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蜜已泄漏 姥山被围剿




  三杰大惊,吴元俊抢先说道:
  “他们是草民从外地请来的,不会武功。”
  快刀王立道:
  “不会武功,较较手劲也可以。”
  他可不是说着玩,卷起袖子,拉来一张椅子,又道:
  “你们那一位先来?”
  又是霸王强上弓,卜常醒深知不跟他扳扳腕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得放下钓竿,过来说道:
  “请这位大爷高抬贵手。”
  蹲下半个身子,本打算应付一下,输了就了事,那知两只手甫一接触,猛可间,王立突地拔刀在手,照准他的脑袋砍下来。
  变生仓卒,彼此又近在咫尺,不躲必然脑袋开花,躲吧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被揭穿。
  其实,他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事,完全是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一跃避开。
  一跃之势,美妙绝伦,王立一刀落空,砍碎了一张椅子,大声喝问道:
  “你是谁?可是那个醉鬼卜常醒?”
  “上!”
  时机稍众即逝,神州四杰那有时间理会他,卜常醒一声令下,方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向万德山。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们既定的计划,尤其是猝然施袭,应可十拿九稳,怎奈庐州三凶、张敏以及两名刀客的反应出奇的快,四杰攻到的同时,万德山的四周已多了一道肉屏风,十个人硬拚一招,胜负难分。
  快刀王立已经猜透了十成十,挥舞着大刀,道:
  “果然是你们三个,快说,钦命要犯方少飞那小子呢?”
  神州四杰心里明白,他们致胜的机会只有适才那一瞬一招,一击不中,凭自己四人之力,已无取胜的可能,必须照计行事,在水中一较短长。
  王立余掌未落,四杰弹身倒纵,已跳落水中。
  这就是开始反击的信号,四杰一纵出亭外,方少飞等人便掌剑刀斧齐舞,以最快的速度破坏“怡然亭”,部份高手并以长枪长矛穿刺木板,或以暗器施袭,霎刻间“怡然亭”
  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轰隆隆”的一声,亭子塌下一角,脚下又莫名其妙的冒上来无数刀剑枪矛,暗器复如雨点般洒下,万德山吓得面无人色,在两名刀客的严密保护下,冲上小桥,向岸边飞奔。
  四杰计划周密,哪有活路可逃,魏总管早已领着三名护法,及一批事先埋伏的高手,将通路封死。
  情况险恶万分,惨叫声此起彼落,庐州知府万大智连中数枚暗器,身上血流如注,痛得他连声鬼叫不已。
  万大才的脚板被长矛穿了一个大洞,就成跛脚鸭。其余诸人亦皆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受了伤。四杰借着地利水势,占尽了上风,眼看胜利在望。
  “怡然亭”已全部倒塌,还剩下半截摇摇欲坠的小桥,靠岸的那一边,魏总管早将桥墩砍断,卜常醒、方少飞等人又在水中大声喊:
  “杀!”不时冒出水面,凌空出击,一向呼风唤雨的万太师,已成俎上之肉,瓮中之鳖。
  实则万太师是有备而来,在“怡然亭”内命刀客以较技为名逞凶,就是有计划的行动。其实,万德山早已得到消息,得知方少飞师徒匿居姥山,杀人的目的,一方面固在削弱敌方实力,主要还是想逼方少飞师徒现身,没料到四杰早有应敌之策,目的未达,竟遭反制,自己反而陷身险地。
  不过,并非绝地,因为他也预置有可怕的伏兵。
  正当魏总管领着一拔子人,张弓搭箭,准备射杀万德山父子祖孙,王立、张敏等一干鹰爪时,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已如幽灵一般从后面掩至,不问青红皂白,不管张三李四,逢人就杀,遇人就砍,一场混战下来,前后不过转眼工夫,魏总管等人便皆遇难身亡,做了刀下之鬼。
  岸上阻碍一除,两名刀客架着万太师飞上岸去。
  其余的人却没有他那么幸运,一步之差,小桥已倒,全部落入水中。
  天赐良机,失之不再,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方少飞在心中积压了太多太多的怨恨与屈辱,这下可逮住了报复,泄恨、除奸的好机会,大家利用五六年来苦练的绝佳水性,在水中展开了一连串壮烈的扑杀行动。
  眼看快刀王立抓着一块浮木,正在往上爬,卜常醒潜行丈许,乍然冒出半个身子,咬牙切齿的喝道:
  “姓王的,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命到天明,明年此日,就是你的忌辰!”
  夺下浮木,劈面就是一拳打过去。
  通!这一拳好重,正中胸膛,王立当场喷出一口血水来,但他生性狡猾,竟利用这一拳之力,弹出水面,再一个大回旋,人已上了岸。
  大家的化装给水一泡,早已洗尽,恢复了本业面目,王立一见是卜常醒,暴跳如雷的道:
  “醉鬼,果然是你,这笔账老夫要你付出干百倍的代价来。”
  醉侠卜常醒道:
  “别喳呼,有种你就跳下来。”
  快刀王立是个旱鸭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无计可施。
  庐州三凶、张敏、万大才可没有这么幸运,被包布书、吴元俊在水中揍得晕头转向,飘来荡去,最后还是踏上断裂的桥桩,相继逃到岸上去。
  均已变成落汤鸡,狼狈不堪。
  万大智的遭遇最惨,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木板,正打算游到岸边去,先是被人在右脚上捅了一刀,后来左腿也被人从水中拉住了,正自惊惶间,彭盈妹拨开一道水花,游过来说道:
  “万大人,还认识我彭盈妹吗?”
