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来不及恋爱




  三分教场之上,风雪愈来愈狂。

  狂得就像咆哮。

  雄霸的咆哮。

  子时已至,可是聂风与断浪仍是踪影杳然!三分教场上的冰雪之厚,直如把教场覆盖为一片皑皑雪海。

  然而,冰雪虽厚,惟雄霸龙椅之下,却浑无半分冰雪!

  全由于,冰雪已给他的熊熊怒火融化!

  他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

  惟是,当雄霸正欲发作,宣布结束今晚公审聂风断浪之时,遽地,一条人影,终于及时冉冉踏上三分教场!

  瞧这条人影一身青绿的粗布衣衫,不问而知,是——

  断!浪!

  乍见断浪及时前来,迄今都在异常担心的秦霜不由吁了口气,他实在很担心雄霸会因误会断浪畏罪潜逃而重罚聂风!

  只是当他瞧见断浪竟是独自前来,并未与聂风同行,且看来神情有异私下又不免忐忑起来:

  “啊?风师弟……为何不与断浪联袂前来?难道……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了?向来佻脱的断浪,此刻的表情又为何如此低沉?”

  秦霜虽百般忐忑,惟雄霸乍见断浪,却是有不同反应,但见他咧嘴大笑道:

  “好!断小子!想不到你居然敢单人匹马前来向老夫交待!但我的好徒儿聂风,如今却为何不来了?你俩不是好兄弟好朋友的吗?他竟会在这样一个重要时刻放弃为你辩白?难道……”

  “他怕再受到重罚?哈哈……”

  骤听雄霸如此揶揄自己徒儿,断浪低沉的脸蓦然一反常态,他狠狠瞪着雄霸,双目精光暴射的道:

  “雄霸!你错了!”

  “风没有来,非因他放弃为我辩白,甚至受罚,而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再来了!”

  “他,早已被我封了全身大穴!仍呆在风阁!”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尽皆愕然!盖因聂风身手之高,饶是受了三百鞭重创,也不应会被断浪封了大穴!这个中定事有跷蹊!雄霸不期然问:

  “什么?风儿竟会被你这贱种封了大穴?嘿!断浪!风儿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为何封了他的大穴?”

  “缘于——”断浪终于破低沉为一阵邪笑,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答案:

  “他已经发现了……”

  “铁尸雄蚕……”

  “是我……”

  “偷的!”

  天!铁尸雄蚕分明是秦宁父子所偷,断浪为何又要直认是自己所偷?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就在他语出之时,他亦同时从怀中取出铁尸雄蚕向众人展示!

  雄霸、秦霜、文丑丑等人一见之下当场大愕!此时断浪又故作奸险的续说下去:

  “正因为聂风发现了雄蚕被我所偷,他想阻我将它交给玉三郎,我就乘他不觉时封了他的大穴!我再不能让他而阻碍了我要办的事!”

  他说时又直视雄霸:

  “所以,雄霸!此事如今已再与聂风无干!你要对付的,如今只有我——”“断浪一个!”

  好一招“以退为进”!断浪此举,无非是故意在所有天下徒众面前,表明聂风也想阻他,表明聂风亦因铁尸雄蚕而与他这个朋友反目!他要雄霸在所有天下徒众面前,再没有任何理由重罚聂风!

  他不想因自己这个没有出息的人而再负聂风!

  若有千斤罪,万斤苦,就由他断浪一人来独力承受好了!

  为救聂风,断浪此举无疑绝顶聪明,惟雄霸又何尝不是盖世聪明?他一听已知断浪在弄什么戏法,只是,其实他也不在乎会否理罚聂风!他只是在乎要取回断浪如今握在手中的铁尸雄蚕,以及逼其供出玉三郎的下落!他闻言不禁狞笑一下,道:

  “呵呵!断浪啊断浪!老夫真是愈来愈佩服你了!你千方百计想表明此事再与聂风无关,想我放过聂风?好!反正如今雄蚕已在眼前,老夫重罚风儿与否也不再重要,今后我还有些事会倚重他的,我就尽管对他既往不咎吧!只是……”

  “你可知道,你既已带雄蚕上来三分教场,便休想可带雄蚕离去!你若要走我不留,但你必须先留下铁尸雄蚕,以及玉三郎那厮的下落!”

  断浪饶有深意的问:

  “若我真的不留呢?”

  雄霸冷笑:

  “那明年今日,聂风也许须在你坟前上柱香。”

  断浪诡谲一笑,答:

  “我既有胆上三分教场,便是有备而来!我如今就带着铁尸雄蚕离开,看你能否阻我?”

  断浪此言一出,场中所有天下徒众尽皆哗然!断浪向来在天下仅是一个小角色,如今竟然敢公然挑战雄霸,他莫非疯了?

