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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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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在下着蒙蒙细雨,那飘拂的雨丝,冰冷的滴在哈娃娜满头的乌丝上,水沿着她的肩梢流下来沾湿了她全身的衣衫,她跨着那匹坐骑已跑了六七十里路,沿路上,她都回想着与铁无情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她必须赶回七绝岛,但心里竟是甜丝丝的……
令她难过的是哈多的死,她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失去了那份亲情,她的确是伤心得恨不能随之而去,好在铁无情与她之间的距离近了,那是一种心灵的接近。
忽然一—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紫焰般的光亮令人心颤,哈娃娜冒着雨向前直奔,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先躲躲雨。
噔噔噔的蹄声合着雨声,再加上疾电雷雨,她没有选择的向前面那个酒棚子冲去,人马还没到,她已斜着飘了出去。
唰地落在酒棚里,酒棚子里早已坐满了人,七八张桌子上各有六七个汉子端坐在那里,她一冲过来,所有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他们似乎并不惊异她走过来,哈娃娜被这些汉子瞪着,颇为羞涩的想找个位子坐下,这酒棚里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哪还会有位子。
此刻,一个浓眉小眼的汉子突然走了出来,向酒棚里的那些汉子一瞪眼,突然大声的道:
“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东西,看见哈娃娜姑娘进来了,连个位子都不让,让哈姑娘在那里干站着!”
他这一吼不打紧,坐在那些位子的汉子忽然同时站了起来,把位子让出来,哈娃娜一见酒棚里的位子全空出来了,倒有些不安的道:
“别客气,我站站就好了!”
那汉子嘿嘿地道:
“那怎么可以,哈姑娘如今已名闻天下,江湖上都知道是铁无情的女人,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我们当然不能冷落了哈姑娘!”
哈娃娜摇头道:
“江湖误传,千万不可当真!”
那汉子嘿嘿地道:
“姑娘准备去哪?”
哈娃娜胸无诚府的道:
“我要回七绝岛!”
那汉子啊了一声道:
“正好!正好!我们正好有条船要去七绝岛附近,姑娘如果不嫌弃,可随我兄弟一块乘船,顺便将你送回!”
哈娃娜虽然涉世不深,江湖上经验不足,但,她却想不通这事何以会那么凑巧,刚好跟自己走同一条水路,她眼珠子一转,道:
“谢谢你,大哥,我自己会走!”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
“我郑龙邀请的姑娘,还没有人敢拒绝的,虽然哈姑娘是姓铁的朋友,我郑龙既然已经邀请了,只怕姑娘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霸王郑龙,哈娃娜可有耳闻过,狐狸尾巴终究是要露出来的,郑龙的狰狞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哈娃娜心底一凉,突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落入这些人手里,只怕凶多吉少,她变色道:
“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霸王郑龙嘿嘿地道: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小弟带着弟兄在这里已守候了八九天,才在这里等着你,哈姑娘,别给我们做小弟兄的为难,请跟在下一行……”
哈娃娜冷冷地道:
“你们是针对我来的?”
郑龙嘿嘿地道:
“除了姑娘能让我们等这么久外,其他的人,用不着我郑龙亲自出手!”
此刻雨已停了,雷电也消失了,雨过天晴,空中一片白茫茫,随着阵雨的停歇,只见远远的路上,八个汉子抬着一顶轿子过来,来到酒棚前停下。
郑龙肃手道:
“姑娘,请上轿!”
哈娃娜冷冷地道:
“郑龙!你要知道,这后果很严重……”
郑龙面色一沉道:
“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后果,嘿嘿,姓郑的敢做就敢当!”
哈娃娜想动手,可是那些汉子已将她围在中间,她虽能杀伤几个,但,眼前形势决不容她有脱围的机会。
她想了想,道:
“好,我跟你走!”
郑龙得意的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哈姑娘果然上道!”
哈娃娜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郑龙那股尖酸刻薄的话声,她面色冷默的伫立在那里。
轿门一开,哈娃娜低身钻了进去,这八人大轿相当宽敞,哈娃娜一钻进去,只见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已坐在里面,她吓得急忙缩身。
只听那老者冷冷地道:
“坐下!”