  万大智一听是彭盈妹,本来就已经吓出窍了的魂,这时已不知去向,想逃吧,水里边又有人拉住不放,丑态百出的哀哀求情道: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为了万大智,含恨十五年,至今额头上还留下一个伤疤,正因为奇仇未报,她仍待守闺中,彭盈妹岂会轻轻放过他,恶狠狠的道:
  “万大智,我可以饶你,但被你奸污,难以数计的妇女却不饶你,留你在世,天晓得还有多少人要遭殃。”
  万大智的骨头,一下子全酥了,软了,告饶的话一箩筐,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姑奶奶大慈大悲,肯饶我一命,从今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敢凌辱妇女了。”
  水里不比地上,但他还是不停的磕头,弄了一头的水。
  彭盈妹那有闲情跟他磨蹭,寒脸说道:
  “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到阎王老子那边忏悔去吧。”
  心一横,牙一咬,出掌如电,蓬!一掌贯顶而下,脑浆迸裂,仅在水中冒出一小串气泡,便告气绝身亡,沉入湖底。喷出的鲜血,却染红了三丈方圆的水面。
  同一时间,朱祐桢、万家栋那边也有好戏上演,这两位“表兄弟”运气不坏,落水之后,马上抓到一张大桌面,朝岸边游去,此刻,卜常醒正在对付快刀王立,包布书、吴元俊在追逐张敏他们,彭盈妹跟万大智冤家路窄,更是分不开身,这二人近来又跟着王立学了不少绝活,万家栋天生神力,更是如虎添翼,吴总寨主的属下勇将居然拦他不住,被他连杀数人,突出重围。
  突见侧旁浪花汹涌,水纹有异朱祐桢方自说了一句:
  “是不是鱼?”方少飞已自水中窜出,一屁股坐在大桌面上,道:
  “是吃人的鱼!”
  方少飞、朱祐桢、万家栋,这三位儿时的“游伴”,这时俱已长大成人,且多年不见,自然甚觉陌生,方少飞还好,在“怡然亭”时,他已在水中识得二人,朱、万则一时竟认他不出,齐声渴道:
  “哪来的野小子。”
  猛地摇晃一下桌面,吓得二人赶紧死抓住桌面不放,方少飞从容不迫的道:
  “才五六年不见,你们真的不认识我了?”
  朱祐桢定目细看,忽然惊叫道:
  “你——你是方少飞?”
  方少飞目注二人,道:
  “不错,我正是曾经被你们欺负过的方少飞。”
  万家栋舞动着手中钢刀,厉色喝道:
  “好啊,原来是你,我爷爷正愁捉你不到,看刀!”
  这小子真狠,说干就干,一刀劈头砍下。
  朱祐桢动作也不慢,适时刺出一剑,外加一掌。
  二人出手极快,招式又狠,存心想要方少飞的命,刀光剑影之中,方少飞已一个筋头,又翻进水中,刀剑已近,目标顿失,想收也来不及,哨的一声火星进裂中,二人反而窝里反自己干上了。
  这一刀一剑皆使足了全力,一撞之后,余力未尽,齐皆砍进桌面里去。
  “表兄弟”二人吓一跳,正想全力拔出来,大桌面好像长了翅膀,向上面飞起来,而且力道甚猛,一个不小心,万家栋的下巴被撞得皮破血流。
  桌面不会长翅膀,也不会自己飞起来,自然是方少飞在作怪,二人惊魂未止,桌面又陡然下降,在他们的头上撞出个包,上半身更是一块青,一块紫,还沽咚咕咚喝了不少水,连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方少飞这才歇下手,一屁股坐上大桌面,稚气十足的说道:
  “你们来捉呀,杀呀!”
  万家栋鼻歪嘴斜的吼叫道:
  “小爷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腾出水面,扬掌猛攻,这小子牛性大发,尽管连番受挫,依然狠劲十足,恨不得一掌将方少飞劈成肉泥血酱。
  方少飞冷然一晒,臀下用力,恰好桌面飘退两尺,万家栋一掌落空,打在桌面上,劈!水花乱溅,一只手掌马上肿起来三分高。
  “你找死!”
