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公子从容接着道:“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本公子看不到什么,但是,本公子一双耳朵还灵,以耳代目照样能‘明察秋毫’,不减历历在目之乐。早得很,心肝儿,小子还没有‘上路’,人家是头一回,又值本性迷失,自不若本公子之驾轻就熟,心肝儿,你知道本公子将如何处置你们吗?”
  “三公子,求你慈悲………”
  三公子听如不闻,径自说下去道:“停会儿,待小子‘摸清门路’,经一阵‘横冲直闯”,而在你蹄子感觉‘快要死去’的时候——这一点,你蹄子放心,本公子是大行家,不会错过那一刻的——那时,本公子将会赏你们每人七根追魂钉,仅打伤残穴,而不打死穴,好让你们永远连结一起,成为一对活色生香的欢喜佛,供万人‘瞻仰’,而‘留芳’百世!”
  房中,“三公子”的呼喊突然沉寂不闻,接着,“咚”的一声大响,似有什么巨大物体忽由床上滚落地下。
  三公子一怔,接着大声道:“贱婢,你——”
  同一时候,只听春花在房中迫促地低叫道:“苏公子,苏公子,您醒醒,快,有人在窗外,想谋算于你,他就是洞仙山庄的三少庄主!”
  哗啦一声,碎木横飞,窗扇震落,紧接着,丝丝破空声起,三枚银光闪闪的追魂钉自窗孔中衔尾电射而入!
  春花尖声大叫道:“苏公子留心暗器!”
  苏天民经春花以左腋下另一条绢帕拂过鼻端之后,神智已渐清醒,这时听得春花一叫,本能地一个滚身翻开!
  笃!笃!笃!三枚追魂钉钉成品字形,正好打在苏天民让开的地方,穿地而入,齐根没尽,腕力之劲,认的之准,真个骇人至极!
  春花接着叫道:“苏公子,再换地方,记住别弄出声响来,这贼子在暗器方面颇具成就——啊,哎唷!”
  她只顾保全苏天民,以便挽救自己一命,却未想到自己在一再呼叫之下,存身之处业已无形暴露,这时语音未竟,首遭一支追魂钉打穿肩胛。
  苏天民心地厚道,听得呼痛声,忍不住问道:“姑娘受伤了么?”
  春花既感激,又惭愧,一面滚动身躯,一面着急喊道:“无碍……别出声……啊,快躲!”
  一阵轻啸过处,又是一把追魂钉透窗射入!
  不过,这一次苏天民警觉心业已提高,加以神智也已恢复十之六七,所以一把追魂钉一支也未打中。
  三公子于窗外切齿毒詈道:“好个贱人,居然敢吃里扒外,等会儿不将你这贱人大撕八块,谅你也不知道你家三公子的厉害……”
  这时,全院住客均已惊动,人人都在自己屋子里,于门中探脸向外张望,包括对面厢房中的胖瘦两尊者在内。
  但是,胖瘦两怪仅守苏天民“未经招呼之前,绝对不许出手”的交代,此刻站在房外阴影中,将三公子一切作为瞧在眼内,始终不动一动,另外,伏在厢房屋脊上的皇甫、西门两武师,情形也一样,限于主人严命,不敢攀然现身。
  由于房中一片漆黑,春花久久不见苏天民有所动静,不禁低低又喊了一声:“苏公子,你怎么啦?”
  苏天民传音答道:“我很好,快了………”
  春花听得出苏天民正在运气调息,俾复原神,于是即未再加打扰,三公子在窗口听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小子居然想好整以暇,静歇一番是不是?嘿,没有那种好事!”
  接着则是一阵火刀擦火石,以及火招子吹燃的声音,春花大惊道:“不好,他想放火!”
  苏天民缓缓长身,冷冷传音道:“这儿不是洞仙山庄,要想胡作胡为,恐怕也由他不得!”
  苏天民说着,面转窗口,大喝一声:“本少侠来也!”
  足尖一点,果向窗口投身射出!三公子心术诡诈,他“推己及人”,满以为苏天民这一喊定属“虚张声势”,第一次打出的若不是一张凳子,就是一张椅子,接在问路物事后面的,才会是本人!所以,当苏天民破窗扑出之际,他机敏地一侧身一跳,让过苏天民,继续转向房内冷笑道:“少在你家三爷面前——”
  话说一半,忽感不妙,同一时候,身后已然有人接口道:“洞仙少庄主者也,不过尔尔,本少侠看来是高估你阁下了。苏少侠不惯偷袭,转过身来吧!”