哈娃娜也不知怎么的,只觉这老头子有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嘴里虽然只说了一句,可是却由不得哈娃娜去拂拒,她悄悄地坐在那老头的身边。
那老头冷冷地道:
“我姓千!叫千百岳!”
哈娃娜愣愣地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老头嘿嘿地道:
“我姓千的找你干什么?老头子也是奉命办事,我们家主想借姑娘办件事,所以命我老头来接你!”
哈娃娜呆呆地道:
“贵主人……?”千百岳冷冷地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他似乎不愿意答复哈娃娜任何问题,轻声道:
“起轿!”
“是——”
郑龙应了一声,手一挥,八个汉子同时抬起轿来,健步如飞的向前走着。
哈娃娜坐在轿子里左右摇晃,却平稳得很。
她随着哈多南奔北走、骑马如坐船,就是没有坐过轿子,一路上摇晃而来,倒有些晕糊糊的。
耳际陡然传来郑龙的喝声道:
“停!”
轿门随着一开,帘子已被掀了开来,郑龙急忙的扶着千百岳下轿,哈娃娜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探出头来,自己仿佛置身在皇宫之中,只见亭台树榭,花树鱼池,端同难得一见的大户人家,四周站着几个家丁,俱恭身的守在这院中四角。
千百岳下得轿来,道:
“哈姑娘!请随老夫往那边!”
哈娃娜置身在这样陌生的地方,陡然觉得如入囚中,这里每个人都非所识,既然来了,只有随人摆布。
不多时,她已被带进一间客房之中,虽然是个普通的客房,却也讲究得很,桌椅条凳,俱很考究,侍候她的丫鬟叫紫环,这个小丫头机灵得很,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吃饭时间到了,紫环端来三盘四碟,菜肴精美,风味俱佳,显然都是出自名厨之手,可是,她呆在这里一连三天,始终没再见过千百岳的影子,此时她忧心如焚,几次向紫环打听消息,紫环总是笑而不答。
第四日,走道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紫环立刻退到房门口,道:
“是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哈娃娜微微一愣,自从自己被困在这里,除了郑龙和千百岳见过面外,她可不认识什么老夫人。
思念流转间,只见一个全身灰袍的五十余岁老太太在丫鬟伴随下,缓缓进了客房,这位夫人长得白里透红,一双眸珠明亮而有神,面上略施脂粉,带着一抹和善的笑意,进屋后,立刻有人献上茶茗。
她向哈娃娜淡淡一笑道:
“哈姑娘,你受惊了?”
哈娃娜淡然的道:
“哪里!我只是不明白,夫人与我素不相识,何以会用这种手段将我掳来,难道夫人不怕王法?”
那夫人微道:
“哈娃娜!老身自知这样做有些不对,但,事在眉睫,老身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姑娘能原谅,老身愿在这里向姑娘赔罪!”
说着当真站起来向哈娃娜深深一礼。
哈娃娜连声道:
“夫人请别客气,有话好说!”
那夫人叹了口气,道:
“我是个吃素念佛的人,一生都在佛前虔诚向佛,古佛心灯,常伴我身,可是夫君却是个功利之人,一生都在江湖上奔波,打滚……”
哈娃娜啊了一声道:
“令夫?”
那夫人叹道:
“夫婿姓陆,单名大!”
哈娃娜闻言全身一震,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渐渐明白陆夫人何以会将她掳来这里了,诧异的道:
“陆大先生!那是三十六友中人!”
陆夫人脸色突然凄苦的一笑,道:
“提起夫君的名讳,姑娘一定懂我的心意了,夫君一生还算正派,只因为一时糊涂和老雪干下了天理不容的忤逆,我是他老婆,总觉这件事难向铁家交待!”
哈娃娜睁大了眼睛,道:
“夫人的意思?”
陆夫人叹道:
“我只想请姑娘在我们陆、铁两家做个说客,以姑娘和铁无情的交情,我相信你是个适当的人选——”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
“夫人!你错了,我和铁少主虽然无话不说,可是铁少主那个人是个很执着的人,他为了铁盟主的死,已经杀了雪飞狐,那种如蛇啃噬的复仇之念,不是我一个女子所能扭转的……”
陆夫人点点头道:
“我明白!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手,姑娘!陆家已是富可敌国,铁无情可提出任何要求,陆家将竭尽所能化解这件事!”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
“我不能!”
