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威杨山城




  凌海很悠闲,悠闲得几乎像是在散步,这让杨顺风非常生气,这让杨水仙非常失望,这让肖万智非常得意。

  孙平儿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慢慢地跟在肖万智的身后走,她的脚步很平稳,脸色因已被掩盖,所以看不清晰,但凌海能听出她内心的那一片宁静和肃杀。

  大门口的两名江汉向肖万智点头道:“军师好。”

  肖万智回到家里好得意,大声道:“烧水给这两位姑娘净身……”可是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脖子被一条衣袖卷住了,而在袖里有一条绝毒的小蛇,所以他翻了翻眼便死去了。

  这是孙平儿的衣袖,她和凌海二人在那洞中苦练了两个月,她的体内不但已有了先天真气,而且武功也增加了数倍,这是玄天宝录的功效。虽然她没有凌海那样深厚的底子,可是跻身高手之林应该没向题,所以她在肖万智的身后,杀了他只不过举手之势。

  开始,肖万智的手下还以为这丑姑娘等不及了,就要去亲吻他的军师,可是后来竟发现他们的军师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才知道不妙,便大叫“有刺客”。

  杨顺风高兴了,也担心了,更吃惊了。

  杨水仙喜极了,也害怕了,但更惊讶了。

  原来孙姑娘竟是个高手,原来这侮辱可以免了,但却为这么多的“毒手盟”高手而担心、害怕。

  凌海没有急,更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等待满庄满院的人到齐、围拢。而那几个与肖万智一起回来的凶汉都傻了一股,谁也不敢先扑过来,而孙平儿也悠闲地拍了拍手和凌海并肩站着。

  “刺客在哪里?”有人问道,但他们看到了肖万智的尸体后,眼睛都红了,“狗娘养的,是谁于的好事?”有人吼道。

  “是我。”孙平儿很温柔地答道。

  “你们都到有了没有?”凌海冷冷地接着问道。

  杨顺风杨水仙如呆了一般,因为他们一生也从来未面对过这么多的凶种恶煞,而且一个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杨水仙更是连手和脚都吓软了,要不是杨顺风扶着,肯定会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过她在内心深处却有一点温暖,那便是凌海没有让她失望。

  那些凶人一听两人如此说更是大怒,就有几个抢先扑了过来。

  凌海微微挺了换脑,昂了昂头,一段如山的气势和一股冰凉的杀气顿时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住了。那攻上来的几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于是几把剑便有了稍稍的空隙,就一点点。

  就这一点点,便已足够,足够让一个高手将他们杀上十次,所以孙平儿出手了,是衣袖!

  如云般的衣袖,在空气中鼓起一阵阵波涛。孙平凡的脚步轻移,很美也很玄,美得如跳芭蕾舞,玄得没有什么词可以解说。

  杨顺风一看,眼睛都睁大了,他也深深地感到有一般无匹的气势从凌海的身上传来,还有一股冰寒的杀气,但他感不到压力,因为凌海对他们的感情是关爱而非仇恨。

  杨水仙眼睛睁圆了,因为她看到了眼前那块美丽的云,美丽的波涛,于是眼里尽是羡慕、虔诚。

  那几个攻上来的人,却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那冰寒的杀气,似插入他们心中的对一把冰寒锋利的刀。那无匹的气势压得他们吸呼有些急促,他们从来未见过如此狠的敌手,只是两个很微小的动作就取得如此宏伟的功效.他们的眼,也被这片云彩迷住了,这是一片无边的云,因为他们还来不及看到到云的尽头,便已经倒下。

  那块云彩是美丽的。那块云彩是纯洁的,那块云彩本身是温柔的,云彩的背后,云彩的内部却充满了杀意,充满了恶毒,是那条蛇,那条绝毒的蛇,那由孙平儿指挥的蛇只有孙平儿有解药,但要杀他们的也是孙平儿,所以他们倒下去便只有死!那几十名剑手,看得心中直冒寒气,便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几名好手直让他们难以置信。但他们的同伙确实死了,脖子上流着黑色的血,再也没有声息传来、剑,洒了一地。

  “大家好,听说你们毒手盟很了不起,居然在重庆做起了土皇帝对吗?”凌海冷冷地讥讽道。

  “你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是正义杀手,请你记住,所有与正义为敌的人都是我所要杀的人,无论是谁!”