  朱祐桢从身后攻来,喝声中方少飞飞起一脚,正好踢中他的腮帮子,身子一旋就沉入水中不见了。
  万家栋根本不会水,必须扶着桌面,但他生性好强好斗,至今仍不服输,破口骂道:
  “不要脸,仗着你会水就欺负人,有种的咱们到岸上去。”
  方少飞冷哼了一声,道:
  “你们以二对一,以多欺少,那里吃什么亏。”
  万家栋气得连脏话都骂出了口:
  “操你妈,小爷今天非要宰了你不可。”
  方少飞双脚在水中一拨,桌面向前猛一撞,撞得他身子一歪,索性将钢刀拔出来交给他,道:
  “杀呀,刀在你手中,头在我脖子上,有本事就来拿。”
  万家栋怒吼一声,道:
  “小爷我正要来拿!”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一次不敢直砍,改用横扫,刷!刷!刷!一瞬间便是五六个来回,刀法奇快,颇有他师父快刀王立的几分功架。
  不论是谁,一旦被他得手,不削成薄片才怪。
  却连方少飞的毫毛也没沾到,刀锋掠顶而过,方少飞已沉入水中,因恨他手段太辣,立将万家栋拖下来,按住他的脖子,狠狠的灌了他一肚子的水,气忿忿的说道:
  “万家栋,你好毒辣的手段,我今天就将你葬在此地喂鱼虾,免得将来仗势欺人。”
  灌水已足,又饱以拳脚,眼看万家栋已是奄奄一息,忽然想起布笠人的话来,只可以狠狠的凑他,绝对不可以杀他,心想: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不成我与他之间还会有什么瓜葛?”
  他哪里知道,牛兴夫妇曾为他丢了二条命,万家栋正是恩人之后,但他对弓先生的话一向谨遵不违,想到这里,气便消了,将他拖出水面,放在桌子上。
  朱祐桢也喝了不少水,抓着一块小木片,正载浮载沉,方少飞虽然不知道,假如他是方御史的养子,那么,现在的朱祐桢,应该是他的二哥,而是基于布笠人的嘱咐,也找来一块大木板,将他拖上去。
  这个时候,正是王立、张敏、万大才、庐州三凶逃上岸去,万大智亡魂丧命的同一时间,也正是神州四杰师徒最得意的时刻。
  因为,就在朱祐桢、万家栋半醒半昏,半飘半游至岸边,被王立、张敏救上岸的当口,四下里号角齐鸣,喊杀震天,万太师调集的兵船水师,已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开到。
  方少飞抬头一看,天哪!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在百条以上,水军皆齐集船头,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万太师睹状好不兴奋,一面作着手势,一面拉大嗓门,声若洪钟似的道:
  “给我杀!”
  船上马上有了反应,号角再起,是发箭的讯号,密密麻麻的箭雨,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似遮天蔽日的乌鸦,更好似雷公发怒,撒下万道闪电,湖面上乒乒乓乓处处都是箭簇。
  水师发出来的箭实在太多,而且持续的时间又长,躲不胜躲,防不胜防,巢湖三十六寨的弟兄们抵挡不住,立刻有伤亡出现。
  兵船且战且进箭雨且行且发,像赶鸭子一样,吴元俊安排在水中的弟兄很快便被驱赶至一处极小的水域,伤亡却大大地增加。
  万太师拉直喉咙喊叫道:
  “杀掉卜常醒、吴元俊、包布书、彭盈妹者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太师在岸上话甫出口,水军便执刀持矛,争先恐后的跃落湖中。
  水军人数太多,又极骁勇善战,巢湖三十六寨的弟兄无法招架,霎时便已溃不成军。
  卜常醒声急语快的说道:
  “元俊,你不是说还有一支伏兵吗?”
  吴元俊道:
  “还有十寨人马,被魏总管安排在数里外待命,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这十寨的弟兄可能业已遭劫,即使幸而未为水师发现,及时赶来,恐亦非水军的敌手。”
  包布书道:
  “那怎么办,干脆杀上岸去,跟他们拚了算了。”
  卜常醒道:
  “杀上岸去,合咱你四人之力,打不过王立、刀客,留在水中,也不是水军的对手。”
  彭盈妹亦知处境艰险,凶多而吉少,道:
  “那依大哥之见,该当如何?”
  卜常醒道:
  “咱们兄弟的死生微不足道,无论如何得设法让少飞逃出去。”
  方少飞不以为然,道:
  “四位师父不走,少飞也决定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卜常醒闻言大为不悦,板起脸孔斥责道:
  “胡说,为师的含羞忍辱,将你教育成人,为的是除奸魔,伸正义,不是叫你寻死觅活,立刻给我潜离姥山上岸去,这是师命,不得有违。”
  师命如山,尽管方少飞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敢违抗,只好含泪答应下来,道:
  “大师父,徒儿上岸之后,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吴元俊望望将晚的天色,道:
  “你绕过姥山,在西边上岸,三河镇的西头街尾有一家烧腊店,是魏总管他爹开的,为师的得能侥幸不死,明日清晨,会在那里候着。”
  卜常醒补充了一句:
  “若超过午时未到,多半吉少凶多,你不必久候,应即刻远离巢湖,设法与布笠人取得联系,再定行止。”
  这话无异在交代后事,方少飞心头一酸,泪已簌簌而下,但师命难违,只好潜入水中,用力游开。
  神州四杰则浮出水面,四处冲杀,藉以乱人耳目。
  方少飞凭着自己的机智与本事,总算逢凶化吉,履险为夷,顺利突出围困,当他登上岸时,已是精疲力竭,夜幕也早已深垂。
  远远望,姥山那边一片火海,巢湖三十六寨的基业尽付之一炬。
  隐隐中尚有零星的杀声传来,一股寒意不由的从他的脚底升上,而他的心却在一个劲的往下沉。
  显然恶战已近尾声,四杰命运未卜,方少飞一脸怅惘,满心凄苦,夜风过处,陡觉透骨生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湿淋淋的,更由于在水中浸泡太久,双掌尽是水皱,甚感不适,心想:
  “不论如何,我也应该先将衣服烘干歇一下,明晨才有精神去找师父,倘若一病不起,如何对得起四位老人家。”
  当即向附近农家借了火种,在荒山里找了一个洞穴,拾柴引火,烘干衣服,就在山洞之内,昏昏睡去。
  由于疲劳过度,这一觉竟然睡过了头,直至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时分才醒过来。
  急忙向西行去,找到三河镇,在西边的街尾,果然有一家“老魏烧腊店”。
  奇怪,大白天的,烧腊店的门面半掩半闭,竟未开门营业。“笃!笃!笃!”叩门三响,里面也没有人出来应门。
  “请问里面有人吗?”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请问有人在家吗?”