  而就在举众哗然之间,断浪已真的“言行一致”,转身就要离开!

  “斗!”

  “胆!”

  雄霸盛怒之下吐出两个字,接着,虽然他自己仍未出手,站在他身畔的百名天下徒众,突然已领会帮主的意思……

  代他出手!

  赫听“伏伏伏伏”之声迭响,这百名天下徒众闪电已掠至断浪身后,操刀便向断浪疾劈!

  谁料,断浪却依旧毫无惧色,更未有回首瞧这群徒众一眼,仅是冷冷吐出一句话:

  “雄霸!”

  “你忘了我说过今次我是有备而来的吗?”

  “这些徒众又——”“怎可阻我?”

  语声方罢,断浪终于让雄霸看个清楚,他到底准备什么来了!

  是——

  火!

  烈火中的一招!

  “熊”的一声!那冲前的百名徒众骤觉眼前一片火光熊熊,电光石火间定神一望,赫见断浪浑身已笼罩着一股邪异热劲,霎时之间,他的整个人竟如一头——

  火麟凶兽!

  而这头凶兽,更已从烈火中便使出他足可蚀日的一招——

  火!麟!蚀!日!

  那百名徒众还未及惊呼!他们瞿然发觉,他们全都再无法惊呼了,因为这头火麟已一口将他们统统吞噬,在炙热无伦的火劲之中,忽地又传来“彭彭彭”百下重击之声!他们已经全被击昏过去!

  势难料到,向来平凡无奇的断浪,此刻的功力竟会如此惊人,更有足够力量使出他家传绝招“火麟蚀日”,一出手就已将百名武功不弱的天下精英悉数击倒,功力之高,令人咋舌!雄霸万料不到断浪在短短时间内暴强至此,不由一怔:

  “火麟蚀日?”

  “听闻断家此招必须配合精湛内力方能使用!”

  “断小子!你竟有功力使出你爹的绝招火麟蚀日?”

  “好简单!”断浪感慨一笑:

  “因为我已和玉前辈一样,成为……”

  “夜叉!”

  语声未歇,断浪的脸与双手,赫然骤转为一片血红,显见正如玉三郎所言,只要断浪催动在夜叉池所得的力量,便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如今看他脸手通红,也许只要他再多次催动夜叉的力量,便极有可能会真的沉沦邪道……

  然而,断浪虽一招力压群英,依然有人不信他已获得夜叉的力量而出手,但见白影一幌,文丑丑已乘断浪说话之间掠至其眼前,一面挥掌向断浪脸门直劈,一面怪叫道:

  “断小子!别太自以为是!我偏不信你已增强,我要试你一试!”

  话声乍落,文丑丑的劲掌亦已随声而落,惟断浪仍冷冷道:

  “文丑丑!自以为是的其实是你!”

  说话之间,断浪也挺掌就挡,“碰”的一声,竟把功力较那些精英高上不知多少倍的文丑丑震飞十丈开外,文丑丑且当场口鼻喷血,重创昏倒!

  然而,断浪虽一掌震退文丑丑,惟是,另一个人的另一招又已同时杀至!

  招是拳招!

  拳是天霜!

  一直无语的秦霜已挟着凛冽冰冷的拳风轰至,正是其天霜拳其中一式——

  “霜凝见拙!”

  这招“霜凝见拙”,拳风中蕴含无限寒意,可将敌人身躯冻至僵硬,乘势减缓对方的招势而将其击败,只是,秦霜在出此杀着之时,显然已因眼前是聂风的好友断浪而有几分留力,且还一面攻前一面向断浪正色道:

  “断浪!我秦霜与你素无过节,更非为邀功,本来不应出手!”

  “但帮规如山,你犯我师父,我亦……不得不……对付你!”

  是的!秦霜完全不知道其师雄霸与玉三郎的恩怨,更不明白断浪为何最后会与其师为敌,惟眼见断浪要带走铁尸雄蚕,向来对其师忠心不二的他,纵有千般不愿,亦不得不出手阻止断浪离开!

  断浪何其聪明?当然明白秦霜这番话中的无奈,他亦无奈一笑道:

  “秦霜!真想不到今日你我会如此对敌!”

  “我断浪很感激你当日与步惊云一致看好我会成为第四天王的一番慧眼!可惜我今日要带雄蚕离开的路,任何人也不能阻,包括——你!”

  “你拳中既留三分力,我断浪也敬你三分,也留三分力……”

  “破你!”

  “破你”二字乍出,断浪突又劲运全身,一股熊熊火劲迅即冲天而起,火劲千斤,当场将秦霜“霜凝见拙”迎头盖下的寒劲一一化解,火劲再上,秦霜的招势已老,第二招又无法即时补上,当场被火劲重重震开,翻同五丈开外才可站定!