  三公子大吃一惊,又羞又怒,霍地一个大盘旋,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掌!
  苏天民冷笑一声:“来得好!上次你想查探少侠师门,现在你朋友可以如愿了,来,再看看你家苏少侠的掌法!”
  苏天民说着,左掌一推,右掌猛翻疾劈!这一招,正是“天雷八式”中的一式“金光照魂”!
  “金光照魂”与“威啸长天”两式,乃为“天雷八式”中两大绝招之一。苏天民之所以起手便施杀手,原因之一是他口中虽然极尽嘲讽之事,而事实上,他可并没有真的将这位三少庄主瞧轻。其次便是他实在恨透了这厮,是以希望能一击得手,以便平泄胸中的一口恶气!
  三公子招式一改,右掌刚刚迎出,脸色忽然一变,急急抽身倒纵丈许,脚找实地,张目讶然道:“你,你小子使的是天雷掌?”
  躲在房中春花,这时深吐一口大气,心想:“原来是魔帝门下,那么,我春花这条小命大概是保定了。”
  苏天民见对方竟一眼识破他的掌法名称,心中也不禁暗惊不已。
  殊不知“天雷八式”乃“掌法之王”,对方既系出身洞仙山庄,对这等武林奇学,焉有不知之理?
  苏天民这一迟疑,顿将一鼓作气,趁胜追击之良机失去。
  三公子惊魂既定,转而冷笑道:“‘天雷八式’虽为掌法一绝,但可不在本公子眼里,本公子刚才不过是事出意外,一时措手不及而已。现在,你小子一连放弃两次致胜机会,底下可就要轮到你小子好看了!”
  春花在旁中听得暗暗焦急,她未想到这位魔帝门下竟毫无魔帝行事之手腕和作风,在庄中,她曾听一些武师们谕及,九帝之中,魔帝可说是个最可怕的人物。此老可怕之处,是在从外表上毫无可怕之迹象可寻,他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永远笑眯眯的春风满面,似乎从不知道生气发怒为何事,但是,就在谈笑之间,他会将他所看不顺眼的人,就像顺手挥走一只苍蝇似的一举扑杀,杀完一个人——杀十个,甚至更多也一样——仍是那么样的笑眯眯,春风满面,和蔼得有如世界上最慈祥的老人。
  可是,现在这位魔帝传人,竟老实得气死人,既不愿背后冷袭,又不肯毒手连施。唉唉,春花叹一口气,心底暗暗盘算,求人不如求自己,如想活命,看情形似乎还得自己想想办法才行。
  院中,王公子话一说完,立即双臂环张,瞪眼如铃,脚下一步一个足印,缓缓向苏天民移身逼去。
  苏天民屹立如山,他看得出,这位什么三少庄主确有一身惊人造诣,不过,他一时还没有放在心上。
  他爷爷嘱他不许轻易使用“天雷八式”,为的便是怕这种绝学一发难收,会在无意中造成可怕的杀伤,依此而论,他今夜纵然奈何这厮不了,这厮要想降服于他,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
  敌我双方,心意相同,王公子不想皇甫、西门两武师插手,苏天民也不愿叫出胖瘦两尊者,大家少年气盛,都望一展所长,亲手擒服对方!
  三公子追至十步之内,突然双掌猛翻,大道:“你小子再接一招试试!”
  苏天民面现冷笑,并不答腔,左掌正推,右掌则成滑波式颤摇而出,一招包涵两式,正是“天雷八式”中的“起龙鼓”和“翻燕闪”!这两式虽非天雷八式中酷厉之招,但因两式相辅相成,隐居阴阳奇正之数,对化解任何玄功罡气,却具有无上妙用。
  两股掌风相接,一阵波波声响,顿化百道碎流四溢,这种结果,正是苏天民右掌一招“翻燕闪”所生之奇妙作用。
  刚与刚退,非毁则折,“翻燕闪”一式,恰是刚中之柔,一旦佐以刚中之刚的“起龙鼓”,正好将敌人攻来之劲疾掌风击揉散,化于无形!
  三公子虽未落败,这时却不由得骇然倒退数步,很显然的,这位三少庄主对天雷八式并无进一步之认识!
  他震于这种掌之威名,满想搬出本身那套“六四大散手”与敌一较高低,不意一招发出,竟遭敌人轻描淡写的举手化去!
