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南极附近飞龙岛散仙飞龙真人本是旁门左道,以前曾因受正教仙人惩治,几遭诛戮。但由此洗心革面,不再为恶,长年在岛上苦修,极少出外。偶游中土,行经海南岛,适值甄海投生在一个姓归的渔民家里,因是怪胎,受尽欺凌,年才七岁,父母双亡,仗着生来力大,为一土豪牧马。这日骑马下山,马忽失足滑跌,人虽未伤,马却跌成残废,不敢回去,连夜逃走,为奇蛇所伤,被飞龙真人救去,收到门下,取名归吾。
飞龙真人知其根骨深厚,夙孽甚重,对他说道:"旁门中人终无好结果,我不久便要兵解转世。现将本门道法全数传你,等我兵解以后,最好遇机改归正教,切勿自满。"甄海感激应诺,每日苦炼,不满十年,便将师传全数学会。飞龙岛上原产有一种灵药,乃师命他加意防守。一日,飞龙师又对归吾说:"我连日默运玄机,已算出前因后果,得知你前生二子现名甄艮、甄兑,已拜在峨眉门下。因他们天性纯孝,时常背人向天位告,苦求师长恩允,许其父子重逢,他们以后必定寻来,你便可归入正教。你的前生夙孽,也因二子孝心感格,减去不少。你那前生爱妻也转了世,作了小南极四十六岛旁门散仙白菱礁主的女儿,名叫白明玉。不过不到时期不能前往相见,否则便要生出许多危害。"
这时归吾已尽得师传,洞悉前因。想起以前夫妻二人海外同修,本极恩爱逍遥,只为一念贪嗔,受人蛊惑,往紫云宫夺宝,致被仇人虎头和尚将强敌引上门来,身遭惨死。爱妻也因伤重而亡。如今既知下落,恨不能当时便寻了去。无如他素敬师长,不敢违背,等了些年。正在日夜相思,白明玉忽来岛上盗取仙草。因其投生时法力尚在,灵智未失,前生之事尚还记得不少,但不知丈夫就是本岛主人。正下手采药之时,归吾忽然惊觉,发动禁法,将其困住。因不知来人是前生爱妻,欲下毒手伤害,又爱其美貌,忽然心软,发话现身。明玉这才认出对方乃是前生丈夫,忙即出声相唤。归吾因明玉相貌已变,先未认出,直到对方大声疾呼,方始问明经过。劫后重逢,悲喜交集。旁门中人,本来不禁婚嫁,何况是前世夫妻,不免重温旧梦。
明玉之母乃一妖妇,人最凶狠,淫荡无耻,与四十七岛群邪多有交往。因为明玉贞烈端好,本非所喜。明玉虽将灵药取回,但其法宝已被丈夫破去,有点得不偿失。何况又在岛上留了三日,才行回去。本想禀明乃母,不料才一回岛,便见乃母好友、邻岛妖人徐神君父子在座。知道乃母滥交,徐神君之子水灵儿徐通对自己垂涎已久,屡次求婚,乃母还曾强迫许婚,均因自己厌恶对方,誓死不从,为此失欢。恐其进谗,未敢向母禀告自己与前生丈夫团聚之事。等徐氏父子走后,乃母重提旧事,仍令嫁与徐通。明玉已与丈夫隔世重逢,自然不肯。妖妇恋好情热,只图讨好情夫,见女坚拒,不由大怒。吓得明玉有满腹的话不敢出口。就此因循下去,不时私往飞龙岛与丈夫相见,年月一多,自然泄漏。妖妇和徐氏父子俱都愤恨,几次往寻归吾生事,于是成了仇敌。明玉终被乃母监禁,不能擅离一步。归吾思恋爱妻,竟冒奇险,由地底暗入白菱礁,强将明玉救出,带了逃走。刚一回岛,男女妖人便已寻来。归吾也是恨极,用师传异宝,冷不防将徐神君杀死。妖妇同了徐通见机逃走,随约四十七岛妖人赶来报仇。因众寡悬殊,归吾不敌,只得带了明玉逃走。眼看快被仇敌追上,幸遇南海玄龟殿前辈散仙易周之子易辰,将妖妇杀死,群邪也都受伤惊逃。易晨便令归吾夫妻在玄龟殿附近觅一小岛,暂时隐居,以待仙缘遇合,全家团聚。
归吾夫妻住了些年,忽忆前师遗命,曾说前生爱子本年必往小南极相会。同时又想起岛上所产灵药虽然深藏岛洞山腹之内,已用法术封禁,外人不易寻到,也难采取,但今当结实之期,意欲暗中回岛查看,将灵药连根移来,以免落人敌手。哪知刚到不久,便被徐通用邪法查见,约来乌鱼岛上妖人,将夫妻二人一起擒去,欲用阴火炼化归吾附身宝光,将其残杀;并逼明玉归顺,供众妖人淫乐。被困四日,受尽苦难,正在拼命挣扎、万分危急之际,总算五行有救。
