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儿国 春节过了一个多月以后,徐晓丹向队部请假到女三队看望他老婆郑言华。指 导员准了他的假,叫他把假条给赖组长看,找人代守工棚。赖组长见了假条,觉 得还是黄疯儿可靠些,就叫黄疯儿代管两天。徐晓丹交了钥匙,又嘱咐了几句才 放心离去。 他沿着小径往大垭口走,指望碰上从九队返回的货车。经过吴跛子的草棚, 坐了几分钟。吴跛子要给他烧开水,他说:“不必了,我还要马上走,到大垭口 看有没有货车。”吴路子说:“这两天怕还没有车来,往年送化肥要到四月初。” 徐晓丹点点头,又问他腿上的伤口怎么样,还痛不痛。吴跛子说:“你给我的那 些药酒我经常擦,现在平常不大痛,阴雨天还是痛,卫生员不肯开药,说没得啥 子药能医。”说着说着眼圈地红了。徐晓丹安慰了几句,又说:“转来我有空再 来看你。”才与吴跛子告别。 快到大垭口,他特地转了一个弯,去看赵排长的坟。坟上已经长了一层小草, 较陡的一面被雨水冲出一条小沟,写着“赵万胜之墓”几个字的木牌还插在上面, 只是木牌的颜色已经开始发灰,心想该培点儿土,换成石碑才是。想起来心里难 受,站了一阵,无可奈何,只得离去。走到大垭口,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吃自己 烙的玉米饼子,边吃边等。不见有汽车经过双,就顺着新修的公路一直走。到了 场部,天色已经昏暗,而且开始掉雨点儿。他不敢休息,赶紧爬山。到了女三队 的大院门口,天已经黑了。值班的夏婆婆正在纳鞋底,看见他就说:“你来了? 你们郑言华天天盼你呢!”他笑着反问:“你咋知道?”夏婆婆说:“这几天她 有空就到我这里来,说是陪我纳鞋底,还不是估计你快要来了,专门来张望的? 就是不晓得今天为啥子没有来。”徐晓丹说:“那我走了,不打扰了。”夏婆婆 叹口气,说:“快走吧。”又自言自语说:“还是有个家好喔!” 他进了院门,眼花缭乱:女就业人员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挽起裤腿洗脚,有的 搛些枯枝在煮什么。几个小男孩儿跑来跑去,说着脏话。宿舍门口两个女的在吵 架,也是满嘴下流话。旁边围着一群人。从宿舍里面也传出争吵喊叫之声,或者 沙哑,或者尖刻。从外貌上看,个个身体瘦削,脸色黄黑,衣服虽不露肉,也都 补丁摞补丁,除了头发长以外,看不出和男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女人,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又要做苦工,已经使她们把刚做犯人那时 候还保留着的一点点女人味儿消失殆尽了。他走不多远,就有人招呼他:“徐大 哥,你过来了?”他一看,是刘淑珍,就问:“看见郑言华了设有?”刘淑珍说: “她在打农药,要等一下才回来。”说完就走了。徐晓丹只好耐心等,看见满院 子的人个个粗野的样子,想着郑言华每天就生活在这种气氛之下,真是太不幸了。 怪不得女犯队没有男干部,女就业队却有男干部,而且是主要干部,不了解情况 的人,以为也许会有男干部在这“女儿国”里犯男女关系方面的错误,殊不知一 般男人到了这里,根本不会有进了“女儿国”或“大观园”的感觉,只会联想到 疯人院。每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都会引发争吵、告密、开会、打架,告密 之多,告密内容之琐碎可笑,甚至连一贯提倡靠拢政府的干部也都感到厌倦。他 正在乱想,郑言华来了,未等他开口,她先说:“你再等一下,我先到队都说一 声。”就匆匆去队部了。 徐晓丹理解,她是去安排住宿的。女三队有几间屋子,专供就业夫妻临时居 住,男的来了,俩人就在小屋里同住几天,如果许多人同时来,住不下,就得找 外工棚的人换铺,和男人搬到工拥去住。 不久,郑言华满脸喜悦地来了。她手拿一把钥匙,说:“分配我们住在一号 房。”把钥匙交给徐晓丹,她自己回宿舍投行李。徐晓丹上楼开了门,进去以后 先关好门,挡住看热闹的小孩,把背篼放在地上。门后面有扫把,把地扫了,把 背篼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再将背篼塞在床下。听见有敲门声,赶 忙开门,果然是郑言华来了,旁边是她的同伴范秀英。