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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静贵妃心头如同被扎了一刀般,更是止不住泪如泉涌,仿佛压抑了十几年的悲苦之情,全选在此刻迸发了出来。

  “您若要帮我,就什么也别跟景琰说。”梅长苏的眼圈儿也渐渐地红了,但唇角却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景琰很好,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累。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您以后还是继续给景琰做榛子酥吧,就算他不小心拿错了,我也不会糊里糊涂随便吃的。”

  “小殊……小殊……”静贵妃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轻轻抚摸梅长苏的脸,“你以前,长得那么象你父亲……”

  “娘娘,我们不说这个了。”梅长苏继续给她拭泪,“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会帮我的,是不是?”

  静贵妃透过一片模糊的水色凝视了他许久,最后终于一闭双眼,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允诺,梅长苏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明明是宽慰的表情,却又显得那么悲凉。静贵妃不忍再看,低下头,用手巾捂住了脸。

  “娘娘,”梅长苏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您一个人能静下来吗?”

  静贵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印干脸上的水迹,抬起了头,“你放心。景琰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办。”

  梅长苏点点头,退后一步,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定一定神,转身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离去。

  时已午后,帐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阳,但空气依然清冷。萧景琰静静负手,站在皇帐辕门之下,屹然不动的样子竟像是已经凝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靖王立即回过头,投来两道审视的目光,语调不高却很有力度地问道:“母亲把我支出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面对靖王的逼问,梅长苏却没有直接回答,视线略略一转,转向东侧的那顶皇帐:“殿下不是过去请安了吗?”

  “父皇在午睡,能请多久?”

  “那殿下为什么不进来呢?”

  “母亲很明显是想要把我支走,我又何必这么快进去,让她烦心。”

  “可是殿下你……还是很想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当然。”萧景琰被他闲适的态度弄得有点沉不住气了,“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过了,我必须要知道此中缘由。”

  “那殿下为什么不在帐口偷听呢?娘娘和我都不是什么高手,您小心一点儿,我们是发现不了的。”

  靖王瞪着他,脸上掠过薄薄一层怒色,“我并非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但是,不会对母亲做。”

  “既然殿下刚才没有过来偷听,现在又何必要盘问我?”梅长苏冷冷道,“这两者之间没多大区别吧?如果殿下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最好还是去问娘娘,问我,总归不太好。”

  靖王一时语塞,目光游动间,有些迟疑。

  “其实……”梅长苏放缓了语调,徐徐道,“以苏某的拙见,殿下只要知道静贵妃娘娘是个好母亲,会一心一意为你好就行了,何必追究太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欲人知的部分,不问也算是一种孝道,如果实在忍不住,那就当面问。总之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请殿下宽谅。”

  靖王大踏步地来回走了几遍。又停住:“母亲不让你说么?”

  “娘娘没有这样吩咐。可她支你出去,自然也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意思。”

  “不想让我知道,那为什么你可以知道?”

  梅长苏无奈地垮下双肩。“看来殿下实在是忍不住,那去问娘娘吧。我先回去了。”说完拱拱手。竟真的施施然走了。

  靖王一时气结,可事关母亲他又没有办法,踌躇了一阵子,到底不放心,还是重新掀帘进帐。

  静贵妃正在用湿巾净面。脸上除了眼皮略红肿外,已没有了其他杂乱的痕迹。见到儿子进来,她放下手巾,浅浅笑道:“你回来了,苏先生没有等你,已经告辞离去了。”

  “孩儿知道。我们……在外面遇到……”萧景琰走过来,扶母亲在椅上落座,自己拽了个垫子过来,也靠坐在她膝前。仰起头,慢慢地问道,“母亲。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孩儿说的吗?”

  静贵妃将一只手放在儿子头上。轻轻揉了揉。长叹一声:“景琰,你能不问吗?”

  “可我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如此哀伤了,也许把话说明白,我可以做点什么……”

  “你的孝心我明白,”静贵妃向他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声音依然那么温柔慈和,“可是景琰,母亲也有母亲的过去,很多事情发生在你出生之前,其实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何必一定要问呢?”

  “我出、出生前?”靖王怔了怔。对于每一个孺慕母亲的儿子来说,确实很难会想到自己出生前她也有过往。

  “我如此哀伤是因为太久远,久远到已经忘了,没有防备,所以突然之间想起时,才会觉得那么难以自控。”静贵妃喃喃地说着,语意却很虚缈,“其实跟苏先生没有直接关系的,只是那些记忆……是被他勾起来的而已……他是一个很周全很体贴的人,虽然我没有要求他什么都不说,但他却一定不会说的,所以你不要逼问他,等母亲觉得想跟你讲明的时候,自然会讲的。”

  没有商量过的静贵妃和梅长苏很默契地采用了同样的方法,刚刚那一幕现在已被转为是静贵妃的秘密而非梅长苏的秘密,可是靖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出于对母亲的关心与爱,他纵然是满腹疑云,也要强行按下去,无法再继续追问。

  尽管他的心中,此刻并没有信服,已经百折千回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可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轻声道:“那请母亲多保重吧,孩儿告退了。”

  静贵妃默然颔首,并无挽留,等儿子退出帐外后,方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对镜细细抹在眼上,可抹着抹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场会面就如此这般匆匆结束,没有波澜,没有意外,但是后果却好象有些诡异,至少靖王府的中郎将列战英就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一起出去的人各自先后回来,一个若无其事,另一个则是皱着眉头沉思。说他们失和了吧,每天还依旧相互问候见礼,说一切如常吧,却又突然变得疏远,好久没有坐在一起用餐交谈了。反而是那个只爱读书的淮王,近来因为频频过来借书,跟梅长苏的交往要更加密切些。

  这种诡异的局面一直延续了七八天,最后是被一个意外到来的人给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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