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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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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妇女平安吗?” “全部平安,她们随后面的人一起回来。” 然后他们的脸色暗下来,说他们村里有两个青年被杀,还有人受伤。 又有一批人慢慢回来,坐在地上。屋里和庭院乱哄哄的,女人端出一盆热水、面条、葱饺和一些高粱酒。男人们立刻谈论,叙述他们的战绩,纠正或补充别人的说法,女人则挤过来听,还问问亲友的消息。 日本人像网中鱼,被逮了个正着。除了卫兵,他们全在一间大宅里呼呼大睡,那儿本是一富人的住宅,后来改作学校。攻击者扑到卫兵身上,默默地用大刀杀死他们,然后分几个方向冲进屋里。战斗七八分钟就结束了。很多日本兵一醒就被干掉了,连摸枪的时间都没有。有些人跳出窗口,被村民夺来的机关枪射中了。有些人想游过运河,却被岸上的一组人打死。奉命救人的小组凭女人的尖叫声找到了她们。除了春姑母女,她们都睡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 响尾蛇四处搜索,在暗夜里呼叫春姑。她被找到时,她说一听到枪声,就拖着母亲往外——越过墙顶,向边门跑去。“我抓起一根长柄叉,也不晓得是哪来的。一个日本兵正向我冲过来。‘你这个王八蛋!’我说,‘今天看我的了。’我在暗夜里乱刺一通,我想我叉中了他的咽喉。他像老鼠一般窒息了,呼呼直喘气。我感到那老狗的鲜血喷到我身上。” 另外一个壮丁插嘴大叫大笑说:“是啊,忽然她骂我们: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你们要来?她说,我可以在里面多杀几个。” 这时候响尾蛇走进族长家,春姑母女跟在后面。他肩膀受伤扎起来,太阳穴也有一道伤口,被雨水冲干净了。 梅玲好奇地打量春姑。她是一个年方二十二三岁的少女,面色黝黑,不难看,但是只穿了一件破旧的黑衣,衣服和手上都沾满鲜血。 接着族长的侄女也跟她丈夫进来了。她女儿由厨房里冲出来,伏在母亲肩上痛哭。母亲揉揉眼睛说:“没想到我们母女还能再见面。”大家都很高兴,族长也乐得发抖。 “老伯,我的十斤好酒呢?”响尾蛇叫道。 “别担心!有一整罐哩!”老人说。 “就算我现在喝得下整罐,也要请大家。”响尾蛇大吼,“记住,我还要牛肉哩。”遇救的女人被带进屋里,她们说出这几天的遭遇。 “春姑真勇敢,”其中一个说,“她咬了一个日本兵。” “她用长柄叉杀掉一个。”响尾蛇说。 “是啊,”那个女人说,“不过我是指两天前的一个晚上,有一个日本兵叫她替他洗脚的时候。” “怎么不呢?”春姑说,“想想我的心情,我跪在地上端着一盆热水,那个日本兵大笑。我抬头说:你笑什么?那个日本兵用脚踢我的脸。我怒火中烧,我继续帮那老狗洗脚,突然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就弯身咬他的小腿,他大叫一声。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不会杀我,我知道,因为他要我陪他睡觉。他们的媳妇在家一定是跪下来替丈夫洗脚,再陪他们上床。咦,我是中国女人哪,如果他要我洗脚,他可得付出一番代价。” 队长带伤患回来,已经天亮了,医生替他们洗伤口,敷上防毒的特殊药石,然后用新鲜的药草扎起来,他开了止血和强心的药品给他们。两位死者已经抬回家,大清早外面就听见他们家属的哭嚎。 队长很累,把老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老彭则和梅玲、玉梅一起坐着,分享今夜的恐惧与欢乐。 最后他走向老彭说:“你看见我们的同胞如何自卫了吧。” “万一日本人发现是谁干的,跑来报复呢?” “那就全看命运了。不过我们今天晚上缴获了不少武器和弹药,还有两挺机关枪。你和这两位小姐必须休息休息,今天下午就动身。等日本兵来,这个村庄就不是乐土啰。” 下午队长安排了两头毛驴和一位向导带他们去杨村,送他们来的驴夫就回去了。 到了杨村,向导替他们找了一条小船,安排自卫队警察的蒸汽艇替他们拖船,老彭付了五十元贿款。那天傍晚就到达天津。 两天后,他们在报上看到他们歇脚的小村被烧的消息,不知道族长一家、响尾蛇及他的心上人春姑,以及全村村民现在的遭遇如何。 【第九章】 在天津一家旅馆的房间内,玉梅坐在自铺的地铺上。梅玲仍因旅途疲惫,在床上睡得香甜。 当他们两天前抵达这里,便在英租界大街的一家中国旅馆内订下两间相连的房间。梅玲和玉梅住在一间,老彭住另一间。英法租界区挤满了难民,因为这两个地区在四周杀戮和血海中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小岛,店铺、饭店和旅社生意兴隆。 尽管玉梅的村子在天津之南仅三十里,她以前却从未曾到过现代都市。她丈夫曾允诺有一天要带她来,让她看看自来水和现代的奇迹——“自来”冲水马桶。不论她丈夫如何地解释,她仍是不能想象什么是冲水马桶。“万一水不来呢?”她曾经自己暗想,却不敢问她丈夫。旅行的诺言尚未实现,战争就降临她的村庄,她丈夫已被杀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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