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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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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想了一阵,忽然大悟,忖道:
“是了!他们这般说法,用意不外两点。一是诱我立刻赶回乙木宫去,二是我可能不相信,因而潜往那村内探视,当然极乐教在这两处,已经布了罗网,等我自投其中。”
他心中冷笑一声,又想道:“但我刚从乙木宫逃出来,那儿也算得是龙潭虎穴么?”
对于极乐教,他略有轻视心。但旋即惕然寻思道:
“不对,假如我这将回转去,一定得深入宫内找寻阿菁的所在,这样,形势自然大大不同了。”
现在须得决定如何做法,设法冒险去救她,或是悄然逃离此地,只有这两条路而已。
说到冒险救她之事,他如果是深谙武功,也还罢了。无奈他只仗着力大身轻,以及目力过入而已。这些长处,碰到高手,自是失去作用。
但若要他舍下欧阳菁,不管她的安危,一迳逃走的话,这又不是他这种人做得到的。
何况他自己觉着欧阳菁对他颇有意思。两人之间,已生出了某种感情,这等情况自然更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原则上,他定要救出欧阳菁,问题是采取什么办法手段,方有成功之望?
他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悄悄退开,摔到一株树上,绍匿在浓荫之中。
他一面寻思计较,一面游目四顾。忽见一条人影,快逾闪电,落在他早先藏身的树丛内。
阿烈不由得大为庆幸,因为他拾好早一步走开。不然的话,便得被这个人揪了出来无疑。
那条人影匿于树丛内,面貌衣服都瞧不清楚,阿烈甚感惊奇,想道:
“奇了?我本以为这人是极乐教高手,四下搜索险僻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因为我两次掷石的声响,把他引过来搜查。但现在看起来,这人又不是极乐教之人。”
不过在他印象之中,这个人扑入树丛之时,那种迅猛凶厉的姿式,颇有老鹰攫兔的意味。
只见那人在树丛内躲了一会,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向陈三等人前面丢去,一如阿烈刚才所做过的一样.
陈三和李宗俱愣然顾视,接着便互相对答。内容果然与刚才的大同小异,可见得的确是奉令如此说的。
树丛内那道人影,伏在地上,非常轻巧快速的滑出来。看起来他似乎是在草尖上没行一般,既迅快而又没有声息。
转眼间,他已游到李宗后面,身形暴起,直向树上的陈三扑去,快得如同电光一闪,顿时把陈三了下来.
奇怪的是陈三既无声息,而地上的李宗也不曾叫喊,阿烈虽然目光受树上枝叶挡阻,瞧不真切。但仍然可以意会得到那人是同时发动攻势,已把李宗制住了。
这等身手,直把阿烈瞧得目瞪口呆,心中无限佩服,忖道:
“此人武功之高,只怕还在程真人之上。”
但见那人已拖了陈三,缩回刚才那树丛后面,低声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陈三只能开口,声音发抖地道:“小……小的当然想活。”
那人冷冷道:“那么你把所知之事,一一说来,首先是关于村中那女孩子的事。”
陈三呐呐道:“小的一定……从实招出。”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那位姑娘卧病床上,所以敝宫之人,一到就抓着了毫无困难。”
那人冷冷哼一声,道:“你们专捡软的欺负,我且问你,那女孩的姓名.你们查出了没有?”
陈三道:“听说是什么欧阳家的,敝宫有人认得她。根本不须询问。”
那人道:“哦!原来是冀北欧阳家的人,那么这个女孩子必是欧阳菁了。奇怪!她如何会纪到这儿来?有何用意?又如何会生病?”
陈三讶道:“你老和那姑娘不是一道的么?”
那人冷冷道:“不错,我且问你,现在这欧阳姑娘在什么地方?”
陈三道:“她……她还在那村中。”
那人道:“胡说,现下还在村中?”
陈三急忙道:
“小的可以起誓,这是上头的主意,认为宫里太严密,敌人一定不敢去冒险。所以放在村中,反而可以钓到大鱼。”
那人道:“这话颇有道理,你可知道我将怎么做么?”
陈三骇然道:“小的……小的不知。”
那人道:“假如你肯帮助我,我就不致如此的左右为难了。”
陈三忙道:“你老即管吩咐。”
那人道:
“我想派你赶去冀北欧阳家,报告此事。而我却尽力去救欧阳菁。这样,即使我也失陷了,世上仍然有人知道,对不对?”
陈三茫然道:“是,是的。”
那人冷冷一笑,声音中透出森寒杀机,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道:“但我信不过你,所以只好教你和那同伴一道去见阎王了。”
陈三只说得一声“饶命”,那人掌势落处,拍在他背后,陈三顿时无声无息了。
那人站起来,阿烈看得清楚,只见他一身紧身人行衣,结束的十分俐落,背上插着一口长剑,年纪约是四十余岁,长得颇为清秀。
他底毒辣澈底的手段,使阿烈不知佩服好,抑是不以为然的好?但总而言之,他不是极乐教之人,而且有搭救欧阳菁之心,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阿烈跃落地上,说道:“前辈请勿误会动手。”
那人身子微微震动一下,转头向他望来。但大概光线太黑,所以他睁大双眼,仍有迷蒙之态。
阿烈道:“前辈的言语和行动中,已显示出乃是乙木宫的对头,因此在下才敢露面。”
那人走近几步,眼光凝注他面上,冷冷道:“你是谁?我又怎知你不是极乐教之人?”
阿烈道:“在下白飞卿,正是极乐教布下罗网所欲得的人物,在那树于里的姑娘,便是与我一起的。”
那人沉吟一下,才道:
“假如你是极乐教之人,随便冒认,亦无不可,老实说,我可真有点不放心。不过,看你的样子和态度,却又有点可信。”
阿烈道:
“前辈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咱们不走同一路,并无妨凝。假如我不现身出来,前辈亦无法觉察,对也不对?”
那人道:
“这正是我刚想到的,若非如此,我焉肯有点相信你?你既然已经露面,可见得必定有话跟我说,我猜得可对?”
阿烈道:“不错!在下第一点想请教的前辈的称呼。”
那人迟凝了一下,才道:‘我姓贺名伟,只不知你听过我的姓名没有?”
阿烈歉然一笑,道:“在下实在算不上是武林中人,见闻亦陋,因此之故,竟没听过贺前辈之名。”
贺伟道:“那也不足为奇,我虽是少林派之人,但在江湖上算不上有名人物。”
阿烈肃然起敬,道:“原来贺前辈是少林派的,无怪那两个守卫不堪前辈一击。”
贺伟傲然一笑,道:“他们只是鼠辈而已,收拾他们实在不算一回事,何足道哉!”
