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座“青藏派”的中心,形势坚固,又占着地利之便,居高临下,如果想要硬攻,别说他们六个人,再多几倍,只怕也是办不到的。
  略一沉吟,狄洵道:“老办法,由在下再去探探,说不定会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进去也说不定。”
  “回春翁”阻止他道:“老弟,这一带你没有我熟,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况且这场麻烦我是主儿,没有理由让你去冒险,说什么也该我去。
  微微一笑,狄洵道:“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翁兄,习武之人有很多禁忌,最忌的心烦意乱,你现在正是这种现象,如何能去探险呢?”说得“回春翁”哑口无言,正待他还要出口,曹正鹿抢先道:“由在下去好了,论武功、智慧虽然比不上狄兄,一般的角色还应付得过去!”
  狄洵向两人露齿一笑,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两位难道不认为由在下前往最适合吗?”
  当然,在六个人之中,不论在哪一方面,都以狄洵最出色,只是两人心里对他都有份感激与歉疚,他实在做的太多了。
  “回春翁”及曹正鹿两人互盯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深刻的了悟,此事非狄洵去,只怕也办不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搞糟了呢!
  狄洵一笑,道:“你们隐好身,最好不要再开形迹,能避就避,我尽量回来,免得他们发觉异状!”
  狄洵不等他们回答,立即伏着身子,迅速蹿跃向前而去。
  他已经发现那的楼上四周有回廊相通,这是他的目标所在。
  打定主意,他不再犹豫,只是一闪,人已上了五丈高的楼上,他的行动是如此迅捷,黑暗中看去,只是一抹似有似无的浮云罢了。
  刚刚落在回廊上,他发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附近的窗缝之后,只是一眨闪就消失了。
  他正想展开下一个行动时,又听见轻轻的“嚓嚓”之声,他急忙伏下身来。
  就在他左后方的一个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头伸了出来四面张望,低声道:
  “老五,天都黑了,我刚怎么看见什么在飞,现在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那一个被唤为“老五”的人,人在里头,似乎不为所动,沙哑的道:“看见你的大头鬼了,你管他妈的什么东西在飞,关你屁事?”
  先前的那个似乎疑惑了片刻,纳闷的道:“我是担心有奸细混进来,你没见着掌门的,这两天紧张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对头是什么角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老五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他妈的,大顺仔你别像个狗熊好不好?
  前头有那么多人防着,别说是人,连个猫狗也进不来,你操个什么心?”原来另一个叫大顺仔,他不服气的道:“话不是这么说,否则上头也不要咱们来把着了,是不是?小心不蚀本。”
  老五也把头伸出去,随便望望,骂了一声:“你他妈的,看见什么了?别的兄弟都瞎了,就你看见?”大顺仔恨恨的道:“我只是小心一点而已,我又没有说一定有人,你一大堆的不情愿,他奶奶的,出了事,你负责,还是我?还不是大家一起倒霉。”
  “也不知道上头多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尽忠负责?这种要命的苦差事,你还当宝?”
  这下子,大顺仔可火了,不服气的道:“听你的口气,好像‘青藏派’亏待你了?说这话也不怕脑袋搬家……”老五怒道:“你是老几,敢在这里发什么鸟威?脑袋搬不搬家干你屁事……”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够了没?这里是让你们看守,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有本事敌人来了再说。”
  果然,两人立即静了下来,那个大顺仔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游目四顾,在附近巡视起来,一边还煞有介事的抽出腰间的鬼头刀。
  老五不耐烦得很,叫道:“你把窗户掩起来好不好?谁让你这么明目张胆的?”
  然后,狄洵听到一声轻轻的闭窗声,仅留一点点空隙监视外头。
  狄洵稍微站直身,他大致看清这幢巨屋的地形环境,这是一座正方形的楼房,外围有回廊,中间亦有十字型的走道,彼此的连络很方便,也就是说,万一他被一人发现,其他的人很快的会来接应。
  站在楼上,极目四周,远山近舍,景色十分幽雅宜人,此刻正值隆冬季节,更有一股子高逸的意味,这里实在不该沾有血腥。
  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脚下也不敢怠慢,他已迅速闪至一间房间的门口,看不到有值更守夜的人,里头也没有灯火,漆黑一片。
  由对头将所有防范措施完全置于暗处来看,眼前的黑、静都不是件好的预兆,狄洵直觉得四周危机四伏,他不至于笨到闯进去。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青灵居士,及那干魔头人在何处,若聚在一堂共谋议事,或可各自活动,他不是刺客,他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像。
  狄洵极度小心的移动着身体,逐渐来到了上下楼房的阶梯旁。
  忽然——有一阵沉实的脚步声自楼下传上来,显然有人自下层往上走。
  狄洵矮下身体,蹲在长廊的栏基之下,停止不动,静静凝视上来的人。
  一会儿,有四个人两两并肩走了上来,楼梯口有两个人朝四人躬身行礼,这四个人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快步往狄洵匿藏之处的另一边的回廊行去,四人都默不出声!