  啊!就连秦霜亦不敌震开!此际三分教场之上,能够与断浪匹敌的,恐怕仅余……

  一个人!

  而此人亦……

  终于出手!

  “蓬”的一声,不知何时,雄霸已用肉眼也难以捕捉的快,如惊雷,如暴雨,如狂风,赫然已出现在断浪身后!

  “你……”断浪刚把秦霜震退,第二口真气犹未及催动,赫听“彭”的一声,雄霸已在他背门重重轰了一记——

  排云神掌!

  饶是断浪暴强后的功力令人咋舌,惟雄霸这一击之快之重,更教人咋舌!

  尚幸断浪中掌后身形只是被震得向前移了一丈,可是断浪未及定神,雄霸的第二劲招又已杀至!

  招是劲腿——风神腿!

  这一招来得更急更快,腿劲未至,便已刮起地上无数冰雪乱飞,断浪心知不妙,本欲全力挥掌挡格,然而……

  腿至眼前,赫然——

  离奇消失!

  同一时间,断浪的背门又传来一声“隆”然巨响!他……居然又中招!

  原来雄霸刚才一腿只是虚招,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他突然抽腿转身,改攻向断浪身后!

  这一抽腿看似简单,惟纵是适才那式虚招其实亦贯满千斤之力,要突然抽腿移位,又岂是一般庸手所能办到?雄霸能将招式使用权得如此快绝,如此出神入化,简直而达神而明之境界!

  断浪中腿后又被震飞,这次雄霸腿劲之重,更将已暴强的他,轰至五内翻腾,口吐鲜血!然而断浪虽连中两元,惟甫站定后即又全神戒备!

  缘于他实在万料不到,雄霸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利害!他以为自己以夜叉池的力量暴强之后,也许尚可勉强带走雄蚕回去救玉儿,可是他这次真的估计错误了!

  当日雄霸在三分教场上似乎有点不敌已变为夜叉的玉三郎,一来是因他在冷不防下中了玉三郎雷霆一击,在心神大乱之下一时未能反击!二来是玉三郎在夜叉池多年所增的力量,当然比断浪仅浸身在夜叉池一日夜的力量为高!玉三郎能力敌雄霸固是理所当然!但并不表示,仅浸身在池内一日夜便暴强的断浪,亦可力敌雄霸!

  如今迭连两招,高下立见!断浪的武功进境固然令人震惊,但他此刻再强,还强不过雄霸,快不过雄霸!狠不过雄霸!

  眼前形势异常恶劣!断浪心知今日要全身而退,机会已极为渺茫!而此时雄霸已狞笑着对他道:

  “呵呵!断浪啊断浪!你刚才的英雄气慨躲到哪儿去了?看你!如今还不像头丧家之犬般软弱可怜?”

  “老夫不知你从何处可以弄到暴强起来,但以你目前实力,明显仍与我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已足够让你致命!”

  雄霸说着猝然潜劲一运,右掌其中三根指头,赫然分别凝聚了“红蓝绿”三色气芒,这……不正是他当日重创玉三郎所使的“三色指劲”?他……正在蓄势待发?

  “断浪!老夫本来对你极度鄙夷,不过与你交手之后,也深觉你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最后机会!”

  “若你肯交出铁尸雄蚕,更乖乖供出玉三郎那家伙究竟躲在哪里的话,老夫就姑且赦免你以下犯上之罪!更正式封你为天下……”

  “第四天王又如何?”

  什么?雄霸居然在这个时候仍对断浪如此威逼利诱?

  断浪当然洞悉雄霸这老奸巨猾所打的如意算盘!雄霸自忖功力胜过此刻的断浪,要从其手上夺回雄蚕已是迟早之事,反而玉三郎这厮的下落却是费煞思量!他必须尽快找出玉三郎将之铲队,否则若给玉三郎恢复功力,势必后患无穷!

  所以他宁愿再度以“天下第四天王”的名利,诱断浪供出其下落!

  可是,断浪并非唯利是图、贪求小利的“文丑丑”,更非一般俨如将“渴望成名”四字写在额上的天下会众,他从来都不希罕这些,他唯一希罕的,只是聂风因他懂得长进而开心。

  他只希望能令他一生唯一的大哥“聂风”……开心!

  虽然,他今日若因战至最后一分力而死,聂风可能会非常伤心。

  但若他可以出卖别人委曲求存,纵能成为第四天王又如何?他以后,却永没颜面再当聂风的好兄弟了!

  因此纵然雄霸甘词陈以利害,断浪还是想也不想,尽管他身中雄霸重腿之后已受伤,口角还源源淌出浓浓血丝,他依然屹立如山,傲然答:

  “雄霸!”

  “别要再枉费唇舌了!你有本事便尽管将铁尸雄蚕夺走!但玉前辈的下落,即使我断浪死,他的下落亦会与我一起——”“沉下九泉!”