话虽如此,阿烈却感到他口气间不无沾沾自喜之意。
现在的阿烈,远非以前可比了。对于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心,以及光怪陆离的世相,已大体认识。
因此,他对这位少林高手评价,立刻降低了许多。心想:
“假如我这话是向程真人说的,他必定不会有这等口气。”
只听贺伟又道:“那么白飞卿你对那位姑娘有什么打算没有?”
阿烈道:
“这正是在下想向前辈请教的第二件事,在下出门不久,对江湖上的事情,不大懂得。因此完全猜想不出极乐教如何对付那位姑娘?”
贺伟道:“你知不知道她的姓名?”
阿烈道:“当然知道啦!她姓欧阳,名菁。”
贺伟道:“你们如何会凑在一起?可是亲友么?”
他摇摇头道:
“在路上碰到的,那时候有一个叫做鬼厌神憎的人,想加害于她。是我暗中助她躲起来,不过其后仍然被曾老三找到。他们都因此而受了伤,一路追逐,不知不觉闯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了。”
贺伟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本身也一定武功高明,只不知是向谁学的?”
阿烈道:“在下全然不懂武功,只不知您信不信?”
不用说,那贺伟定然不相信他不懂武功,阿烈连忙又加上一句,道:
“在下比一般人身轻力大,眼力也好得多,所以逃跑起来,别人总追不上我。”
贺伟这时才略为相信,道:“假如的确如此,未免是罕有的奇闻了。”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
“我认为此刻不妨趁敌人尚未发现尸首以前,速速潜入村中,如果救得欧阳菁,便立即远走高飞。”
阿烈道:‘这办法好是好,但……”
他本想问贺伟可有其他任务?照理说他既然在此地现身,必定事出有因,所以他怕耽误了人家的任务。
贺伟已经接口道:“你怕有危险么?不必耽心,我还没有把这极乐教中的人,放在心上。”
他傲然地摸摸背上的长刀,又道:
“我的无敌神刀绝艺,至今尚未逢过敌手。如果他们拥有足以与我一拼的人物,恰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阿烈心中不知如泛起了难以相信之感,忖道:
“连程真人那么大名气,武功那么高的人,也对这极乐教十分忌惮,步步小心。你难道就胜得过程真人么?”
他当然不会泄露此一心意,当下道:“既蒙贺前辈帮忙,自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两人向那村落奔去,初时阿烈带头,走得很慢,左顾右盼,唯恐碰到敌人的伏椿。
但走出一段路,贺伟就领先了,也毫不畏惧地向前奔行,速度甚快。不一会,已抵那座村落。
贺伟这时才警戒地伏低身子,向村内窜入去。他两个起落,已到了欧阳菁所借居的屋子外面。
他回头等阿烈走近,轻轻道:“在那一间屋子里?是不是这一间?”
阿烈点头道:“是的,前辈如何晓得?”
贺伟淡淡一笑,道:“江湖经验丰富的人,许多事一望而知,不足为奇。”
阿烈道:“几时在下能学这些本事,那就好了。”
他上前去推门,贺伟摇手阻止他,自己一溜烟般窜上屋顶。
阿烈也轻而易举地跃了上去,紧紧跟着他。贺伟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头,瞪他一眼,这才飘身下地。
他的表情,再阿烈的夜眼中,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落地后,阿烈转到房门口,心中又兴奋又紧张,伸手一推,房门立时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只见房内油灯点得相当的亮,床上躺着一个女子,例身向外,而恰好向着门口。
因此,阿烈和她立时打个照面。阿烈唰地跃了入去,落在床前,欢喜得有点激动地伸手模她的面颊,道:“阿菁!你还在这儿,怎么样?情况还好么?”
欧阳菁睁大双眼,似乎感到难以置信。之后也伸出玉手,拉住他的手腕,道: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她的话突然中断,好像被人堵住嘴巴一般。
阿烈从她表情中,晓得是因为看见了随后进来的贺伟。
当下说道:“别怕!不要紧的,那一位是少林派的贺伟前辈,他帮忙我来救你出困。”
欧阳菁的目光转到他的面上,仍然带着惊骇的神色。
阿烈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由于大有经验,所以非常容易和快速的把她转移到背上,并且在顷刻间,已用一条布带缚住她。
他这样做之时,全未回顾,由于动作迅速。所以根本没有耽搁。
之后,他回转身子。目光别处,这才明白欧阳菁为何如此吃惊。敢情那贺伟横刀而立,大有阻他出去之意,神色不善。此外,在窗口或房门外,似乎也有人影。
阿烈一楞,道:“贺前辈,你怎么啦?”
贺伟笑道:“我好得很,没事。”
阿烈道:“那么咱们走吧!”
欧阳菁这时才接口叫道:“他是极乐教的人,刚才已到过房中,我见过他。”
阿烈一怔,道:“不会吧?我亲眼见到贺前辈出手杀死极乐教的人?”
欧阳菁道:“你可曾亲自检验过?”
阿烈道:“当然没有,但我看见的。”
欧阳菁道:“唉!傻瓜:你应该不要进来才对,他们是假装的呀!”
阿烈现出怒色,向贺伟道:“她这话可是真的?”
贺伟道:“真便如何?假又如何?”
阿烈没有回答,仍然含怒问道:“那么你当真是少林派的人么?”
贺伟道:“真真假假,难说得很。”
阿烈道:“阿菁!你可知道他是否是少林派之人?”
欧阳菁道:“看他持刀的架式,似乎真是少林派之人?”
阿烈回顾一眼,道:“这样说来,那极乐教主也在这儿了?是也不是?”
