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豪特先生遇上了怪事




  当玫瑰略经正式的装扮,原振侠挽著她走进酒店的餐厅时,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原来在做的所有动作--在说话的住了口,在走动的站定了身于,视线全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倒也不单是有美丽的玫瑰,也有俊俏的原振侠。
  英弗加吉全市人口不超过十万人,一对耀目的东方男女在这里,不到十小时,已经传遍全城了。
  晚餐十分丰富,当他们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酒店经理走过来∶「习惯上,我们晚饭之後。有小小的聚会。闲谈一番,本酒店送出美酒,请两位赏光参加。」
  原振侠和玫瑰欣然答应,又手挽著手进入了酒店的客厅中,已有十来个人在,看到他们,都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地招呼。
  小郭手下的那三个调查员也在,原振侠和他们一一握手。
  其中一个调查员悄悄指住一个人∶「这位先生才说了一件怪事,很值得注意。」
  原振侠向被指的那个人看去。那人虽然衣著整齐,可是肤色黯黑。十分粗旷,身型壮大,留著一圈子,看来十分有精神,他看来正在叙述著甚麽,被原振侠和玫瑰进来打断了话头。
  原振侠和玫瑰向他道歉地笑了一笑,那人向他们走来,伸出粗大的手,和原振侠握著,向玫瑰弯身行礼,自我介绍∶「我叫蒙特,经营一个相当规模的牡蛎养殖场。」
  在海峡中有许多牡蛎养殖场,所以在这里遇上一个牡蛎养殖者,自然也不足为奇。
  原振侠道∶「阁下好像正在讲述一个故事?请继续说下去--」原振侠一面说,一面吩咐侍者几句,和玫瑰一起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个牡蛎养殖人喝了一大口酒。
  「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有一个人提醒他∶「你说到,最近你在收获牡蛎时,在海中捞起了一件怪东西--」豪特用力一挥手∶「对了!我必须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些,才比较容易明白。发现那东西的经过有点┅┅怪异,不合常理--」他个子虽然大,看来很粗,可是听他这时讲话的情形,却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在那样说了之後,顿了一顿,望向众人,用眼色徵询著众人的意见。
  众人自然没有甚麽异议,只有一个年轻人说了一句∶「请尽量简单一些。」
  豪特先生笑了一笑∶「养殖牡蛎,要用很多木架子--」养殖牡蛎的程序,不算是很复杂。而且人工养殖牡蛎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几百年前,所以早已探索出一套养殖的方法。
  牡蛎在天然的环境中,附在岩石上生活,一苹牡蛎,从它一开始附在一个物体之上起,就不断分泌出石灰质来加厚它的外壳,终其一生。不再移动分毫。它的两片外壳、能开合的是其中一片,另一片固定在海水中的物体上,有时候,会有几百苹牡蛎一起连结在一起,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串。蔚为奇观。
  牡蛎是十分可口的食物,世界各地海域皆有生产,可以生吃,也可以经过烹调,在很多场合,生蚝(牡蛎)都是席上的佳肴,他们刚才的晚餐之中,就有至少三种以上牡蛎佳肴。
  人工养殖,要先制成许多大的木架子,沉进海水中去,算准了距离--距离太近,海水流量少,牡蛎会死亡或生长不良,距离太远,管理不便,造成成本的增加。
  木架子大多数是长方形的,约有两人高(三公尺),一公尺半宽。分成许多小格,便利牡蛎的幼虫附生上去,一般来说,如果一切情形良好,两年之後,牡蛎就成长到可以收获的程度了。
  豪特先生说的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月之前--这时间相当重要。一个月之前开始收获,也就是说,木架子沉下去之後,两年未曾动过,一直到一个月前,才由收获的船苹。用简单的起重机,将木架子吊起来,移向甲板,再用专门工具,将附生在木架上的成熟牡蛎,成块地敲下来。
  把牡蛎自木架于上敲下来这个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一来,由於牡蛎十分重,若是不小心,被落下来的土团般连在一起的牡蛎砸上一下,那一定会受伤。
  二来。它的外壳,有的地方十分锋锐,一不小心,就会被割得皮开肉绽。
  所以,在进行这道程序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就算平日酗酒的人,也尽可能不喝酒。
  以免喝醉了误事。身为养殖场主人的豪特先生,也经常亲自在船上监工,船上设备相当齐全,收获的产品,品质最好的,自然作为新鲜食品,以最快的速度转运出去,品质稍次的,就在船上再加工,装入瓶子或罐头之中。总之,一开始收获,就人人十分忙碌而紧张。
  那一天下午。收获船正如常在工作,起重机手忽然发出了怪叫声,从起重机操纵舱中探头出来,指著吊轮上的钢索大叫。
  豪特先生恰好在船上,和几个工人一起向钢索看去。他们的工作经验都十分丰富,一看就看出了起重机手为甚麽要大叫的原因。
  原来,起重机的钢索,已有六分之一崩裂了,而且,由於起重轮子还在转动,也就是说,钢索还在拉著木架子向上升。所以。仍有小股的钢索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正在一根根断裂,转眼之间,钢索已断了一半。
  这种情形,只说明一点--吊在起重机下的物体太重了,重到钢索不能负荷的程度!
