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妇情急脱口道:“你——”
方基华轻轻一咳,匆接道:“当时七娘娘的那副脸色……小的真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总之,一句话说完……当时小的只要回错一个字,准得送命无疑!”
苏天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说什么。
方基华继续说道:“小的心知不妙,于是,赶紧赔笑加以解释,说是刚从城里回来,约好几名泥水匠,准备将西花园一带的围墙整修一番,现在正想过去看看,全部需要几个人工,以及需要多少材料……”
大妇脸色一缓点头,方基华续道:“小的主要的是想说明,府中有无发生什么事,小的刚从外面回来,并不知情,结果总算勉强过了这一关……以上……咳咳……小的不敢多说,七娘娘是否涉有嫌疑,仍请娘娘和总座裁夺!”
大妇望向苏天民道:“苏师父意下如何?”
苏天民手朝方基华一指道:“先请这位方师父退下去怎么样?”
苏天民这样做,并非故意与大妇为难;事实上,其用意正好相反。
他对方基华不假颜色,正表示他对这对主仆间的暧昧一无所知也。
果然,大妇欣然挥手道:“是的,方师父,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方基华躬身应了一声:“是!”
苏天民冷然加了一句道:“在真象未明之前,方师父最好少与他人接触!”
方基华又应了一声是,转身悄然退去。
大妇待方基华去远,转脸又道:“苏师父对这件事……”
苏天民不等大妇语毕,正容接着道:“依卑属看来,此事似乎不可操之过急。以七娘娘之出身和武功,若偶生差错,后果相当严重。同时在进一步取得证据之前,也必难使对方心服口服。所以,卑属以为,娘娘不妨稍宽一二天,在这一两天内,再由卑属暗中验证一番;到时候,证实确凿无误,再付诸行动亦不为迟!”
大妇听得不住点头道:“苏师父心细如发,处事缜密,妾身甚是钦佩。就这样决定了,苏师父下去再查查,有所发现,请即知照妾身一声!”
苏天民垂手微躬道:“谢娘娘恩典!”
苏天民别过大妇,走出紫阳轩。
方基华这小子刚才这番陈述实在吗?苏天民不能无疑。现在,苏天民所不解的,就是方基华假如在说谎,这小子何来如此胆量?其目的又在哪里?
苏天民各处巡察一遍,经过文房时,他看到方基华亦如府中其他人刻下一样,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守在房里,毫无任何异状。苏天民掌握了府中目前形势之后,立即赶去美王楼。
七妾似颇意外,咦了咦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苏天民注目反问道:“刚才,三娘娘出事之后,你有没有在这儿门外碰上那位方基华方武士?”
七妾讶然道:“没有呀!你何以忽然问起这个来呢?”
苏天民追问了一句道:“真的没有?”
七妾误会了他的意思,薄嗔道:“你这人,也真是——”
苏天民声音一低,静静接道:“现在再问你一句:假如我此刻赶去梅花院,你有无自信潜伏后门而不致被人发现?”
七妾眼皮不住眨动,显得又惊又疑,数度欲言复止,最后终于点一点头,注目缓缓道:
“可以试试,大概还行!”
苏天民道:“好,就这么办,我先走一步,请马上随后赶来!”
七妾登楼换衣,苏天民转身退出。
到达梅花院,五妾也是一阵意外。
苏天民低低说道:“上楼谈!”
五妾在登楼时,轻声道:“你这冤家,真是莫名其妙,要你来,你不来,现在,天还没黑,又在刚出事之后……”
苏天民不开口,登楼入房之后,苏天民估计七妾已达,于是,他于床沿坐下,拉过五妾一只手,轻握着凝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五妾微感惑然,怔了怔道:“什么‘怎么回事’?”
苏天民因有七妾在外窃听,用词措句,不能不慎重,当下故意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
“三娘娘之死——很明显的——不是吗?”
五妾不语,目露疑色,似乎不明白苏天民何以多此一问?