贺伟冷冷一笑。道:
“你的问题真多,我不妨告诉你,教主另有要事,还未驾到,但这儿却有不少高手,莫说是你这等小人物,即使是程玄道之流。也包管他来得去不得。”
阿烈瞪眼道:
“那不见得吧!程真人是武当派最高的人物,胸襟谦冲,那似你这么卑鄙无耻。”
他一骂开头,好像是上了瘾似的,继续骂下去。一连骂了十多句,才停下来。
贺伟冷冷道:“无知小儿,现在你尽管逞口舌之快,待会教主驾到,定叫你知道本教的厉害。”
话声未歇,阿烈突然闪电般向他扑去,挥拳猛击。
他的动作既突然而又迅快。兼且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袭敌。
这种打法,世之所稀,贺伟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
因此之故,贺伟固然毫无困难的一刀劈中敌臂,但胸,口也中了对方一拳。
那是阿烈的另一只手发出的。
他虽然武功精深,寻常人用大铁锥来这么一下,他也受得住,身子决不致摇动一下。
但这刻却奇怪得很阿烈这一兜胸拳,直把他打得整个人都离了地,“砰”一声,撞在墙上,方始坠地。
阿烈手臂全然无事,身子已冲出房门。
但见一刀当头砍落,斜刺里还有一把钢枪,带着凌厉风声,向他小腹刺到。
这两般兵器,来势之迅猛狠毒,即使是阿烈不懂武功之人,也能够感觉得到。
因此,他不必瞧看,也知道必定是一流高手施为。
他的身子仍然笔直前冲,顿时一刀一枪,完全招呼顺他身上。
假如这两般兵刃皆是全力施为,又不曾受到阿烈出手攫夺的牵制,而是着着实实的招呼在他身上。则阿烈的“真气”。能否抵当得住,实在是极大的疑问。
如今由于对方想不到他能夺门而出,仓卒出招,加以阿烈双手分向刀枪攫夺。他们非得方向略变,才能避过。
由于方向变化,势道顿时减弱了许多。
阿烈的头顶挨了一刀,腹上挨了一枪。但他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疾冲,顺手还抢过了那把长刀,一下子就跃出屋外。
这刻他无须隐匿身形,放步疾奔,在黑夜之中,宛如一阵清风,霎时已去得无影无踪。
屋子内涌出五六条人影,纷纷追赶。但不久,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从村内传出,远及四周旷野。
不久,这间屋子之内,已是灯火通明,聚集着许多人。除了穿青衣的两名美女和丑汉,一共是四个人现出面貌之外,余人皆是长衫罩体,头罩遮面。
当中的一个蒙面人,环视诸人一眼,冷冷道:“好!你们都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蒙面人上前一步,躬身道:
“这一经过说出来,教主只怕也不易置信。那厮背了欧阳菁,居然冲出此屋,还伤了贺供奉,又夺走了粱供奉的长刀。”
极乐教主左手摩弄胸口的一朵金质梅花,鼻子中发出冷笑之声。
众人全不敢开口,过了一阵,在极乐教主身边的柳飘香道:
“严供奉,你这话未免太语焉不详了。那厮可曾受伤?他是什么家派?”
严供奉道:
“那厮的手法全无路数,实在看不出什么家派。自然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居然不怕刀劈枪刺。”
他停歇一下,这才将早先的情形,详细描述出来。
极乐教主停止抚弄那金梅花,道:
“听起来,这厮果然已能刀枪不入了。但普天之下,似乎还没有谁练到这等境界,何况他只是年轻人?莫非这里面另有文章?”
柳飘香问道:“教主可是认为那年轻人可能有什么宝物护体,方能刀枪不入?”
极乐教主点点头,道:
“不错,不过尽管他是因宝物护体而脱身的,但大家也不可轻视他。因为此子脚程如此之快,转眼间就失去影踪,可见得他武功的确很高明。”
他仰头忖想了一阵,才道:
“本教目下正是势力最强大之时,忽然生出变故,引来强敌,这也许是天意要咱们受到磨练,如果经不住这风浪,本教自无立足余地了。”
人人都不敢则声,因为大家都晓得教主的性格作风,往往在有重大宣布之前,先来一段开场白。
果然极乐教主又道:
“本宫决定举行的同乐大会,每年本是两次,是本宫唯一的盛典,但这一次非得取消不可了。”
柳飘香道:“啊!多么扫兴呀,我们每年只聚头这两次。”
极乐教主摆摆手,道:“这一次定须取消,同时人人出动,务必把这些敌人,予以消灭才行。”
严供奉道:“教主可是把宫中执役之人,也都完全调遣派出?”
极乐教主道:
“不错!本宫暂时封闭,大本营改设于另一行宫中。本座郑重宣布,凡是供奉身份生擒或杀死那白飞卿,即提升副教主。凡是供奉以下,建立殊功,即升为供奉,本座授予秘艺……”
他停顿了一会,才又道:
“此外,擒杀程玄道等有关之人,每建功勋,本座将有特别奖赏,并须迫杀一切可能得知本宫秘密之儿”
柳飘香道:“当务之急,大概是合力追捕那白飞卿和欧阳菁了,对不对?”
极乐教主道:“不错!我将订下计划,逐步施行,目前先全力解决了白飞卿……”
屋子内的灯火不久就熄灭了,群魔在黑暗中,悄悄离开。
且说阿烈背着欧阳菁飕飕飞奔,放尽脚程。到了天色拂晓,他已在大路上奔行了百余里之远了。
他在一座凉亭内停下脚步,打算把欧阳菁放下。
欧阳菁忙道:“不可在此停留,否则我们就会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了。”
阿烈连忙走出去,折入路边一条小径,边行边道:“咱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欧阳菁道:“照我的猜测,大概已接近许昌,假如再前走,便可在城内歇息。”
阿烈道:
“原来咱们已绕了一个大圈子,真是糟糕得很。假如你说法不错,极乐教之人还是很容易追上来。”
欧阳菁道:
“是的,最可怕还是这些魔鬼们,个个蒙住面,谁也认得他们。因此他们出来时,只须恢复本来面目,也许还名声很好的人物呢!这真是叫人无法预防的敌人,对了,你把那刀丢了没有?”
阿烈道:“没有丢掉,这把刀可能是一条线索,对也不对?”
欧阳菁道:“原来你早已想到了,看来你果然很聪明,并非自吹自擂,那么你瞧瞧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阿烈先走到树下一块草地上,将她放下来。这才解下腰间的长刀,递给欧阳菁,口中应道:“我一窍不通,还是你来看吧!”
她接过反覆察看,道:
“此刀尺寸式样,与平常的长刀一般,毫无特色,若是见识不广的人,纵然年直个三五天之久,也找不出任何头绪来。”
阿烈道:“照你的讲法,似乎是别人虽是不行,但你却有法子,是也不是?”
欧阳菁傲然一笑,道:
“不错!可说是家学渊源。因为我欧阳家历来收藏了不知多少兵器谱,自然是还有各式各样的有名兵器,价值连城。我时时听家中之人谈论研究,所以算得是行家了。”
她把长刀交还阿烈,道:
“首先我一看此刀,手把上的痕迹已显示出此是主人宝爱的护身之物,甚至是师门相传的重器,证以此刀的锤磨打炼,皆是绝品手艺,已可深信不疑了。”
阿烈道:“但照你所说,仍然推测不出刀主呀!”