  狄洵凝目注视两人行走的步履,他可以确定的是这四人的身手都不错,在这里应该也算个重要的人物,只是狄洵都不认识。“他们四个很快的又转了弯,离开了狄洵的视线范围。
  狄洵心中想道:
  “如果我要到楼下去,这里是唯一的通道,可是此地有人站守,扳倒他们不是难事,可是如此一来,很快的便会被发现……”沉吟了一下,狄洵决定冒一次险,方待起身行动,又响起了轻微的窸.@声,在他的后方走来了二个人,匆匆的从狄洵身旁经过,还好对方目不斜视,而且快步经过,否则狄洵是很容易被发觉的。
  狄洵一向细心,他仍然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两人,这两个人是下楼去的,他看得非常专心,他相信如此,可以使他慢些时间被发现。
  他移目向四周搜寻,耳朵也努力的留神八方,他确定暂时没有人走动了。
  想了一会,狄洵抿抿嘴,慢慢的朝楼梯边靠过去,他脚步轻得即使在身边也不易听见声音。
  到了楼梯旁,右掌“唰”的一伸,左边的那人已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对面的仁兄反应也够快,但见人影一闪,张开嘴巴准备大叫,可是连一点声音也还来不及发出,他也遭了同样的命运,僵住了。
  狄洵笑了笑,走到两人的中间,只见两人睁着眼,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惊慌,却一点皮条也没有,静静的瞪着狄洵。
  狄洵将两人的头颈微微压下,双手紧贴着大腿外侧,一副很恭谨的样子,如果不仔细看,实在不容易看出破绽。狄洵知道能在这里出入的,在派内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这两人恐怕来一人要低一次头,干脆让他们一直低着头省事些,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家来去匆匆的,一时之间不会被发现的。
  看他们两人的样子,狄洵不自觉的笑了笑,开始快速的往楼下掠去。
  下面的格局跟楼上大同小异,一下楼梯,看见四面都是走道,他暗里吁了口气,楼上既没什么可疑的,楼下就是中心点了。
  狄洵四周望了望,他决定往灯火最亮的地方走,这幢房子实在很大,走在里面有一个阴冷的感觉,每遇上窗口、门口,或有任何空隙的地方,他就尽量把身子压至最低,以免被窥见。
  当他从一个窗口下面通过时,突然听到一个暴烈的口音在咆哮:“我操他娘的,黑木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老子已经十多个时辰没合眼了,那小子一定还在做他奶奶的春秋梦另一个声音含混的道:”小声点,搞什么鬼?唯恐别人不知道啊?我看就来了吧!跋惹澳侨擞植桓刹痪坏牡吐睿骸八棠谈鲂埽炕馗话嗍保璧木拖窭咸派印绷硪桓錾粲置缓闷牡溃骸昂昧吮鹑铝耍懊嬲谝槭拢蛞槐惶剑恢缓谀荆勖且灿信磐烦粤恕!?
  低促的吵嚷了一会,两人都静了下来,狄洵突然学猫叫“喵喵”的两声,又低下身去。
  哪一个脾气暴烈的,正有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呸”了一声,怒骂道:
  “哪个死猫叫什么叫?叫春也不是这么叫法的,吵死了。”
  另一个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真奇怪,猫叫也碍着你什么鸟事……”正说着,里面猛的一声响,急道:“哪来的猫声,咱们里头没养猫呀!”
  两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狄洵猝然一跃,隐身在天花板的横木上。
  两人开了窗,探出头来,仔细的搜寻,狄洵在上头还听到几句话:“咱们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不会有事吧?”