  凌海的声音似从冰窖中崩出来的一般,直凉到他们的心底、于是他们动了,数十件兵器都如毒蛇一般飞射而至。

  目标是凌海,目标也是孙平儿,还有杨顺风和杨水仙。他们的兵器没有任何两件是攻向同一点的,没有任何一剑不是致命的,没有任何一剑可以手软,没有任何一剑不充满杀意.不能说杀意无边,但杀意绝对是满院、满院的杀气,满院的剑影、刀光、枪虹!怒喝之声充满了院子。这是夏季,可是却让人感到冬夜的寒冷;没有风,却有秋末的肃杀。

  “啊!” 是惊叫声,杨水仙的惊叫声,因为几柄剑就要刺到她的胴体。那几柄剑有点惋惜,有点惊喜,不,是那剑的主人有点惋惜和惊喜,这么标志的姑娘就如此毁在自己的剑下,要是拿去享用该多好,该有多温柔!“呀!” 是怒吼声,杨顺风的怒吼声,他没看到攻向他的剑,因为他看到了攻向杨水仙的剑,和杨水仙惊慌失措的样子,所以这粗人发出了惊天怒吼,那粗糙的拳头推了出去,没有考虑对方的刀剑是否锋利,他只想到要救杨水仙。

  凌海眼皮眨了一下不,不是眨了一下,而是被手中的剑光闪了一下。这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剑,是刚才洒散在地上的青钢剑,不知道何时已到了凌海的手中,因为他认为杀这些人用‘含月珍珠’,那实在是大才小用,所以他用这把青钢剑,对方自己兄弟的剑,缓缓地推了出去,像电光一样缓慢,这是在凌海的眼中,因为他要把剑势发展得最完美、最完美、用剑也是一种艺术,一种非常神奇的艺术、一个好的剑手力求使自己的剑招,抑或不叫招而只是推出的路线变得最完美,抑或是比现在使出的更完美,只有这样才能使一个剑手的全部身心都投到艺术之中,也即是剑术之中。艺术也有独特的生命,那是顺乎自然的生命,一个低级的剑手,只会使出一些粗拙的剑招,破绽百出的剑招。剑招本是无破绽的,破绽只在于两个生命的间隙,人类的生命,亦即是人的精神。灵魂与剑的生命(亦即是艺术的生命),大自然的生命就是一种艺术,一种有生命的艺术。

  有的人为将自己和剑这种艺术融合为一体,便将所有其他的事情完全抛开,亦即是抛开七情六欲,让天地之间只剩下两种艺术,人类的生命本来就是一种艺术,于是这两种艺术便很急易地达到一种饱和,也便是情剑合一。刀亦是如此!所以凌海便要使剑势发挥得最完美,最完善。

  无论是杀入抑或是杀狗,都一样、因为艺术是没有对象之分的。没有天,没有地,只有艺术;没有人,没有我,只有艺术;没有生,没有死,只有艺术。

  所以在如电光一般缓慢的剑势中,凌海不断地在空间里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几乎每一寸空间中最好的位置都让自己的剑通过,那么这一剑便是最有生命的艺术。

  凌海这一剑便是这样、在凌海的眼中电光是非常缓慢的,而在别人的眼中,电光便是极至,没有比电光再快的东西,所以在上次杀黎泰安时,他根本没有机会欣赏这种艺术,他只会当这是魔法,而今天,凌海用的是艺术而不是魔法。