欧阳菁白他一眼,道:“先别忙着卖弄聪明,我当然还有话要说的。”
她作出一本正经之状,好像是老夫子讲解文章一般。
这使阿烈记起了当日她硬要做“师父”的往事,不禁微微而笑。
欧阳菁瞪他一眼,扳起面孔,道:
“此刀入手沉重,较之普通之刀,重上许多,可知必含钢母之质,轻过名师千锤百炼而成。一般的人,既然此刀这般名贵,一定想法子使它外形特殊,与凡品有别。只有九宫派,流传有这种上佳名刀,外形都是如此朴实的。”
阿烈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使用此刀之人,与九宫派一定脱不了关系啦?”
欧阳菁道:“何止脱不了关系,简直就是这一派的高手无疑。”
阿烈见她气焰甚高,很想挫折她一下,使她改变一点,这刻可就抓到机会了。
他连忙接口道:“那么不见得,此刀纵然是九宫派名品之一,但焉知不会落在他人手中?所以我只说有‘干系’,而不予以,肯定,对不对?”
欧阳菁一怔,心中虽然知道他对得很,但嘴巴却不肯认输,道:
“如果此刀落在别人手中,便可知与九宫派全无一点干系了。”
阿烈笑一笑,道:
“照情理推想,九宫派之人,对师门重器一定很珍视,决计不致于被人盗走而全不觉察。因此,能把此刀弄到手之人,不论是巧取强夺,九宫派之人必定晓得,亦必定有某种渊源或恩怨。因此,咱们至少可以从九宫派那儿辗转打探内情。”
他停了一下,又和气地道:“咱们别争辩了,眼下此刀把成了咱们累赘之物了。”
欧阳菁讶道:“为什么呢?”
阿烈道:
“一则我带在身上,不合使用,徒然扎眼,惹人注目。二则此刀在咱们手中,对方一定十分忌惮,怕咱们从这条,线索,查出使用之人。”
欧阳菁深感有理,却一时没想到如何处理才好,不知不觉向他问道:
“这便如何是好?”
阿烈道:“我们把刀丢掉,但一定要使对方找不到才行,这样有两种大大的好处。”
欧阳菁道:“什么好处?”
阿烈道:
“第一点是使这刀的主人失去平日惯用的兵器,减弱了武功。第二点,对方一定会疑神疑鬼,不知我们知道了多少?那刀又在何处?这样咱们等如在心计上已打胜了一仗啦!”
欧阳菁道:“妙得紧,你把刀埋起来,做个记号就得啦!”
阿烈道:
“这话有理。”
当下立即去办这件事,不一会,又回到她身边。
欧阳菁道:
“据我所知,九宫派人才寥落,二三十年前,已加入青龙会中,因此,那使刀之人,多半是青龙会中很有地位之”人。”
阿烈对青龙会这个第一大帮会,印象甚深,因为它乃是诛杀化血门查家的七大门派之一,而他也见过那青龙的三当家许太平。
不过他可没敢说出,免得欧阳菁感到他知道得大多,因而惹起了疑心。
他想了一下,问道:
“青龙会这名称似乎听人说过,只不知这一派的高手当中有多少使刀的?”
欧阳菁慢慢又把架了端了起来,道:
“我告诉你,青龙会本来不是武林家派,而是一个帮会,由不少武林高手合并组织而成。但如今也可以勉强算是一大家派了,数十年来,已出了不少高手。当初组合并此会的老一辈,不是老死,亦已衰老退隐。据我所知,青龙会使刀著名的有两个人,一是三当家许太平,别一个是五当家雷同。他们皆是青龙会第二代人物,所以那一个是属于九宫派的,外人无从得知。而事实上不是我夸口,这九宫派之事,目下江湖上知道的人。
己寥寥无几了。”
阿烈皱起眉头,这是一方面对欧阳菁这种动轧端起架子的态度,感到不满,另一方面:也因为事情的复杂而觉得头痛。他道:
“你说过九宫派有三口这种名刀,则许太平和雷同二人,使的都是这种刀,也不足为奇。再往深一步推论,那个失刀之人,也可能拥有三口之多,他失支其一,只要再拿一口就行。因此,不论猜中那一种情形,咱们总是不能马上就查得出秘密投入极乐教之人是谁了,唉,这倒是不易解决的难题。”
欧阳菁吃一惊,忖道:“她果然不同凡响,一下子就能想出这许多道理来。”
当下问道:“照你的估计,我们有没有希望查出刀主是谁呢?”
阿烈道:“假如咱们的有点运气,此事虽然头绪甚多,仍然可以查得出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只不知那个自称是少林派的贺伟,是不是真的?”
欧阳菁道:
“我虽然只看了他一招刀法,但以他的出手姿势和气势,很像是少林门下。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贺伟,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烈道:“少林派果真有一个贺伟么?”
欧阳菁道:
“不错!他相当有名气。正因此故,他似乎不可能一个照面就伤于你拳下,也许是别的少林门下,冒充他的名字吧:“
阿烈想了一下,才道:
“他一定就是贺伟,因为如果他不是高手,极乐教决不会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诱敌主角,你可还记得当你揭破他是敌人之时,他好像毫不在乎,表现出一种鱼在网中的神态。如果贺伟是少林高手,那么就是他了。”
这一番推论,精辟有力之至,欧阳蕾不能不服气,当下道:
“好!就算他是贺伟,但他身受重伤,已不能再在极乐教中负责任了,对我们来说,已无可予利用之处。”
阿烈露出深思远虑之状,缓缓道:
“那要看咱们有没有办法了。假如能够利用贺伟之事,使少林派也卷入其中,出力对付极乐教,当然十分有利。”
这时,天已大亮,官道上已经传来车马行人之声。
阿烈独自掩近路边,张望了一会,回来向欧阳菁说道:
“你的伤势,定须设法早早治愈,否则咱们只有挨打的份,没有反击之力。”
欧阳菁道:“我也想快点复元啊!”
阿烈道:“假如是旁的人,我有法子帮忙。但你体质与常人不同,我伯反而伤害了你?”
欧阳菁不明所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烈道:
“我精通各种花草之性,可以治病,就算是内伤也难不倒我。但你上次不是因为饮了一碗荼,由于内含解毒之药,而使你痛苦难当么?因此,我伯你体质异于常人,不敢下手医治你。”
欧阳菁道:“你的药只要没有解毒性质,就不怕了。”
阿烈道:“那么你可愿一试?我刚刚看见有两种花草,恰恰可以医治内伤的。”
欧阳菁道:“愿意之至,但这儿没有炉火药铛等物,如何煎熬?”