陆夫人近乎哀求的道:
“姑娘何不试试?”
哈娃娜底下的话还没开口,房外已响起步履之声,紫环偷偷往屋外一瞧,吓得神色大变,低声道:
“老爷子来了!”
随着她的话声,只见陆大先生一身银袍,满脸的寒气,气呼呼地走来,千百岳和郑龙两人似是乱了神一样的紧随在后,砰地一声将那半掩的房门踢开,一眼瞄见哈娃娜,向郑龙道:
“把她带走!”
陆夫人变色道:
“你干什么?”
陆大先生怒冲冲地道:
“我和铁无情的事不要你插手,雪飞狐栽了,那并不表示姓陆的也会栽,凭姓陆的现在身价,我就不相信一个铁无情能飞出我的手掌心——”
陆夫人摇头道:
“你何不冷静地想一想,咱们是对不起铁家……”
陆大先生愤愤地道:
“住嘴!天下财富人人可得,我姓陆的只不过略用了点手段而已,你没听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他宰了老雪,这个仇还没报呢!”
陆夫人泣道:
“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
“妇人之见,你少管我的事!”
说着一施眼色,郑龙向哈娃娜行来,陆夫人挡在哈娃娜身前,怒声道:
“你要干什么?”
陆大目中闪过一片恨意,道:
“她是铁无情的女人,嘿嘿,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这女子在我手中,姓铁的就得乖乖听我的……”
陆夫人摇头道:
“放了她!别难为她!”
陆大恨声道:
“我要姓铁的跪到我面前求我,否则,我就将这女人那张脸一刀一,刀的割下来,让她变成世上最丑的女人,看看铁无情还喜不喜欢她!”
字字句句落进哈娃娜的耳里,全身像触电一样的泛起了连串的抖颤。
她想到陆大先生要用那种方法折磨自己,心底里那股凉意就愈来愈浓。
她惶悚的道:
“你不敢!”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
“我有什么不敢?”
哈娃娜冷冷地道:
“别忘了,我是七绝岛的人,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很清楚,如果我受了什么委屈,我爹会用更酷厉的手段来讨回!”
陆大先生的心里的确震了一震,七绝岛的七绝神君的确是位人见人畏的人物,他神出鬼没,行事从不按常理,那身武功更是令人想都不敢想,他做梦也没想到哈娃娜会是七绝神君的女儿。
脸色一冷,嘿嘿地道:
“别拿七绝神君的帽子压我,我姓陆的只要手里捏着你,嘿嘿,他就有万夫之勇,也奈何不了我!”
哈娃娜怒声道:
“好吧,这后果全由你负!”
陆大深沉的道:
“老千!”
千百岳上前道:
“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陆大深思道:
“通知姓铁的,叫他来见我!”
千百岳拱手道:
“是!”
一挥手,郑龙已将哈娃娜押走,陆夫人几乎要扑过去,哀伤的道:
“陆大,别为难她!”
陆大一手将夫人推开,陆夫人仰身摔在地上,满面的泪珠,满心的伤痛,紫环急忙去扶老太太,陆夫人眼前仿佛已看见未来的陆家,在血光中惨败……
口宣佛号,这位夫人将一切罪孽寄托于佛来化解。
字字句句都那么狠厉,信笺上已指名要铁无情单独去会面,那是陆大署名,命人送给铁无情,铁无情真想大笑一场,堂堂三十六友中人,居然也会用这种手段,挟持哈娃娜要挟自己,他真觉得丢人。
蝎子低声道:
“你要去?”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
“能不去吗?陆大已下了战书,如果我不去,他就要撕了哈娃娜那张脸,你说,我能不去吗?”
屠一刀怒吼道:
“妈的,太毒了!”
锥子沉思道;
“当家的,他这是要你往火坑里跳!”
铁无情冷笑道:
“明知是火坑,我也要跳!”
