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 人 计




  他收回目光,正想以什么办法与她接近之时——

  伙计忽然送来肉丁葱油饼,将他的思潮打断。

  他为那少女,已忘了饥饿,此时,嗅到香喷喷的油饼,饥肠复又辘辘叫了起来。

  他拿起筷子,将一切的烦恼暂且丢开,立即狼吞虎咽,一大盘油饼,不一会,便被他吃得光光。

  他不想在此与那少女相会,因为他尚不知少女对他的情意有无改变,恐弄不好,闹将起来,丢人现眼,而他的声誉就更加坏了。

  他随手端起一杯茶喝干,即欲付帐先行出店,拟在店外等她。

  他一摸怀中衣袋,顿时,悟及到她已无一文。

  这一下,他可傻了,怎么办?东西已吃下肚子,付不出钱,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事。

  挂怅,掌柜的相信他吗?

  悄悄地溜走,如被伙计发觉,将他揪住,在众目之下,面子放在哪里?而店中,大部分都是江湖人物,传扬出去,又要增加几条白吃白喝的罪行。

  他复摸了一下中,值钱之物,虽有很多,但如“风雷扇”、“五行珠”,皆非凡品,不能取之来作抵押之物,但,除此之外,尚有何法?

  他忙复自坐下,欲另想办法。

  但,伙计已走了前来,恭敬地道:“七分二钱。”

  数目虽小,事情却很严重,不自觉地涨红了脸,呐呐地意:“伙计哥,我出门匆忙,一时忘了带钱,可否通融挂个帐,明天一定前来清付?”

  伙计一听此言,立即将脸拉得老长,冷哼一声,胸部一挺,向金童打量,由头到脚,半晌才冷笑道:“本店本小利薄,素不挂帐。”

  金童尴尬地道:“我并非诚心白吃,实在出门匆促……”

  “哼!你头未梳,脸未洗,风尘仆仆,分明是远路之客,再看你胳膊受伤,应是一个飘洋过海的江湖人士,你说出门匆忙的话,显系借词,嘿!嘿!本店在此经营数十年,从未有人敢来白吃,请你把招子放亮点!”

  听伙计这番言语,可知他是个精细之人,而定有会家子作他的靠山。否则,明知金童是飘洋过海人物,哪还敢口出不逊之言。

  伙计之言一出,全店客人,立即将目光转向金童;原本人声喧嗓的店堂,霎时,鸦雀无音,静若无人。

  金童见情,大为窘急,为解眼前窘境,毫不犹豫的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在布包中取出一颗乌光闪闪的珠子,递给伙计道:“你既不相信,就给你此珠暂作抵押吧!”

  伙计见乌光耀眼的宝珠,立即伸手来接。

  金童忽又将手缩回,冷笑道:“一会我即来赎,希望你妥为保管,若有遗失,就是将你这店赔我也不够。”

  金童同桌的一个老者道:“什么珠子那么值钱,给老夫看看。”

  金童遽然觉悟自己作事疏忽,忙把珠子包回,纳入怀中,道:“我是拿来吓他的,并不是值钱之物。”转对伙计道:“—会儿给你送钱来,信不信由你。”语毕,大步出店。

  伙计忙一把揪住金童的后领,喝道:“你走得了?”

  话犹未说完,己一拳打向金童腰胁。

  金童不但未闪避和还手,而且连看都未看。

  但,伙计一拳打出后,就像打在铁板上似的,顿时,右拳及右边胳臂,仿若触电,麻痹失了知觉。

  他大感惊骇,不自觉地连连后退。

  金童恐将事情扩大,即急出店。

  但当他刚要走出门时,那与他同桌的老者,忽然疾步走上将他拦住,道:“娃儿,你刚才取出的那颗珠子,可否给老夫一看?”

  金童心灵一愕暗忖:“莫非这老者已看出是宝珠?”忙道:“一颗好玩的珠子,有什么好看?”

  老者一拍腰间的皮囊,道:“我可用一百两黄金与你买,你卖不卖?”