  “六四大散手”为洞仙山庄那位幕后老魔头,意图横扫九帝,君临天下的三大绝艺之一,这套掌法被号为“六四大散手”,并非如字面所显示的,它有六四二十四招,或者二十四式,而是隐含“六合之内,四方一统”之意,论招式,则只有“六”、“四”相加之数,才是完整招数!
  苏天民缓上一步,冷冷笑道:“现在轮到本少侠还敬一招了吧?”
  三公子轻轻一呼,正待要说什么时,眼角偶扫,忽然大叫道:“皇甫、西门两师父何在?别让那贱婢跑了,快,记住要活口!”
  苏天民循声问目望去,六号房檐下一条黑影正向后面院墙急急奔去,看清之下,果然就是淫婢春花。
  三公子一声喝出,立自东西两边厢房上如飞扑下两条瘦小的身形,东边一人,距离春花较近,这时半空中一声雷喝:“丫头滚回去!”
  单掌一挥,春花应声摔落!
  苏天民见了,不禁大吃一惊。他吃惊的不是春花受伤,而是那发掌之人的骇人功力!
  两下相隔,至少也在丈五以上,可是,那人一掌打出,效果竟是彼响斯应,比起眼前这名少庄主,真不知要强出多少。加上现身的是两个,而不止一个,这样一来,情势可真严重了!
  苏天民不暇多想,扭头大喝道:“胖瘦两前辈速敌来人!”
  呼的一声,有如怒马脱缰,胖瘦两尊者双双纵出!
  胖尊者奔向东厢落下的皇甫武师,瘦尊者则奔向自西厢跃落之西门武师。
  春花这丫头真是福大命大,由于苏天民遣将得时,丫头总算暂时又逃过一顿活罪,不过这丫头本来武功就有限,先在房中,肩上即已中过一支追魂钉,此刻又复挨上皇甫武师凌空一掌,虽然两次均非致命之伤,然而,一时之间,再想起身逃跑,已是无此可能了。
  苏天民见胖瘦两尊者已分别与两名武师缠去一起,当下更不打话,真气一运,也向迎面那位洞仙三少庄主抡掌扑去!
  平心而论,苏天民和这位魔庄三少庄主,武功造诣本在伯仲之间,所不同的,苏天民真气无损,中气充沛,这位三少庄主则因性喜渔色,难得虚度一宵,日积月累之下,根基自不免呈现动摇。所以,两人初交手尽管难分轩轻,如果时间一久,苏天民自然要占上风。
  不过,现在问题是,苏天民也有苏天民的弱点!苏天民弱点何在?不能专心全力赴敌也!
  苏天民从刚才两名来人的出手上,已知两人定属洞仙山庄三级以上之高等武士,他非常担心胖瘦两尊者是否迎敌得住。
  在鬼帝口中,苏天民、夏侯芳、古玉蓓等三小知悉,洞仙山庄中三级以上之武士,一个个均为不出世之奇人异士,甚至九帝中人都难与其匹敌,那么,胖瘦两尊者在武学方面之成就,是否超过了九帝诸人呢?
  毒帝九尾姬临行曾说:“这两个老怪,一身功力,均不在妾身之下!”
  对于毒帝此语,苏天民并不认为有多夸张,他本人已在两怪身上试过,他也有过这种感觉:“如就武功论,武林中应是十一帝,而非九帝!”
  问题是,两怪纵与九帝造诣相等,对方知系魔庄三级以上之武士,两怪仍难乐观也!
  这正如向友人借得两件名贵珍器,生怕无意碰坏而难向物主交代一样,苏天民不在乎本身之安危,但对两怪之战况,则赋予无比之关心!因而,他在拚战中,一方面既要防护自己,一方面又要去留意两怪之战绩,精气神不能三华合一,出掌发招,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两人之差距,因是之故,又复拉平。
  苏天民时时刻刻存在着这样打算,只要一发现两怪中有谁不支,他将不顾一切,放下自己的敌人,先去解救两怪再说!
  那么,两怪此刻情形如何呢?
  两边两场战局,情况都非常微妙,两名武师,以及胖瘦两尊者,他们一合上手,彼此便立即发觉,对方不是一个好相与,今番是真个遇上劲敌了!因此,两场四人,始终打得很平稳,大家一招来,一式去,就像同门人练演某种拳掌一样,按常规进攻,按常规化解,谁也不敢耍花招,或是投机取巧。在外行人看来,也许会以为这种打法平淡无奇,丝毫不够刺激惊险!