阿烈道:“用不着,只须榨出一点点汁液就行了。”
他转身奔出,采了两样植物回来。欧阳菁从丝质的衣上,撕下一幅。阿烈用这幅丝布包住草药,加以绞扭,他手劲奇大,一下了就榨出汁液,流滴欧阳菁口中。
过了一阵,欧阳菁面色发白,有气无力地道:
“不好了,我感到头晕眼花,身子虚弱之极,心跳得很厉害。
阿烈大吃一惊,这才晓得她的体质果然与常人全然不同。现在这么一来,她更加软弱无力,其势已变成他莫大的累赘了。
欧阳菁娇躯一软,倒在阿烈怀中,缓缓道:“我……怕……不行了!”
阿烈大吃一惊,紧紧拥着她,道:
“不会的,那些花草绝对不会致人于死。你就算体质与常人大大不同,最多也不过感到不适而已,焉会遭遇不测?”
欧阳菁道:“我的心好像老是要停下来,不再跳动似的,你听听看。”
阿烈心中十分震掠,但表面上却装出很有自信的神情,道:
“那有这等事,待我听一听。”
他低委俯贴她胸前、听她的心跳。但觉她的心脏跳动得很正常,没有奇怪之处,至此,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神经不再紧张之后,马上就感觉到女孩子胸前与男人不同之处,她那耸起的富于弹性的胸脯,使他的面庞深埋其间。同时,在她的衣裳上,散发出一种香气,送入他鼻中。
他初时,心意完全贯注在她的“心跳”上,此事有关生死存亡,是以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和感觉,而现在他一旦神经松驰下来,这种温香软玉的感受,立时使他心跳加速,神魂皆散。
要知阿烈并非全无男女关系经验的人,因此之故,这等旖旎香艳的拥抱接触,不免勾忆起过去的经验,是以遐思涌上心头。
欧阳菁道:“飞卿,是不是很不妥?”
阿烈含糊道:“好像没有什么?”
他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目光到处,只见欧阳菁呈现一股娇慵之态,实在是非常迷人。
可是他又感到她的目光,似乎蕴藏某种意思。
阿烈忽然生出警惕,忖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静静对瞧了一阵,欧阳菁的清澄美丽的眼光中,好像闪烁一种狡猾的嘲弄的意思。
阿心头一震,忖道:
“她敢是知道我刚才对她起过绮念,所以心中暗暗讥笑我么?抑是她故意骗我这样做。以便看我露出丑态?”
虽然她的狡猾或嘲弄,只是出诸女性性的本能,并非像世间上,那些勾心斗角发心机诡计,可是阿烈已经感到非常狼狈,好像被人揭发出不可告人的事情,那等尴尬和不安。
他随口道:“你的心脏没有什么事。”
欧阳菁那苍白俏丽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但她没有开口,所以她因何事而发笑,阿烈无法臆测。
阿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欧阳菁道:“你如果答应不生气,我才告诉你。”
阿烈心想:“来了!她开始要讥嘲我啦!”
口中说道:“好!我决不生气。”
欧阳菁道:“你好象略略懂得医道,对不对?”
阿烈对她的开场白甚感讶异,点头道:是的,只略略懂得一点。”
欧阳菁道:
“据我所知,大夫诊察病源之时,不外‘望闻问切’四诀,但你却多了一决,这是谁教你的呢?”
阿烈微微面赤,道:“这不是什么医诀。”
欧阳菁笑道:
“这就对了,如果那也是秘诀,这个师父应该杀头才对,以我所知,宫禁之中,以及那些规矩很大的阀阅门第,女眷延医之时,是用‘红线切脉’之法。那是一条细线,系在女眷腕间,另一端引出几外,大夫便在那丝线上切病者之脉,试想人家连面扎手腕也不让看,不让碰,如何肯给你这样贴伏在胸脯上听那心跳之声呢?”
她说到这儿,阿烈已经面红耳赤。
他被她澄澈的目光,注视之下,有点手足无措,不及多想,呐呐道:
“我绝不是有心轻薄,而是一时心急,所以没有仔细考虑。”
欧阳菁微微一笑,道:“照你这样说,那些因一时忿激而杀人的凶手,皆可判无罪了?”
她大有毫不放松地挖苦嘲弄之意,虽然她的态度很温和,不是咄咄逼人,但阿烈招架不住之余,心中不免发生把抗的意念,因为他法时的的确确没有任何非礼的存心,却遭她冤枉。
他用力地摇摇头,道:
“这种事怎可混为一谈?你举的例是杀人,是一种毁灭,而人死不可复生,此所以须得引以为戒。而我此举,只是为了救人情急,略略逾了礼教范畴而已,所以那些道学家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防必须严谨但嫂溺便须援之以手。”
欧阳菁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有危难之际,自然不可用平常的礼法拘限,假如一个男子,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把她从水中拉起来,这当然不能算是破了男女授受不亲之禁条,但这个男子若是趁机偷香她的面头一下,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是也不是?”
她分明是讥讽阿烈在最初,于庙中相遇时,曾藉那鬼厌神憎曾老三造成的危难偷偷吻她之事。
阿烈更加狼狈了,心想:“她简直是在跟我过不去,如果我现在不理会她……”
此念一生,便松开手,道:
“这样说来,姑娘必定认为在下是轻薄少年了,也许姑娘多看一眼也感到讨厌,我还是知趣点走开的好。”
欧阳菁睁大那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射出惊恐的光芒,还皱了眉头。
这等神态,固然可使人生怜,但另一另也可以便人觉得不能罢休。
阿烈正生出后者之心情,他轻轻推她,要她坐好,以便起身,一面说道:
“这不是在下不想帮忙你,而是感到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我立刻就走,天空地阔,人海茫茫,此后一定不会常碰面,你就可以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啦!”
欧阳菁表现得更加软弱了,依偎在阿烈身上,她的头发,拂擦及他的颈子和下巴等处。
她低低道:“啊!我真不该多嘴,所以惹得你生气了,你心中有没有在骂我?”
阿烈这时才记起自己答应过决不生气之言,顿时又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大丈夫岂可出而反而,不能失信于一个妇人女子?
他连忙道:“我只是照事论事,你想想看,是不是我现在走更好呢?”