  “一万两黄金我也不卖。”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店中客人对珠子的注意,又走上一个老者道:“什么珠子那么值钱?”

  金童见店中情形,大为焦急,右手将挡在他身前的老者一拨,即继续前走。

  他这一拨不要紧,直把那老者拨得连翻了两个筋斗,碰在店堂的桌椅之上,发出一阵“哗啦”之声。

  就当他欲继续前走之时,忽闻一声娇喝:“且慢!”

  他回过头来,见那青色劲装的少女,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地向他走来;他见她走了二步,又回过身去,取下背上的一个小包袱,取出一锭银子“卜”的一声,丢在桌上,对那呆若木鸡的伙计道:“拿去,他的帐也算在内。”说时,指了一指站在门口的金童。

  她将包袱背回背上,向金童走来。

  与少女同桌的老者,忙赶上前问道:“姑娘,你认识他?他是谁?”

  少女点头道:“以后你自会知道。”走至金童身旁,道:“走,到外面算帐去。”

  金童并未答话,举步就走。

  金童在前,少女在后,二人行至熙来攘往的街中,少女冷然道:“到我客栈去!”

  “你的客栈在哪里?”

  “就在前面。”

  金童心房跳得十分厉害,他早虽想与她接近,将她拉过来,增加自已的实力,但不知怎的,少女主动的要接近他时,反使他犹豫起来,站在街中,半晌才道:“有什么事么?”

  “算帐!”

  “算什么帐?”

  “到客栈再告诉你。”

  “我还有事。”

  “什么事也没有我们算帐重要。”

  金童沉吟了一会,猛一咬牙,道:“好!走吧。”

  少女领先,金童随后,挤过热闹的街道,行至偏僻的小巷。

  金童四下一看,见已快走出市镇了,仍不见她停步,遂问道:“你住的客栈在哪里?”

  少女不理,领着金童转了一个弯,到达一家悬挂“群英客栈”招牌的门前,连“请”字都未说一句,直把金童带入她房间。

  此客栈异常幽静,三面靠野,一遍枫林,少女的房间很宽敞,设备也尚称完美,用具也都属上乘之选,与茶店相比,—静一闹,似有两个世界之感觉。

  少女将披风和包袱解下,走至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门,脸对窗口,良久不回身理会金童,似乎在盘算什么。

  金童心情有些紧张,等得很是不耐,遂道:“你要与我算什么帐?”

  少女徐徐回过身来,目角有些湿润,神情却仍很冷淡,道:“听说你已有二位夫人是么?”

  “没有的事。”

  “哼!你毋须骗我。”

  “我并没有骗你。”

  “你骗我与否,我不管你,现在我有两条路给你选择,希望你慎重考虑后答复我。”

  金童心跳加剧,急道:“哪两条路?”

  少女又将脸转向窗外,悠悠的道:“第一条,你夺了我童贞,答应娶我,而且是元配的名份……”

  金童心头一震,道:“这条件……”。

  少女重转过身来,冷然道:“你先听我说完再说!第二条路:你的罪恶深重,若不答应我第一条件,誓不铙你,生死两条路,任你选择!”

  金童乃是个内刚外柔之人,闻言后,不由冷笑道:“我愿意选择死路!”他忘记了他此来目的,是为拉拢少女为他利用,接着,又冷哼一声,继道:“不过,恐怕你还不够能耐置我死地!”

  少女浑身一颤,脸色倏然由红转白,由白泛青,瞬息变了三种颜色。

  此时间,她似乎十分悲戚,也十分愤怒,双眸不停地乱转,半晌之后,见她猛地一咬贝齿,接着,脸上的悲戚和愤怒,顿时烟消云散,浮上娇媚动人而又含着神秘的微笑,慢慢向金童走近,道:“你认为我的条件太苛刻么?”