  死寂依旧,无人答话。
  方少飞愣了一愣,侧身而入,店内烧鸡腊肉,火腿香肠,琳郎满目,但入鼻的不是肉香,却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柜台上,赫然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却不见尸身,方少飞壮着胆子,朝柜台内一望,原来尸身就倒在里面,是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
  再往里去,是一个小天井,也是一个小的三合院,在水井旁又发现一具尸体,是一位老妇人,井边还有一堆待洗未洗衣物,无疑是在晨起洗衣之时,被人闯入,一刀毕命。
  方少飞越看越是心惊,自己与师尊在此有约,烧腊店却闹出人命来,不知四位师父是否来过?杀人的凶手又是谁?
  满腹的疑云正无法索解,忽闻东厢房内有呻吟的声音,方少飞冲进去一看,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卧血泊中,全身伤痕累累,已是奄奄待毙。
  方少飞俯下身去说道:
  “老人家可是姓魏?”
  好半天老人才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汉是姓魏,你大概就是方公子吧?”
  方少飞从小饱读诗书,颇懂得敬老之道,毕恭毕敬的说:
  “是,在下方少飞,老先生想必就是魏总管的老太爷?”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眶内淌下了两行老泪。
  方少飞注视一下屋内的陈设,皆井然不乱,老人的手边还放着一个青布包袱,显非盗匪所为,道:
  “老先生,这是什么人干的?”
  老人喘息一阵,道:
  “是一个跟公子差不多大的少年人。”
  “少年?他是谁?”
  “老汉也不清楚,跟在他身边的人叫他万少爷。”
  “哦,我知道了,这个小子高高大大的,使一把刀?”
  “是使刀,也很高大。”
  “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一位锦衣少年,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还有一个俗家人。”
  “他们为何要杀老丈全家?”
  “他们是在追查公子的下落,老汉说不知道,那个被称作万少爷的人就挥刀行凶。”
  “可恶!可恶!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下次再遇上他绝不轻饶。”
  “方公子认识他?”
  “嗯,他叫万家栋,是大奸臣万德山的孙子。”
  微微一顿,方少飞随又说道:
  “我师父他们来过没有?”
  老人已是气若游丝,拚足余力说道:
  “总寨主一早曾经来过。”
  “只有我二师父一个人?他人呢?”
  “嗯……就是寨主一人,已经走了,”用力将那青布包袱提起来一寸多高,说道:
  “总寨主命老汉将这个包袱交给方公子。”
  方少飞急急迫问道:
  “我其他三位师父呢?二师父到那里去了?”
  老人提着那个青布包袱,一直不放,摇摇头,表示不知!
  方少飞接过包袱,道:
  “我二师父可有什么话交代?”
  老人的伤势太重,失血又多,此刻已濒油尽灯干之境,仅仅吐出来一个字:
  “有。”
  方少飞用手扶正老人将要垂下去的头,道:
  “我二师父说什么?”
  老人的刀伤处已经冒出气泡,呼吸若有若无,鼓足最后的一点点力气,也仅仅说出“总寨主交代”五个字便告撒手西归,至于铁掌游龙吴元俊交代了些什么?卜常醒、包布书、与彭盈妹的生死下落如何,也跟着他的死亡带到阴曹地府去了。
  方少飞急得不得了,奈何人死不能复生,急也是白急。
  想起了老人交给自己的包袱,以为里面或许可以寻得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打开来一看,那只是一包银子,并无片纸只字。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孤独无助,从小有父母的呵护,及长大又有师父的关注,而现在他却必须由他自己来决定他该走的路。
  “先回去姥山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查不明师父们的行踪死生,我心何安?”