欧阳菁柔弱无力地道:
“你如果拍拍屁胶就走了,我怎么办呢?你把我丢弃在这儿么?我虽然曾经练过武功、可是现下连活得成活不成也不知道,如何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使是一个很平常之人,也能够随意欺负我。”
阿烈道:“我身上还有一件重要之事待办,所以急着动身罢了,并非要丢弃你不管。”
这个理由,一听而知。十分牵强,但欧阳菁却不再撩拔他,道:
“如果你有很重要之事,那你就去吧,我躺上一会,或者会恢复过来,自己到许昌去找地方歇息就行了。”
阿烈道:“你现下碰上了极乐教之人,毫无反抗之力,等如肉在俎上,任人宰割。”
欧阳菁道:
“极乐教之人虽是无法无天,龌龊下流,但他们总得忌惮家父的威名,大概不敢对我怎样。”
阿烈心想:不敢对你怎样才怪呢!此‘邪教人物,’行踪诡秘,天下鲜有知者,等到你父亲晓得你被害之事也许时日湮远,证据全失,根本上报复也谈不上了,人家还有不敢的么?
当然他也懂得可能是以退为进,故意说不要紧,其实心中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想了一下,才道:“假如你不反对的话.我就等你复元之后再离开。”
他停下来,发觉对方没有反对的表示,当下又道:
“我想碰碰运气,往效野走去,假如有孤单的屋字,而屋主人又肯保守秘密的话,咱们就暂时借宿,住个三五天。”
他说到“三五天”之时、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冯翠岚。她是在丐帮搜捕之下情况非常危险,本来应该尽快的找到她,警告她小心避难才对。
但假如耽搁三五天,恐怕已太迟了,因此他一方面暗暗替冯翠岚担扰。另一方面又十分惭愧。
只听欧阳菁欢然道:
“那敢情好,我们最好能找到一座风景幽美的屋子。舒舒服服的住上几天。”
阿烈点点头,先拉过的她的玉手,细切脉息,但觉她情况很好,但由于他对切脉之道只从言老人那儿学了很短的时间,全为临床经验,所以虽然认为她没事。却不敢确定。
欧阳菁道:“我怎样啦?”
阿烈道:“你小肚周围都有点疼痛,对不对?如果我猜得不错,则你必须休养三五日,才可复原。”
她立刻道:“一点也不错,你的医道很高明呀!”
阿烈苦笑一下,道:“我那里算得高明。”
心想:“我是故意这么说来试她,而她居然承认,可知分明是她自己闹鬼胡说的。”
阿烈虽然已察觉她的病情可能是伪装的,但终究不能确定,所以沉住气并不叫破,打算再试她一试。
于是阿烈道:“你躺在这儿别动,等我独自前往找寻合适的地方。”
欧阳菁道:“我们一道去不行么?”
阿烈道:
“不是不行,而是那样子太惹人注目和怀疑,可能使怕麻烦的人,不答应收留我们。”
她认为这理由很对,当下道:“那么你快去吧!”
阿烈起身行去,走了几步,忽然停步回头道:“你一个人怕不怕?”
欧阳菁笑道:“不怕,你放心好了。”
阿烈故意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你怎能不怕?假如有人见你长得貌美,又孤身乏力,加以欺负,你又怎么办呢?”
欧阳菁道:
“得看他怎样欺负我,如果他调戏我,我有法子使他一碰我的身体,就立刻死掉,再不然我跟他亲个嘴.也能立时使他毒发身亡。”
她原是用毒世家出身,这话十分可信,阿烈不禁伸出舌头,道:
“乖乖:这香吻杀人之法,真是又可怕又香艳。”
她笑一下,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整天整夜的含着毒药,只有碰上危难之时,才这样做。”
阿烈摇摇头,道:“你不该告诉我,这是你的大秘密。”
欧阳菁道:“你是没有胆子的人,告诉你又有何妨,莫不成你敢强吻我么?”
阿烈道:
“话不是这么说,老实人亦有情不自禁之时,所以你把不会整天含毒在口的秘密说出,殊为不智。”
她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我正要设法暗示你呀!你真是傻瓜,也许你当真是太老实了。”
这话不知是真的暗示呢,抑是暗讽他过去的香吻行为,阿烈被她弄得忽喜忽愧,一时兴奋,一时沮丧。
他咬咬牙,回头便走,好像要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一般。
走了数里,但见四下甚是荒凉,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座房屋,被翠竹绿树环绕,景致甚是幽美。
阿烈心中大喜,忖道:
“此地甚是荒僻,前后皆无人家,也许山坡的那一边会有小村落,但此屋已如与世隔绝了,待我过去瞧瞧,如果主人肯相容的话,花点钱也没有关系。”
他奔过去,到了切近,这才发现那屋前有一条道路蜿蜒绕坡伸展,不知通往何处,此路已经野草滋蔓,似是不常有人行经。
但阿烈观察花草惯了的人,一望之下,已看出道路的野草,似是刚被车轮步履践压过不久。
他向齐胸高的篱笆里面望入去,只见那座屋子颇为宽广坚牢,一侧搭着马舍车房,此刻,果然有匹马在厩内,此外还可以窥见一辆马车。
山边的屋子,外面布置得很雅致,房舍坚牢轩敞,这必是富有人家的产业,因此,有马匹和车辆,不足为奇。
但阿烈却感到不大妥当,初时想不出是什么道理,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寻思之后,才找出问题是出在马匹身上。
原来在厩中的一匹牲口,不住喷鼻作声,因马蹄踢敲木板,发出间歇不定的嘈声。
阿烈不必进去瞧看,他晓得此马何故如此,那不是生病,而是饿渴所致。
因此,他奇怪此马既然不住的弄响出声,何以屋中之人,竟不到厩中照料?难道屋中之人已经外出,所以无人理会?
他高声道:“屋里有人么?”
他前后问了四五声,见没有回答,便推开篱门,一迳走到屋门前,伸手敲叩,当他改敲为拍之时,力量稍重,屋门呀一声打开了,原来屋门没有闩上,阿烈又不是无赖之人,既然屋主不在家,自是不便进去。
但门内地上躺着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因此阿烈骇一跳,蹲下来查看,只见那人两鬓已斑,身上衣服的质料很好,一望而知,乃是富有之人,他俯卧地上,一只手向前伸出。
这等姿势,好像是想去攫抓什么物事,但还没有抓着就倒下了。
阿烈心念一转,忖道:
“是了,他可能要开门出去,但不知何故,抽开了门闩之后,就不支倒下了,只不知此人死了没有?”
本来这种人命案子,谁都不肯往自己身上找麻烦,因为一旦惊动官府,便须录口供呈报等等,一个弄不好,可能惹上谋杀之嫌。
阿烈一则年轻心热,二则从马匹的情况判断,认为时间不会太久;否则那牲口饿得受不住,岂不嘶叫?