  杨顺风醉了,醉在这至美至善的艺术中.那些毒手盟的入也醉了,他们一醉便再也没有醒来,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味这已达到艺术境界的剑法,因为这招至善至美的剑式本身就是为他们制作的,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回味。杨水仙呆了,眼神呆呆地望着凌海——这是一个神,一个最完美的神,因为只有最完美的神才能使出如此完美的剑和有如此潇洒的动作。

  孙平儿也痴了,痴痴地偎在凌海的怀中——这是一座山,一座不倒的山,一座让她有支持力的山,一座温柔的山,一座深情的山。

  凌海轻拂孙平儿的秀发,将所有的柔情都注入这轻轻的抚摸之中。一切的惨剧和打斗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因为在万分之一秒钟之间,凌海用剑气割开倒数第二个人的喉管,然后将所有的仇和恨,以无坚不摧之势贯入最后一人的咽喉,剑便留在他们的咽喉之中、剑术来就是他们的剑,所以便还给了他们。

  这是凌海的作风,狠!对待放入绝不能手软,绝不能,否则就做不了一名杀手,不配做一名剑手!刚才凌海完全陶醉于艺术之中,可当他的剑刺入最后一人的咽喉时他有一种感觉要吐的感觉,但他忍住了没有吐。他要做出一副狠心肠的样子,一副狠心肠的入是不会为杀几个人便去呕吐的,所以他忍了!即使忍不住,也必须强忍!强忍!可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因为他实在忍不住。犹如十天没吃东西的饿鬼见到了白花花的饭一样,于是他便轻轻地推开孙平儿,很轻,有说不出的温柔,可是他却迅速地弯下腰——吐!吐,吐了很多,有中午的饭,有早上的粥,有昨晚的鱼、吐了,吐了,一股莫名的酸涩,一些莫名的痛苦,一些无端的仇恨,也跟着这一堆又一堆的酸水吐了出来。

  全部都吐了,吐得很干净,肚子里、胃里再也没有什么剩下的东西了,凌海这才明白,那一剑虽是最完美的.但那一剑也是最痛苦的。

  孙平儿没有动,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凌海吐。她不会问,因为她根本不需问,她已将凌海看得很深,连凌海体内的温柔和善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才是凌海。真正的凌海、三年来他一直把恨埋在心底蕴酿,把仇恨蕴酿成暴戾,暴戾深深腐蚀了凌海的那颗善良的心。 所以他便成了杀手,所以他杀人便是不择手段,所以他无论系多少人都不会手软,只要你是他的敌人。后来又受司马屠的影响,更是不把杀人当回事,可是这一回他醒了,真的醒了,将所有戾气吐尽之后,他便醒了,彻底的醒了,从杀入的梦中醒了,从暴戾中找回了灵魂,这才是——凌海!刚才的这一剑,的确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一剑。只有最完美的一剑才具有独特的生命一种非常独特的生命、而剑本身那种完美独特的生命来源于大自然,大自然之中只有清纯之气,只有祥和之气,只有浩然之正气,而没有暴戾之气,所以力求完美,那么完美的正气便会将融入生命中所有戾气全部排除、当时凌海便是这最完美艺术中的一部分,所以也是正气中的一部分,因此,他就一定会吐,而且吐得很彻底。

  “公子,你怎么啦?”杨水仙惊问道。

  凌海摇了摇手道:“我没事,我非常好。”

  “对,他现在已经非常好了。”这是孙平儿说的,因为孙平儿学的也是玄天字录,她懂得天意。

  孙平儿掏出洁白的手绢,擦拭了凌海的嘴后。便接过杨顺风从什么院中端来的水让凌海嗽了嗽,温柔地道:“海哥哥,你终于醒了。”

  “对,平妹,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好高兴。”凌海激动地道。

  “醒了就好,无论你醒了没有我都依然会那样爱你!” 孙平儿幽幽地道。

  “醒的感觉真好,不过无论醒与没醒我绝对不会负你!”凌海深情地道.孙平凡又一下子扑到凌海的怀里,杨顺风和杨水仙还是希里胡涂地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凌海又缓缓地推开孙平儿的双肩,望着孙平儿那双美丽而动人的眼睛,然后便动情地一吻.这是新生的一吻,吻得那样痛快,物得那样淋漓尽致,吻得那样狂热。那是至善至美的一剑,这也是至善至美的一吻。