  眼见屡劝屡逼屡诱断浪无效,雄霸终于恼羞成怒,他暴然怒喝:

  “很好!断浪你这小子今日既然誓要杀身成‘仁’,老夫就干脆让你求‘仁’得‘仁’!”

  “给我受——

  死!”

  一声受死!雄霸登时“蓬”的一声跃上半空!再藉身形扑下之势,挺起他早已蓄满三色指劲的三根指头,手指便向在下的断浪戳去!

  重指未至,三色指劲所带动的气流,已拂得断浪的散发更散,衣衫飞扬!断浪方圆两丈内的地面亦给指劲震得现出裂痕,身在指劲之下的断浪,所受的逼力之巨,更是可想而知!

  但断浪依旧无惧,为了“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说话,为了聂风!玉儿!玉三郎!他仍咬紧牙根,霍地暴喝一声!因为他要再催运夜叉的力量硬挡!

  然而,雄霸这三色指劲,简直绝遍红尘!正当断浪力量将运未运之际,赫见雄霸凝聚指头的三色指劲,戛地发出“波”的一声,居然破指透出!分红蓝绿三道气芒,隔空向断浪劲射而去!

  “碰碰碰”的三声!断浪不虞雄霸有此一着,身上三个气门之位随即被这三道气芒隔空轰个正着!断浪在当场受创吐血同时,这三个气门竟亦于刹那间使不出半分真气,而此时雄霸的三根重指已逼近五尺之内……

  天!想不到雄霸的三色指劲不但凌厉无比,更可隔空制人伤人?断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真气一时未能催动,试问又如何可抵挡雄霸此夺命一击?

  他死定了!

  然而。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断浪命不该绝,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霍地有一条身影拼命抢前,“彭”的一声!这条身影竟然以自己血肉之躯,硬生生为断浪挡了此足可将魂魄也彻底粉碎

  的一击!

  但这个甘心为断浪挡此重击的人,却是一个他万料不到仍可前来相救的人!这个人赫然是……

  玉三郎!

  “前辈……?”断浪极度震惊!令他震惊的,不单是雄霸的三根重指已深深插进玉三郎的胸腹内,鲜血更即时如江河涌出;还有另一点震惊,是玉三郎即使已悉数服下三十颗气转心丹,但曾重创乏力的他,为何仍有力量可赶来相救断浪?

  惟是,断浪很快便明白个别缘由了!只因此刻的玉三郎一张丑陋的脸,竟然泛起一片乌黑无比的死气,他显然是使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才能前来!断浪不由骇然问:

  “前……辈!你为何……仍有力量……前来?”

  玉三郎为断浪挡此杀身劲招,本已虚弱的他此际更是气若游丝,他若断若续的强笑着道:

  “因……为,我忽然……记起,雄霸那日……在我丹田的……一击,只是将我重创至……真气太乱而……软弱无力,常理而言,自然是待……伤愈后,真气便会……再次……

  回聚丹田,再复……功力,但……”

  “也不是……全无办法立即……回复……功力,只要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强行……将散乱的气……聚回丹田,也能发挥……一时三刻……的功力,只是这……

  一时三刻的……功力的代价,便是……最后……气乱而死!”

  “所以,断……兄弟,我……即使不代你……接雄霸一击,在强行催动散乱的气……前来之时,亦已……与死人……无异,我已非死不可!因此……你也别理我,你……自己还是快些走……吧!”

  玉三郎一面说,一面已鼓尽气力以双手紧捉雄霸轰进其体内的手,令雄霸一时抽掌不得,好让断浪能有机会逃走,但断浪犹不愿走,他看着玉三郎此刻痛苦扭曲的脸,他自己的脸也随着扭曲,潸然问:

  “前辈,你……本可在开葬场……养好伤后,才养精蓄锐回来找雄霸报仇,你……为何要如此不智,因来救断浪这没用的小子?你……这样做又何苦?”

  玉三郎老泪纵横的答:

  “因为,断……浪,我并……不认为……你是没用的小子!你甚至比眼前……这群只懂……争名逐利的人……更有用!他们……只懂为一已利益……屠杀同类,对江湖……甚至对这个世间,根本……毫无建树,但……你……”

  “你却是……不同的!你……很像……我当年的……大哥……”

  “你比他们……更有心!”

  一语至此,玉三郎紧捉雄霸的双手忽尔在透出一股袅袅的乌黑之气,甚至他的脸,亦是黑气暴发,他又续说下去:

  “断……兄弟,我会将自己硕果仅存的……所有力量……作最后一击,这一击……可能会令雄霸受创。若他……真的受创,你就……乘他受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离开……”

  硕果仅存的力量?断浪闻言当场大惊,那岂非表示……?他慌忙问:

  “前辈,你若……豁尽你仅存……的力量,你岂非会……”

  玉三郎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兀自苦笑道:

  “死?是……不是?但我横竖也快死了,早死迟死……并无分别!”