  金童见她神态瞬息数变,内心更加不安,不自主地连续后退,道:“红儿姑娘,若是我夺去你的……”他欲将红儿失身那晚的经过情形告诉她,但又恐一将事情弄明,失去一大助手。囡为她原是邱如凤的丫头,邱如凤的父亲九爪神龙,是金童的死对头;其次,现古风道人和千古一指正在网罗天下高手,难免没有人向她挑拨煽诱,再则,她是混世巨魔之徒,混世巨废本非正派人士,而也有除金童之宿意。

  于是,他不敢在此难关之前说出实情,即急将语尾煞了。

  红儿嫣然一笑道:“怎么不说下去?”

  “我不想说了。”

  “为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

  “你不说算了,好!我们不谈过去的事,我问你,你此来,是否淮备与嵩山之会?”

  “不错。”

  “你有把握获胜么?”

  “没有十成把握。”

  “有几成?”

  “大概六七成是有的。”

  红儿格格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相信么?”

  “我相信你只有半成,或者半成也没有。”

  金童冷笑道:“笑话!”

  红儿收敛笑容,正经道:“不是笑语,你别以为你身怀威力绝伦的‘风雷扇’,就可目空天下么?”

  “当今武林能接得起我一记扇风的,恐怕还不多见。”

  “这话倒不错,但只要有一二人就够了。”

  “谁?”

  红儿微微一福,笑道:“小女子红儿。”

  “你……你能接得起我一记扇风?你可否知道扇劲是可惊天地而泣鬼神么?”

  红儿仍是淡然笑道:“你可听过‘两仪神功’之名?”

  “听过,令师在冥谷夺取的武功密笈,就是‘两仪神功’。”

  “你可知道‘两仪掌法’的威力?”

  “也许不同凡响,不过,你有否听过‘通天神功’之名?”

  红儿沉吟了一会,道:“没有,大概威力也是不小。”

  “岂止不小,是可推山填海!”

  “你可听过‘天地之子’之名?”

  金童心灵一愕,惊异道:“‘天地之子’?我听钱如命老人家说过,‘天地之子’是天地灵气所宗之地,长出的一种植物,百年开花,千年结果,形如红枣,味酸苦,常人吃之,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练武人吃之,可平增百年以上修为,你难道吃过此等美果?”

  红儿微笑道:“不多,只吃了一只。”

  “啊!如此说,你的内功是相当高?”

  “我练‘两仪神功’,坐关三个月,出关后,功力已不在家师之下,后又吃了一只‘天地之子’,十二个时辰之内,功力又增了许多,现我的功力究有多高,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金童又惊“啊”了一声,半响才道:“你此来是否也要参与嵩山之会?”

  “不错!我是奉师命来的。”

  “令师来不来?”

  “近来他似乎有些糊涂,大概不会来。”

  “怎么糊涂?”

  “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金童倏然记起柳绛珠的话:“‘两仪神功’不好练,如练不得法,必导致走火入魔,失去理智。”

  当下,急问道:“令师也练过‘两仪神功’么?”

  “练过。”

  “对了,令师是练功走火入魔。”

  “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过,‘两仪神功’是异常玄奥,如练不得法,必然理智全失,六亲不认,甚至终身残废。”

  “胡说八道,我怎么不会理智全失,六亲不认?”

  “你大概练功得法。”

  “我的练法是他老人家教的,我未练错,难道他自己及练错了?”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噢!令师怎知有嵩山大会?”

  “古风道人告诉他的。”

  “你是应古风道人之邀?”

  “是的,所以我说你只有半成获胜把握。”

  金童低头寻思,脑筋不停的乱转,暗道:“这可糟了,刚才我只以为她练过‘两仪神功’,武功虽高,亦不足畏,不想还得天独厚,吃了一只‘天地之子’,如不将她拉过来,这一仗,可真是堪虞之处。”

  心念及此,不禁暗叹一声,在一张红木椅上坐下,道:“你难道一点也不念我们旧时的情谊?”

  “谁说我不念旧时情谊,见你寡情薄义,拒人于千里之外。”

  “红儿姑娘,我实有难言苦衷。”

  “什么苦衷。”

  “我姑姑替我作主,已与冥谷壁腹中出来的姑娘和古道老叟的孙女订了婚,叫我怎么能再娶你呢?”