原来金钟岛主叶缤门下女弟子朱驾,因那年峨眉赴会之后,乃师去往双杉坪炼那绝尊者灭魔宝篆,想起前在灌口手刃亲仇以前,曾被仇敌邪法所困,多亏土木岛主商梧之子商建初相助,才免于难。又见对方少年英俊,并为自己受伤,深觉对人不起,但所居远在北海,不便往访。不知夙缘前定,彼此一见钟情。回岛不久,又出去行道,商建初三寻始遇。朱驾见他中了妖道毒刀,几乎残废,虽仗陷空岛灵药解救,元气亏耗,尚未复原,事由救护自己而起,好生不安。双方本就倾心,日子一久,情爱越厚,不时背了众同门,另往别岛约地相会。这日朱骛忽然想起故乡风物,双方情爱日益加深,师父又不在家,师妹朱红和别的同门、侍者见自己与商建初一双两好,不但不为叫破,反想促成神仙眷属,处处与己方便,日子一多,渐渐成了形影不离,便与商建初商量,欲回故乡一趟。商建初爱极朱驾,百依百随,闻言立即应诺,两人便往中土飞来。二人本意是往湖南故乡,畅游三湘七泽之胜。中途听一同道说起东海三仙旧居钓鳌矶附近,尚留有不少灵芝,本年正当结实。于是仗着师门深交,欲往求取,以为当地必有峨眉门人防守,一求即允。不料到后一看,芝圃四外竟设有极严密的仙法禁制,无法人内。商建初见她失望,意欲讨好。因自上次受伤回山,虽受乃父商梧责罚,却赐了两件法宝,均是土木真气炼成,便和朱骛说,打算用土遁人内,采取灵芝。朱驾因峨眉乃师门至交,怎能行此盗窃之事?执意不允。
二人原坐在钓鳌矶旁山石之上,正在说笑,忽听远远破空之声。商建初自从灌口吃亏,遇事留心,闻声仰望,三道暗绿色的妖光夹着几丝红线,正由天边破空穿云而来,看出是左道妖邪,忙把二人身形隐去。晃眼之间,遁光飞堕,现出一僧一道,相貌均甚凶恶。内一妖道背插妖旗和九柄短剑,更是一身邪气。才一落地,便朝右侧危崖下走去。
二人听出妖道乃慈云寺漏网的七手夜叉龙飞,另一人则是妖僧。因听人说苦行头陀门人笑和尚在东海钓鳌矾洞中面壁十九年,名为受罚,实则是乃师借此传授他本门无形仙剑,以为三次峨眉斗剑之用。七手夜叉龙飞想起前仇,欲乘对方人定之际,施展邪法暗算,收炼生魂。朱驾知道妖人不怀好意,首先激动义愤。商建初本恨妖人,又有心上人的话,便一同暗中跟去。到了洞前一看,因有仙法禁制,妖人无法攻人,便在洞外布下妖阵,意欲摄取生魂。朱、商二人因以前曾为邪法所败,还不敢现身冒失动手。又见洞外禁制神妙,邪法无功。正想看上一会再相机下手,忽见邪法发动,妖旗上飞起四五十个魔鬼影子,不住舞蹈,厉声悲啸。朱、商二人身在妖阵以外,听去都觉心惊神摇,令人生悸,知道邪法厉害。忽见一个面如冠玉,又白又胖的小和尚,满脸笑容,在一片金光笼罩之下,由洞中飞出。数十魔鬼立时张牙舞爪,扑将上去,小和尚立被困住。商建初知是笑和尚的元神,便先将乃父镇山之宝六甲金光障扬手飞出,想将笑和尚护住。不料那形似六角屏风的金光刚一发动,人影一闪,忽然不见,自己踪迹却被二妖人看破。妖道扬手便是一片碧阴阴的妖光,电也似疾布满天空,往下压来。朱、商二人逃避不及,隐形法竟被破去,只得动手。二妖人的邪法十分厉害,幸而商建初持有父传至宝,放出二行真气,将身护住,未遭毒手。
双方正相持问,二妖人忽似有什警兆,一同破空遁去。朱、商二人因见笑和尚先前失踪,不知是否为邪法所害,正在互相谈论,因洞口有仙法禁制,无法人内查看。忽听壁中有人笑道:"二位道友,怎的如此性急?这两个妖人日前已经来过,知我面壁入定,意欲暗算;不知我年来苦修,未等期满,内功已经圆满。同时我又发现先恩师的遗偈,得知此举实是师恩深重,玉我于成。本不需要十九年功候便可完满,只为尚有孽缘未了,意欲令我多留数年,免去烦扰。无形仙剑炼成,虽可随意出山,但峨眉仙府参拜教主,仍须十九年期满,才能前往。在此数年之内,仅许出洞三次。本来我已约有两位同门好友,打算用一幻影绊住敌人,等他到来,一起夹攻,将其除去。不料妖道恶运未终,已被逃走。你们虽然误了我事,盛情高义也颇感谢,此时尚难出见。你二人前坐山石之上,有家师留赐的灵符,我转赠二位道友,万一有甚为难之事,不妨照我所说用法,将符展动。因家师遗留的法宝、灵符均已被我得到,飞行颇快,不消多时,便能赶往相助。还有先逃妖道名叫龙飞,炼有九子母阴魂剑和一面摄魂妖幡,邪法厉害,你二人己和他成仇,遇时必须留意才好。"