  杨水仙的脸红了,眼也有些红,杨顺风呆得忘了码头还有老乡和弟弟,呆得忘记了脚下的尸体,他也醉了,他也被感染了.虽然他是个粗入,但他却体味出了这一吻中的温柔。如春水般让人心醉;如夏日,炽烈得心儿快要燃烧;如秋收,喜气罩满了田野;如腊梅,万花凋尽我自绽。

  凌海醒了,轻扶已经醉了的孙平儿,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嗯。”孙平儿轻轻地应了一声,依然靠在凌海的怀中。

  凌海,在墙上写了四句话:“多行不义终有报,若是亏心难逍遥。法网漏鱼天不漏,时辰一到命自消。”

  然后又画上一把长长的剑,注上一行小字:“正义杀手!”

  杨顾风和杨水仙恍然大悟,齐声道:“你,你们就是杀死黎泰安的入?”

  “不错,黎泰安该死,我早就知道。所以顺道为天下穷人做一点好事,将他家的银子发放到各穷入家里。”凌海温和地道。

  “那六婶家的青妹就是你救的了?”杨水仙崇拜地问道。

  ‘那个瓜子脸的姑娘吗?是我们救的,我送她到家便走了。”孙平儿道。

  “啊,原来你们就是那两位高人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杨顺风激动地道。

  “大叔,你别这样说,人生在世若不能为百姓做一点好事,那也枉为人了。”凌海谦虚地道。

  “我们回船上再说吧,杨大叔,但最好不要对杨大爷和杨二叔说,行吗?”孙平儿温柔地道。

  “行,行,行,好,好,好。”杨顺风激动地道。

  船上杨老爹在闷闷地吸着烟,杨平安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当杨老爹见四人回来时,高兴地把烟袋甩在船板上跳了起来跑上去激动地道;“你,你们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说完竟老泪纵横。

  “大哥、仙丫头,你们回来了,是你们回来了,太好了大好了.”杨平安急忙冲过来一把抱起杨水仙转了一圈,又一把抱住杨顺风。

  凌海流泪了,孙平儿流泪了,杨水仙流泪了,杨顺风也流泪了。这泪是热的,滚热滚热的泪,是激动?是感动?是惭愧?是欢乐?是酸涩?是痛苦?是情?是爱?是怨?不知道!

  或许都不是,这只是泪,几颗滚烫滚烫的泪,部包融了天地间所有的真情,所有的言语,所有的激动。

  天啊,这流泪也是至善至美的,这流泪也是一种最完美的艺术呀。

  “孩子,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送东西的人来说,你们被毒手盟的肖万智带走,我的心啊,一直像是浸在冰窖里一般,只知道门头吸烟,问那送货的小子,他硬是不带我去,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我气得把刀扔到江里去了。”老头子激动得用颤抖的声音道。

  “大哥,他丫头,你们回来了我好高兴,还有公子和小姐。我是个粗人,但我也没办法,在问不到肖万智居住的地方后,我气得把扁担给折断了。我知道,他们怕去那地方,所以哪肯定是火坑,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呢,但我还要等,我便坐在船上喝问酒,我相信老天不会没有眼睛的。”杨平安也激动得摸摸凌海的手,又摸摸杨顺风的肩膀道。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老头子奇怪地问道。

  “是那位杀死黎泰安的人救了我们,还将许多贼子全都杀死了。”凌海急忙答道。

  “对啊,就是那人,那人蒙着脸,杀了人便留些字和一把剑。”杨顺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老爹,我们赶快上船走吧,我怕待会他们追来就麻烦了。”孙平儿接口道。

  “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杨老爹急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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