他伸手切按那人脉息,但觉对方皮肤触手冰凉,似是已死,阿烈没有立即放弃,仍然诊切脉息,因为就算是生龙活虎之人,让他把手搁在地上很久,也会变得冰冻,何况此人已失去了知觉。
那人分明尚有脉息,虽然微弱,但总之还未死去,阿烈心中大喜,暗念:自己没有掉头离去,总算做对了。
现在他毫不迟疑,跨入屋内,把那人抱起来,走入左边房中,他已无暇注意房内相当华丽的阵设,以及名贵的器具家私,一迳把他放在铺有厚褥的床上,然后查看他的情况。
这人年约五旬左右,相貌有点丑陋,但却有一种忠厚老实的味道,他面色紫黑,呼吸微弱得特近没有。
阿烈翻开他的眼皮,察看眸子,这才敢决定这个老者乃是中毒,当下不慌不忙的走出去,转眼瞧看园中的花草。
看了一阵,还没有发现合用的品种,当下想道:
“我何不用仙昙花替他解毒?反正他尚在昏迷之中,不知我用什么药物,他不会把这宗至宝传出江湖。”
要知那“仙昙花瓣”乃是天下无双的救命重宝,不但能解宇内任何毒力,还有起死回生之功,因此,如果传扬开去,登时不知有多少贪心之人,前来抢夺,此外,这“仙昙花”灵效亦有限制,根据言老伯留书所说,每瓣只能用上三次,就没用了。
因此,阿烈不是到生死关头,决计不肯使用,至于欧阳菁,由于她体质特异所以不能给她使用,倒不是舍不得。
他摸出那本薄薄的“金丹神功”秘笈,册页中央着两片花瓣,当下拿出其一,撕了三分之一下来,先把其余的夹好藏起,这才把那三分之一的花瓣,塞入那个中毒者口中。
片刻工夫,这人面上的黑气退个一乾二净,恢复了血色。然后,他长长透一口气,道:
“闷死我也!”
睁眼一看,便瞧见了阿烈,顿时露出讶异之容,同时又感到嘴内有物,吐出来一看,也不知是什么物事。
阿烈道:“那是药渣,我见你昏死地上,故此用药物为你解毒,你贵姓大名?何故单独在此中毒昏死?”
那人忠厚的面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气,道:“我也不明白是何原故?”
他想了一下,又道:
“敝姓孙单名泽,是西北方数里远的孙家集人氏,从前也曾读过一点诗书,雅慕士人隐居园林的风致,所以避开繁闹的市井,到这孤山边修筑了这间别墅……”
他停住口又沉思起来,阿烈心知他一定又记起什么奇怪可疑之事,才会出这等神态,便不作声,免得打断了他的思路。
过了一会,孙泽才接下去道:
“在下这一次是偕小妾同来,因为是她的生日,她要我陪她过这一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可是下午么?”
阿烈道:“不!尚是清晨。”
孙泽骇然道:“这样说来,起码是第二天的事了,小妾为何不见踪影?”
阿烈道:“也许她有事走开了,要不然她一定已返回家中。”
孙泽道:“她怎会丢下我独自回去?”
阿烈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如在往时,他一定无法再想下去,但目下已有了不少人生经验,深知人心诡诈恶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例如丐帮帮主陆鸣宇的夫人苏大姐,她虽然爱陆鸣宇,但仍然另结新欢。
因此,他很快就想到孙泽的爱安谋害他的可能,当下问道:
“孙老先生,只不知这位如夫人是何处人氏?现下多大年纪?”
孙泽道:“她是邻村人氏,我叫她为李姬,今年只有二十岁,向来不懂世事,大概是吓得跑了。”
阿烈忖道:“这位老先生心地厚道不过,居然会替那李姬想出理由来。哼!哼!她双十年华,正当盛年,假如有了外遇,向孙先生生加以谋杀,也不是稀奇之事。”
只听孙泽道:
“假如我在此已昏死了一书夜之间,家中之人,也应该找到这儿才对啊,莫非是李姬没有返家,所以家中之人,还以为我们在此安居,那么李姬往那儿去了?莫非是遭遇了意外?”
阿烈心中好笑,忖道:“他老是想不到‘谋杀’这一点,真是笨得可怜。”
阿烈口中说道:“孙老先生,您回家瞧一瞧就晓得啦!何需多方猜测?”
孙泽道:“是、是,在下这就回去,只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可肯见示?”
阿烈报出假名字,然后道:“你回去一瞧,一切决可水落石出。”
孙泽还听不懂他的暗示,道:“不错!那么请恩公一道动身,在下定要竭诚招待一番,以表谢忱。”
阿烈陪他走出屋外,只见他步履轻健,心想:“那仙昙花真是稀世异宝,灵效惊人。”
他一面道:“我不去了。我等碰巧遇上,那里算得是什么恩德?”
孙泽道:“恩公无论如何也得走趟,否则在下这一辈子也感到不安。”
他突然吃一惊,停口瞪视马厩,阿烈心中泛起那个姬妾的影子,连忙回头望去,但马厩中车马如故,那有女人的身影?
孙泽又道:“奇怪!车马皆在,李姬是怎生走的?难道是走路回去的?不对,她小脚当真是三寸金莲,那里能够走路?”
阿烈忖道:“她如果有奸夫接应,当然不须走路了,这么简单的答案,只有他这者实人才没有想到。”
孙泽又回头来恳求他一道返家,阿烈问清楚他在在孙家集的房宅座落位置,接着又问他问道:“您家还有什么人?”
孙泽道:“在下家中尚有元配邱氏夫人,两个媳妇,三个孙儿,还有就是这个李姬了,两个犬儿都宦游在外,不在家中。”
阿烈道:“那么您是孙家集的老太爷了。”
孙泽道:“在下仗祖上余荫,这一辈子都席丰履厚、在集上的乡亲,都尊称我一声员外。”
阿烈道:“只不知孙员外家中的婢仆多不多?”
孙泽金然不明白对方如此查根问底,是何缘故?尤其是所问的都琐碎得奇怪,不过他还是有问必答地道:“寒家家仆老少有十二个,婢仆妇有十五六名。”
阿烈想了一下,又问道:“可有西席先生以及账房之类的人么?”
孙泽道:
“以前礼聘过一位宋老人,教小孩儿们读书,今春宋老夫子年老辞馆,所以暂时由一个亲戚代为管教小孙,至于账房,上下也有六七个人,但只有一位老人是在寒家居住,其余的都在外头铺子里。”
阿烈点点头,忖道:“听起来大概就是那西席先生了。”
以常理推测,西席先生,由于地位比较特别,兼之又因督教孩子之故,比较上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内眷。
这孙员外虽然是官宦之家,但终究是在乡村地主,内外之防。绝不似京师阀阅名门那么严格。所以阿烈此一推测,真是顺理成章之极,毫不勉强。他又问道:
“府上的西席先生多大年纪了?”