  心意既决,随即退出老魏烧腊店,回头路向东行去。
  由于业已拿定主意,心绪自然平静不少,他自昨午起便粒米未进,这时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于是信步走进一家饭馆。
  正当午膳时分,馆子里生意不恶,已上了八九成的座,方少飞选了角落里的一个空位坐下,叫了一碗面,四个馒头。
  正吃喝间,中间的桌座起了争执,一位穿着华丽,秀发蓬乱,脸上似是涂抹了不少尘垢泥污的姑娘,喝饱喝足之后,起身就走,被小二哥在门口拦下来,道:
  “姑娘,你还没有付银子。”
  姑娘摸嫫口袋,惊“哦”一声,道:
  “哦,对不起,我忘了带银子,挂个账好了。”
  小二哥一怔,指着壁上的牌子道:
  “现金交易,恕不赊欠。”
  姑娘蛮不在乎的说道:
  “那我改天给你送来好了。”
  绕过一张饭桌,想要出门而去。
  却被小二哥死死拉住不放,并向姑娘吼叫道:
  “想白吃白喝是不是?告诉你,办不到,看你灰头土脸,却穿绸戴缎,不伦不类的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娘被他的恶言恶语所激怒,反唇相骂道:
  “人不死,债不烂,杀头也不过碗大的一个疤,你凶什么,惹恼了姑奶奶,小心我砸烂这个鸟店。”
  二人越吵越凶,掌柜的,跑堂的,甚至打抱不平的食客也上来帮腔,双方拉拉扯扯,闹得不可开交。
  姑娘自知理亏,倒还颇知自制,掌柜的却得理不饶人,硬要拉着姑娘见官去,方少飞见此情景,心生不忍,招招手,说道:
  “掌柜的,这位姑娘一共欠了你多少银子?”
  掌柜的过来说道:
  “这个野丫头穷装阔,点了满桌的菜,不过浅尝即止,客官,他这桌饭菜一共是一两二钱三分。”
  方少飞心想:
  “没有银子又不太饿,干嘛点那么多菜,真是神经病。”
  打开包袱,取出一绽一两半的碎银子,交给掌柜的,指着自己的桌面,道:
  “两桌加在一起够不够?”
  掌柜的见有人付账,马上堆下一脸的笑容,连说:
  “够了,够了。”
  扭过头来,又对那姑娘说道:
  “今天算你走运,遇上这位好心的公子,还不快谢谢人家。”
  姑娘倒还真听话,上前福了一福,娇滴滴的道:
  “谢谢公子慷慨解囊。”
  方少飞笑道:
  “哪里,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姑娘请坐。”
  姑娘毫不客气的坐下来,两只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的在方少飞身上转来转去。
  看得方少飞怪不好意思的,道:
  “姑娘吃饱没有!”
  姑娘好大方的道:
  “如果你要请客,我还可以再吃一点。”
  方少飞本来是句客套话,但话既出口,自然无法收回,也不能不请,笑道:
  “姑娘要吃什么,请自己点吧。”
  姑娘毫不客气,端足了架子,对掌柜的说道:
  “照姑娘我所点的样子,再来一桌。”
  方少飞心说:
  “开什么玩笑,刚才那一桌菜,根本没有吃多少,现在又要,你倒真会慷他人之慨。”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又不便说话,只好叫掌柜的照着姑娘的意思去办。
  生意人唯利是图,掌柜的尽管觉得姑娘未免太过份,甚至是有意作弄人,菜还是照做照上,很快便摆满一桌子。
  方少飞见她连筷子都不曾动一下,道:
  “咦,你怎么不吃呀?”
  姑娘双手支颐,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道:
  “你吃吧,这一桌菜本来就是为你叫的,出门在外,四个馒头一碗面太寒伧,也不营养。”
  闹了半天,菜是为自己叫的,方少飞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略带愠意的道:
  “什么?是为我叫的,对不起,在下一向饮食简单,已经吃饱了,你自己享用吧。”
  取出一锭碎银子来,就要付账离去,姑娘却抢先会了账,深情的说:
  “方公子,算我请客,吃点嘛,饮食太简单对身体不会有好处。”
  方少飞闻言几乎要昏倒,转弯抹角的老半天,原来她自己有银子,摆明了是在戏耍自己,气忿忿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姑娘笑嘻嘻的道:
  “我们是老朋友了,当然知道。”
  “老朋友?姑娘何人?”
  “我姓张。”
  “姓张?叫张亚男?西仙白芙蓉的女儿对不对?”
  “对呀,一回生二回熟,所以我说咱们是老朋友了。”
  “哼!谁跟你是老朋友,再见。”
  拎着包袱,出店而去。
  张亚男追出来,跟他并肩而行,柔情似水道:
  “少飞,你生气了?”
  方少飞听她猛套近乎,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更加不悦,道:
  “你我河水不犯井水,请别跟着我。”
  “听说姥山已经被万太师烧成灰烬,你打算上那儿去?”
  “你管不着。”
  “少飞,你肯为一个陌生的姑娘会账请客,就一点也不关心离家出走的老朋友吗?”
  “谁离家出走?”
  “我!”
  “你干嘛要离家出走?”
  “去找我爹。”
  “你爹又是谁?像西仙那种女人也结过婚?”
  “请别批评我娘,任何人都有好的一面。”
  “你还没有说令尊高名上姓?”
  “你爹叫张峻山,人称‘八斗秀士’,才高八斗,文武全才,前几天偶闻江湖传言,说我爹隐居北京,娘又不准我去找他老人家,只好偷偷的跑出来了。少飞,你是北京人,可听说过我爹的名字?”
  “没有。”
  “起码你对北京很熟,你陪我去好不好?”