  “看看比较放心,万一出了纰漏,咱们也都承担不祝”狄洵看到门开了,两人鬼头鬼脑,神经兮兮的在他们负责的范围来回搜寻。
  “妈的,刚才明明在叫,怎么现在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这个猫还会化了不成?”
  “没事了,不要疑神疑鬼,要有什么,前面的人早发现了,咱们招子又不比别人亮,他妈的,这黑木真的还不来?”“咱们别走远了,赶快回到屋子里要紧。”
  两人低着头,同时踏进门,还随手把门给关上了。猛一抬头,两人傻眼了,原来狄洵带着笑意挺立在两人面前。
  两人直愣愣的瞪着站在房内的狄洵,好半晌,一个才怔忡的道:“你……你是谁?”
  狄洵搓搓手,笑吟吟的道:“我代替黑木来换你们班的。”
  另一个愣头愣脑的,道:“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位兄弟的手下?
  还扎着红带子干什么?”
  狄洵慢条斯理的道:“兄弟刚从外头回来,黑木被派到外头去了,所以临时派我来。”
  两人互视一眼,一个又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声不响?我们也没有见着你进门啊?”
  狄洵淡淡闲闲的一笑,道:“你们真不开窍,给你们留了后路怎么不会走,还一直往前钻。”
  其中一个较为机警,一听不是路数,张口结舌的大叫:“你……是……奸……
  “他话还没有完,狄洵平静的点点头来回答他,突然飞出一掌,“唰”的一声,那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
  他的同伴蓦然像被人捅了一刀,猛的跳了起来,慌忙转身要走,狄洵欣然掠进,右掌一伸,将人像捉小鸡一样的捉了起来。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老兄,如果还想保住一条小命的话,最好不要出声。”狄洵将他捉到躺在地上的那位仁兄前面,看看那张扭曲的面孔,惨白的脸色,唇角淌溢着鲜血。
  狄洵一指地上的那人,开口对手中的人道:“他得了头彩,是你的榜样。”
  被狄洵捉在手上,那人浑身一哆嗦,颤声道:“你……你是谁?”
  狄洵把那人放了下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厉的道:“听着,乖乖给我站好,不要玩花样,我可以在你张口之前把你杀了。”
  这话他完全相信,他的同伴已经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证明了。
  狄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头目现在在哪里?我指的是所有来此相助的个个重要人物。”
  这人蓦然痉挛了一下,嗫嚅道:“在……前厅……商……讨大……计。”
  狄洵紧迫的道:“这附近的守卫怎么埋伏的?”
  有一股寒气像一条冰滑滑的蛇体顺着背脊往上延伸,他不可抑止的颤抖着……
  狄洵阴恻恻的看了对方一眼,徐缓的道:“在我还没有心烦之前,好好的回答问题,等我出了手,一切都难挽回了。”
  一咬牙,那人道:“每一个房间都有人轮流把着,而且……”狄洵毫不放松,又道:“而且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那人哑着嗓子道:“这幢房子的四周围都埋有火药,必要时会全部引爆狄洵心头一跳,表面上却装出十分平静的样子,继续问道:”你们自己人如何逃出火窟呢?“那人苦着脸道:“有……地窖……”顿了顿,他又急道:“可是我不知道秘密通道在哪里,真的……不知道。”狄洵心想:“真狠毒,他们根本不顾及这些弟兄的死活,显然要他们与敌人同归于荆”狄洵冷然一笑,道:“负责引爆的人躲在什么地方?”
  那人四肢有些抽搐,惊骇的叫道:“我……我不知道……”狄洵冷冷一哼,道:“你知道我一向没有耐性听别人撒谎,而且非常痛恨别人骗我,说!”