孙泽道:
“大概是二十三四吧?他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学问非常好,很有才气,将来必能得到大大的功名!”
阿烈道:“在下不拟到府上打扰了,但对员外却有一个要求,不知员外可肯相助?”
孙员外立刻道:“只要我力之所及,定必使恩公满意。”
他以为对方一定是借点银钱之类,所以答得非常之爽快,反正此物有的是,丝毫不费张罗。
阿烈道:“小可打算借员外这座别墅一用,大概要三四天之久。”
孙泽大感意外,问道:“仅此而已么?”
阿烈道:“是的,尚有一个重要的附带条件,那就是绝对不可让任何人得知,府上的亲近之人,也最好全不知道,我只借居三四日就行了。”
他想一想,又道:
“小可为了某种原因,不能给任何人晓得,届时尚有一位姑娘来此,也身上不大舒服,是以借地疗养数日。”
他为了提防对方返家后,不见李姬踪迹,及后又得知有女子在此屋居住的话,可能发生误会,所以事先说出。
孙泽膛目道:“还有一位姑娘么?”
他叹一口气,摇头道:
“照恩公这等情形,必有不可告人之隐,在下虽然定必尽力相助,但假如有亏良心道德之事,恩公最好猛下决心,毅然回头的好。”
他有一种恳挚厚之意,溢于言表,使人绝对不会生出反感。
阿烈淡淡道:
“在下也是见义勇为,救了那恢姑娘而已,目下尚有许多恶人四下追踪找寻于她,而她又负了伤,不能应敌,才要借尊墅一用,我和她之间,只不过像你与我等关系而已当然,假如相处得久,以致有情,那是出于自然,绝无违背良心之处,泽老这一片好意,在下甚是感激。”
孙泽定睛看他一阵,道:“你的话一定可信,既然如此,在下就拜辞返回舍下,只不知恩公可还须要些什么东西,例如食物或用具?”
他突然一笑,道:
“我敢情有点糊涂了,屋内米面皆全,厨内尚有一些组菜,如果只是三四天,足可以将就对付,这样,你们就不必到集上购买了。”
阿烈道:“这就太好了,但假如如夫人尚未返家,必须惊动官府,那就盼低设法及早通知一声,以便回避,因为官府必定派人到此处调查。”
孙泽道:“这个在下省得,勿须过虑。”
他套上马车,与阿烈一同离开别墅。
阿烈乃是去把欧阳菁搬到这座孤山别墅来,他到了距她不远处,就开始匿藏起任何声息,悄悄潜行到她卧处附近。
直到他可以从枝叶隙缝中望见欧阳菁时,才停下来,没有丝毫声息,假若仍然瞒不过她的耳目,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只见她仰躺草地上,神情并不悠闲,这是因为阿烈已经去了很久之故。
相距不远的官道上,传来车马行人之声,所以不会令人觉得十分孤独,不过阿烈去了这么久而末回,终究是使人心焦之事。
欧阳菁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由于她脸色如此的苍白,又躺着不动,使人觉得她茬弱无力,甚是可怜。
阿烈硬住心肠,仍不出现,又过了一炷香之久,只见她缓缓坐了起身,转头回看,这时,她的面色也不苍白也了,美眸中闪闪有神。
他吃了一惊,忖道: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她并非真的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她为何要这样做呢?假如她不是要我背负着走,我们已经可以走出老远了。”
欧阳菁甚至已站了起身,动作间敏捷异常。
阿烈早已有备,右手一扬,一颗石子落在数丈外的树丛中,发出了声响。
欧阳菁立刻就躺下了,面色也恢复早先那般苍白憔悴。
阿烈不满地摇摇头,想道:
“我早就怀疑你装假了,所以如今才会试一试你,你自家大概还不知道,我诊切脉息之时,业已十分动疑何况我那几味花草药汁,绝对不会惹起这种后果。”
他再弄出一点声息,然后才走出去,在她身边停下了,问道:
“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欧阳菁有气无力的道:“还不是一样?你何故去了许久?害我急了半天。”
阿烈道:“因为我碰上一件谋杀案。”
他随即把一切经过详情,告诉了她。
欧阳菁道:“你的猜测决不会错,定必是那西席先生作怪,这对奸夫淫妇如果还在孙家,见了孙泽回来,必定骇个半死.不过我深信那淫妇一定失踪了。”
阿烈道:“何以见得呢?”
欧阳菁道:
“假如她返回家中,别人见主人末回,焉有不疑之理,再说,她拿什么藉口,洗脱自己的嫌疑呢?所以我敢打赌,那淫妇一定和姘夫远走高飞了。”
阿烈道:
“你虽然不能动弹,但脑筋仍然灵活如故。可惜你体力不支,不然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一同前去孙府,看个水落石出了。”
欧阳菁道:“假如淫妇已不在,还有什么看头?”
阿烈道:
“假如那姘夫把李姬送到个地方隐藏起来,然后返回孙府,免得被官府画图通缉,如果是这样,晚上定然有好戏可看,这凶手难免再来一次。设法谋害了这个老实的东主。”
阿烈言之成理,果然引得欧阳菁心痒痒的,说道:
“说不定我晚上的体力已经恢复过来,现在我们先到那孤山别墅去吧!”
阿烈心中一笑,付道:
“我等一会再哄她一哄,务要让她今晚自动恢复体力。这样我就可以离她而去,办我自己的正经事了。”
他抱起了这个长发大眼,十分美貌的姑娘,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一面说道:
“别墅内有食物充饥,我也得睡上一觉,不然的话,连我也得垮了,怕只怕我睡觉之后,孙员外来通报有官人来查屋,那时我尚未醒,便将惹来一身麻烦。”
欧阳菁道:“我到时会弄醒你的,唉!假如你不是功力深厚,禀赋过人,这两天的辛劳,定会把你累倒。”
她口气之中,流露出一片真挚的关心。
阿烈一怔,道:“你似乎对我改变了很多?”
欧阳菁抱住他的脖子,道:“当然啦!人心肉造,你为我尝尽艰险,备极辛苦,难道我会一丝一毫感激之心都没有么?”
阿烈大胆放肆地望住她的眸子,道:“咱们可以和平共处了么?”
欧阳菁道:“这是什么话?”
阿烈道: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心中已有了对象,此外,你又曾经说过要宰了我的话,因为你怕对我生出感情,我没有说错吧?既没说错,我当然会怕你恢复武功?。”
欧阳菁以含着讥讽意味的笑声说道:
“你弄错了,假如我想取你性命,随时随地都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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