  “没空,我要到姥山去。”
  “我先陪你去姥山,然后再结伴北上好不好?”
  “不好!”
  “少飞,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怎么老是这样冷冰冰的。”
  “很简单,因为你是西仙白芙蓉的女儿。”
  “天下多得是出污泥而不染的例子,何况我娘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坏,家父更是望重江湖的侠义中人,别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好不好!”
  “在下只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姑娘,例外的例子并不多。”
  方少飞对张亚男成见甚深,不愿再跟她多言饶舌,陡地加快脚步,如飞前奔!想将她甩掉,奈何张亚男乃西仙之女,不论武技轻巧,皆属一流身手,那里能甩得掉。
  眼看三河镇已远抛在身后,张亚男仍死缠不放,方少飞没好气的道:
  “张亚男,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亚男一点也不生气,笑盈盈的道:
  “陪你到姥山去呀!”
  “谢了,我不需要人来陪。”
  “不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别再烦我好不好。”
  “就当我不在身边好了。”
  “张亚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可理喻。”
  “为什么不说你拒人于千里之外,太不近情理?”
  方少飞又好气,又好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正感不知如何是好间,从巢湖方面箭也似的奔来一红二绿三位少女,两名绿衣少女还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不偏不倚,就停在路当中,堵住二人的去路。
  这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西仙白芙蓉身边最有名的“四凤”之首金凤,双目直瞪瞪的望着张亚男,语气之中含有命令的味道:
  “小姐,请马上跟我回去。”张亚男本来躲在方少飞的身后,见她开口就叫小姐,而方少飞又不答腔,只好故作糊涂的道:
  “喂,你在跟谁说话。”
  金凤道:
  “就是跟你,小姐!”
  张亚男道:
  “我是媳妇,不是小姐,这位方公子就是我的相公。”
  方少飞听得怪别扭的,什么人不好冒充,偏偏要冒充别人的老婆,也亏她说得出口。
  金凤冷冷一笑,寒脸说道:
  “小姐,你的化装术还差得远,别以为在脸上涂两把灰,我就认不出你,别胡闹,快回去吧,再晚了恐怕任谁也救不了你。”
  张亚男见行藏已露,干脆取出一块布来,一阵擦抹,又恢复了她本来俏丽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
  “我不回去,离开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过,找不到我爹就不再见我娘。”
  绿衣少女是张亚男自己身边的使女春兰,略高,年约二十出头,稍矮的年纪也略小的叫夏荷。春兰焦急的说道:
  “小姐,使不得,谷主交代,即使抬也要将小姐抬回去。”
  张亚男双眼一瞪道:
  “你们想用强?”
  金凤道:
  “谷主是这样吩咐的,必要的时候属下可以动武,小姐,你心里有数,你不是我的对手。”
  张亚男当然明白,金凤虽仅二十五六的年纪,内外功夫却俱属一流,尤其心狠手辣,不知毁了多少成名的人物,早在江湖上闯出一个“辣手娘子”的名号,但她不肯服输,故意摆出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道:
  “金凤,你要弄清楚,我们是两个人,以二对一,你不见得能讨了好。”
  金凤冷哼一声,道:
  “行前谷主特别交代过,小姐最好听清楚。”
  张亚男道:
  “我娘还说什么?”
  使女夏荷望了方少飞一眼,道:
  “如果发现有人拐诱小姐,一概格杀毋论。”
  方少飞暗道一声:
  “莫名其妙!”
  张亚男打了一个寒颤,辣手娘子金凤上前一步,对方少飞说道:
  “方公子,你是聪明人,最好不要插手芙蓉谷的家事,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这语气,这神态,简直没把方少飞放在眼内,不禁激起他的万丈豪情,怒冲冲的道:
  “这事本来与我无关,可是我现在却非要插手不可。”
  金凤挽起一掌真力,作势待发的道:
  “这是为何?”
  方少飞傲然言道:
  “主仆有别,你这一个贱婢,居然如此跟小姐说话,未免太过份了!”
  金凤娇叱道:
  “好小子,你乳臭未干,竟敢教训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掌!”
  这女人好烈的性子,话落招出,劈面就是三招快攻,方少飞不退反进,立即反手还击,刹那间,两人便硬拚了三掌,方少飞攻守井然,进退有序,丝毫没有惧色。
  辣手娘子金凤自视太高,对这样的结果似是大为不满,杀气腾腾的道:
  “看不透你还有点本事,是我低估你了,来,试一试芙蓉谷的‘粉蝶掌’!”