他整理了一下应备的东西,人已踏上马去,临去,他看见屠一刀眼里含了泪,锥子和蝎子却一脸的寒霜,凝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屠一刀忽然吼叫了起来道:
“别他妈的哭丧着脸,铁当家的还没死!”
虽然他说得轻松,自己却掩不住的掉下了眼泪,铁无情心里十分感动,脸上一片萧索,道:
“三个时辰我不出来,你们就准备收尸吧!”
这话更让人心痛,屠一刀号啕大哭起来。
蝎子断然的道:
“如果三个时辰不回来,我们就杀进陆大的大石坊,那里虽然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凭咱们铁鹰兄弟,还没摆在心里!”
铁无情苦涩的道:
“别冒险,咱们不能全毁在那里!”
双腿一夹马腹,一阵黄雾自蹄影下卷起,他毫不犹疑的踏上了征程,快速的向前奔去。
屠一刀一擦眼泪,叫道:
“当家的,我老屠随后就到!”
铁无情哪会听不见屠一刀的叫声,但他不能再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那些兄弟的感受和关怀。
随着这阵的急驰,他已远远看见横在前面的那条澄蓝的小河,潺潺流水,令他有种无言的感伤,他心念哈娃娜的安危,愤恨陆大先生的手段卑劣……
大石坊是陆大和他的手下练功的地方,那是个很大的寨子,除了七间瓦房之外,还有一块很长的练功场,石礅、石锁、刀枪剑戟,在这里各类兵器是包罗万象,但今天场子全清出来了,四周早布满了条条汉子,郑龙负责整座寨子的防护工作,他几乎将全寨子都看过了。
六十名特选杀手,已将这座寨子严密防守得水泄不通。
他指名要铁无情一个人赴约,就是要将他毁在这座寨子里。
陆大心机颇深,并不比雪飞狐差多少,他思虑周全,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安排演练,务使每一个情况都做得完美无缺。
晌午刚过,远处骑影已现。
立刻有人向郑龙报告,郑龙站在寨子的岗哨上瞄了那奔来的骑影,立即传命下去,道:
“通知当家的,咱们请的人来了!”
铁无情已到了寨子的大门口,冷漠的看看四一眼,他知道寨子里一定都在等着他踏进去。
寨子上,有人喝道:
“什么人?”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
“姓铁的!”
郑龙脸上漾起一股阴沉的笑意,他站在高处,已看清楚铁无情的神采。
他真不相信,一个这样温文儒雅的年青人,居然能毁了财大势大的雪家,他更佩服铁无情的胆识,果然是只身单骑的向鬼门关报到。
郑龙挥手,道:
“开门!”
那寨子的大门随着郑龙的话声而启开了,铁无情直跨而入,只见郑龙和两排汉子俱站在门后,排列成二列俱冷漠的瞪着他。
郑龙拱手道:
“在下郑龙,奉陆先生之命恭迎铁朋友!”
铁无情一跃而下,将坐骑交给旁边的汉子,向四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道:
“我陆叔呢?”
那神情和悠闲之状彷佛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丝毫也不觉得拘泥。
郑龙被他那份镇定功夫吸引住了,他也是道上的汉子,还没碰上像铁无情那么沉着的人,在危机四伏的场面上,铁无情却面不改色,若有所持的那么洒脱,仅这份胆识非常人所及。
郑龙肃然道:
“请铁公子去厅里喝茶!”
一连数间大瓦房,当中那间是陆大先生今日待客之处,一道石阶沿梯而上,大厅两旁各站了八个汉子,俱背长剑,腰里悬挂皮囊,铁无情一瞄便知,那是暗青子,很显然,陆大先生今日是有万全准备,张着网,等他自己往网里跳。
进得屋里,眼前一亮,屋子里已站了十余个服饰不同的汉子,他们俱坐在大厅两旁,轻晶香茗,低语谈论,一见郑龙带着铁无情进来,全都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铁无情的身上,郑龙连忙道:
“启禀千总管,铁少侠到!”
千百岳正在上方那张桌子上陪着三个年岁较大的老人,闻说铁无情到,立刻快步而来,道:
“请过来,铁朋友!”