  “三妻四妾的男子多的是,我知道你是嫌我出身微贼,作过人家的丫环?”

  “你别这么说,我姑娘管得我十分严,不但婚姻大事要她作主,就是很小的事,也得经过她的同意。”顿了顿,继道:“可否让我征求一下我姑姑的意思再回复你?”

  “什么时候回答我?”

  “我不敢确实时间,因为我姑姑在一月前就失了踪。”

  “我限你在三天之内答复我。”

  “不成!三天时间太短,我恐怕找不到我姑姑。”

  “哼!若你一个月找不到你姑姑,就一个月不答复我?一年找不到就一年不答复我么?”

  “这个……”

  “请你别施拖延诡计,想我不要参与嵩山之会,好由你逞强,如三天内不答复我,及举行婚礼,别想活着下嵩山。”

  “婚姻乃是一生大事,你怎么如此草率?”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需要三媒六证,父母作主。”

  “可是我……即使找不到我姑姑,我得向祖父的拜兄弟五岳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等说一声,三天转眼即至,怎么成呢?”

  “说几句话,难道要三天!”

  “三老须本月初十始能到达本县,最快也要初十以后始能答复你。”

  “好!我就多给你二天的时间,十一日午牌来此找我,午牌之后,恕不再候,请吧。”

  金童点了点头,慢慢站起,向房门走来,但走了二步,又停了下来,道:“你不是怀过孕?孩子呢?”

  “漏了!”

  “漏了?”

  “我怀着孩子千山万水到嘉禾山庄来找你,你却不负责任,我在一气之下,欲自缢了却残生,不料为家师相救,但因自缢时触动胎气,我虽未死,孩子却漏了。”语间,热泪涔涔下落。

  金童喟然道:“漏了也好。”举步走出门外。

  金童出了群英客栈,茫然信步而走,他心情极端的沉重,不知应如何来处理这件烦恼的事。

  红儿虽是一个可爱而可怜的姑娘,但他不能娶她,也不能向三老开口,否则,假奸夫也要变成真奸夫了,况且他已有了两个未婚妻,而罂粟花也没有死心,将来的发展,尚不知是何结局。

  可是,红儿武功高不可测,如因爱生恨,与他对立起来,嵩山大会的获胜把握,可真少之又少了。

  他一面低头寻思,一面走,不知不觉进入一片茂密的枫林,一阵秋风掠过,发出飒飒之声,一时触动情怀,顺口吟哦出张炎的红叶词:“万里飞霜,千山落木,寒艳不招春妒,枫冷吴江,独客又吟愁句,正船舾,流水孤村,似花绕,斜阳芳树,甚荒沟一片凄凉,载情不去载愁去,长安谁问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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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原词http://www.yasue888.net/cheung_yim.html翰庐网站-张炎張炎(1248-1320),字叔夏,號玉田,又號樂笑翁,本成紀人,家於臨安,俊裔孫。

  宋亡,跡不仕,縱游浙東西,落拓以終,元延祐七年卒,年七十三。炎工長短句,以春水詞得名,人因號曰張春水。有山中白雲詞,樂府指迷。

  綺羅香

  萬里飛霜,千林落木,寒艷不招春妒。楓冷吳江,獨客又吟愁句,正船艤,流水孤村,似花繞,斜陽歸路,甚荒溝一片淒涼,載情不去載愁去。

  長安誰問倦旅,羞見衰顏借酒。飄零如許,漫倚新妝,不入洛陽花譜,為回風,起舞尊前,盡化作,斷霞千縷,記陰陰,綠遍江南,夜窗聽暗雨。

  书中所录半阙稍有误植,旧雨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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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几声杰杰怪笑起自他的身后——

  他心头一震,回首一望,见一个满头白发,身穿黑衣,手挟乌木拐杖,但容颜却很红润的老太婆,站在距他约五六步处。

  他心头又是一震,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忙拱手道:“老婆婆也有兴趣来赏此红叶?”