  但是,行家只须瞄上一眼,鲜有不为之怵目惊心者。
  换言之,“刺激”虽未必,“惊险”则已险到无以复加也!
  这和下棋一样:“大杀”往往落个“小输赢”。
  你猛,我也猛,凶猛之余,破绽自生,不到三五下,优劣立判,下手逃,上手追,伤或有之,死亡则往往因此避免。
  而今,情形就不同了,不“零割”,不“碎砍”,满盘棋,黑白分明,搅成一团,“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谁错一看,势将全军覆没!
  所以,苏天民愈看愈心寒,反之对手那位三少庄主则无所谓得很,因洞仙山庄中武士有的是,死掉三两个能算什么?他三公子,关心的只是他三公子自己!
  因着这种差别,苏天民不但失去稳操之优势,有几次由于紧张分神,几乎就给伤在敌掌之下!
  这期间,只有一个春花在旁边看得最为清楚。这丫头知道,她如被三公子抓回,绝无生理,若是落在苏天民手上,或许还能活命。所以,她希望苏天民这一方获胜乃属顺理成章之事。先前,丫头虽然看出苏天民在战略上犯了大忌,但因创重无法开声,只有急在心里,这会儿,元气渐复,丫头再也忍不住了。她向苏天民高声点示道:“苏公子不先谋自强,何能惠及他人?”
  真个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天民凛忖道:“对呀!我如先解决了这小子,便可去助胖怪或瘦怪,胜了第二场,便可以举手之劳取胜第三场,若是这样磨缠下去,万一落个三败俱伤,岂非取祸于我一人而何?”
  苏天民想着,杂念一收,立将“雷动九霄”、“风云色变”。“起龙鼓”、“翻燕闪”、“怒波焦衣”、“九龙盘柱”、“金光照魂”。“威啸长天”等“天雷八式”交互运用,全力施为,一式接一式,周而复始,绵绵攻出,如此一来,那位三少庄主怎生承受得了?
  只见他节节后退,一面有如负伤之兽不断怪吼着:“臭残人,烂贱人,有朝一日……”
  春花见苏天民已占压倒优势,欣慰之余,胆量大壮,当即反唇相讥道:“公子,婢子恐怕你三公子再没有这一天啦!”
  就在这时候,东边的皇甫武师忽然高喝道:“三公子速返!”
  西边的西门武师接着喝道:“是的,三公子不可犹豫,这两个老鬼就是当年的“胖瘦二怪”,本座与皇甫兄也要求变了!”
  三公子一怔,马上体会出两武师话中之意,他这边已落下风,两武师既不足侍,再呆下去岂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这厮天性狡诈,一念开溜,再不迟疑,他向天民猛还一掌,佯喝道:“本公子与你拚了。”
  “拚”字出口,人已纵向墙头!
  苏天民正待奋身追去之际,忽为“咚”、“咚”两声大震所惊,顾不得截敌,连忙煞步分朝发声之处闪目查察过去。
  苏天民瞧清之下,不禁为之兴奋莫名!
  “咚”、“咚”两声,显为“皇甫”与“西门”两武师胸部中拳所发出者,因为,当苏天民转脸望去时,两武师正在踉跄后退,脸色甚为难看,后退不及三步,两人上身一颠,分别张口喷一口鲜血!
  接着,两武师分别扫了胖瘦两怪一眼,默然腾身,眨眼去至院墙之外。两怪则呆立原地,有如两尊木头人。
  苏天民眉头微皱,心想:这两怪,说怪也真怪,既然重创劲敌,做甚不趁胜追补一招,就此为武林除却两大巨害呢?
  苏天民一念未已,忽然间,异象突生——
  “砰”,瘦怪平空栽身倒地。
  “砰”,胖怪跟着仰翻过去!
  苏天民大吃一惊,急向两怪纵扑过去,春花突然高呼道:“两位前辈想系一时失力虚脱,苏公子不可随便出手!”
  苏天民虽然系出武林世家,身手超绝,然对临敌救危之道,却少经验,他原想出掌先将两怪一口丹田真气运功护住,现经春花这一喊,这才凛然警觉,当下慌忙缩回双手,同时对这位春花既感檄,又钦佩!