  出现这种情形,实在绝不寻常。一般来说,一个木架,连同成熟的,附生在木架上的大量牡蛎,重量约在三吨左右,不会相差太远。
  豪特清楚知道,起重机的功效,和其钢索所能负载的重量,超过五吨。
  若不是那个木架重量超过五吨,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当然,也有可能是,钢索使用日久,产生了金属疲劳。那也有可能崩断。
  总之,一出现这样的情形。作业非停止不可。这时,吊在钢索下的木架,大约已有三分之一露出了海而。上面自然生满了牡蛎,看来并没有异样之处。
  豪特先生经验丰富,他连忙奔向起重机手,要起重机手把已吊起的木架。再缓缓放进海水中。因为有海水的浮力在。还会出现这种情形,那说明绝无可能把整个木架吊出海面。起重机手在把木架子放回海面之後,钢索已断得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自然只好暂时停工,等到换上了新的钢索--豪特有了准备,新钢索比原来的粗了一倍,作业重新开始,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一夜之间,有一架子牡蛎特别沉重的消息早已传了开去,当晚在海边的酒吧中,人人都在讨论为甚麽会有这种异常的情形出现,当然。人们在喝了酒之後。想像力不免丰富,也作了各种各样的假设。
  蒙特自己也和几个朋友猜测了好久--增加重量,一定是有东西,而附在木架上的东西,除了牡蛎之外,很难有别的,所以。他的估计是,那一定是有大量牡蛎连结在一起的缘故。
  那是很令人高兴的事--一架子的产量,可能会增加两、三倍!
  第二天上午,又开始作业,很多小船驶近来围观,豪特先生指挥著,老大的铁钩,钩上了木架子上的铁环,铁钩是连结在钢索上的,豪特扬起的手向下一沉,起重机就开始操作。
  钢索拉得极紧,起重机的架子由於负重太过,在轧轧作响,像是随时会倒下来,这更令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木架子渐渐露出海面来,露到了三分之一时,起重机的声响更甚,等到露出了一半的时候,起重机手连连摇头--木架子露出海面越多,海水的浮力就相对减少,起重机的负荷就加重。
  照如今这样的情形看来,起重机无法把整个木架子全吊起来;它的重量,超过了估计。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知道了情形,他们大声呐喊作为鼓励,蒙特先生犹豫了一下,向起重机手示意,继续操作。
  木架子一公分一公分地露出海面,看来,除了附满了牡蛎之外,也没有甚麽异样。
  而就在木架子约有三分之二露出海面时,变故又发生了!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整个木架子断裂了开来,未曾露出海面的三分之一,自然立即又沉进了海中。而已被吊起来的三分之二,由於重垒突然减轻,向上陡然扬了一扬,不少附在木架上的牡蛎四下飞溅,威力之大,被打中的人都受了伤,有两个眉骨都被打碎,大船上混乱不说,看热闹的人,也是好一阵乱,一时之间,忙於救人,等到乱过了,才想起变故的原因,自然是由於沉进了海中的那一部分实在太重,令木架子断裂之故。如果不是极沉重的物件,不会如此。
  牡蛎的木架子。由於计算过附生物的重量,都用十分粗实的木材做成,就算在海水中浸泡多年,腐烂了一部分,还是十分结实的,居然会齐中断裂,这在牡蛎养殖史上,前所未有。
  所以,当晚。沿海的酒吧中,话题都集中在猜测那木架的下半部。究竟连结著甚麽东西,何以会如此沉重这一点上。
  有的人甚至异想天开∶「可能是传说中的金牡蛎--它的壳,是纯金!几千个纯金壳,就可能有几十吨重!」
  那自然是异想天开,可是那木架子的下半部分,重量至少超过十吨,那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事!