  老太婆收敛笑声,道:“我哪有兴趣看红叶。”

  “老婆婆既无兴趣看红叶,那么来此何干?”金童明知这老太婆是非常之人,并知是冲着他来的,但为免麻烦,不愿点破。

  老太婆倏然将脸一沉,冷然道:“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勾引我的徒儿?”

  “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的徒儿?你的徒儿是谁?”

  “哼!你还想赖,害得她茶饭不思,一月不到,就憔悴得不像人,你如不说个明白,别想我饶你的命。”

  金童勃然火起,也冷然道:“我从未勾引过人家姑娘,请问,令徒究系何人?”

  “小徒杨金花,人称她为罂粟花,你……”

  “啊!你就是万年妖精老前辈?”

  “哼!你也叫我万年妖精,真不想活了?”

  金童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暗道:“糟!这老魔头真的要参与嵩山之会……我不能得罪他,最好用计也将她拉过来,或者不让她参与大会。

  心念甫落,又一拱手道:“晚辈一时失礼,请老前辈海涵。”

  “废话少说,你为什么勾引我的花儿,快给我一个交代?”

  金童暗道:“天知道,我何曾勾引过她,完全是你的贤徒不知耻,死命的来缠我。”他虽如此自语,却不敢说出口来。

  当下,道:“我与杨姐姐之交,并非我勾引她。”

  “哼!难道是她勾引你不成?”

  “她也没有勾引我,我们是由相识进入朋友的关系。”

  “我本想俟嵩山之会才与你相见,但为了花儿,我不得不将私事放在前面。”

  “杨姐姐怎么啦?”

  “她使我伤透脑筋,不许我参与大会。”

  “晚辈与你老人家并无冤仇,你何以一定要与我过不去呢?”

  “我是为挽救整个武林的厄运,想想看,你出江湖只不过一年多,就杀了多少人?我不及时出来阻你杀劫,再过一年,恐怕所有武林同道都要被你杀绝。”

  “晚辈并非像你老想象的那么好杀,有很多事,往往都是不是已,将来总会大白于武林的。”

  “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了,现在我要你立刻跟我走。”

  “去哪里?”

  “去看花儿。”

  “现在哪里?”

  “在登封城中嵩客栈。”

  “好!我这就同你去。”

  “慢点!”

  “老前辈有什么指示?”

  “我有几件事问你。”

  “请问吧。”

  “你能不能不参与嵩山之会,立即带花儿返君山?永不露面江湖?”

  “不能,我有二代未报的血仇,还要寻访我姑姑的下落。”

  “好,此事不谈,你见花儿时,能不能亲口对她说,你不喜欢她,恨她,永远不再与她来往的话?”

  “她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好,此事也不谈,你能不能假意对她说,嵩山会后,即与她结婚,叫她恢复饮食的话?”

  “叫恢复饮食的话,我可以对她说,但她听不听,我就不敢担保了。”

  “你如肯假意对她说会后即结婚,要她好好保重身体,她自会昕你的话。”

  “我不能说口是心非的话。”

  “三件事你都没法答应我,我也不要你去看她了,不过,我先警告你,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活不成!”声音虽低却像当头霹雳的感受,耳鼓嗡然,心气浮荡。

  金童脑筋一动,顿时抓到万年妖精心中弱点,由这番谈话中,知道万年妖精,视罂粟花如掌中珠,为了罂粟花,万年妖精绝对不会要他的命。

  倏然,胆量大增,冷笑道:“万下杨姐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前辈也别想再活!”

  “你这话怎么讲?”

  “你有杀徒之罪,我要替她报仇。”

  “老身罪之何来。”

  “她叫你不要参与嵩山之会,你却不听,硬要把她气死,这不是你之过……”

  蓦然,一阵沉稳的话声传来——

  万年妖精急道:“你既不肯听我的话,只好嵩山再会了。”话落,身动,瞬间,人已消失。

  金童循声看去,见七八人入林而来。

  他再细看,七八人都曾在茶庄见过面的,那老太婆和那美丽少妇也在其中。

  他恐几人再看他的宝珠,不愿麻烦,也急着晃身而去!