朱、商二人闻言,才知笑和尚法力甚高,原来故意诱敌,连忙称谢。寻到所赠灵符,笑和尚传了用法,又指示去往芝圃的门户,二人大喜称谢。采了两本灵芝,同往南海飞去。刚到金钟岛,见小师妹朱红和一妖人对敌,正在相持。二人连忙上前,一同合力将妖人打败,妖人受伤逃走。一问,方知妖人乃乌鱼岛主乌灵珠之子乌角,天性淫凶,无恶不作。朱红去邻岛闲游路遇,被其暗中跟来,先畏岛主叶缤的威名,不敢轻于招惹,只是恋恋不舍,时往窥探。后来探出叶缤不在岛上,一时色令智昏,约一同党,暗用邪法隐形,打算冷不防把朱红暗中摄走。不料岛上设有仙法禁制,并有一面宝镜。朱红日前又早发现有一相貌奇丑的猴形怪人在岛前隐形窥探,先不叫破,暗告同门设伏相待。
二妖人还未深入宫中,便被朱红将隐形邪法破去。同来妖党见势不佳,已先逃走。只乌角一人尚在恋战,不肯就走。朱骛想起四十七岛妖人的多年夙仇,师父双杉坪炼法便为此事,孽子竟乘师父不在,来此相犯,不由大怒。
商建初为了迎合二女心意,自恃父亲所传法宝,欲代除害。乌角偏不知道死活,第二日又约了几个妖党前来,一到便被商建初杀死了两个,乌角受伤逃走。当时不追,原可无事。为讨好心上人,一同追往乌鱼岛上。岛主乌灵珠正用邪法阴火祭炼归吾夫妻,忽见爱于被敌人追来,看出对方乃土木岛主门下,先还不想结怨。无如商建初自恃法宝神妙,又忿妖人先前出语淫秽,立意将其除去,一任对方警告,终不肯退,于是动起手来。乌灵珠乃四十六岛妖人之首,妖法厉害,因知土木岛商氏二老十分难惹,虽然动手,仍不肯结怨。一时疏忽,竟被二人仗着二行真气开路,闯入法坛,将归吾夫妻救出险地。
乌灵珠本意想将二人困人法坛,一见对方发动二行真气,又持有土木岛镇岛之宝六甲金光障,再一喝问姓名,竟是商梧独生爱子,越发不敢伤害。
朱、商和归吾夫妻四人会合以后,仍可逃走,偏见成功容易,敌人邪法均为自己所破,一时贪功好胜,妄想将乌鱼岛众妖人一齐杀死。孽子乌角又是恶贯满盈,看出乃父首鼠两端,赶往后宫向乃母哭诉,一同赶来,想逼乃父为他报仇。到时正遇上乌灵珠和来人一面对敌,一面发话警告之际,惟恐敌人胆小逃走,不由分说,母子二人一齐动手。
商建初本已看出敌人邪法厉害,伎俩未穷,偏生朱鸳天性疾恶,尚无退意。乌灵珠又口口声声说:"我与你父无仇无怨,你年幼无知,不值计较,姑且宽容,但所救两人必须留下。"因此不肯退走。正在相持,待以全力一拼,一见孽子同一妖妇重又出现,不由勾动怒火,扬手把土木神雷打将出去。妖妇母子自恃太甚,以为敌人深入重地,死活由心,万无败理,其实已是煞星照命。
原来商建初因在灌口受伤,断去一臂,回山受完责罚,将断臂续好之后,商梧便对他说:"我门人子侄,从未吃过人亏。你既心爱此女,限在三年之内,接来本岛完婚。
另将本门至宝土木晶砂赐你,外加柬帖一封。寻到此女,便即回岛完婚,过期不成,休再见我。"商建初因为养伤,已和朱驾数年未见,闻命大喜,伤愈立往寻访。不料朱驾奉命行道,很久不曾寻到。最后前往金钟岛相访,方得相遇,并还看出对他钟情,心中狂喜。后来探明心意,同了朱驾回山,禀知父亲,说朱驾已经允婚,但要禀明师父方始来归。以为父亲、叔父言行如一,向无更改,三年期限将满,朱驾又非等师父回山请命不可,恐父怪罪,还在提心吊胆。不料商梧听完之后,对小夫妻甚是奖勉,并赐朱驾一件防身法宝为见面礼。此宝名碧云屏,一经施为,便有一片碧云将身护住,万邪不侵。