  究竟是甚麽东西那麽重?
  豪特先生说故事的能力相当强,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喝著酒。
  客厅中起了一阵交谈声,自然。听的人也都在猜,究竟是甚麽东西会那麽重。
  蒙特喝著酒,向原振侠和玫瑰望来∶「东方人对神秘的事物有独特的见解,两位有甚麽意见?」
  原振侠也呷了一口酒∶「可以有许多意见。」
  豪特先生眯著眼笑∶「试举其一--」原振侠也笑∶「牡蛎的外壳有十分强的附著力,若是在生长的过程中,有一部分恰好黏附在海底的一块大岩石上,那麽,这块大岩石,就和木架子连结起来了--」他讲到这里,有人同意∶「对,大岩石可以是任何重垒,十吨、二十吨,或者更重--」原振侠的话也引发了众人的想像,又有人道∶「甚至可以是一艘沉船--」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样可能在海中被牡蛎壳连结起来的东西,玫瑰在这时候发出了一下轻笑声--即便是轻轻一笑,也有令全场都陡然静下来的魔力,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玫瑰带著笑容∶「我们何必瞎猜∶不管是甚麽东西,一定早已捞起来了,请蒙特先生告诉我们就是。」
  她这样一说,大家又全向豪特望了过去,蒙特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他并不说那东西已捞起来了,反倒现出相当犹豫的神情来。
  这令众人感到十分奇怪!
  因为不论那是甚麽,事隔一个月。不可能只是猜测,一定早已捞起来了,不然。那就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曲折!
  有人性子急,叫著∶「怎麽啦,难道还没有打捞起来?」
  豪特
  那个人的话,又引得几个人一起点头,显然他们也记起曾在报上看过那则新闻。才一个多月之前的事。只要记性不是太坏,都会记得。
  原振侠也望向豪特,可是豪特的话却又出人意表∶「不错。卓克失踪了,可是他不是在潜水行动中失踪的。」
  各人又「啊」地一声,表示惊讶,原振侠和玫瑰互望一眼,玫瑰低声道∶「真有意思,一波三折!」
  豪特的酒量看来很好,他又喝乾了一杯酒。
  然後,吸了一口气∶「我迟了六、七分钟,向前游去,游出了一百多公尺,海底沙上的痕迹已消失了!」
  原振侠举了举手∶「沙上痕迹消失,是由於沙粒的移动,还是重物突然上升?」
  豪特点头,像是在说原振侠这个问题,十分中肯∶「我回头看,身後也没有了痕迹。所以可以肯定,是由於沙粒的移动而消失的。」
  沙上的痕迹消失,就无法肯定重物被人拖向何方,豪特只好假定还是笔直向前,他又保持方向不变,再向前游出了一百多公尺,可是不但甚麽都没有发现,连卓克也没有追上。
  这就有点很不寻常,通常,潜水人不会在海底游出那麽远,就算有需要,也一定会和同伴保持联络,因为海底有著各种各样不可测的危机,单独行动,在安全上会大打折扣。
  所以,豪特不再向前游,折了回来,当他往回游了六十公尺左右时,就著到了卓克自他的右手边迅速游了过来,卓克不但游得快,而且,大量的气泡不断上升,这证明他的呼吸十分急促。
  一个有经验的潜水员,绝少在海中会激动得呼吸急促的,除非是有甚麽事令他吃惊了。
  卓克似乎没有发现豪特,而且,他又像是不辨方向,并不是在游回去的方向上,豪特用力赶了过去,到了他的面前,卓克才停了下来。
  豪特相他打了几个手势,一开始,卓克竟然没有反应,豪特只觉得,在目镜之後,卓克的双眼睁得好大(那也有可能是在水中视物,特别放大的缘故),直到豪特推了他一下,卓克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作了一个要升上水面的手势。
  豪特看出卓克的情形有点不对劲,就扶著他,和他一起升上了水面。到了水面上,小艇把他们载回去,豪特浮上来的浮标,也早有人捞了上来,许多人七嘴八舌地问∶「下面是甚麽?那麽重的东西是甚麽?」
  豪特忍不住心中的怒意,骂出了一连串的粗话,才道∶「甚麽东西,叫人偷走了--还有甚麽--」有的人还不相信,又去问卓克,卓克闷哼∶「你们不信。可以自己下去看--」事实上,就算当时有人想下去看。几小时之後。也打消了主意。因为大型起重船来到,轻而易举地把那下半截木架子吊了起来,放在甲板上面,有经验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发生了甚麽事。
  大家都看得出来。