  那人一哆嗦,口里仍然强硬的道:“真的不……”狄洵“唉”了一声,道:
  “虽然我刚才进来时打定主意不杀人,现在可能得改变心意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你不要杀我,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说的。”
  狄洵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他仍表现得很和气,笑道:“那是当然,在下很讲义气的。”
  咬咬下唇,那人道:“从后门出去,有一座假山,里面有个山洞,只要这里一看情形不对,发出暗号,负责的人就会引发火药。”狄洵表示很满意的点点头,朝前移了一步,放低了声音,道:“我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吗?如果这里火药爆炸了,你还能活吗?虽然你帮了我一点忙,我回报的将是更大的。”
  那人疑惑的望着狄洵,突然觉得腰间处一麻,整个人软软的倒向地下。
  他睁大眼睛忐忑不安的瞪着狄洵。
  狄洵笑笑,一抱拳,道:“得罪了,我不过点了你的软麻穴,多谢你的指点,失陪了。”
  话声中,他身形倏然掠出,往着后门的方向行去,黑暗中他经过了长长的走道,来到了后门,所谓的后门是与正厅相对而言,因为这幢房子是正方形的,四面都有门,有大门、后门,还有边门。
  后门并没有人看守,只有一把大锁锁着,不过他认为外面一定有人看着,他们不可能如此大意,百密一疏的留个漏洞。
  他还是决定由此出去,大门一定走不得,两旁的边门情形一定也差不多,所以他还是走这里,直接到假山省事些!
  稍为休憩了片刻,狄洵定定神,朝着桃木的门行去,隔着约有五丈远,有人从旁边走了过来,径去开锁,一下子门儿轻轻启开。
  一个冷峻的声音自外头响来:“兄弟,到这里来干什么?”
  开锁的这人大咧咧的道:“掌门人要招虎头目回大厅议事,我来请他。”
  外面另一人又道:“令牌呢!”
  里头的人从腰部掏出一个令牌,外面的人一看,就让他出去,门再关起来。
  狄洵看明白了,看守的人留在外头,里外都有锁,当听见有门开锁时,外头的人也把门开了,反正只有自己人才有锁,而且要有令牌才能通行。
  这一些小杂碎,当然难不倒狄洵,可是他在里头见不到外面有多少人,如果一下子解决不了,引起声响那就不妙了。
  他躲在黑暗的转角处,他在等待机会……没有多久功夫,门又被打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后面的一进来,立即把门锁上。
  两人朝着狄洵藏匿的地方走来,狄洵确定此处没有人把守时,待两人行到他的身旁……狄洵倏然掠前,双掌一圈倏抖,行来的两个人已齐齐撞上墙,又被猛力弹回来,沉重的摔倒在地,两人俱已闭气了。
  毫不稍停,狄洵把两人拖至暗处,三把两把已将一套衣服剥了下来,他穿到自己身上,拍了拍胸襟,再搜出钥匙及令牌,头也不回的,就往木门行去,大摇大摆的开锁。
  很快的,里外的锁都开了,门外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汉注视着他,生硬的道:
  “干什么?”
  狄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来换班的。”
  那中年汉子打量着狄洵,边道:“换什么班?还没有到时候,你是马尿灌多了,搞迷糊了。
  狄洵心头一跳,装出十分不悦的样子,道:“兄弟你还说呢,我也一肚子不高兴,可是上头的话谁能不听呢?”
  中年汉子冷然一笑道:“是谁让你来的?你是哪位的手下?”
  狄洵毫不思索的道:“虎头目让我来的,他刚进去,说有位兄弟不舒服,让我来替替。”
  那人又上下打量狄洵一阵,严肃的道:“你的令牌呢?”
  狄洵立即掏出一块木制的令牌,他此时方才看见令牌还写着“准”字,非常有力的。
  那汉子伸头望了望,不耐烦的道:“快去,叫换了班的快点进来,一个晚上一大堆人进进出出的,烦死了。”
  狄洵心里骂了一声,脸上却堆上笑脸,道:“是,是,你辛苦了!”他赶忙走出去,没走上两步,听到那中年汉子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小白脸,怎么以前没有见过?这几天后面的话因风大就听不见了,狄洵不敢停下脚步,他怕旁边有监视的人,别露了马脚。
  后头有假山、花棚、鱼池、水榭,布置得比前面的还要漂亮,他一面走着,一边心中忖思:“青灵居士对于日常生活享受看来十分注重,比起寻常的江湖角色,显然高明些,只怕此人不是好惹的,以他的领导能力看来。”
  想着,他努力的看清四周的地理形势,虽然他没有看见守卫的人,但直觉上,他好像感到有数十双眼睛同时盯着他,他不敢怠慢,直往假山里走。
  想到假山的入口,他不知里面有无玄机,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人?”
