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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月三十日《天津日报》的《文艺周刊》上,读到了贾平凹同志的散文《一棵小桃树》。关于这位作家,近些年常看到的是他写的高产而有创造的小说,一见这篇短小的散文,我就感到新鲜,马上读完了。 说实在的,这些年因为自己不写小说,也就很少看小说,虽说有时写点散文,散文看的也很少。原因之一是很多短篇小说都过长,几乎进入中篇范围,而有些散文,也很长,几乎又进入了小说的界限。看起来都是很吃力的。这种长风,还真不好刹住,一些报刊、评论家一方面要求写短,一方面又对写得长的大加称赞,作者就更收不住自己的笔了。 我也曾想:为什么要写这么长呢?要说是为了追求利,那就太冤枉我们的作者,但要说是为了追求名,则不为无因。以大自重,以长自喜,古已有之,今人为甚罢了。关于小说,暂且不要去谈它,因为已经谈了很多年了,其长如故,并不稍衰。这里只是说说散文,一篇散文,要写上万把字,这在中国文学史上真是罕见的现象,现在却到处可以遇见。 就说是不得不长吧,比如,作家确实有那么多新的感情和好的见解,难以割舍,写得长一点,我们耐心读一下也就是了。不巧的是,凡是长篇散文,新鲜意思却非常之少,语言也是陈词滥调。恕我直言,有些段落,都是现成词藻,流行语言,甚至像电影解说词或导游解说词。其所表达的感情,其所伸张的道理,也就可想而知了。 韩愈送孟东野序,第一句: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成为千古名句。文章也是名文,只有一千字左右。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第一句: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有名的警策之句。文章也是名文,不到两千字。这已经是苏东坡散文中的长篇了。 有的人或以地位高,或以名声重,在写文章的时候,以为不长不足以服众,不足以表示身分,也常常情不自禁地摆起架子。手里又没有那么坚实的砖瓦,这样的文章,读起来就没有什么味道了。但因为是位高、名重之人写的,青年学子就视为范文,去模仿,于是就愈来愈长了。不知道我这个推理对不对。 文章长是一个方面。形式单调,又是一个方面。本来中国的散文,是多种多样的。历代大作家的文集,除去韵文,就都是散文。现在只承认一种所谓抒情散文,其余都被看作杂文,不被重视。哪里有那么多情抒呢?于是无情而强抒,散文又一变为长篇抒情诗。 贾平凹同志这篇散文,却写得很短。形式也和当前流行的不一样。按说,他所处虽非高位,但按实际斤两来说,他的名已经不算不重,肯写这样的短文,又肯写给地方刊物发表,就很不容易了。这是一篇没有架子的文章。 其实,文章写得短小的一个主因,就是作者有真实的情感。我们常说假、大、空,这三个字,确实有内在联系。相反,真实和短小,也有内在联系。短小和精悍联系在一起,所以说,好文章,短小是一个重要条件。 这篇散文的内容和写法,现在看来也是很新鲜的。但我不愿意说,他在探索什么,或突破了什么。我只是说,此调不弹久矣,过去很多名家,是这样弹奏过的。它是心之声,也是意之向往。是散文的一种非常好的音响。 1981年4月30日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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