  的确,本来有甚麽东西附在木架上,但已经被弄走了!那东西极重--这一点人人皆知,而下水的豪特和卓克两人,自然没有能力将之弄走,事情就更神秘,大家不但猜那东西是甚麽,又纷纷议论东西是被谁弄走的,但议论了七、八天,不得要领,自然也没有甚麽人再注意了。
  一直在注意的人是豪特,那天他和卓克一起升上水面,卓克甚麽话也没有说,上了船就找酒喝,一面喝酒,一面更换潜水衣。换好了衣服,豪特要找他说话时,他已登上一艘小艇上岸去了。
  豪特觉得他的行动十分可疑--当时。他还没有想到甚麽。只是觉得可疑,但是他又要处理大型起重船的工作,等到处理完毕,已是黄昏时分,他仍然惦记著卓克,就找到了卓克的家里。
  卓克的家是一幢小小的石屋,标准单身汉的住所,凌乱而充满了各种气味的混合,酒气之浓,甚至呛鼻,豪特把卓克从一堆垫子上拉起来三次,都无法令他坐直,卓克已醉得不堪了。
  豪特叹了一口气,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罐冰啤酒。打开来喝著。
  他打算喝完啤酒就离开,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卓克叫了起来∶「我没看到,我甚麽也没有看到--」豪特陡然愣了一愣,又看到卓克双手在眼前乱挥乱舞,像是想将眼前的甚麽挥开去。
  这种情形,惯於潜水的豪特一看就知道只有两个可能。
  潜水人员在海底产生幻象--那是十分可怕的一种情形,往往导致潜水人丧失性命。而一旦潜水人在海底看到了幻象,那等於宣告了这个人潜水生命的结束。
  所以,在很多情形下。潜水人都不愿承认自已看到了幻象。
  刚才,卓克高叫「甚麽也没有看到」,就可以理解他是看到了幻象,而不肯承认。
  但是,能令有经验的潜水人产生幻象的环境,一般来说,要就是潜水人在水中太久,要不就是潜得太深,而卓克当天的潜水,两者都不是。
  那就有第二个可能∶他真的在海中看到了什麽。看到的东西或情景,一定十分可怕,使他不敢承认,或者他意识到,看到了那样的东西或情景,会对他有十分不利的後果--例如看到了凶手行凶、贩毒集团正在进行交易之类,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但真要是有这种情形,否认又有甚麽用?
  豪特想了一想。来到卓克的身边,大声问∶「你在海底看到了甚麽?」
  喝醉酒的人,总还保持著一点知觉的,尽管在酒醒之後,他对自己曾做过些甚麽,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但在当时,都还可以有本能的反应。
  豪特大声喝问,卓克陡然震动,双手在身边的垫子上乱抓,头左右乱摆,神情十分恐怖∶「没有!什麽也没有看到--什麽也没有┅┅」
  豪特用力摇他,又把半罐冰冷的啤酒淋到了他的头上,再连声喝问。可是他说来说去,就是那一句话,再也没有第二句。
  蒙特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蒙特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
  豪特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
  原振侠「啊」地一声∶「卓克就此失踪?如果你不离开,守著他。到他酒醒,他玫瑰摇头∶「一样的,一个人要有失踪的理由。怎麽都会失踪。而且。就算他酒醒了,也不会说出他在海中究竟看到了甚麽--」蒙特叹了一声∶「我想也是那样,所以我并不责备自己,第二天中午,我再去看他,他已经不在了。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三天中午,通知了警方,一直找了十天,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个人,就像是被他体内的酒精彻底溶化了,甚麽也没有留下--他也不可能到外地去,他的旅行证件,甚麽--都在。「一个年轻人发表意见∶「如果他真的曾在海中看到了甚麽,那麽,他有可能去作进一步的探索。」
  豪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迟了几天,甚至卓克失踪之後的第四天,我才想到,又曾到那海城中,去作了一次潜水。」
  蒙特讲到这里,现出了相当疑惑的神情来。
  这证明他那次潜水行动,一定有一点收获,不然,一句「甚麽也没有发现」就可以概括一切了。
  原振侠想不到晚餐後的小聚,会听到了一个相当怪异的故事,他不住在想,豪特所说的这件事,是不是和自己要进行的事有关连?看来,似乎甚麽关连也没有,但至少有一点相同∶卓克失踪了,包括李文、淑芳在内的超过一百人,也失踪了,是不是真的有关连?