  “我只有……一个……遗憾……”

  “就是……玉儿为见我……而造了……一千八百六十八……夜叉,我最终……也不能……如她所愿,我……这个叔叔……真的负了她……”他说着凄然一瞄断浪:

  “断……兄弟,若你……真的……能有机会……逃出生开,请你……代我……这不中用的……叔叔,向……玉儿说声……对不起……”

  “我始终……未能遵守……大哥的承诺,一生……一世的……守护她!”

  “断……兄弟……”

  “再……见!”

  见字乍出,玉三郎紧执雄霸的双手斗地黑气暴发,“洪”的一声!黑气自其双手透出,更沿雄霸被紧扣的手臂而上,直轰向雄霸的丹田……

  断浪连忙惊叫:

  “前辈!不要呀……”

  雄霸亦同时冷哼一声:

  “哼!败军之将,你仍想伤我?”

  然而,断浪虽在惊呼,雄霸虽在冷哼,但他们全都来不及阻止玉三郎继续暴放的黑气!

  尤其雄霸满以为即使黑气轰向他丹田之位,他仍有另一只手可挡此邪异一击,谁知……

  他错了!大错特错!

  正当他欲以腾出的左掌护住自己丹田之时,他方才惊觉,原来刚才玉三郎的黑气在袅袅弥漫之间,已暗将他部分真气制住,此时他即使及时以左掌挡着轰向自己丹田的黑气,但这双左掌根本无力……

  赫听“隆”的一声,玉三郎豁尽生命所逼出的强横黑气,当场轰中雄霸丹田,更即时将雄霸重重震开,直飞出十丈之外,雄霸堕地后更即时口鼻喷血,一脸黑气弥漫,慌忙坐下盘膝调息,镇摄心神,显见真的被玉三郎这最后一击重伤!

  “帮主”一众天下门众眼见帮主受伤,当场一拥而上,以人墙战术团团围着雄霸,恐防敌人会再来一击!惟是,他们未免过于小心了!

  因为,场中唯一能够伤雄霸的玉三郎,已在此最后一击之后,当场……

  气绝!

  “前辈”断浪一探玉三郎的鼻息,只觉他已全无生气,但此时玉三郎的脸,竟然骤起奇变……

  只见他脸上的黑气随他的死而散尽之后,他本已变得丑如夜叉的脸容,竟逐渐变回一张……

  常人的脸!

  想不到,在夜叉力量散尽之后,在他终舍身成仁之后,他终于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其实,除了他的脸,由始至终,他的心从来都是他自己!

  从来都是那个当初敬重他大哥的小子……玉三郎!

  “前辈,你……真傻,你为何……为救断浪……而枉自……牺牲性命?你本来……可以在功力……全复之后,再找雄霸报仇的啊!你为何……要为断浪而负了……你大哥的……血海深仇?前辈……”

  断浪眼见玉三郎变回常人模样,眼见他脸上仍隐隐流露的无悔笑意,为救断浪不惜牺牲自己的无悔笑意,一时间更是涕泪纵横,更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玉三郎曾在死前说自己只有一个遗憾,便是始终无法如玉儿所愿,让她看他的脸,但,断浪已决定……

  成全他!

  即使他已死了,他也要带他的遗骸回去见玉儿,他要玉儿亲自看看,她这个叔叔为了守护她们一家,究竟受了多少艰辛,究竟牺牲了多少幸福……

  可是,饶是断浪心意已决,此时仍在调息的雄霸却蓦然张目道:

  “众门下听令!”

  “老夫虽然要运劲逼出体内黑气,你们也千万别让断浪这贱种逃脱!”

  “给我——

  杀!”

  一声号令,所有门下登时已向断浪冲杀而上!只有一个秦霜,一时之间不忍再度出手!

  眼见来势汹汹,断浪却丝毫未有半分怯意!他霍地一把扶起玉三郎的遗体,腾出的左手,更即时火劲弥漫!

  其实,以他目前已暴增的功力,纵然眼前面对的是天下会的千军万马,只要雄霸不出手,他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若要坚持带玉三郎的遗体一起离开,恐怕便未必可以如愿办到!

  所以他如今已豁尽自己全身的力量,他也要像玉三郎一样……

  玉石俱焚!作出最后一击!

  但,刚才他在数度使出这股暴增的力量后,身躯与脸手都已变红,显然已开始走火入魔,若他坚决要豁尽力量作出此最后一击,恐怕他在此一击之后不但走火入魔,日后更肯定会……

  步入邪道!