这时,建初因心上人痛恨仇敌,不肯退走;又见乌灵珠有些情虚,好似怯敌。心想:
"自己的防身法宝十分神妙,又带有土木晶砂,至多不胜,全身而退,当可无害。"于是全力发动,妖妇母子恰巧撞上,骤出不意,竟被震成粉碎。朱驾恨极孽子,又将新近炼成的冰魄神光往起一合,连元神也一齐消灭。
乌灵珠当时大怒,悲愤填膺,咬牙切齿,把心一横,所布妖阵本已准备停当,当时发难。朱、商二人法宝虽然神妙,具有威力,无如对方精于玄功变化,邪法厉害。先前妖妇母子之死,只因其轻敌大甚,以为敌人己陷妖阵,弹指之间,便可报仇,没料到那等快法。双方来势又均极神速,乌灵珠又在迟疑不决,就这事机瞬息之间,微一疏忽,母子二人已被土木神雷震成粉碎,形神皆灭。这原是朱、商二人一时侥幸。等到敌人真个翻脸成仇,以叶缤法力之高,昔年屡与四十七岛群邪恶斗,尚难全胜,何况乌灵珠近年为防叶缤报仇,又联合群邪炼了不少邪法异宝,朱、商二人如何能是对手。不过乌灵珠对商梧父子仍有点惧怕,因而一面发动妖阵,将仇人困住;一面又向四十七岛群邪发出警报,一齐召来,以备万一。四人在阵中被困了三日,商建初虽仗父传法宝护身,并用土木晶砂、二行真气护在宝光之外,暂时不致受害,无如敌阵中阴火凶毒异常,休说脱身,稍被乘隙侵入,便遭惨死,连元神也被摄去,永受炼魂之惨。群邪因见敌人晶砂神妙,急切间不能奏功,为防夜长梦多,商氏二老警觉赶来,仇报不成,反为所败,索性各把邪法异宝纷纷施为,把整座乌鱼岛笼罩在万丈妖云阴火之下。商建初看出厉害,先还想父亲得信,必要来援,才一被困,便将本门告急信号发出。哪知两次求救,到了第四日上尚无音信。心疑飞光信号被阴火邪法隔断,这才急起来。惟恐心上人遇险,万分愁急之中,忽想起笑和尚所赠灵符,忙即取出,如法施为。又隔了一日夜,救兵仍未见来。知道父亲和叔叔钟爱自己,闻警决不坐视。便笑和尚赠符时的口气,也是十分诚恳,又系第一次向其求救,焉有不来之理,必为邪法所破无疑。生机已断,眼看那紫、碧二色的阴火邪焰像火山也似包围在宝光层外,二行真气已被化炼去一半,群邪多人更在一旁各施邪法异宝助威,中间又杂有大片阴雷,声势猛恶,比前更盛。乌灵珠见持久无功,竟还不足,更把多年苦功炼来对付叶缤的七二秘魔元命神幡和摄心铃取出施为。
这两件都是魔教中有名异宝。摄心铃更是厉害,共有三枚,其中一枚在峨眉开府以前为两位长老毁去,乌灵珠得有一枚,经用邪法重炼,凶威更盛。
朱、商和归吾夫妻四人,先见妖人取出一面上绘无数血影的妖幡,才一展动,幡上便涌起一片血光,光中现出许多奇形怪状、相貌狞恶的魔鬼影子,一个个张牙舞爪,口中发出极尖锐的惨啸,在大片其红如血的妖光中沉浮隐现,呼啸不已。不知怎的,目光竟被吸住,想要下看,直办不到。一会工夫,便觉目眩心悸,周身冷战,神魂欲飞。后来还是朱驾看出不妙,忙令三人留意,才把心神勉强镇定,一味运用玄功,潜心四视,不去看它,觉得稍好一些。耳听妖人厉声喝道:"无知狗男女,急速束手就擒,听候发落,还可以少受苦难;如再倔强,我那无上仙法一经发动,白受许多苦难,仍不免一死。
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悔之晚矣!"说罢,便将摄心铃取出,刚一晃动,四人便闻得一种极悠扬娱耳的异声隐隐传来,虽然满阵都是妖光邪火布满,那么强烈的风火之声,竟掩不住这种异声,听去十分真切。只觉得越听越好听,渐渐全神贯注,顿忘处境之危。
这摄心铃最是阴毒,专摄修道人的元神。乍听无奇,只一入耳,便随人心意发出各种极为微妙的异声,元神立被吸住,渐渐神志昏迷,真魂出窍,休想活命。也是四人命不该绝,众妖人中有数人忽然看中二女美貌,意欲先好后杀,再炼真魂,不令乌灵珠当时杀害,以致缓了一步,邪法便不曾全部发挥。
