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插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插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插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插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插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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