  走出树林,返回市中,时已未牌了。

  他投宿在很小的一家客栈,睡了一觉,晚饭后,即出外视察市镇地形,想挨至夜深时,前往有钱人家取些钱两,作饭宿之需。

  此时,已夜幕低垂,大地呈现一遍苍茫之色。

  陡见一个中年文士,在他前面十余丈处,晃了一晃,身法快得出奇,只是一眨眼,即已消失。

  他虽觉得那文士身段很熟眼,但为了盘费,他却未穷究那文士是谁?

  他在东门街看中一户有钱人家,并在那有钱人的附近勘察了一番,才返回客栈。

  二更后,他略装束了一下,即离客栈向东门前行。

  冷月清照,金风徐吹,哄闹一天的市镇,如今是那么的寂静。

  他拖着瘦长的身影,独步徐行,心情异常孤寂,也异常紧张,更怀着无比的愧疚。

  他想打消此念,但,饭宿费又无着落。

  他忽然猛一咬牙,暗道:“今夜取他十两银子,以后还他二十两有何不可,何必犹豫不决?”

  心念一转,旋即一纵身,登上屋脊,几个起落,即已到达那户有钱人家的正厅屋脊。

  侧身细听,半晌,毫无动静。

  他纵至后栋,跳落花园,又静听了半响,只闻秋虫唧唧,桂香袭人。

  他走近出花园的后门。心头忽然狂跳。暗道:“糟!我没刀没剑,怎能弄开此门,我总不能将此门推开呀!”

  他伸手轻推了一下人屋之门,“哎”然一声,竟然应手而开!庆幸的道:“啊!幸得未加门闩。”

  探首运目内望,见是一条甬道,旋即闪人甬道,走了约七八步,便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内厅!内的左右,各有一房,房门紧闭。

  他想:“此二房,一定有人,我不能惊动他们,往前厅看看再说。”

  经过一个小庭院,伸手推了一下通往前厅的门,也未加闩。他暗骂:“此人家好不大意,所有门都不加闩。”

  心语间,已到达一间宽敞的客厅,厅的左右备有两门,均紧闭着。

  花园,后厅,前厅,及六间卧房,除园中的风声和虫鸣外,偌大一个家庭,一点声音和一丝灯光都没有,而前后厅的门,均未加闩,应算是一件怪事,但金童初次作盗,并不知其中之怪。

  他走至左侧的第一房门,正欲伸手推时——

  突闻一声惊叫——

  声音似出女人之口,含着极度的恐怖!

  金童心头一震,忙缩回手来,闪至暗处。

  但,那声惊叫之后,良久,仍不复再闻声音。

  他细忖:“那叫声好奇怪,既惊慌,又恐怖,似是被害之人迸发的最后一声余音。”

  他又忖:“她发现了我么?不对,声起后厅,怎能发现我,晤!前后厅门未加闩,恐怕有我一样来意的人先到了这里……唔!不对,若也是为了盘费而来,又何必惊动于人呢……

  莫非是采花盗不成?”

  心念及此,侠心陡现,即急返回后厅。

  当他一人后厅,即闻右侧房中,传出一阵“嗦嗦”之声。

  在义侠之气激动之下,竟忘了他的身份和此来目的,伸手敲了一下房门,喝道:“好大胆的贼子,竟敢来此偷香窃玉,快滚出来,吃小爷一记掌风!”

  喝声异常宏亮,足可惊醒前厅及熟睡之人。

  但好半响,但面对的房门内,不但无人答应,就是其他房中的人,也未被他的喝声惊醒。

  他伸手推了一下房门,门内加了闩,没有推开,只发出一阵“轧轧”之声。

  房中忽然传出人的笑语:“小子你急什么,大爷事毕之后,自会出来。”

  金童乍闻此言,觉得此人声音甚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勃然怒火高烧,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新姑爷,我泰山泰水都不来管我,你作小舅子的,哈哈!又何必在此大呼大叫?”