  不是么?两怪于力挫强敌后,不伤自倒,舍虚脱当无他故,要是做了,将何异于落井加石。
  春花口中喊着,一面打地上挣扎起身,这时颤巍巍地走过来接着说道:“假如公子身上带有养心培元一类的药物,固然是好,否则,也先得灌上一口姜汤或热醋,等两位前辈本身气血稍稍活动后……”
  春花喘息着说到此处,娇躯一阵摇晃,差点跌倒,她原就受伤不轻,复经这阵剧烈劳动,自非血肉之躯所能支撑。
  苏天民见她芳容惨白,左肩创口亦在流血不止,不自禁抢出一步,伸手托住纤腰,急急问道:“不碍事吧?”
  春花摇摇头,缓缓合上眼皮,乏力地苦笑了一下道:“婢子……不要紧……苏公子最好快点解救两位前辈。”
  说着,眼皮再度睁开,居然挣脱苏天民手臂,勉强站直身子,苏天民忙朝一名店伙喝道:“快取温汤来!”
  不消片刻,热水取至。
  苏天民从怀中取出那瓶赠自毒帝九尾姬的续命灵丹,先倒出两颗递与春花道:“马上服下!”
  春花怔怔然接过,睁大眼睛,期期道:“这,这………”
  苏天民听如不闻,匆匆又将药丸倒出六颗,分别塞去胖瘦两怪口中,再为两怪分别灌下一口热水。
  毒帝灵丹,果然不同凡响,不到半盏热茶工夫,两怪脸色便由死灰而渐转红润,春花在瞑目调息,这时启目仰脸,朝天民点点头道:“可将他们两位黑甜穴点上,移去屋中,安置完毕后,婢子有话要说。”
  苏天民照做了。然后走出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这时,院中客人均已各自回房,春花亦自地上站起,正在对着院后那道花墙怔怔出神。
  苏天民以为她没有听到,乃又说道:“姑娘——”
  春花忽然转过身来道:“苏公子认为这批煞星有无复返之可能?”
  苏天民不禁啊了一声道:“是的,这一点,我可几乎忘了,姑娘对他们了解比较深刻,在姑娘看来,是否有此可能呢?”
  春花沉吟着点点头道:“可能很大,不过,没有什么关系。”
  苏天民不解道:“怎么呢?”
  春花思索了一下:“不肯死心的,只有刚才那个三号小魔头一人,但是,这儿分庄上全是一批庸才,纵使倾巢尽出,也不会有甚作为,而那两位二级武士………”
  苏天民一惊道:“那两人竟是两名二级武士?”
  春花点点头道:“是的,一个叫‘皇甫庆’,一个‘西门亮’,是二级武士里面的中上好手。
  春花顿了一下,接着道:“最主要的是,他们始终未能看出这边的胖瘦两前辈已成强弩之未,否则,以这两个老鬼的残虐天性,即令已负重伤,也决不肯轻易退却的。”
  苏天民深深一叹道:“苏某人原以为敌方三阵俱败,不意事实上,我方有两阵早落下风,这和死诸葛吓走生仲达一样,输家屹守,胜者溃退。这种情形,尚是苏某人第一次亲身经历,说给别人听,固然无人能信,同样的,设非亲目所睹,别人说给我们听,我们也不会相信。”
  春花点点头道:“两位前辈,武功虽未臻无敌境界,但是,这份坚忍卓绝的耐战力,当今之世,恐鲜有出其有者,想想真是可敬又可爱。”
  苏天民微喟道:“老实说,即使换上九帝中任何两帝,今夜都不一定能有这等战果,未来的武林帝榜,如无人建议在‘九帝’之外追列‘胖’‘瘦’二帝,实在有欠公允,至少我苏某人第一个就会感到不平!”
  春花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婢子以为,在这种情形之下,那小魔头虽然无法死心,然因双羽已铩,必定不敢亲自再来,充其量,最多只会派出分庄上一二名轻功较佳之小爪牙,前来探探虚实,如果婢子料算无差,届时仅须略施小计,也足够将来人妥善打发的了。”
  苏天民侧目道:“计将安出?”
  春花笑得一笑,低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苏天民听得不住点头,接着,苏天民抬起头来望了一下天色道:“那么我们也好准备了吧?”
  春花跟着望了一下天色道:“还不够打来回,不过,也快了!”
  约莫过去盏茶光景,一切果如春花所料。
  两条灵狸般身形,由远而近,最后,一个巧纵,即轻轻贴来悦来第一栈后院那道花墙下。
  两双鬼眼,缓缓上移,透过砖缝,射向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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