  惟是,面对比自己牺牲更多更大的玉三郎,步入邪道这个牺牲又何其渺小?断浪忽然仰天狂嚎狂笑:

  “哈哈!天!你一步一步将我断浪逼上这条走火入魔的绝路,你其实也只是想我陷入魔道?好让那些大义凛然的正道之士有事可干的吧?”

  “好!天!我断浪就成全你的心愿好了!横竖这个人间的人,已愈来愈不像人!有些时候,夜叉还比人更像人!我已经不想当人了!”

  “今日,我无论如何都会成全玉前辈这汉子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带回去见玉儿姑娘!

  那管只是他的尸首!”

  “天!你又如何可奈何我断浪了?你最多也只是可将我逼入魔道吧!那未……”

  “就让我成为人间最邪恶的夜叉来咒骂你吧!因为,天!”

  “我恨你!”

  “你已逼死太多人间的好人,我断浪誓不会向你低头!”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最邪恶的人回来……”

  “抗天!”

  恨天骂天抗天!断浪在这危急之间竟有点“语无伦次”,不知是否因为他在豁尽力量之时已开始走火入魔,而就在他狂笑之际,来势汹汹的天下会众已至他一丈之内,他随即将运劲于左掌上的所有力量……

  悉数狂轰而出!

  “隆”的一声震天巨响!仿佛地狱中的夜叉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向这个没有公理的人间作出最公道的审判!

  断浪这疯狂一击的力量,赫然比他暴增的力量还强上逾倍!在前急于邀功的数百天下徒众首当其冲,当场给断浪这疯狂力量轰得悉数七孔喷血而亡!在后的数百外门下亦被震得五内翻涌而昏厥过去,而断浪……

  已乘着这一击的恐怖反震力,带着玉三郎的尸首,如同雷一般,向三分教场的出口弹去!

  他真的可如玉三郎所愿,带他回去见玉儿?

  是的!瞧断浪如今借劲飞射的速度,仍在地上调息、无法追上的雄霸,已心知自己那群饭桶门下无论怎样也追不上,甚至秦霜也不行,他不期然暗骂一声:

  “妈的!”

  “断浪你这……小子!”

  “真的给你……逃脱了!”

  然而,雄霸满以为擒杀断浪已无望之际,倏地,他的希望又来了!就在断浪正驰至三分教场入口前半丈之际,两条人影,瞿地竟在此时此地,在三分教场的入口出现了!

  而这两条人影赫然正是……

  步!惊!云!

  还有……

  聂风!

  啊?啊?啊……

  却原来,聂风虽然被断浪封了大穴,但幸而步惊云及时出现,替他解了所封穴道,二人更即时同上三分教场!没料到在赶到之时,三分教场已弄到如斯局面!

  雄霸看见步惊云与聂风一同赶来,当场大喜,沉声叫道:

  “惊云!”

  “快替为师截住断浪那贱种!”

  此时断浪已挟着玉三郎尸首射至风云二人三尺之前,只要步惊云一听雄霸命令出手,必可截停断浪。惟断浪知道,他最好的兄弟聂风一定会制止步惊云阻他,他一定会助断浪逃去!那时候,只怕断浪早前向天下徒众表白聂风已与他无干的心意,便会付诸流水!

  不!他绝不能让聂风再帮他!他绝不能再负累聂风与他一起沉沦下去……

  他决不能再让聂风为他受雄霸严弄重罚!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间,断浪突然想到自己该如何办了!

  “蓬”的一声!他突然掠至聂风身畔之际……

  干出一件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会干的事!

  他……竟然重掌轰向聂风!

  天!他竟然先对付他最好的朋友……

  聂?风?

  啊?他……疯了?

  “浪……”聂风罕见地惊呼,却并非为断浪这一重掌而惊呼。

  而是为了断浪这掌背后的那颗苦心而惊呼。

  正月。

  春。

  春雪初融,遍地繁花似锦,一年已尽,又是新的一年。

  红尘众生的百样苦,千种难,以及万般不如意事,仿佛都随着过去一年消失无踪,大家的脸上又挂上一片喜气洋洋,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正如在这个小村落里无宵夜的一个花灯会,也相当热闹繁华。

  又正如与花灯会相聆的一座寂寞古庙,在这个无宵之夜,香火也反常的旺盛起来。

  她,并非这座古庙的庙祝,只是庙内一个专雕塑佛像的小工,在这个家家庆贺元宵的夜里,还要为和大人一起进庙参神的小孩们,雕一些满天神佛的小塑像!