四人正相持间,朱骛忽听铃声有异,猛想起以前师父曾说乌鱼岛妖人邪法厉害尚在其次,最厉害的是手中有一魔教中异宝,名为摄心铃,共是三枚,各有妙用,以乌灵珠所得一枚为最厉害,又经邪法炼过,遇上必须小心。方才所闻异声,必是此铃无疑。忙即暗告三人留意。本来还是无力防御,事有凑巧。当初妖人为防应敌之际误伤同党,四十七岛妖人全都经其指教,得有密传。明玉之母本是四十七岛群邪之一,也曾在场,明玉曾听乃母说过,听朱驾一说,想起前言,不禁大惊。忙用玄功先将双耳闭住,再朝众人警告,传以防御之法。经此一来,才得勉强支持。但是众人说话时也为妖人听去。乌灵珠眼看敌人心神摇动,快要成擒,忽被明玉提醒,转危为安,不由大怒,便向众妖党大喝道:"贱婢白明玉,乃白道友所生逆女,乃母为她惨死,摄心铃的用法她原知道,现被泄机,只好将此宝妙用全力发挥,使其形神皆灭,不必保全。此是贱婢自寻死路,不能再照诸位道友原意了。"说罢,把手一招,收回妖幡,手掐灵诀,朝空一扬。立有一团心形碧光飞起空中,晃得一晃,碧光便自加大,光中现出许多赤身魔女影子。铃声也响个不住,先是铃语幽咽,凄人心脾。四人因有明玉邪法防御,又都是各存戒心,还未受什危害。及至响了一阵,铃声骤转洪烈,宛如无数大鼓迅雷,中杂狂风烈火,一齐怒呜,震撼天地。
四人中朱骛法力较高。商建初法宝最为神妙,自从闻警,得知妖铃厉害,惟恐有失,又发出一片二行真气,由里面将四人一齐护住。那铃声听去虽极猛恶,并无他异,心方略定。铃声忽转淫艳,碧光中的赤身魔女都是粉光致致,皓体呈辉,媚目流波,风情无限,朝着众人搔首弄姿,轻盈起舞,作出许多淫荡不堪之态。稍一注目,多看两眼,心神便被摄住。众人两耳本已封闭,又加二行真气防护,原可不受铃声摇惑。谁知五官相连,目光被摄,两耳也受了感应,立时心旌摇摇,不能自主。最厉害的是明知邪法厉害,耳目所及,心神一受迷惑,真魂将被摄去,偏生不能自制。身外阴火阴雷及各色妖光血焰,又似狂涛暴雨一般纷纷压到,护身宝光和外层的二行真气已被炼去十之八九。六甲金光障虽然无恙,但是二行真气化尽以后,是否仍能支持,尚说不定。
眼看情势更加危急,众妖人正在笑骂相告,说是成功在即。摄心铃所化碧色心形妖光忽然转成紫色,光焰更强,内中赤身魔女更现出许多妙相。白明玉曾听乃母说过,知妖光一转成粉红颜色,生魂便被摄去;跟着一片黑烟冒过,妖光再转纯黑,人便成了灰烬,永受炼魂之惨。眼看妖光由碧转紫,渐渐由浓而淡,快由深红转淡红,知危机已迫,绝难逃生。无奈先前疏忽,被其乘隙侵入,再想行法防御已办不到。自己知道底细,耳目尚被摄住,其他三人更不用说。白明玉想起死时惨状,惊魂都颤,越想越伤心,扑到归吾身上,痛哭待死。忽听暗中有人笑骂道:"该死妖孽,竟敢使用这等恶毒妖阵。今日你们恶贯满盈,劫数到了。"众妖人闻声大怒,细一查看,哪有人影。各将法宝、飞剑只朝那发话之处飞射过去,还是不见敌人影子。随又听暗中骂道:"无知妖孽,你那邪法只向别人卖弄,岂能伤我毫发?我不过见正主人未来,他是我师父的朋友,不便抢先,姑且由你多活片时;否则,一举手间,你们这群妖孽立遭惨戮。不信,我先将你这摄心铃破去,教你看点颜色如何?"众妖人闻言,忽想起阵中已成火海,还有无数阴雷、异宝夹攻施威,听敌人口音,年纪不大,竟在阵中隐形发话,若无其事,连影子也见不到,料是能手,不禁惊奇,一齐朝那发话之处各以全力纷纷夹攻。那摄心铃本来高悬在四人头上,光已转成淡红,四人均觉四肢绵软,心神如醉,老是要晕的神气。商、朱二人耳听阵中来人隐形发话,十分耳熟,因心神已为邪法所制,危机一发,急切问也未听出是谁。还是明玉比较内行,见丈夫向前呆望,神思昏昏,知道不妙,正在强摄心神,大声疾呼哭喊:"是哪位仙人来此,请快将妖铃破去,救我四人性命。否则,妖光一转粉色,我们便没命了。"话未说完,猛瞥见一幢金光祥霞大约亩许,突自空中出现,只闪得一闪,便将摄心铃妖光裹住,一片香风过处,妖光立灭。乒乓两声,现出一个形似人心,拳头般大的黑色妖铃,尚在满空跳荡。
