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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花千骨心头一阵浓浓暖意,突然就有想要掉泪的冲动。

  是啊,回来,她要一切都回来,回来好好的。哪怕,她再也见不到那一天。

  墨冰仙突然弯下腰,折了地上一朵流光溢彩的透明小花递予她。花千骨回头看,鲜花铺满她来时的路。已经很久没这样,之前无论到哪都会留下花痕是因为初时妖神之力太强大,不会驾驭,处处外泄。如今……则是她已经没有能力控制。

  墨冰仙眉头纠结在起,虽然他每天夜里都有动手脚,但是花千骨的力量也不可能消逝的那么快啊,她到底是怎么。为什么她明明成六界至尊,却总是有着将死之人的眼神呢?

  见花千骨正握着他递给的花凝望着自己发呆,最近他总会在她痴痴的眼神下有微醺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将她环抱在怀中,眸中有一丝挣扎,明明如此强大,为何他却总觉得她像瓷器一样,轻轻碰就会破碎?明明是六界的祸水,满手血腥的妖孽,自己又为何总是一面鄙夷又一面隐隐心疼。就因为呀那楚楚无辜的眼神?他怎能样轻易就被诱惑?

  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他的手放在的她后脑,将她压入怀中更深。

  花千骨猛的打个寒战,墨冰仙的力量一向是十分强大的,和他在起靠得越近,身体就越不舒服,力量像是被什么撕扯着,向外翻涌。可是心里面却又是极其安稳的,留恋痴迷于他身上的味道。所以还是总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是这回……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将墨冰仙推了开去。

  “不要看……”不要看,她那些伤痛的过往,羞愧的曾经。

  墨冰仙怔住了,半张着嘴看着他,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她么?曾经的花千骨?在鬼怪面前害怕着的,孤身一人去拜师的她,为白子画而努力着的她,在朋友面前开心笑闹着的她,和糖宝嬉戏玩耍的她,为白子画次又次肝肠寸断的她……

  他终于明白,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有时冰冷,有时茫然,有时悲凉。为什么连竹染都会可怜她,为什么摩严会来求他,为什么白子画宁愿在身边承受屈辱也不肯离开。

  断念剑、消魂钉、绝情池水……看见她在蛮荒又瞎又哑受尽欺凌的时候他心痛如绞。竹染虽为图利,但在那个时候那样照顾她,重新给她希望,难怪她会对他如此放纵。世间人只会谤她、伤她、欺骗她,原来这个妖神,竟是阴差阳错步步被逼出来的。

  扪心自问,他一生看尽世态炎凉,虽不至于怨天尤人,但对这世间多少有些冷情。要是遭受花千骨那样的苦,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她怎么就这般这执迷不悟?这所有的一切一切,就只为一个白子画?

  内心的怜悯都被愤怒所取代,对白子画的愤怒,对仙界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花千骨见他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很可笑吧,六界因我狂掀澜,苍生因我遭涂炭,血流成河海,骸骨积如山。可我真正亲手杀的,却只有落十一一人。”

  “我……”墨冰仙有一些茫然又有一些愧疚。他本可以毫不被花千骨察觉的,可是窥见那切的瞬间打击和触动太大,他失了魂魄。

  突然间有股很强烈的冲动,想杀了白子画。突然间很恨,自己迟来了那么些年。如今的花千骨,再不是当初浅笑盈盈的单纯孩子,而只是一具美丽的行尸走肉。

  而他,竟然想伙同那些将她一步步逼成如今个样子的人,将她毁得尸骨无存。何其残忍——

  花千骨慢慢站起身来,若是墨冰仙什么也不知道,她尚且还可以和他逢场作戏,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如今,却是再不能了。她不想赤裸裸的站于人前。

  “小骨!”墨冰仙拉住她的手。

  花千骨听他竟和白子画一样叫她,不由怔了一怔。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么?”

  花千骨茫然轻叹:“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任何能够和他相比。”终究没有回头,抽了手慢慢走出门。

  墨冰仙满面颓然。

  130.醉生梦死

  不知道花千骨是不是出了云宫,墨冰仙哪里都找不见她。也知如果她若有心隐藏,这世上无人寻得到。时间一天天过去,花千骨始终未再露面。墨冰仙一向寡情的性子变得有些焦躁,没有想过自己对她的消耗是不是足以仙界将她封印,反而为她的最后结果担心起来。还有几日便是仙界的反攻,不用说定是旷古的大战。明明是以卵击石,不到半分胜算的举动。然而他心底却清楚,需要对付的人只有竹染,花千骨根本就不在乎胜负。那死水一样的眼神偶尔透露出来的也只有绝望和疲惫,犹如濒死之人。其实她也早厌倦了这一切,只想快点有个了结吧。

  一日倒数着一日,终于最后的日子临近了,墨冰仙不信竹染他们会什么都不知,只是六界安静得有些诡异。

  花千骨站在过去的那条小河边,河水早已枯竭了。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最喜欢光着脚丫在小河里捉鱼翻螃蟹了。爹爹就坐在檐下看书,总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精神好的时候会教她读读书写写字或是给她做一个漂亮的纸鸢。

  才一眨眼就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木屋早已不见了踪影,妖神出世以来,天象异变,连续几年大旱,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迁走的迁走,几乎再没半个剩下。

  她将爹爹坟头的草一点点拔了,重新修葺了一下。又寻了些木头来,敲敲打打,依着回忆,想把木屋重建,法力虽强,却终是手笨,做了两天,却仍然非常简陋,更别提时常呆愣走神把榔头砸在手上。等全部完工,木屋倒成花屋了,到处开着花,爬着花藤。花千骨躺在黑暗里,和过去一样有小小的屋顶遮挡着风雨,安心而踏实,像被包裹在母亲的肚子里,像那些时候,躺在白子画的怀抱中。

  天空黑压压的,已经许多天不见日头,她知道不能仅凭自己的情绪影响日月天象影响山河大地,可是她几乎已经没有去控制这些的余力了。

  突然察觉有人来了,而且是她所熟悉的气息,依然控制不住一阵手抖。

  那人只是站在门边,却不进来。花千骨心底苦笑,既不想见,又何苦寻来。

  “外面风大,进来坐吧,茅舍简陋,虽款待不周,却总还是有落脚处的。”

  白子画推门而入。

  花千骨正靠坐在随意支起的木板上,紫色的双眸凝视着他,平静无波,黑暗中两人对视许久。白子画随意寻了处坐下,白衣胜雪,周身仿佛有一圈荧荧的光晕。

  自上次那春药闹出来,他俩就再没见过,仿佛隔了许多年一般,越来越远了。

  白子画望了望她的额头,心又揪了起来,想到自己上次的失态。

  他在瑶池横霜剑不受控制的插入她身体看见她满面疤痕的那一刻,就对自己发誓说,今生今世,哪怕死也再不伤她一分一毫,却又一次违背了誓言。

  轻轻闭上眼,他以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其实他一点都不知道。感情与理智硬生生被扯得分离开来,一个白子画冷冰冰的站在前面,另一个白子画就在背后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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