  虽然在元宵佳节还要干活,不过她似乎仍乐在其中,且运刀如飞,不消片刻便可雕成一个小像,且还有余暇为小孩们说故事呢!正如此刻她手中在雕着的一个夜叉天王,她便一面雕一面为小孩说了一个关于“夜叉天王”的故事……

  小孩们本来兴高采烈,满以为会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神话,谁知她所说的,仅是关于一个唤作断浪的人的故事……

  其中一个唤作“小圆”的八岁小女孩,本是一面在听一面在吃着饼儿,可惜愈听愈感纳闷,不由道:

  “姐姐,你雕的像栩栩如生,怎么你说的这个夜叉故事一点也不动听呢?那个什么断浪并不像悟空那样懂法术呀!武功也不怎么样!这个人太平凡了!一点也不吸引人!还有他最后没人性呀!竟然反过来对付他的兄弟聂风!他凭什么这样对他呀?”

  断浪?这个“她”所说的夜叉故事竟是关于断浪的?那……她会否是……?

  她听罢小圆的怨言,丝毫也未有愠色,那双美丽晶莹、却总是带点落寂的眸子朝小圆一瞥,温然笑道:

  “断浪突然反过来对付聂风,其实是为了聂风好。”

  这样一说,就连其他小孩也好奇起来了:

  “姐姐,为何断浪对付聂风,竟是为了他好?”

  她笑:

  “因为断浪太明白,若聂风一出手帮他,便表示他以后会与其师雄霸对立!他不想聂风以后会像他自己那样被雄霸天涯追杀!所以,他才会出手对付聂风,他要在天下会众面前与他的大哥划清界线,让雄霸再无任何藉口惩罚聂风!”

  “那,聂风真的被断浪击中了?”

  “嗯!饶是聂风武功非轻,可是他那时已有伤在身,反应稍慢,他亦没料到断浪会突然向他动手,所以他才会真的轰个正着,更即时昏了过去,而那个步惊云,亦因为要一扶聂风,才会无法同时阻截断浪,最后终让断浪离去。”

  “啊?”小圆又问:

  “断浪既然逃脱了,那……太好了!玉儿姑娘的眼睛岂非有救了?”

  “是的!断浪终于没有负玉三郎的慷慨赴义,他最后都带了铁尸雄蚕回去给玉儿,更千辛万苦带了玉三郎的尸首回去!他不但成全了玉三郎想治好玉儿眼睛的希望,更成全了玉儿想再见玉三郎的希望;他纵然常自叹没用,其实最出息有用的是他……”

  说着说着,她似是亦很怀念这个有用的人……

  “那……他与玉儿最后岂非可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轻轻摇首苦笑,笑容中竟似有丝丝感同身受的苦涩之意,她为何会与玉儿感同身受?

  难道她就是……?她答:

  “他们最后都没有终成眷属!因为断浪赶回夜叉池后,便立即把玉儿带离天荫城一带,以防雄霸等人最终会发现她的身份而加害她!他把她安置在远离天下会的一条小村,更将玉三郎与她父的一切前因后果告诉她,然后又细心为她以铁尸雄蚕解去体内之毒;然而,就在玉儿快将可以重见光明的前一夜,他,居然不辞而别,在她熟睡时离开了她,从此便不知何踪,玉儿终于在可以再看见东西时,仍未可如愿看见断浪这大恩人的容貌,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遗憾……”

  “那……断浪岂非太狠心了?他为何离开那玉儿姐姐呀?难道……他不知道玉儿姐姐很喜欢他的吗?”

  那女郎又是苦苦一笑,道:

  “他应该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接受她罢了。”

  “他为何不接受玉儿姐姐呀?”

  她又深深叹息:

  “谁知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的……”是的!她也是很想知道他的心……

  小圆似乎听出点兴趣来,她追问:

  “姐姐,那……玉儿姐姐很惨呀!她……最后怎样了?”

  乍闻此问,她的一颗芳心终于似被深深触动,不期然放下手中的刀和像,幽幽的看着庙外的圆月,喃喃道:

  “玉儿最后都没有离开那条他安置她住下来的小村,缘于,她认为那是他与她最后相聚的地方,若她一旦离开那里,而他有朝一日又真的会回来见她的话,那他便找不着她了,所以,她决定在那里住下来,一定要等他回来……”

  “但,若断浪最后都不出现,玉儿姐姐又怎办?”

  她闻言更肯定的答:

  “那她就在那里等他一生!直至他肯出现见她为止……”

  “因为,他是她一生中唯一认为值得深爱的男人!”她真的说得相当坚定!

  此语方出,众小孩当场哑然!因为瞧如今这位姐姐说这句话时的肯定,仿佛她就是故事中的那个玉儿姐姐了!小孩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再搭腔下去。

  然而,就在这座古庙的庙顶之上,此刻正有一双眼睛透过顶上的破瓦,窥听了她所说的整个故事,也为此下了一句最后评语:

  “不……!玉儿……”

  “岁月可以磨灭一切,自从前辈死后,如今也仅是过了数月,你当然还忘不了我,但总有一日,你一定会忘了我的,你也不会再等下去……”

  忘了他?