郑言华两只手各端着一个 脸盆,里面是毛巾、肥皂、热水瓶及锅碗瓢盆之类。范秀英抱着被盖床单枕头往 床上一放,徐晓丹说:“谢了,每回都是你帮忙。”范秀英脸红了,低头走到门 口,转身对郑言华说:“郑姐,明天我还要求你一件事情。”郑言华问啥事,她 说明天再说。徐晓丹问:“你们老蔡没有来?”她说上星期才来过,说毕匆匆而 去,连门也没有关。 郑言华又快铺好床,把晾衣服的绳子挂好,把毛巾都晾起来,把脸盆中的碗 筷取出来想放在小桌子上,无奈上面已经有一团塑料布。他刚端了一盆水回来, 见状赶忙把塑料雨衣挂在绳子上。郑言华说:“塑料雨衣你留着穿嘛,下雨天割 草,淋湿了要感冒的。”徐晓丹说:“雨下大了我就不割了,不像你们采茶,下 再大的雨,还是得采,那才容易感冒呢。”郑言华说:“其实我很少感冒,要是 淋点儿雨就感冒,三队怕全都成了病号,没有人出工了。” 说笑之间,郑言华取出小锅,从脸盆底取出些细柴准备烧水。你晓丹要插手, 郑言华说:“你走累了,还是歇会儿吧。”徐晓丹说:“你出工更累,还是我来。” 他把郑言华拽到床上去坐,自己取出挂面煮。郑言华坐在床上也不闲着,一面注 视徐晓丹的动作,一面唠唠叨叨地指点。面煮好了,郑言华取出一小瓶泡菜,又 拿出一个罐头盒,舀了一勺肉丁炸酱放在徐晓丹的碗里,自己碗里只放了一点点。 徐晓丹问:“你哪儿来的炸酱?”郑言华说:“春节我在你那边过的,回来以后 伙房把我那份儿肉给我,我就把它做成炸酱。这罐头盒还是胡玉兰送给我的。” 徐晓丹边吃边问:“胡玉兰现在还偷人吗?”郑言华说:“咋个不偷!原先只偷 茶房和机修队的,现在连基建队、机砖厂的人都偷。有人说她是‘见人倒’,只 要给钱,认不到的人都要乱来。”说完叹了口气,又说:“其实这个人不坏,就 是偷人的毛病改不了。”徐晓丹说:“也难怪她,男人叫老乡放木料打死了,丢 下个十来岁的女娃儿,一个月就那么十元零六角,不偷人拿啥子养活娃娃嘛!” 郑言华说:“三队有娃娃的不止她一个,也不是个个都偷人,就是偷也没有她那 么凶。”徐晓丹说:“各人有各人的情况。” 两个人刚吃完面,就有人来通知开会。郑言华说:“不是还没有到时间吗?” 那人说:“马中队长说的,要提前开。”说完就走了。徐晓丹问:“哪儿来的马 中队长?”郑言华说:“春节后才从五队调来的,原先的陈中队长调场部了。” 徐晓丹说:“咋个女队净弄引起些男干部来当领导?”郑言华说:“可能男的要 歪些,管得住人。这个马中队长就歪得很,比陈中队长还歪,好些人都怕他。” 徐晓丹说:“听我们队王自洁说过,说他爱用马靴踢人。” 两人议论了一阵,郑言华就拿起小板凳出去了。徐晓丹把碗筷洗了,又在宿 舍后面小山坡上的水池旁洗衣服。衣服上沾有牛粪,很难洗,肥皂很珍贵,不敢 多用,又不敢用力搓,怕搓烂了,只好多用几盆水洗。这时候不断有喊叫声传来, 他想去看看是什么事,又惦记着没有开水喝,就去烧开水。 会虽然提前开,还是到往日散会的时候才结束。郑言华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徐晓丹说:“你今天气色不大好,珢是累着了,早点儿洗脚睡吧。”郑言华沉默 了一阵才说:“都是女人,何必那么凶嘛!”徐晓丹问她说哪一个,她说:“还 有哪个,张干事嘛!把胡玉兰弄来跪在高板凳上,叫她自己打自己嘴巴,骂自己 不要脸。”徐晓丹吃了一惊:“自己打自己嘴巴?”郑言华说:“马中队长还骂 她臭卖X 婆娘,贱货,又嫌她打自己嘴巴打得不重,说‘我教你’,使劲煽了她 一个嘴巴,人滚下板凳,脸都肿了。”徐晓丹听了,在屋里走来走去,弄得地板 咯咯地响。郑言华要他轻一些,他也不理。过了一阵,气才消了些坐在床上,低 着头,两手捂住脸,郑言华只好先睡了。 第二天出工,郑言华要到石灰窑出石灰。徐晓丹说:“这是个苦活儿,还是 我来吧。”郑言华说:“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没有啥事,不如两个人一起去,早完 早休息。”徐晓丹说:“还是你在屋里补衣服吧。”说完就捡起背夹子和背篼去 了石灰窑。已经有两个女的在装石灰,都穿草鞋,里面衬着水泥袋纸,见他来了, 都说:“老徐,你来了?”他说:“我替郑言华。”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说:“要 是我们老张今天也来了,就好了。”