铁无情暗中骂了一声,陆大先生真厉害,故意请了这么些人来,表面上是谈笑间解决事情,骨子里,这桌上每一个都是道地的难缠人物,显然,陆大今日是要他自己就范。
铁无情淡淡地道:
“千总管!在下不是来品茗论交的,今日陆叔既然约在下,咱们就以事论事,犯不着套交情!”
千百岳嘿嘿地道:
“铁兄弟!这里是陆家寨,能在陆家寨座上的,全是三山五岳的好手,你铁爷面子大,他们一听铁爷要和陆大先生见面,可全是自动赶来这里的,一方面想见识见识铁爷的丰采,一方面……”
铁无情摇手道:
“不敢!在下只想来解决事情!”
蓦地里一
空中响起一阵健朗的笑声,道:
“真是快人快语,我云标最佩服的就是这种干脆利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人!”
随着话,厅外射入一个全身紫袍,手里握着一柄剑,扛在肩头,那样子还很洒脱,他在那里一站定,脸上立刻闪出一抹给人好感的笑意。
“醉剑云标!”
大厅里立刻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呼,铁无情心里一震,醉剑云标可是浪迹天涯的独行客,素来独来独往,一个人走江湖,凭着他那把剑,博出醉剑之名,因为他的剑法每每在喝酒之后,更见威力,而他与人动手,一定是先喝过酒,剑势随着他喝酒的多寡而见威力。
千百岳神色一变,道:
“姓铁的!你带帮手?”
铁无情冷冷地道:
“我像是那种人吗?”
醉剑云标呵呵地道:
“老千!别他妈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你这寨子又不是铜墙铁壁,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今日这里有那么热闹的场面,我来看看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要关起门来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千百岳怒声道:
“你……!”
他瞪了郑龙一眼,喝道:
“你是怎么负责的?”
郑龙也不知道醉剑云标是怎么混进来寨子的,他立刻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回来向千百岳拱手道:
“据手下说,此人……”
千百岳挥手,道:
“别说了,眼下正事要紧!”
此人是头狐狸,一见醉剑云标已经来了,立刻换上一副嘴脸,嘿嘿一笑,走下来,向云标拱手道:
“既然云朋友是来看热闹的,那请那边坐!”
云标向两旁瞄了一眼,呵呵地道:
“有酒没有?”
他摇摇晃晃自己选了个坐位,千百岳连忙施了施眼色,立刻命人送上酒去,云标旁若无人的狂饮起来。
铁无情冷冷地道:
“怎么?陆叔架子真那么大,既然邀约在下,为何还不见人?难道,他要在下等到天黑?”
千百岳嘿嘿地道:
“少安毋躁,立刻就到!”
随着他的话声,厅后传出六个银袍汉子,分立两旁,陆大先生就在他们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他先坐上了最前面的一桌,道:
“铁贤侄!”
铁无情上前道:
“陆叔!”
“嗯!”陆大先生嘿嘿地道:
“你来了?”
点点头,陆大先生道:
“有种!”。
铁无情仰头淡淡地一笑道:
“但凭胸中一正气,我哪里都敢去,陆叔!这里不过是个寨子,留不住我,也挡不了谁,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陆叔满意吗?”
云标喝了口酒,拍手道:
“有气魄!”
仅仅三个字,他却连喝了七八口酒,那样子还真像个醉鬼,哪像个玩剑的高手。
陆大一怔道:
“那位朋友是谁?”
目光已落在千万岳脸上,千百岳苦笑道:
“醉剑云标!一位不请自到的朋友!”
陆大嗯了一声道:
“好好招待,既然来了都是朋友!”
他果然是位诚府颇深的人物,在这种情形下倒显得很有修养,轻描淡写的不再追问,然后面对铁无情,招手道:
“怎么不坐?”
铁无情冷冷地道:
“陆叔!大丈夫恩怨分明,哈姑娘与咱俩的争执扯不上边,她是个无辜的人,请陆叔念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将她交给我!”
陆大先生淡淡地道:
“当然,当然,你陆叔还不是个不讲道义的人,哈姑娘不过是个饵,只要你来了,嘿嘿,咱们的事在这许多好朋友面前解决,岂不是两全其美?”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
“陆叔!咱们的事要怎么解决?”