  原振侠向玫瑰望去,玫瑰的神色疑惑,他又望向那三个调查员,三个调查员也同样皱著眉。
  有几个人催蒙特说下去。
  豪特比划著∶「落水的地点很容易追认。方向也记得,卓克当时在我回程时,由右边出现,所以我落水後依方向游出了一百四十公尺八就转而向左--卓克如果真的在海水中看到了甚麽,就一定是在那个方向看到的。」
  蒙特游得并不快,因为他心中起疑。极有可能在海中发现了他全然不知是甚麽的东西,卓克因之而神秘失踪,所以他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他转向左之後,又游了三十公尺,首先看到∶在海沙之中,半埋著一堆东西,游过去一看,竟是一堆连结在一起的牡蛎!
  在这一带海域之中发现牡蛎,应该是十分普通的事,可是豪特一看到,就呆了半饷,觉得事情蹊跷之极--牡蛎是附著在岩石,或别的坚硬的物体上,绝不会在柔软的沙上生长。
  而这些牡蛎,却在沙上!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原来不在沙上,是被移到这里来的!豪特的头脑十分灵敏,他立时想到,那沉在海底的半截木架。
  假设木架上本来附有重物,而重物被弄走时,当然有许多、被弄下来,当重物被拖走时,连结在重物上的蚝,也可能脱落,这一堆,就是在重物移动过程中脱落的!
  豪特也立时想到,当日,卓克比他先循沙上的痕迹游出去六、七分钟,沙上的痕迹消失得十分快,豪特一直向前游,卓克一定来得及在痕迹未曾完全消失时,知道曾向左转!所以,豪特才会没追上他。
  这也就是说,现在他游的方向,正是卓克当日游出的方向。
  有了这个发现,豪特十分兴奋,继续向前游去,不一会,看到了一大簇海带,海底也不那麽平整。有许多岩石,他游过去,看到有一块十分平整的大岩石--只有半个篮球场那麽大。
  海底有岩石,本来也事属平常,可是在那块岩石上,却有著一个圆圈的裂痕,豪特用手去摸了一下,深大约二十公分,宽十公分,奇的是,那圆形,竟然是一个正圆形。
  绝对要动用仪器,才能得到这样的正圆,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这一道痕迹,很令人生奇。
  豪特那时的灯讶,达於顶点。
  海底一块大岩石,一定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的,不可能被甚麽人移动过,而且,要在右上弄出那麽正圆的凿痕来,自然也非在海底进行不可。
  那是相当艰钜的工程--自然,要进行这样的工程。也不是做不到,可是做了,又有甚麽用处?