  狄洵忙道:“虎头目让我来,他说这两天风声紧,要加强戒备。”说着,有一个大汉从假山里走出来,那人一沉脸,疑惑的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狄洵暗叫不妙,却仍然冷静的道:“我刚从别处调到虎头目手下,今晚才第一次当差呢?”那人歪着头想了想,迷惘的道:“虎头目刚走,怎么也没有交待一声?来了新兄弟我们都不知道。”
  狄洵走上一步,低声道:“太忙了,人嘛,谁有那么大的记性,样样小事都记得是不是?”
  这中年汉子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他进来,狄洵赶快加了句:“我有令牌,你瞧!”
  他把令牌往前一送,那汉子还来不及看,像块石头似的一下子“噗”的一声瘫在地上。
  里头的人动也不动一下,只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哼”了一声,骂道:“许克,你是昨晚在你老婆怀里躺太久了是不是,站都站不稳,摔死你这个老王八蛋。”
  狄洵搓搓手,慢条斯理的往里走,里面约有两丈宽窄,里头悬着一盏气死风灯,晕黄的灯光映着七八条地上的大汉,宛如待宰的懒猪,那么懒散又那么杂乱,好像一点戒心也没有。
  他们有的躺,有的坐,还有的从缝隙里,闭上一眼在张望外头。
  他们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因为今晚四周很安静,根本没有事发生。
  狄洵背着手,笑道:“真是的,许克真的摔死了,谁告诉他老婆去,来为他收尸。”
  有一个躺着的家伙,将双臂枕在脑后,没好气的道:“虎头目才走,你就满嘴……”正说着,他猛的又坐了起来,浑身一哆嗦,却蛮横的吼道:“奸细,来了奸细……”整个山洞中,所有的大汉慌忙站起,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狄洵猝然大旋身,左右开弓,离他最近的两名大汉飞了出去,撞上土壁,沉重的摔倒于地。
  他身形如电,凌空暴旋之下,再有两人喷着大口鲜血倒仰出去了。
  另一位方才摸起自己的兵器,狄洵已一掌将他整个人腾空震起,脑袋“噗”
  的碰在洞顶上,“吭”的一响又摔了下来。
  狄洵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两掌一斜猛翻,又有两个滚倒地上。
  仅存的一位仁兄张口结舌的叫道:“来……”“人”还未及喊出,狄洵已一脚踢掉了他的半个脑壳!望望洞内中的八具尸体,狄洵长长吁了口气,自语道:
  “这些火药暂时起不了作用了,不过时间久了,一被发现,还是有麻烦,我得赶快行动。”
  他立即又转回头,四周实在太暗,看不到暗卡的人,所以他想还是明来的好。
  看门的汉子一见是他,一沉脸,道:“怎么才一来,又有什么事?”
  狄洵“唉”了一声,道:“洞里几个弟兄推我回去向虎头目报告,说还有位弟兄不按时换班哪……”对方阴恻恻的看了狄洵一眼,冷道:“这种事等虎头目来了再说,为什么要现在去报告,别私自离开岗位。”
  狄洵故意垂下头来,装做难以启齿的模样,道:“大哥,你不知道不来换班的家伙,暴燥性子像火药桶,只有虎头目治得了他,他早该来了,你看,大冷的天,谁愿意替他,让他去睡大头觉……”那人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快去,快去,虎头目人怎么带的?乱七八糟的。”
  狄洵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步踏入门内,那汉人忽然又叫道:“要回来快一点,整晚都是你们的人!”
  狄洵干笑了两声,回头道:“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大哥你辛苦了。”
  狄洵已经换了衣服,所以大模大样的朝大厅的方向行去。
  在一个转角处,他看见一个盆景,四周望望,然后抓起一把泥土,往自己脸上抹去,他可不想在此碰到什么熟人了。
  他知道仍有许多人在盯着他看,因为他穿的是自己人的衣服,所以没有人出面干涉他!
  狄洵听到在他右手边的通道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他一低头,正待加快步伐,那人已发现狄洵,响起一个俏柔的声音:“干什么的?”
  原来竟是个女的,狄洵好像以前听过这女孩的声音,他不愿再生枝节,故意假装没有听见,他刚走了两步,那声音变得冷厉,道:“我问你话没听到吗?”