众妖人一见金光,认出是佛门至宝,眨眼之间妖光消灭,摄心铃正在金光之中跳动挣扎,不由又惊又怒。乌灵珠更是情急,忙纵妖光跟踪迫去,想将妖铃夺回。说时迟,那时快,一团拳大红光突又出现,打向妖铃之上,霹雳一声,震成粉碎。乌灵珠在有一身邪法,飞遁神速,竟未追上。敌人也始终未现身。妖铃一破,四人邪法立解,恢复原状。那六甲金光障乃前古至宝,本有灵性,宝主人虽然中邪,将要晕倒,仍能发出威力,不令阴火侵入。但那外层的二行真气已被阴火化尽,救星稍微到晚一步,四人仍无幸理。
经此一来,四人全都复原。先还不知隐形人是谁,竟具有这么高法力。正待询问,请其现身,忽听哈哈笑道:"无知妖孽死在临头,还敢发威么?你要见我不难,可惜不能白见。"话未说完,叭的一声,乌灵珠身旁有一妖人竟被隐形人照脸一掌,打了个皮开肉绽,口鼻歪斜,鲜血直流。原来那妖人乃团沙岛主伍神师,人最阴险狡诈,因敌人不肯现身,表面随同群邪毒口咒骂,暗中却把独门异宝天魔钉准备停当,打算冷不防朝那发话之处猛下毒手。此钉经妖人多年苦功炼成,发时只有寸许长一丝灰色妖光,中在人身,立时暴长,火弹也似化为一蓬血光,将人震成粉碎。更能由心运用,大小隐现,无不如意。比宝相夫人的白眉针还要阴毒得多,最难防御。为数又多,满拟大量发出,凭着自己心灵运用,追赶敌人不舍,一任对方隐形飞遁和防身法宝多么神妙,似此半隐半现,至多能避开一半,另一半决躲不掉,只要稍露空隙,立被打中,便不死也必重伤。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没想到死在临头。
那来人不特借有佛门至宝香云宝盖,万邪不侵,威力神妙,并还持有前师留赐的聆音查形的一枚玉环,外加无形剑气防身,多厉害的邪法也无用处。本意想打乌灵珠,因见妖人长于玄功变化,不易击中,正想主意。忽见旁立妖道相貌丑恶,神情鬼祟,手藏袖内,暗掐法诀;另一手托着一百零八根短只三分,碧光闪闪,似钉非钉之物,先取一半发将出来,光细如丝,出手变成灰色,又由千百丈阴火妖光之内发出,如非师传玉环查看,多好慧目法眼也难分辨。这一半发出以后,便环绕在自己的身外,因被无形剑气挡住,无法进攻。但那妖钉似有灵性,始终环绕身外,冻蝇钻窗一般钻射不已。另一半出手不见,针光全隐。那人知其隐光暗算,心中有气,忙即飞身上前,施展佛家金刚掌,只一下便将妖人打个头晕眼花,鲜血直流,几乎晕倒。当时怒火上攻,一面行法止痛,一面准备邪法,待要还攻。乌灵珠看出敌人隐形神妙,法力高强,双方一明一暗,更易吃亏,知非其敌,忙喝:"道友留意!"话未说完,耳听哈哈一笑,面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和尚,先那一幢金光一闪不见。
众妖人先因敌人隐形神妙,邪法无功,均以为是一个本领极高的正教中仙人。及见来人现身,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和尚,生得唇红齿白,带着一脸顽皮淘气神情,说话偏是那样难听,全都大怒。四十六岛妖人原以乌灵珠和伍神师、四首神君崔晋为首。方才接到警号,都当来了强敌。有几个吃过叶缤大亏,怀恨多年的,更误以为叶缤寻来,又急又怒。各把前些年所炼邪法、异宝一齐带上,人数也不下八九十人,除却有限几个妖人事前离岛外出,其余全都赶到。先见敌人已被困入妖阵,正受阴火化炼,还当乌灵珠小题大做。后来问出中有一人乃北海土木岛主商梧之子,虽然有些顾虑,但都自恃人多势众,早有准备,仍未放在心上。