  那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偷香被人发现,不但毫无惊惧,反而与人耍牙花。

  金童越听此人声音,越觉熟耳,却总想不起是谁?

  他怒喝一声,运掌猛力一推“嘭”的一声,房门应掌“哗啦!哗啦!”的全部破碎。

  房门虽被他击碎,但他恐被人暗算,不敢进入,反后退一步,运气护体,喝道:“大胆贼子……”

  “小子你太煞风景了,大概你尚不知大爷我的厉害!”话落,由房中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白脸中年人。

  见他头未戴帽,脚未穿芏,只披了一件白色儒衣,奸笑盈盈,毫无忌惮地走出。

  当他跨出房门,彼此目光一对,都不禁一愣。

  那人在一愣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惊得不知所措,但也只是一瞬,即又恢复原来骄狂的神态。

  金童在一愕之后,怒火更炽,冷然笑道:“原来是阁下你!”

  那人也冷笑道:“想不到么?”

  “真未想到,你还敢目无王法。”

  “嘿嘿!我已找你多时了,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二位兄弟可以瞑目九泉了。”

  “但愿能如你心愿,走!我们到后园去!”

  “嘿嘿!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大爷已非吴下阿蒙了,走!就先让你开开眼界吧!”领先走出后园。

  金童恐他趁机逃走,紧随在他的身后。

  那人回过身来,悠闲的道:“看你姑姑的面子,今晚饶你死罪,不过,你必须乖乖地跟我走!”

  “真是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你桃花贼吴一奇,也敢在金童面前狂傲至此,剑眉一扬,喝道:“桃花贼!今晚我若被你逃了,誓不为人!”

  话声甫落,右掌一挥,一道白雾,疾射吴一奇胸前!

  桃花贼吴一奇冷哼一声,不闪不避,随手一挥发出一团黑气,迎接金童疾来柔劲。

  “波”的一声,金童在大意之下,竟被震得胳臂发麻,连退三步。

  但见桃花贼吴一奇,却只退后一步。

  谁敢相信,一个武林二三流的人物,埋名未及一年,竟能将威震武林的金童震退,这不是怪事么?

  事实摆在眼前,桃花贼确非吴下阿蒙了,当今武林已无几人能与其相提并论了。

  他行为肮脏下流,是武林的败类,而又极富心机,今晚金童如不能将之除去,今后的江湖,将要掀起更大的浪涛了!

  他一招将金童震退,哪还肯给金童缓手,立即闪电般的欺身而进,左掌直推,右掌横扫,既快又狠!

  金童步子未稳,右臂又被震酸麻,一时使用不便,竟被逼得左一踉跄右一踉跄,无还手之机。

  尚幸他的“醉八仙”步法精妙,及有护体气功,否则,不死也必重伤。他突然怒吼一声,身子一摇,顿时直线上升,高达六丈有余,一斜身,泻出五六丈之外。

  桃花贼大喝一声:“哪里走!”双掌齐挥,发劲追去!同时,运步向金童泻落的方向欺进!

  金童脚一点地,翻手一招“雷厉风行”劲如狂涛,风雷交加,封住桃花贼的冲势。

  桃花贼前欺之时,未运集全力于双掌,不敢硬接,急忙煞势侧闪。

  就在他煞势侧闪的一瞬间,金童已缓过手来,急忙运功冲散凝结右臂的气血,反向桃花贼慢慢走来。

  他有了刚才的教训不敢再大意,冷然道:“阁下武功确非昔比,再接我一招试试!”

  桃花贼嘿嘿冷笑道:“接你十招也无妨,发招吧!”

  金童不再打话,施出八成功力,以“雷霆万钧”招式推出,劲出时,声若万马奔腾。

  桃花贼第一招,只用了七成功力,就将金童震退,以为金童还是与以前一样,武功并未增进。立即挫腰沉步,以十成功力硬接!