苏天民低低接着道:“可是,我适于大娘娘处,听大娘娘口气,似乎疑及美玉楼七娘娘所为,大娘娘消息,我已看出显系方基华那小子所提供,这一点,正是我所不懂之处,方基华那小子为什么要陷害七娘娘,而心甘情愿的为你掩护?”
五妾微愣,接着花枝招展,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苏天民催促道:“笑什么?说呀!”
五妾笑得发喘道:“你先说吧!是不是吃醋了?”
苏天民咳了咳道:“目前还很难说。”
五妾忽然住笑抬脸道:“你看奴家容貌,比大娘生得如何?”
苏天民道:“这怎能比?大娘当然不如你!”
五妾头一点,笑道:“好的,这是持平之论,现在奴家来告诉你一段‘香艳”而‘缠绵’的‘爱情故事’!”
苏天民皱眉道:“能不能——”
五妾手一摆,笑道:“别打岔,这段故事,正是你所需要的答案!老实告诉了你吧:方基华那小子,年前入府时,第一个想染指的,本为奴家而非大娘!”
苏天民一哦道:“原来你们——”
五妾白了他一眼道:“又来了!你给我乖乖的坐在那里,等奴家将话说完好不好?奴家只说那小子妄想天鹅肉,谁告诉你奴家曾经答应过他来?”
苏天民点点头道:“你说吧!”
五妾哼了一声,接着又笑了起来,继续说道:“那小子因为奴家这边‘此路不通’,方才‘改弦易辙’,转向大娘献殷勤;最后,大娘方面虽然人了港,小子心有所憾,仍不能忘情于奴,遇有机会,总不免要怪模怪样的厚脸一番。奴家碍于他老子的情面,同时因为他已是大娘的人,也就不想使他太难看,这样一来,小子更以为希望无穷,暗地里也就更热心了。”
五妾笑了一下,接着道:“刚才,奴从菊亭回来,正在下面浴房净身,小子忽然来了。
经过明珠转报,奴家马上明白到小于此番来意。于是,奴命明珠叫他进来。小子一时昏头,竟然忘却那是一座浴房,门一推,小子两眼发直,傻了!”
苏天民皱眉道:“你——”
五妾听如不闻,自顾笑着说了下去道:“奴于浴盆中,扭头问道:‘有何贵干?方大师父!’小子期期地道:‘没……没有什么……噢,不,我是来向娘娘借本书!’小子口中说道,一双贼目却如苍蝇舔血般,死盯在奴的一双光腿上。奴笑道:‘方师父要借一本什么书?’小子两眼充血,脸色发白,咽了口口水讷讷道:‘借一一借——随便借一本好了。’奴笑道:‘是不是想借一本“谁是凶手之谜”?’小子一呆,奴静静笑接道:‘不必看书了,方师父,告诉你吧,三娘正是为奴所杀,想邀功,请便可也!’”
苏天民一嗯道:“你——
五妾笑笑道:“小子大感意外,半晌张声不得。奴笑道:‘不相信么?用剩的毒梭尚有,叫明珠带你上楼看看吧!’小子低下头去,嗫嚅道:‘娘娘放心,小……的……不,不会说出去。’奴笑道:‘这种回答,尚难令人满意。’小子张目道:‘那么,娘娘意思—
—’奴笑道:‘方师父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
帮奴嫁娲美玉楼那丫头,事成之后,咳,咳,你知道的,会有你的好处。
第二条:
奴不必说,方师父自己去想也就可以明白了!’小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低低说道:‘小的将不使娘娘失望就是了。’奴知道小子说的真话,乃接道:‘那么去吧!快点成功,对你我都好!’”
苏天民深深嘘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五妾挨近一步,低笑道:“这样岂非——”
讵知小毒妇一语未毕,上身微颠,突然一下摊手侧身栽倒,窗外随之响起一声嘿嘿冷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好个臭贱人!”
此一结局,正为苏天民所预期,当下向窗外轻声问道:“院中尚有他人否?”
窗外轻声回答:“没有,明珠那丫头好像——啊,回来了——快,奴去收拾那丫头,你也快走,这边完毕,奴再去摆平方基华那小子!”
一声轻响,语歇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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