不料现在有人隐形人阵,连受讥嘲,并将至宝摄心铃破去,伍神师又被打伤,全都痛恨。内中乌、伍二妖人更因先前吃了大亏,怒上加怒,恨不得把敌人吞吃下去,才能消恨。隐身人现身以后,再一细看,对方空着双手,笑嘻嘻摇头晃脑,凌虚而立,并无法宝、飞剑随身,急切间竟看不出他的来历深浅。如非先前吃过大亏,又见那么强烈的阴火妖光,敌人竟在阵中从容出现,若无其事,决想不到会有那等厉害。对方年岁不大,从未听人说过,除有限十余人之外,多疑还有师长随来,隐形在旁,故示神奇。不由同声喝骂,纷纷施为,一时阴雷妖光如暴雨一般,齐向小和尚打去,四外的阴火更是潮涌而至。乌灵珠二次又取妖幡连连晃动,打算破去隐形,摄取敌人元神。哪知敌人正是东海三仙中苦行头陀惟一爱徒笑和尚,已经尽得师传,身有无形剑气防护,万难伤害。只是性喜滑稽,故意取笑。等到邪法异宝一齐发动,忽然哈哈一笑,仍然空着双手,凌虚飞行在妖光火海之中,如鱼游水。那么多邪法异宝夹攻上去,分明已打到身上,不知怎地竟如无觉。身外也无宝光出现,口中直喊:"妖人大多,我一个人除他不完,只杀一半,又恐金钟岛主怪我多事。内中还有一个妖人,又有人受他母亲所托,向我说情,我看他母亲碧梧仙子面上,想要委曲求全,偏不认得此人,教我为难。我多年不曾出山,手又痒得厉害,如不给他们吃点小苦,手痒难受,错了机会,以后哪里能找到这么多的妖邪杀痒去?"边喊边跑,神速异常。
笑和尚跑着跑着,忽然把头一晃,便到了某一个妖人身前,扬手便打,手法又重又快。最厉害的是挨打的人虽有法宝防身,并无用处,一打必中,打上便是一个满脸花,不是头破血流,便是半边脸肿起老高。再不就是一掌打个半死,几乎闭过气去。众妖人先还当挨打的几个一时疏忽,防备不严,为敌所乘。后见无打不中,而且每打必重。渐渐看出只有崔晋和精通玄功变化的主要十余人不曾受伤,余者无一能免。群邪连受打击,全都大怒,恨之切骨。对于先困四人,已无暇再顾及,各以全力与隐形之敌拼斗。一时大片妖光邪火和各色宝光如虹飞电舞,狂涛暴雨一般,紧紧追逐在笑和尚身后。哪知并无用处,敌人好似始终不曾在意,飞驰又是极快,一任多么厉害的邪法异宝,到了笑和尚身上,始终和没事人一样。
乌灵珠见同党吃亏太甚,自恃还有两件法宝,以及与几个为首群邪合炼的邪法可用。
当初只因这些邪法异宝太狠毒,易受正教中人嫉视,上干天忌,又是专为对付叶缤一人而炼,共只能用三次,约定非遇叶缤本人,不许妄用。如今见敌人十分猖狂,群邪纷纷受伤,齐催他下手,不禁犹豫起来。原来乌灵珠所炼诸天秘魔乌梭为魔教中无上利器,最是凶毒,一经施为,诸天日月星辰齐受感应,发出一种极强烈无比的毒火烈焰,天际罡风也被引来。在一个时辰以内,方圆三数千里内,成了一个大黑气团,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全被这类毒焰布满,无异混沌世界。附近岛屿也差不多全要陆沉,至于山崩地陷,热浪沸空,更是题内文章。这还是行法人事前有备,虽不能收,事完之后仍可行法将其送往两天交界的罡气层上化去,尚且如此猛恶,否则在此方圆千里内外固成死圈,所有生物无一幸免,便是邻近之处,无论人畜,沾上一点毒气,也必惨死。他当初是因为叶缤的法力太高,炼有冰魄神光,居于有胜无败之势;近又学会绝尊者的灭魔宝篆,功候更深。这多年来双方仇怨日深,群邪虽各炼有几件邪法异宝,恐非其敌,这才下了数年苦功,把他发现多年,因为许多顾忌而未敢尝试的魔教中无上法宝秘魔乌梭取出,联合十二个有力同党,在海底深处辟一洞穴,外加重重防备,费尽心力,炼成三枚。打算将来强仇上门,能胜更好,否则便与一拼。