  方少飞道:
  “试就试,有什么大不了,久闻芙蓉谷的‘粉蝶掌’名震江湖,早想见识见识。”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又要斗起来,张亚男深怕方少飞吃亏受辱,忙横身立在二人中间,道:
  “好了,金凤姐,我跟你回去就是,别难为人家方公子。”
  辣手娘子金凤撤掌说道:
  “那就请上轿吧,小姐。”
  张亚男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道:
  “要我回去可以,你们必须接受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春兰、夏荷坐轿,我们两个人来抬。”
  “小姐抬轿?别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这只是条件,你别想得太多。”
  “如果属下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回去,看你怎么交差。”
  “好吧,就破一次例,当一次轿夫,小姐请抬前面。”
  “我要抬后面。”
  “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高兴。”
  “好了,我的姑奶奶,一切都依你就是。”
  金凤依了,春兰、夏荷可是不依,主仆尊卑有别,二女怎么也不敢让小主人来抬着走,还是张亚男好说歹说才将他们送上轿子。
  张亚男真会演戏,放下轿帘,郑重其事的跟方少飞道别,辣手娘子金凤道:
  “小姐,我们该走……”
  “了”字尚未出口,蓦觉背上一麻,张亚男趁她说话不备间,已点了她的“麻穴”,一个人傻呼呼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也许是觉得她对自己真的不错,也许是觉得她跟她的母亲不一样,甚至他压根儿就很喜欢她,方少飞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敌意在消退,友谊在滋长,关切的说道:
  “张姑娘,轿子里还有两个呢。”
  张亚男扮了一个鬼脸,道:
  “早在我放帘子的时候就制住了,咱们走,到姥山去。”
  方少飞道:
  “他们怎么办?”
  张亚男道:
  “没有关系,两个时辰之后穴道会自解,到时候他们长了翅膀也找不到咱们。”
  一下子,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方少飞不再反对她陪自己去姥山,彼此齐肩,向东疾驰而去。
  谁料,仅仅才奔出去数丈远,前面人影闪动,迎面冲上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是大法师哈山克,逍遥子费无极,江湖浪子花三郎,失祐桢居右,万家栋居左,另有两名刀客,七个人成一字排开,横在路中。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家栋一开口就没有好听的:
  “好啊,方少飞,终于给小爷爷我堵上了,这里没有水,我看你还能窝到那里去,今天要开膛破肚,吃你的心。”
  他可不是虚张声势唬人,刀已亮出,双脚不停的在移动,正在寻找最有利的角度与时机。
  方少飞傲然卓立,毫无俱色的道:
  “好极了,我也正愁找你不到!”
  万家栋一怔,说道:
  “你找小爷我干吗?”
  “我想知道,三河镇魏家一门三口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怎么样?”
  “魏老全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因为那个老家伙是巢湖三十六寨的人。”
  “你怎么知道?”
  “我们盯吴元俊的梢,见他走到了老魏烧腊店,那还错得了。”
  “我另外三位师父没去?”
  “哼!老早就到鱼肚子里去了。”
  方少飞一听三位师父已死,痛如刀绞,怒吼一声:
  “纳命来!”双掌齐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急攻过去。
  万家栋不退不避,挥刀就砍,朱祐桢在水里也吃过方少飞的亏,怀恨极深,也一声不响的从一侧攻来,决心要置方少飞于死地。
  二人攻势猛锐,步步近逼,方少飞分拒二人,猛攻猛冲,打得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张亚男忽然破口骂道:
  “不要脸,以多欺少,简直卑鄙无耻。”
  玉掌倏翻,掌影乱飞,好似有无数的彩蝶翩翩起舞,明明从左侧攻到,急切间又飘往右边,弄得朱、万两人晕头转向,攻守失据,败亡乃指顾间事。
  还是大法师哈山克识货,大声嚷嚷道:
  “西仙的‘粉蝶掌’,快退!”
  朱祐桢知道厉害,抽身却抽不出来,因为漫天的掌影,根本找不到退路,一个不小心,被掌风扫中,这才歪歪斜斜的退到一边去。
  万家栋的情况更糟,吃了张亚男的一掌,又被方少飞扫中一脚,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去。
  张亚男得理不饶人,扬掌欲待再上,早被逍遥子费无极挺身截住,道:
  “西仙白谷主是你什么人?”
  “家母!”张亚男说。
  西仙的名头太响,庐州三凶齐皆大吃一惊,江湖浪子花三郎皮笑肉不笑的道:
  “哦,原来是白前辈的女公子,恕花某失敬,我们在逮捕钦犯,请勿妨碍公务。”
  张亚男嗤之以鼻,道:
  “我管你什么公务不公务,方公子是我的朋友,谁要侵犯他,我就跟谁没完。”
  哈山克冷笑一声:
  “女娃儿,白谷主的‘粉蝶掌’固然厉害,但你的火候还嫩得很,别给脸不要,自讨没趣。”
  张亚男脸一沉,道:
  “老秃驴,你想要干什么?”
  哈山克道:
  “请姑娘置身事外。”
  “办不到!”
  “办不到就连你也一起拿下。”
  “你敢!”
  “老衲乃是奉命行事,没有什么不敢的。”
  招招手,两名刀客立即抢上前来,双手握刀,在胸前交叉,眸中凶芒闪闪,一步一步的逼向方、张二人。
  刀客的本事方少飞是见识过的,忙附亚男耳边说道:
  “这两个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不死不退,没完没丁,最是难缠不过,请别为我惹祸上身,快走吧。”
  张亚男不假思索的道:
  “少飞哥,我张亚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死咱们一块儿死,怕什么。”
  这丫头的点子的确不少。话出口后,却拉着方少飞转身飞奔退至轿旁,出手如电,一下子就将辣手娘子金凤与春兰、夏荷的穴道全部解开了,道:
  “金凤姐,我娘是要你们寻回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还是一具尸体?”