  双方掌劲乍触,平起一声震天价响,顿时,地皮波动,房舍摇摆,园中花落叶飘,尘土蔽空。

  金童后退一步,胳臂微麻,心气微荡!

  但见桃花贼,却没有第一次对掌时那么好了,顿时,登!登!登!直退出一丈之外,脸色大变,满布惊惶之色,双目圆瞪,射出暗淡的光芒!却未吐血,也未倒地。

  金童这一招,少说也有万斤之力,桃花贼居然能硬接而不吐血倒地,虽退后了六七步,却也难能可贵。

  纵观当今武林,能有桃花贼这等内力的人,实在是不易找到。

  金童慢步走上,冷笑道:“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想还是如此不济,不过,你能接下我一掌,已算是很有成就了。来!再接我一掌……”

  蓦然,“嗖!嗖!”两声,自屋脊跳落一少一老两个女人。

  老的年约六旬,少的年约二十五六岁,均身穿黑衣。

  二人乍然现身,金童和桃花贼,都不禁一愕。

  金童运目一看,心头又是一愕,暗道:“是她们二人?在此半夜三更,因何事到这里来?”

  老少二人一落脚花园,即向金童和桃花贼走来。但,至距二人约二丈许时,忽然停住,少妇并即转过身子,秀脸上倏然涌上两朵红云,低声骂了声“禽兽”,移目别望。

  老少二妇之此种神情举止,原来是看见桃花贼吴一奇,只穿了一件儒衣,没有穿裤子,而儒衣又没有扣上纽扣,被风一吹,男人的羞处,全然露了出来。

  桃花贼乍见二女,脑筋一动,计上心来,即拉儒衣遮住羞处,急道:“请二位挡驾一下,待在下回房一会后,再来助二位!”语毕,即回身向房中奔去。

  金童怒喝道:“想走么!拔步就追。”

  老妇忙纵身一跳,截任金童去路,道:“慢点!”

  金童急道:“快走开,别让他跑了!”

  老妇道:“他是何人?”

  此时,桃花贼已奔至入屋的门前,回头抢先答道:“在下是这里的主人,他来强奸我妹妹,故与他打了起来。”话落后,人已进入黑嬲黝的甬道。

  金童来不及辩驳,运气功将老妇拨开,纵身前扑,但已不见了桃花贼的人影。

  他站在入甬道的门前,气得星目圆睁,剑眉倒竖,却不敢突然进入。

  因为武林中有句“逢林莫追,遇黑莫进”的谚语,是免敌明我暗,遭敌偷袭的意思,金童出道已一年多了,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老妇被金童打了一个踉跄,但她并未停止,即急随后跟来,喝道:“站住!”

  其实,金童早已停止前扑,回过身来,冷然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老妇冷笑道:“我管他是什么人!我问你,你这等年轻一表人才,武功又高,何以不好好做人,作一番大事,偏偏要作伤天害理,苟且不法之事?”

  她不问青红皂自地把金童教训一顿,气得金童浑身发抖,怒道:“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又偌大一把年纪……”

  老妇冷笑道:“女人?嘿嘿!你若再不洁身自爱,老身断言,你必毁在女人之手。”

  金童暗想,我哪里会像你想象的那么下流,但是你这话也许不无道理,旋即反问:“前辈你有否听过桃花贼之名?”

  老妇一愣,道:“听过,桃花贼吴一奇,是武林中的败类!”

  “你认识桃花贼吴一奇么?”

  “不认识!”

  “刚才那人就是武林败类吴一奇……”

  老妇惊讶道:“你说什么?他就是桃花贼吴一奇?”

  “不错,他在这里偷香,被我碰着。”

  “他不是这里的主人?”

  “你相信他的话么?”

  “唔!看他头不截帽,脚不穿鞋,衣衫不整的狠狈情形,我一切都明白了,让我去教训他一番。”语毕,走向门口。

  金童忙拦阻道:“吴一奇已非昔日的吴一奇,不知得了什么奇遇,武功已增数倍,而他诡计多端,还是由我领先吧!”话落双掌护胸,领先进入甬道,老妇也随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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