已到面前。他并不躲避,定定看着那剑锋停在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璇玑的手腕被禹司凤捉住了。几绺被剑气削碎的头发顺着他的面具滑下来,他利落地下跪,朗声道:“弟子参见宫主!”

  “无耻!”璇玑恨恨骂了一声,甩开禹司凤的手,气呼呼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禹司凤皱眉道:“你该跪的并不是我吧?可惜副宫主已经被天界的人抓走了,只留下你一人。你当向他下跪才是。”

  若玉垂头不语,禹司凤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你在哪儿?”

  若玉淡道:“弟子一直在离泽宫,宫主并未在意罢了。弟子见这月色十分美,便出来散心,不想冲撞了两位,正要避开,结果还是没避开。”

  禹司凤笑道:“当面说谎!你若一直在离泽宫,为何还戴着面具?”

  “弟子以为去除面具只是宫主的说笑之词罢了,既然宫主在意,那弟子马上就除下。”他不等禹司凤说话,抬手便摘了面具。璇玑虽然恼他,但也好奇他究竟长什么样,谁知面具摘下之后,露出一张满是巨大伤疤的脸来,那些伤疤一看就知道下手的人十分狠毒,几乎是致命伤,他的五官已经乱成一团,狰狞犹如鬼魅,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禹司凤道:“你……你的脸怎么回事?你以前看不是这样……”

  若玉眼神平常,将面具又戴了回去,低声道:“吓到宫主,是弟子的不是。”

  禹司凤皱眉道:“什么弟子宫主!你先起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为副宫主办事的吧?这是他做的?”

  若玉缓缓起身,扶了一下面具,声音清淡:“过去的事情,何必再说呢?你也不需要对我表现出你的宽宏大量,我既然当日能下狠手,便从未想过你们能原谅。”

  他居然还变得有理了!璇玑脸色铁青,杀气腾腾地瞪着他,若不是禹司凤方才的阻拦,她真的想将他一剑劈成两半。禹司凤想了想,道:“你既然不肯说,那不如我来猜猜。我虽然不知道副宫主为什么叫你去杀敏言,但无论如何,你还是去了。敏言说,你杀他之前,说了许多离泽宫的秘密,还将面具摘下。莫非,你其实并不想杀他?”

  若玉沉默良久,才道:“你当真不明白为什么副宫主要我杀敏言吗?他是普通的六羽金翅鸟,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真正的宫主,下面还有个你这样的十二羽。他先是想杀了你,结果你命大,没死掉。后来因为他看出破绽,你喜欢禇璇玑,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便想着撮合你俩,让你自己离开离泽宫。而你俩在一起的最大障碍,就是敏言了吧?”

  这话一问出来,禹司凤发怔,璇玑涨红了脸。她偷偷喜欢过钟敏言的事情,一直以为是个秘密,谁想居然人人都知道!柳意欢那个人精也罢了,禹司凤那么细致的人知道也罢了,为什么副宫主也知道?!

  若玉又道:“何况他去过不周山,知道那里的情况,留下来也是个麻烦。对我来说,没有想杀或者不想,只要副宫主有吩咐,我就会去做。”

  “是因为你有个妹妹在他手上做把柄吗?”禹司凤低声问着。

  若玉淡道:“是又如何?你要同情我?来一套情有可原的陈词滥调?还是说,你也想用她来要挟我,让我为你做事?”

  禹司凤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继续说下去:“副宫主脾气不太好吧?要你去杀一个人,你却磨磨叽叽与他说了许多机密,难怪他生气。你脸上……就是那时被他伤的?”

  若玉没有说话,慢慢垂下头,思绪仿佛飘回了那个下午。他恍恍惚惚杀了钟敏言,恍恍惚惚地跟着副宫主离开少阳派。后面的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他早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从妹妹被囚禁起来之后,要他杀谁,他绝不会过问。一剑下去,一了百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很安心,很习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到那种深度的茫然了,从钟敏言倒在他剑下之后,他就觉得茫然。是剧痛令他回过神来,眼前血红一片,副宫主用匕首在他脸上胡侃乱刺,一面冷笑道:“这会怎么露出一付有良心的样子了?!你的良心还值几个钱?!”

  “摘下面具是干嘛?剖白心声?真让人感动啊!啊……抱歉。我好像把你的脸弄花了,下回你的敏言好兄弟弱是看到这张怪物脸,该吓成什么样?对哦,我忘了,他已经死啦!可惜,他死前没看到你现在的脸。”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总之这件事大约是刺动了副宫主的痛处,他下手狠而且毒,几乎把他的脸弄成了鬼。他在剧痛中也不敢反抗,最后跪在地上晕死过去,又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副宫主拿了药,温柔地替他敷上——他这个人简直是喜怒无常,生气的时候比恶鬼还可怕,可若是温柔起来,却也要人的命。

  “若玉,兄弟都是不可靠的东西,只有拿来利用的用处,明白吗?”这是他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受了伤,伤口化脓,差点就死掉,难免耽误了副宫主的形成,他就将他一个人丢在路上,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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