徐晓丹在一旁等候,觉得叫很痛,知道这是 石灰烧的,嗓子也呛得干痛,又咳不出来。那两个女的走后,他装石灰,眼睛被 蛰得直流泪。离开石灰窑以后,才好一些。背到一个专门堆放石灰的草棚里,一 个老婆婆一面记数,一面用锄头把散铺在地上的石灰归成大堆。到了中午收工的 时候,他已经完成一大半任务。两个女的因为走得慢,中间还要打一拐休息,才 完成一半。 在回去的路上,他把衣服脱下来,把石灰抖净,把鞋上的石灰擦净。到了住 处,郑言华已经把伙房的饭菜打来。有苞谷馍,有米饭,菜是煮南瓜。郑言华说: “饭是我拿米在伙房蒸的。”两个人你推我让,结果是各样各吃一半。郑言华见 徐晓丹眼睛有点儿红,问他咋回事儿。他说可能是石灰蛰的。郑言华说:“把上 衣脱了我看一下。”徐晓丹不让,说:“脱啥子,快吃饭。”郑言华过来,不由 分说,动手解开他的上衣,见他背上红了一片。她的眼睛潮湿了,久久抚摸着他 的背。徐晓丹说这样会着凉,才给他穿上衣服。 这时候有人推门。郑言华去开。进来的是范秀英。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和一 支钢笔。徐晓丹说:“你就坐在床上吧。”她说:“我站着就是了。我来打搅你 们,想请郑老师帮我写一份状子。”然后就诉说起来。 她说话带着浓厚的山村口音,又颠三倒四,有时候还抽泣。郑言华不时插言 安慰,最后说:“你这些情况以前也听你说过,不过没有今天这样详细。你先回 去,我再整理一下,明天拿给你看。” 范秀英千谢万谢,又对徐晓丹说:“郑老师对我最好了,简直就是我加大恩 人。又有文化,又肯帮人,心肠又好。”郑言华连忙拦住:“快莫说这些,快莫 说这些。大家都是一样的。该帮忙就帮忙。”范秀英又谢了几遍,才走了。 徐晓丹说:“到底是咋回事,我听得倒懂不懂的。”郑言华说:“她是农村 人,十八岁那年遭大队书记强奸了。她去告,反倒得了一个诬陷党员干部的罪名, 判了三年。去年场部要放她回去,她父母来信喊她莫回去,说那个大队书记现在 升了公社书记,她回去还要遭他夹磨。她想申诉自己的冤情,所以找我写。” 徐晓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你又不是不晓得,共产党从来不准翻案。五 八年划你右派,你要是不向上申诉,还不得来劳教。”郑言华说:“她老是哭哭 啼啼找我。她确实是冤枉的,我咋好不帮她?” 一番话勾起徐晓丹的心思,低头沉默不语。郑言华见他后背在轻微起伏,也 就不再言语,紧紧地挨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那手冰凉冰凉的,似乎有股凉气 从他身上传过来,一直凉到她心里。 两个人不收拾碗筷,呆坐了许久。郑言华说:“老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又有啥办法?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徐晓丹说:“我看见范秀英,就想起我 自己。那年我才十九岁,参加工作才两年,就遭冤枉了。这一冤枉就是二十年, 人都老了,到死还得背个贪污犯的罪名。我硬是想不通。我要是贪污了一分钱, 都不冤枉。”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慢慢地感觉到肩膀上热呼呼的。他知道 她在掉眼泪,接着是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终于引得他也哭了。轻轻的哭泣,把两 颗受伤的心溶化在一起,直到出工的哨声把他们从带着些许温馨的痛苦里唤醒。 徐晓丹嘱咐她:“我上工去了,你帮着范秀英写好。我们总要尽心嘛。” 他到了石灰窑,里面已经不像上午那样烫人。背了两次,任务就完成了。看 见那两个女的离完成任务还差得远,又帮她们每人背了一趟。 回来的路上看见上小学的娃娃己经放学,正从公路上往院门走。其中有一个 十岁左右的女孩,穿件新衣服,边走边吃糖果,旁边几个男都很羡慕,喊她她也 不理。他认得这是胡玉兰的女儿,叫王永玉,就问她为啥不理同学。她也不回答, 跑到夏婆婆那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夏婆婆,还说:“夏婆婆,你吃嘛,甜。” 夏婆婆没有接,换了摸她的脸,问她:“是你妈前天给你买的?”