乌灵珠这时虽然恨极笑和尚,一则觉着对方是无名之辈,小题大做还在其次,最要紧是此宝隐秘多年,从未试过,贸然取用,被正教中人得知,固必不容,又犯天忌,再被强仇知道,有了准备,岂不徒劳?还有四十七岛俱都邻近,岛上宫室园林,均经群邪多年苦心经营,才有今日,一经发难,便全毁去。炼时又是极难,非有十二个有力同党相助,合力同炼,不能成功。炼时稍一疏忽,前功尽弃,还会惹火烧身。每日提心吊胆,费了数年心血,好容易才得圆满。虽因年时尚浅,功候还差,又因上干天忌,不敢试验,能发而不能收,未达炉火纯青之境,但用以对敌,多高法力的人也禁不住。因为慎重,除一同炼法的十三人外,下余同党均不知道。一旦使用,敌人固是必死,便四十六岛群邪也必难于保全。当初乌灵珠为防伤害同党,虽在海底设有躲避之处,事前将人撤退,或者无妨,到底不曾试过。为此踌躇,欲发不敢。
乌灵珠正劝众人少安勿躁,自己还有法宝不曾使用,真要不行,再打主意。不料笑和尚因见伍神师相貌丑恶,行事险恶,发出那样凶毒的妖针,越看越有气,有意除害,偏不当时下手,故意恶作剧,仗着飞遁神速,隐形巧妙,出没无常,专和他作对。冷不防飞身过去,扬手就打,也不施展杀手,一味引逗恶闹,打得又狠又准。就这一会工夫,竟打了个遍体鳞伤,一任邪法异宝防护,毫无用处。拼着挨打,听其自然还好一些,防备越严,打得越重。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在身上,又痛又痒,连骨髓一齐酸麻,万难禁受。刚一行法把痛止住,第二下又打上身来。防是没法防,攻又没法攻,空自愤怒,咬牙切齿。那三枚秘魔乌梭炼成以后,为防强敌法力大高,未等应用便有疏失,原交乌、伍二妖人分别保管,二妖人也不敢妄用。后来挨打次数大多,痛苦难禁,暗忖:"多年盛名之下,为一无名后辈所伤,此仇不报,以后如何见人?"虽然越想越恨,仍然顾忌此宝的威力太大,恐伤同党和各岛宫室灵景,还是迟疑不决。
事有凑巧,同党离依岛主云雷真人黎望,忽由中上飞回,遥望岛上妖阵发动,知有强敌,赶来相助。黎望本是昔年正教中弃徒,兼有正邪两家之长,法力尚在其次,更有一件至宝,名为云雷仙网,一经施为,多么厉害的水火风雷,均能防御。发时一片红色仙云,中杂亿万五色火星,除防身外,并能发出大片五色神雷,神妙非常。当众妖人炼宝之时,知道毒焰厉害,虽然能致敌死命,自己的岛宫也化劫灰,甚或波及同党,只有此宝可以制止。无如黎望虽因犯过被逐,投身邪教,毕竟出身正教,颇知邪正之分;又见所投妖师为恶太重,致遭诛戮,死得极惨,越发胆寒。更想起昔年母亲碧梧仙子崔芜兵解以前曾再三托人告诫,彼时正为心中气愤,一意孤行,不曾在念,及至妖师遭劫,母亲坐化,想起以前不听母教,渐生悔恨。虽与群邪同居小南极,相交多年,不便离去;又因以前失足,随同为恶,积重难返,正教中无门可入,因循至今,遇事便有了分寸。
一听乌灵珠等人祭炼那么凶毒的邪法异宝,知道此举既干天忌,又犯众怒,决无好结果。
始而设词推托,不肯加入同炼。后竟避往中土,去了数年,方始归来。一听妖人向其借宝,以为御敌时作防身之用,迫于情面,虽然应允,并非所愿。没奈何,只得时常离岛外出,意图回避。邪法炼成以后,敌人既未寻来,群邪也因为以前连遭惨败,一味养精蓄锐,暗中准备,不敢轻易发难,始终隐忍待机,不曾出手。当初秘魔乌梭炼成之时,群邪曾与黎望约定:将来有事,如若他出,便以信火催归,请其相助。黎望这次由外回来,发现乌鱼岛上来了强敌,不便坐视。心想:"敌人连妖阵尚不能破,群邪明占上风,决不会施展此宝。"因而本打算敷衍。不料才一到达,十三妖人却有一半请其相助。自己答应在先,难以反悔,只得将宝网发出。先是手掌大一蓬彩绢掷向地上,立似轻云飞絮,海上狂涛一般,往四方八面,贴着地皮海波,电也似疾地舒展开去,晃眼工夫,极大一片海面,全被这片彩云紧紧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