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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下译丛》(6)


  《北欧文学的原理》译者附记二
  
  片上教授路过北京,在北京大学公开讲演时,我也在旁听,但那讲演的译文,那时曾否登载报章,却已经记不清楚了。今年他去世之后,有一本《露西亚文学研究》出版,内有这一篇,便于三闲时译出,编入《壁下译丛》里。现在《译丛》一时未能印成,而《大江月刊》第一期,陈望道先生恰恰提起这回的讲演,便抽了下来,先行发表,既似应时,又可偷懒,岂非一举而两得也乎哉!
  
  这讲演,虽不怎样精深难解,而在当时,却仿佛也没有什么大效果。因为那时是那样的时候,连“革命文学”的司令官成仿吾还在把守“艺术之宫”,郭沫若也未曾翻“一个跟斗”,更不必说那些“有闲阶级”了。
  
  其中提起的几种书,除《我们》外,中国现在已经都有译本了:——
  
  《傀儡家庭》:潘家洵译,在《易卜生集》卷一内。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
  
  《海上夫人》:(文中改称《海的女人》)杨熙初译。发行所同上。
  
  《呆伊凡故事》:耿济之等译,在《托尔斯泰短篇集》内。
  
  发行所同上。
  
  《十二个》:胡学译。《未名丛刊》之一。北新书局发行。
  
  要知道得仔细的人是很容易得到的。不过今年是似乎大忌“矛盾”,不骂几句托尔斯泰“矛盾”就不时髦,要一面几里古鲁的讲“普罗列塔里亚特意德沃罗基”,一面源源的卖《少年维特的烦恼》和《鲁拜集》,将“反映支配阶级底意识为支配阶级作他底统治的工作”的东西,灌进那些吓得忙来革命的“革命底印贴利更追亚”里面去,弄得他们“落伍”,于是“打发他们去”,这才算是不矛盾,在革命了。
  
  “鲁迅不懂唯物史观” ,但“旁观” 起来,好像将毒药给“同志”吃,也是一种“新文艺”家的“战略”似的。
  
  上月刚说过不在《大江月刊》上发牢骚,不料写一点尾巴,旧病便复发了,“来者犹可追”,这样就算完结。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一夜,译者识于上海离租界一百多步之处。
  
  =====【注释】=====

  本篇连同《北欧文学的原理》的译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号《大江月刊》,后未印入《壁下译丛》。
  
  《露西亚文学研究》:即《俄罗斯文学研究》,片上伸所著文学论文集。
  
  三闲:成仿吾在《完成我们的文学革命》(载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六日《洪水》半月刊第三卷第二十五期)中曾论及“趣味文学”说:
  
  “我们由现在那些以趣味为中心的文艺,可以知道这后面必有一种以趣味为中心的生活基调,……它所矜持着的是闲暇,闲暇,第三个闲暇。”三闲即指此。
  
  《大江月刊》:综合性杂志,陈望道主编,一九二八年十月创刊,出至十二月第三期停刊。陈望道(1890—1977),浙江义乌人,曾留学日本,研究社会科学、语言学。著有《修辞学发凡》,译有《苏俄文学理论》等。
  
  成仿吾:湖南新化人,文学批评家。创造社主要成员之一,后长期从事党的教育工作。“把守‘艺术之宫’”,指他在一九二二年一九二三年间提倡文学上追求“全”与“美”之类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
  
  “艺术之宫”,原语出于英国诗人丁尼生,他写有以此为题的一首讽喻诗。
  
  郭沫若(1892—1978)四川乐山人,文学家、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创造社的主要成员之一。“未曾翻‘一个跟斗’”,指他当时还没有实行如他自己后来所说的“方向转换”。(见他的《留声机器的回音》,载一九二八年三月《文化批判》第三号。)
  
  “有闲阶级”:李初梨在《怎样地建设革命文学》(载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五日《文化批判》月刊第二期)中引用成仿吾所说“三个闲暇”时说,“在现代的资本主义社会,有闲阶级,就是有钱阶级。”
  
  鲁迅在《三闲集·“醉限”中的朦胧》中说,李初梨的这个说法,其意图是“似乎要将我挤进‘资产阶级’去”。
  
  托尔斯泰“矛盾”:冯乃超在《艺术和社会生活》(载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五日《文化批判》月刊第一期)等文中,曾谈及“托尔斯泰的见解的矛盾”。
  
  “普罗列塔里亚特意德沃罗基”:英语Proletariat ideology(无产阶级思想体系)的音译。
  
  《少年维特的烦恼》:书信体小说,德国作家歌德著,描写市民阶层的恋爱悲剧。这里指的是郭沫若的译本,一九二一年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鲁拜集》,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Omar Khayyam,1048—1123)的四行诗集,内容为反对宗教和僧侣,宣扬享乐和自由。这里指的是郭沫若的译本,一九二二年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鲁拜,波斯的一种四行诗体。
  
  见克兴的《评驳甘人的〈拉杂一篇〉》一文(载一九二八年九月十日《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二期)“任凭作家是什么阶级底人,在他没有用科学的方法,去具体地分析历史的社会的一般的现象,解释社会的现实的运动以前,必然地他不能把一切支配阶级底意识形态克服,他的作品一定要反映支配阶级底意识,为支配阶级作巩固他的统治底工作。”
  
  印贴利更追亚:英语Intelligentsia(知识分子)的音译。
  
  “落伍”:石厚生(成仿吾)在《毕竟是‘醉眼陶然’罢了》一文(载一九二八年五月一日《创造月刊》第一卷第十一期)中曾说从鲁迅的“醉眼陶然”里,“可以看出时代落伍的印贴利更追亚的自暴自弃”。
  
  “打发他们去”:见成仿吾的《打发他们去》一文(载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五日《文化批判》月刊第二期)“在意识形态上,把一切封建思想,布尔乔亚的根性与它们的代言者清查出来,给他们一个正确的评价,替它们打包,打发它们去。”
  
  “鲁迅不懂唯物史观”:杜荃(郭沫若)在《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一文(载一九二八年八月十日《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中,说鲁迅“不消说他是根本不了解辩证法的唯物论”。
  
  “旁观”:见阿英(钱杏邨)的《“朦胧”以后》一文(载一九二八年五月二十日《我们》月刊创刊号),他说:“今日之鲁迅,实在是可怜得紧,……这是革命的旁观者的态度。也就是鲁迅不会找到出路的根源。”
  
  “来者犹可追”:语见《论语·微子》:“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二八年八月十日)上曾有署名梁自强的《文艺界的反动势力》一文,说鲁迅的“公馆是在租界口上,虽然是中国街,但万一有危险时,仍然可以很容易地逃到租界里去。”这里鲁迅有意加以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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