  一咬牙,狄洵回过身来,他一瞥此人,心不禁大大的一跳,原来这女孩就是曾到过“孤伶山”的朱青,朱固尊的女儿。
  狄洵只希望朱青不要将自己认了出来,否则接下来的麻烦就大了,还好他已将脸抹黑,一时之间她大概不会认出。
  朱青娇中带煞的声音又响起:“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前头有事,这里不能随便来吗?”
  朱青身上香气一阵扑来,狄洵镇定的望着对方,心中正思索着如何应付!
  朱青上下打量着狄洵,一张俏丽的面庞上如罩寒霜,冷冷的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你再不说话我将你当奸细处置!”
  狄洵心想:“你是来客,大约主人对你客气点,你就神气起来了。”舐舐嘴唇,忙道:“因为……因为看到姑娘太漂亮了,一时……”朱青笑啐了一声,却显然十分受用,大概还没有女人不爱听这种赞美的话。
  朱青一笑道:“你真会说话,咦,你脸为什么黑得这个样,也不洗洗。”狄洵悄然吁了口气,微低下头道:“回姑娘,这几日十分忙碌,在下忙进忙出,一急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有空洗呢!”
  朱青眉儿一皱,道:“为什么你的衣服没有沾一点土,脸却脏的那个样子。”
  愕了愕,狄洵低低的道:“刚有位兄弟见在下往前面走,知道有事,见在下衣服脏得太不像话,所以跟在下换了穿。”
  朱青盯着狄洵,好一阵子,她喃喃的道:“奇怪,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见过你,声音好熟哦!”狄洵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在下在府内进进出出,碰过姑娘,所以姑娘听过小的声音,在下叫……仇无。“朱青咬着下唇笑了笑,道:“仇无?你也姓仇,好奇怪的名字。”
  狄洵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仇孟狄,故意跟他同姓,以博得她的好感,尽快摆脱她。
  朱青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地方不能乱闯,尤其现在前头正忙着呢!”
  狄洵摆出一副惶惑之状,道:“在下不知道,不过现在正有事要禀告,不知道前厅有事……”朱青笑道:“有事你去办,不过千万别到大厅里去,掌门人正在召集各路当家的商讨大事,此刻不便上去禀报各情,先退下吧!”
  暗暗一笑,狄洵奉迎的道:
  “多谢姑娘指点,要不然在下可惨了,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朱青甜腻腻的道:“嘴巴真甜……”
  说着,朱青转过身去,柳腰轻摆,摇曳生姿的行向窄廊,那阵淡淡雅雅的清香,就像扑面的微风,自朱青身上散飞出来,柔腻腻的,真个人心儿也在摇荡了……猛吸一口气,见朱青走远,他继续往前厅过去,远远的,他已经听见人声了……狄洵知道在大厅内都是各路的当家,本领当然不差,自己如果太靠近,难保不被发现,他只有隔着远一点窥探,以免行迹败露。
  在大厅的外头,有两座一人高的古瓷大花瓶,一边一个,狄洵躲在后面,从前面经过的人,应该不会发现。靠右边的这个。
  这时,就是考验狄洵的内力的时候,他要聚精会神,才能听到里头各人的讲话声。
  他提一口气,心无二用的屏气凝神,努力辨识各人声音,及说话的内容。
  首先狄洵听到的是“洪威党”“灵猴”王昆的声音,道:“不是在下夸大其辞,狄洵这小子武功确实令人畏惧,我跟几个兄弟联手,不仅讨不到便宜还毁了……”后面几个字,大约是王昆转过身去,狄洵没有听见,不过大意他知道的,他笑了笑。
  冷冷一哼,又一个声音道:“王兄,人曰一朝遭蛇咬,十载怕草绳,其实狄洵也不见得是什么三头六臂,你大约见着风吹草动也会腿肚子打转……”王昆咬牙切齿,怒道:“申一康,有本事你当时为什么不露面,缩头缩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申一康,冷冷一笑,道:“你不必不服气,这一回我会让你看看,是你本领差,还真的是对手强!”
  王昆恨恨的道:“他妈的你……”
  申一康立即接口大吼道:“你敢骂我?”
  王昆反讥道:“没什么不敢,我……”
  突然——一个声音大叫道:“两位不要吵了,敌人就快来了,难不成自己窝里反,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
  这人的声音粗哑,但有威严,里面马上静肃下来,狄洵却利用他大叫的声音做掩护,又快速的闪至大厅口,蹲着身,从门缝中往内瞧……(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