  这个人竟说忘了他,难道他就是玉儿愿等一生的……

  断浪?

  对!他正是断浪!

  但见此刻的断浪一脸风尘,发丝比以前更为凌乱,那一张本来长得不错的脸,早已变得枯藁无神,像是很久已没吃一顿好饭的样了!

  是的!他真的已很久吃过顿好好的饭了!只因为离开天天已有三数月,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逃避雄霸徒众的天涯追杀!而明天,他更预备会暂时逃出塞外!

  也正因为怕会连累玉儿同被狙杀,他才会狠心抛下玉儿!

  而且,他更另有一个隐忧,便是自从他强行使尽那股夜叉力量之后,那股夜叉力量最后虽然尽散,惟他似乎已走火入魔,许多时候,他都会感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想不到他向来为人作尽“嫁衣裳”后,老天爷并没让他善有善报,反而将他拟逐步打入邪道!是苍天无眼?还是人情如春冰薄?容不下一个热血男儿?

  故他恐怕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变邪,成为全天下人的敌人,届时,更会误了玉儿,如果没有他,她将来可能更好;如果没有他,聂风也可能在天下更能扶摇直上,更好!

  因此,即使是如今眼见玉儿在庙下流露的痴,断浪还是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移:

  “玉儿姑娘,只是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忘了我的,届时候,你可能会找到一个比我断浪更好的人,你,会得到更大的幸福,所以……”

  “我离开你,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说着,纵然断浪千般不舍,最终也狠下心肠,穿过满街满巷的花灯离去。不错!他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她好,然而断浪也许万料不到,他深信玉儿一定会随着岁月而淡忘他的想法,也许错了……

  真的!后来在很久很久以后,直至断浪真的成为武林公敌的很久以后,据说在这条村子,仍有一个老了朱颜的婆婆在等……

  所有村民都不知她在等谁,只知道,她每日都在雕着同一个面谱。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男孩脸谱,那男孩甚至还在流露一丝温暖的微笑。

  一丝曾为她绽放的微笑,可惜……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过了无数个朝朝暮暮,过了一生一世的思念之后,那个老婆婆终于死了,死在一个寒冬之夜,村民发现她的尸体时,她还是坐在桌旁,苍老的手仍是紧紧拿着那个男孩面谱,桌面上更以刀刻下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断大哥,我终于等了你一生。”

  “人虽只能活一次,但我很庆幸自己并没有活错,因为我等的人,是——你。”

  “纵然我曾听说你已成为武林公敌,但我知道你变邪,全因为你当初不惜走火入魔帮我及爸爸的兄弟,还有聂风,你的心,仍有一半是人!我,并没有等错……你……”

  她到下葬时仍紧握着那个面谱。

  她到死都并没忘记一个有机会成为天王,最后却为她及聂风沦为夜叉的可怜人。

  真的!断浪,其实比她及玉三郎——更可怜……

  然而,真挚的情谊,又有谁愿忘记呢?正如另一个“他”!

  就在断浪卑微地穿过与他配不起的花灯丛中之际,“他”,却站在附近一座巨宅顶上,暗暗眺着他的“好兄弟”落寞离去。

  这三数月来,他每日皆在找可怜的他,他找了许久,终于在数日前找着断浪的行踪,可是,他一直不敢与正流亡江湖的这个弟弟相见,全因为,他不想他难堪。他不想断浪因为如今自己的潦倒而万般汗颜。

  他从没怪断浪在逃离天下时击昏他,只因他知道,断浪一片苦心,真的是为了他好……

  可是纵然暂时不欲相见,他还是送上对这弟弟最由衷的祝福,他在晚风中沉吟道:

  “浪……,别要灰心……”

  “即使我们即将分隔千里,但友情都会千载不变……”

  “请别忘了你曾向我所说的心愿,我们的情谊,一定会生生世世延续下去……”

  “一定会的!浪,你这个足以令我聂风引以自豪的好弟弟……”

  “请你……真的别要灰心……”

  微不可闻的祝福随风而送,断浪在孓然一身前行之际,蓦然抬起头来一望四周,仿佛已经隐约听见了这声祝福,可是却又浑无发现,周遭只是熙来攘往的途人……

  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这一次,为避雄霸爪牙狙击,他将会逃往塞外!然而无论他逃往哪里,甚至逃往天涯、海角,一定还有条人影在后默默祝福他,只因为……

  欠人一文钱,不还债不完,赊人一生债,不还不痛快……

  若大家一生一世也无法还清情义,也就当一生一世的朋友好了……

  哪管最后断浪会步上邪道,哪管他朝无法预期……

  但在聂风心中,断浪仍然是那个经常为他展露灿烂佻脱笑容的小断浪……

  那个对他始终不想变的好兄弟,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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