陆大先生哈哈两声道:
“太简单了,解散铁鹰兄弟,废了你的武功,我给你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让你享尽人间之福,你认为如何?”
铁无情一愣,想不到父亲的兄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真想一头撞死,天下无耻之人不少,但,像这种无耻的人倒不多见。
他哪知陆大先生因富而骄,因骄而狂,在他眼里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情仇恩怨都可化解,铁无情是个人,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陆大想用财富打动这年青人的心,在他来说,这已经是够宽容了。
铁无情怒笑道:
“你认为钱能通神,什么事都解决的了?”
陆大先生一愣道:
“有人穷困一生,追求财富,而所得有限,我给你永远用不完的银子,这在普通人眼里,是件梦想,高不可攀的机会,虽然令尊之死与我有点关系,但,名利之争,难免有所伤亡,现在你能得到补偿,应当高兴才是!”
仰天一声大笑,铁无情斩钉截铁的道:
“钱财在别人眼里也许是重要的东西,铁家却从没有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陆叔,告诉你,我爹的仇是非报不可,别妄想用你的臭钱,化解这桩恩怨。”
醉剑云标大喝道:
“好!”
千百岳闻言怒叱道:
“你好什么?”
云标扬了扬手中的酒盅,道:
“我说这酒好!”
千百岳虽想发作,但醉剑云标那副醉态可掬之状,令千百岳只有忍下这口气,云标一口口的猛灌,根本不理会场中任何一个人。
陆大先生斜睨了一眼,嘿嘿地道:
“贤侄,你最好仔细想想!”
摇摇头,铁无情道:
“别想了,我俩的事没办法解决!”
陆大先生闻言之后,在那里直摇头,他也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嘿嘿地一笑道:
“你不怕哈姑娘伤心吗?”
铁无情怒声道:
“不要用她来威胁我!”
只听一个苍老的话声道:
“陆先生!有人愿意喝敬酒,有人吃罚酒,这位铁朋友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他以为这段日子熬出点名堂就不可一世,他也不想想,他是谁?他是老几?”
说话的是坐在最前面桌的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一脸的胡须,酒槽鼻子,桌上放了柄鬼头弯月刀,此刻瞪着一双铜铃似的跟珠子,一瞬不瞬的瞄着铁无情。
铁无情冷冷地道:
“这位朋友是针对在下说话?”
那汉子呵呵地道:
“我曲小江不是跟你说,难道是自己说自己!”
牛头曲小江,西南武林第一盗,专门打家劫舍,手狠心辣,劫人更劫财,杀人不留活口,陆大先生网罗这号人物,其心如何那就可想而知。
淡淡一笑,铁无情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个毛贼!”
牛头曲小江霍地站了起来,嘿嘿地道:
“当然!我干的就是无本买卖,现在想改改行了,陆先生请我姓曲的当护院,在陆府一待年余,始终没有机会表现,今天,嘿嘿,曲某人想替陆先生解决一点烦优,自不量力,向阁下讨教几手!”
别看他是个粗人,说起话来还有条有理,大眼一瞪,抄起那柄大弯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向铁无情面前一站,冷冷地道:
“曲小江要向你这位朋友讨教几招!”
铁无情冷冷地道:
“刀剑无眼,曲朋友不要嫌自己命长!”
曲小江嘿地一声道:
“姓铁的,你好狂!”
此刻,座上之人俱全神贯注在两人身上,他们知道牛头曲小江是千百岳安排的杀手,头一个先试试铁无情的功夫,看看他到底有何惊人之艺,敢独闯这个寨子。
牛头曲小江手里大弯刀在空中一抖,一溜刀光颤灿地向铁无情头上劈去,这一招他用了七成功力,在他预算中,头一招虽不中,至少也能逼得铁无情退后闪移,谁知道铁无情早已动了杀机,根本没看牛头曲小江一眼,大弯刀还在头顶上飘闪,蓦地冷光一闪……
铁无情依然站在原处,那双手还是背负在后,可是牛头曲小江的身子却僵立在那里,那柄刀犹高举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来,而他的眉心却有一点红痕,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如两个铜铃似的,连一句也没吭出来,缓缓地,刀已当地掉在地上,人已往后仰去。
全场的人都震了震,好快的剑法,好准的准头,那是怎么出手的,除了两三个外,都没有看清楚铁无情是如何发剑,如何收剑,因为他的手与先前一样,依然背负在身后,仅凭这利落的手法,已将每个人震慑住了。
牛头曲小江死得没有痛苦,只有厉怖,他决不会料到仅仅一个回合,便送了那条命,否则,他就绝不会要强出头了。
醉剑云标哇地一声道:
“精彩!”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醉剑云标这两个字,陆大先生神情随着一变,心里的确被这一手剑式震骇住了,真是士别三日,铁无情在短短的时日中,居然练就了这份功夫,他的武功是怎么来的?