  金凤道:
  “当然是要活的。”
  “那你们就帮我收拾这几个混蛋。”
  “小姐,属下麻穴被制,虽然无法行动,你们的话却听得见,人家是冲着方少飞来的,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兜,放手不管就没事了。”
  “不行,方公于是我的朋友,这档子事我是管定了,你们要是不帮忙就站到一边去,我自己来。”
  金凤见她心坚如铁,素知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任何人也休想改变,只好勉为其难的道:
  “好,好,我帮你的忙就是,但小姐可不能耍花样趁机再开溜。”
  话犹未落,庐州三凶已率众追到,金凤、春兰、夏荷不敢怠慢,连忙挺身截下,辣手娘子站立轿前,威风八面的道:
  “站住!你们听着,谁要是敢动我家小姐的一根汗毛,就是与芙蓉谷为敌。”
  西仙是响叮当,叮当响的人物,三凶当然不愿意轻易招惹,江湖浪子花三郎油腔滑调的道:
  “我说金大奶奶,咱们今天是要逮捕钦命要犯方少飞,岂敢找贵少主人的麻烦,请借一步路,促住姓方的小儿,我们马上就走人。”
  张亚男就站在辣手娘子的身侧,猛给她使眼色,金凤沉声说道:
  “不行,方公于是我们小姐的朋友,请放过今天,它日你们再相遇便不关我们的事了。”
  一名八号刀客双刀猛一撞击,发出一阵“铿锵锵”的清脆声响,冒出几许火星,怒发冲冠的骂道:
  “他妈的,你这是给脸不要脸,竟然敢与朝廷为敌,再不让路老子就将你劈成两半。”
  强将手下无弱兵,金凤一向目空一切,岂肯受这刀客的鸟气,双方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不一会春兰、夏荷与庐州三凶等人也全部投入,打起烂仗混仗来。
  张亚男眼见时机业已成熟,冲着方少飞挤挤眼,拉着他的手,悄没声息的离开了。
  此刻,方少飞对她的成见已一扫而空,对她的机智,灵巧,心里由衷叹服,跟她在一起,渐渐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宣的舒畅与快慰。
  “少飞呀,咱们快走,他们这一架打不久的。”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一发现咱们不见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再打下去。”
  “所以说咱们要快,免得被他们追上来缠住。”
  脚底抹油,腿上使劲,二人的轻功都不弱,一眨眼的工夫便奔出百十来丈。
  果不其然,两人登上一座小山,回头一望,三凶与金凤等人的混仗已停,双方有志一同,已咬着尾巴追上来!
  祸不单行,近旁不远处,“砰!”的一声,一支响箭冲天而起。
  方少飞脸色倏变,道:
  “要糟!”
  张亚男道:
  “怎么了?”
  “那是侦缉手的连络讯号,响箭一放,快刀王立与刀客很快就会出现!”
  “江湖传言,这个姓王的是大内第一高手?”
  “大家都这样说,他有一刀连砍十三颗人头的纪录。”
  “好,咱们‘逗逗’他。”
  “亚男,你说‘逗逗’?还是‘斗斗’呀?”
  “如果传言不假,咱们十九‘斗’不过他,只好‘逗逗’他。”
  “怎么‘逗逗’?”
  “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好了。”
  三言两语说下来,事情已起了变化,快刀王立领着三十六侦缉手出现在左侧,张敏与十二刀客出现在右侧,后面的追兵已近,呈三面包围的态势。
  巢湖遥遥在望,前面则是一片汪洋。
  “少飞,你会不会水?”
  “不单会,还棒得很。”
  “那就好,我也不赖。”
  “亚男,你预备——”
  “哦?那是最后一条路,现在还用不到。”
  “那你打算如何对付这群杀人魔王?”
  “我已想好了,等一下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吭气,如果合作无间,就可以好好逗耍一下这个老魔头。”
  “好,我全听你的。”
  人影狂窜,快如飞俊,这时候快刀王立已抢到正面去,四方八面的人亦皆电奔而到,将二人团团围死。
  不论是快刀王立,或是庐州三凶,十二刀客中的任何一个人,方少飞都难以招架,现在一古脑都到齐了,围得密不透风,就算是四位师父在场,只怕也是一个必败的局面,方少飞委实想不透,张亚男有何退敌妙计。
  正自忖思间,耳畔响起张亚男蚊蚋似的声音:
  “委屈你了!”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方少飞还没有弄懂她的意思,右碗已被她扣住,弯到背后去。
  此举大出众人意表,齐皆一愣。
  张亚男大声说道:
  “谁是锦衣卫的王指挥王大人?”
  王立跨步而出,道:
  “老夫正是。”
  张亚男说道:
  “告示上说,捉住方少飞的人有五十万两银子的赏格,这可是真的。”
  王立正容说道:
  “当然是真的。”
  张亚男说道:
  “那就让路,本姑娘要押着这小子上京去领赏。”
  王立注视一下方少飞,一脸痛苦之色,似是腕脉被制,气血逆转使然,道:
  “你把他交给本官就是,赏银自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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