正在问,看见 徐晓丹背着背夹子过来,就笑着说:“徐老师回来来了。”又对王永玉说:“快 喊徐伯伯,拿糖给徐伯伯吃。”王永玉扭扭身于,嘟起嘴说:“我不喊。我妈说 男的都是坏蛋。”夏婆婆说:“不准乱说,你徐伯伯是好人,不是坏蛋。”王永 玉说:“我妈说男的都坏,叫我永辈子不跟男的耍。”徐晓丹有点难堪,转念一 想,自己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就问她:“那你们学校里的 男老师、男同学都坏?”王永玉说:“就是坏,男老师罚我站,男生问我要糖吃, 不给就骂人。”徐晓丹说:“你给他们,他们就不骂了。”王永玉说:“我就不 给,他们骂我也骂。我的糖给狗吃也不给他们吃。”徐晓丹笑了,又问:“那你 说,我哪点儿坏?”王永玉低头小声说:“不晓得。”再问就不言语了。 徐晓丹辞了夏婆婆,回到屋里,把这件事当作一则笑话对郑言华讲。她听了 脸色变得很严肃,眉毛几乎拧在一起,过了很久才开口说:“我早就觉得奇怪, 现在才有点儿明白。”徐晓丹要她说个明白,她说:“先莫说这些,你今天累了, 休息一下,我去弄饭。” 徐晓丹躺在床上,觉得背、脚都很痛,知道这是让石灰“烧”的,也不介意, 只是想着王永玉一个小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叫人寒心,也难以理解。 稀饭煮好,两人边吃边谈。徐晓丹要郑言华有空多劝一下胡玉兰,郑言华很 为难:“你叫我去跟她说?现在队上哪个人理她?连小娃儿都晓得她是个卖货, 见面就骂。就是队上那几个卖货也见不得她,卖石灰的见不得卖灰面的。”徐晓 丹说:“我是叫你劝她,又不是要你和她同流合污。身正不怕影子斜,哪个又能 说你个啥。”郑言华说:“那我试一下看。”徐晓丹说:“我发现这个人虽然男 女关系上不检点,其它方面还是不错的,从来不打小报告,也不占别人小便宜。 别人整她,她也不记恨。” 正说着,张干事来了。两人忙起身让坐。张干事看也不着徐晓丹一眼,却严 肃地说:“郑言华,你出来一下。”徐晓丹一下变了脸色。郑言华无奈地看了徐 晓丹一眼,只好跟着出去。过一会儿,郑言华回来,满脸愁容地说:“要我今晚 上到二大队走一趟,送点水果给申大队长。”徐晓丹说:“大队部没得好远,你 莫要不高兴,这说明张干事对你还是信任的。”郑言华说:“其实她对我还是不 错的。原先王干事在的时候,我经常受批判,这半年张干事来了,再没有整过我。 你晓得为啥嘛?”徐晓丹摇摇头。郑言华说:“她要我带书信给申大队长。你晓 得有啥子好事!他们两个网起,我给他们传书带信,二天事情戳穿,我还跑得脱!” 徐晓丹说:“那你找个借口推脱嘛!这些事情染上了要倒霉的。”郑言华说: “我也想推,又怕她不安逸,二天找我的岔子。今天先答应,以后我要想法推脱 的。”又拿出一筒牙膏,说:“这是张干事给的,上个月还给过一块肥皂。牙膏 你拿去用吧。”徐晓丹说:“不用,我用盐水漱口。” 郑言华背起背篼走了。徐晓丹在室内坐卧不安,总怕出什么事。一会儿觉得 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一会儿觉得好像已经出了什么事。他想象她正在申大队长家 里卸水果的时候,申大队长的老婆突然回来看见水果,问从哪里来的?说不清楚, 申大队长就得挨骂,郑言华也得挨一巴掌,或者场部正好来人碰上了,追问一番, 她能顺利地过这一关吗?一阵子想遭遇祸事,一阵子想遇难呈祥,出门望了几次 不见踪影,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说:“自己的稀饭还没有吹冷,管这些人的 事做啥!”想起“这些人”的事,不由得联想他们平日总爱说就业人员思想腐朽, 灵魂丑恶,堕落犯罪,不晓得这个通奸又算个啥?未必通奸还分个无产阶级和资 产阶级不成? 正在胡思乱想,郑言华喘吁吁地进来满脸笑容地说:“等急了吧?你自己先 睡嘛!我迟早是要回来的。申大队长留我吃饭,我说吃过了,他拿了一包饼干给 我,还有一块香皂。”徐晓丹说:“女人就是贪小便宜,二天总要吃亏!”郑言 华收起笑容,正色说:“我不是占小便宜,如果我只带信,不要东西,她两个会 咋个想?”徐晓丹说:“你这叫自愿下水,免生疑心,二天还是要设法摆脱。这 些事,纸里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