  蒙特讲到这里,又开始喝酒。
  原振侠用听来十分淡然的声音道∶「我知道在大西洋一处海底,有一块大岩石,上面有一幅刻成的画,画的是许多人向魔王呼叫,要求把自己的灵魂出费给魔王,来换取生活时的一切享受。」
  原振侠的话,听来有点突如其来,在座的许多人也未必明白,有人向他眨著眼,有人道∶「啊,很好的寓言故事--」只有在原振侠身边的玫瑰陡然震动了一下。原振侠立即向她望来,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现出十分迷惘的神情,但又有著极度的甜蜜。
  她和原振侠目光相接,低声问∶「你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两句话?」
  原振侠点头道∶「当然记得--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一切了--」玫瑰缓缓摇头∶「我竭力想做一个新的人,一切重新来过,从头开始,但是,过去还是有许多事。是无法从记忆中消除的--」他们两人急速交谈著,自然只有他们才知道,在讲的是甚麽。
  (读者诸君其实也可以知道,只要看过原振侠在「魔女」这个故事中的经历的话。)(看过「魔女」这个故事,自然也可以知道魔王收买人类灵魂的事是真的。)(原振侠直接参加了这件事,当时的海棠,只是间接接触,在他们的一次相聚中。
  曾有几句对话,就是此刻的玫瑰刚才问原振侠的话。)(那两句话是∶「海棠。你才是真正的魔女,被魔法拘禁著。」--那时,海棠是严格培养出来的人形工具。)(原振侠又说∶「如果,用我的鲜血涂遍你的全身,就能令你自魔法中解脱,我一定愿意那麽做!」这是任何女性听了再也不会忘记的话,玫瑰自然记得。)(海棠已不再存在,海棠已从魔法的拘禁中解脱出来,新生的是玫瑰。)(新生的玫瑰,却也不能忘怀原振侠当年的允诺。)(这是甚麽原因,是爱情,这千古以来,控制著人类一切情绪的爱情?)原振侠和玫瑰一直互望著,原振侠又想起当日和海棠亲热的情形,神驰天外,以致豪特叫了他几次。他才「啊」地一声,如梦初醒。
  豪特在问∶「海底大石上的刻画?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大圆圈,全然没有别的。也不知有甚麽用途。」
  原振侠摊了摊手∶「你没有作进一步的观察?」
  豪特点头∶「有--」豪特在满怀疑惑,绕著那块大石游了很久,仍然莫名究竟之後,记住了大石所在的方位,才升上水面。他弄了一艘船,驶到了大石上。独自在海面上过了三天三夜--他这样守候著,有甚麽目的,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或许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海底完成了这项不为人知又十分艰钜的工程。
  可是,三日三夜,一无所获,他放弃了。
  他的工作十分繁重。牡蛎的收获一直在进行,失了踪的卓克,音讯全无。
  一直到收获近尾声时,才又在一个木架的下端。由牡蛎壳连结处,发现了一样不应该在木架上的东西。
  发现的经过不算特别,工人在吊起来的木架上敲打著附结在木架上的牡蛎,忽然,有工人发现在跌向甲板上的牡蛎中,有金属的光芒闪耀,他叫了一声,吸引了他人的注意,蒙特恰好也在。
  敲开了所有附在上面的牡蛎,显露出来的,发出金属光芒的,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金属板,有两公分厚,二十公分见方,相当重,看来像不锈钢,上面有浅浅篆刻出来的一个标。
  那标十分明显,是一苹人手,握著一件东西,那东西却不知是甚麽。
  这个发现,不能说太奇妙,因为一块金属板,如果在若干时日之前沉进海中,停在木架上,在牡蛎的生长过程中,被蚝壳连结起来,事情就很简单。
  可是豪特得到了这块金属板之後,想弄清楚上而刻著的标是甚麽意思,是属於甚麽人或是甚麽船苹上的,却一直没结果。
  这块金属板,也多少有了一点神秘的意味。估计它沉在海中的时间,大约是两年到三年,这一点是根据牡蛎生长的过程估计出来的。
  豪特说到这里,从上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从信封中取出几张相片,分给各人∶「各位,这就是那块金属板上刻著的标--那一定象徵著什麽,谁能告诉我,除了那苹人手之外,另外一件东西。和那苹人手纠缠在一起的是甚麽东西?」
  豪特用了「和人手纠缠在一起」这样的语句,相当生动,在照片上,谁都可以看到那金属板上刻著的标,是一苹人手--线条虽然简单,但刻得很传神,突起的指节骨、手指的形态。都显示著这只手正在用很大的气力。
  而和手「纠缠」在一起的,是一堆无以名状的物事,看来有三个带状的分岔,像是某种植物的肥厚叶形,可是却又作不规则的弯曲,看来,不单是人手握住了它,它也卷住了人的手。
  那东西还有一个球形的部分--三片厚叶自那里伸出来。
  有人首先道∶「看来像是一种热带的多肉植物--」蒙特道∶「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我托人查过世界仙人掌和多肉植物画谱,连近似的都没有。而且,各位请看--那东西┅┅和那苹人手一样。看来有生命--」那人立刻道∶「植物本来就有生命--」原振侠支持豪特∶「我想,豪特先生的意思是,那东西看来有活力--」豪特连连点头∶「是,正是这个意思。」
  玫瑰轻轻说了一句∶「这样的金属板,通常是用来钉在门上、车上或船头上,作为一种标的!」
  蒙特道∶「是一个会所,或是一个甚麽组织,甚至只是私人的一种标记,都无可查考,甚至它是不是和海底大石上的那个圆圈有关,也难作假设--」各人议论纷纷,不得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