铁无情冷冷地道:
“还有哪位要领教的?”
大伙全向陆大先生瞄了一眼,陆大先生的眉头略略那么一皱,唰地一声,四条人影向场子上扑落,铁无情站在那里连瞧也没瞧上一眼,鼻子里随意哼了一声。
四个人四个方位,全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配剑,那曳落的身形如乳燕穿林似的快速,显然这四条汉子的身手俱在曲小江之上。
只听醉剑云标哈哈地道:
“死了牛头,来了马面!”
牛头马面,那是雪雁谷四条龙。
老大穿山龙柯一正,雪佛龙柯一山,雁尾龙柯一凡,扫地龙柯一寒,四条龙横行江湖,少有敌手,他们一向自视甚高,桀骜不驯,眼里何曾有过别人?
他们四人往那一站,四柄剑已同时流展出来。
铁无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低叹道:
“可惜!”
柯一正是他们的大哥,闻言冷冷地道:
“在我们四龙眼里,可惜什么?”
淡淡一笑,铁无情涩涩的道:
“我可惜四位怕要四龙变成虫!”
这话一出,四周发出了偷笑之声,也有婉惜之声,他们偷笑四龙被铁无情戏耍,婉惜铁无情有眼无珠,在这四位高手之前犹那么狂傲,犹那么嚣张自大。
云标却只狂笑,没有吭声,他的笑声特壮,哈哈地绕耳不绝,气得四龙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柯一山向来不饶人,嘿嘿地道:
“你笑吧!待我兄弟收拾了姓铁的就让你笑个够!”
醉剑云标伸了伸舌头,自言自语道:
“那有机会嘛?百足之虫难道死而不僵?”
突然—一
有个人自厅外奔了进来,向千百岳低语了几句,千百岳神情略异,立刻又转告了陆大先生。
陆大怒声道:
“姓铁的!”
铁无情淡淡地道:
“陆叔有何指教?”
陆大怒声道:
“你的人已在寨子外,咱们不是说好的,只准你一个人来,不准带兄弟、不准围寨子?”
铁无情嗯了声道:
“陆叔!我并没违约,在我来之前,我交待我的兄弟,三个时辰之内我不回去,他们就来收我尸,现在也差不多三个时辰了,他们是收尸的!”
柯一凡嘿嘿地道:
“那好呀,陆爷,咱们就让他们把他抬出去!”
话语一落,四个人的长剑已化成一道剑幕,以冷厉的剑刃,将铁无情困在中间,铁无情突然一声长啸,震得每人耳中嗡嗡直响,随着这啸声,他人已被一道白光缠住,在穿射间,只闻一连串剑击声,四条龙手中的长剑俱被他的王者之剑削断,柯一正和柯一凡尚在惊诧中,那夺命的剑刃已穿过他们的身体,两道血影,两声惨叫,兄弟俩全倒在血泊中。
柯一山和柯一寒睹状胆寒心裂,两人纷纷往后射去,哪知铁无情根本没有追杀的意思,只是以那冷漠的笑意,满面不屑的望着这两兄弟。
柯一寒颤声道:
“你……!”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
“你们连条虫也不如!”
柯一寒和柯一山只吓得面色苍白各握着半截剑,却没有勇气再出手,对方那手空前超凡的剑技已将他俩给震住了,虽然兄弟倒了两个,但,那份胆气已被铁无情迅利的剑法吓散了。
陆大先生嘟了嘟嘴,千百岳喝道:
“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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