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底惊魂

 




  翡翠沉吟了一会,道:“是一种黑色的油,来自极西的地方。”

  龙飞道:“哦?”松开手,小舟向前滑行,转了一个双,环显周围,就只见一条条的石柱。

  火摺子的光芒并不怎样强烈,但也不需怎样的强烈。

  因为他们目光所能及的范围并不大。

  小舟再一转,龙飞连方向也都分辨不出,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内。

  翡翠好像看透龙飞的心意,道:“你不用慌张,这些石柱并没有经过特别排列。”

  龙飞道:“我现在袒心的只是一件事——公孙儿的安危……”

  语声未落,他们就听到了公孙白的呼唤声:“水晶——”

  跟着又一声。

  每一声都激起无数的回音,殿底中“水晶”之声嗡嗡的不绝。

  每一个回音都不同,就像是无数人在呼唤水晶的一样。

  那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声晌,完全就不像是人声,倒像是幽冥鬼魂的呼唤。

  幽冥鬼魂的呼唤是否如此?龙飞不知道,可是那刹那,他却生出这样的感觉。

  翡翠听着轻呼道:“莫非他已找到了水晶?”

  龙飞道:“若是已找到,就不会这样乱叫。”

  翡翠道:“他这样叫实在不是办法,水晶循声不难知道他所在。”

  龙飞叹息道:“他本来就是要找水晶。”

  翡翠道:“只怕水晶对他已动了杀机。”

  龙飞道:“不知道他与水晶是什么关系?”

  翡翠道:“他没有跟你说过?”

  龙飞道:“没有。你知道?”

  翡翠点头,一声叹息。

  龙飞道:“这……”

  翡翠截口道:“原则上,水晶应该不会杀他的。”

  龙飞道:“以我看,他对于水晶显然痴心一片。”

  翡翠道:“水晶对他也是的,否则不会送给他那张羊皮地图。”

  龙飞道:“嗯。”

  翡翠道:“可是现在的水晶,与昔日的水晶已不同。”

  龙飞道:“你是说……”

  翡翠道:“她现在已经是一个鬼……所以对于杜杀也敢胆冒犯。”

  龙飞道:“也许她本来就不喜欢杜杀。”

  翡翠道:“也许——她生前却绝对不敢在杜杀面前怎样。”

  龙飞道:“她化为厉鬼,未必就会丧失本性。”

  翡翠苦笑道:“很难说,她也许与生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难保会想到与公孙白携手地狱。”

  龙飞皱起眉头。

  翡翠道:“她就是要杀公孙白,相信公孙白也不会反抗的。”

  龙飞点头道:“说不定。”

  翡翠道:“就正如你的怀疑,那并非水晶,公孙白碰上去,为了维护她自己的安全,也许立即就会刺杀他!”

  说话间,龙飞手中竿不停。

  翡翠忽然道:“龙公子,你已听出声音的方向?”

  龙飞摇头,道:“没有,你呢?”

  翡翠道:“也没有。”

  龙飞道:“那只有希望,在他遇到水晶之前给我们找到。”

  翡翠道:“事情未必如我所说的那么恶劣。”

  龙飞道:“你说得不无道理。”突然振吭大呼道:“公孙兄——”

  霹雳一样的呼叫声迅速在殿底传开去,刹那间回声四起!

  然后他们听到了公孙白的回答:“龙兄?是不是你在叫我?”

  龙飞急应道:“是!你在那里?”

  公孙白同答道:“我也不知道。”

  龙飞不由苦笑,他知道公孙白并没有说谎,这就等于公孙白问他,他也一样的回答不出。

  他只有呼道:“你千万小心。”

  公孙白应道:“不用替我袒忧,水晶她——”

  语声突然一顿,一尖:“水晶!”

  龙飞入耳惊心,脱口道:“他是必看见了水晶!”

  翡翠道:“听来就是了。”

  一声惊呼即时传来!

  龙飞一听,急嚷道:“公孙兄,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白没有回答,龙飞连叫几声也一样,手中竿更急,小舟在石柱之间迅速穿插。

  翡翠轻声道:“这不是办法?”

  龙飞道:“姑娘你可有其他办法?”

  翡翠摇头。

  龙飞叹了一口气,催舟更速,他右手操竿,左手捏着火摺子,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翡翠亦只有叹气,她实在很想帮助龙飞,可惜在这里,连他也束手无策。

  小舟迅速的左穿右插,在他们的周围,除了那些石柱外,却始终什么也不见。

  龙飞心急如焚。

  公孙白那一声惊呼之后,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声晌。

  他现在到底怎样?

  龙飞思潮起伏,都尽向不好的方面想去。

  他现在倒希望水晶真的是个鬼,那最低限度,公孙白绝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人鬼殊途,除非她真的有意要与公孙白同赴地狱,否则应该就不会伤害公孙白。

  石柱间阴风阵阵,小舟从水面上滑过,亦发出一阵阵寒人的声晌。

  龙飞由心寒了出来,可是他的手仍然那么稳定,右手操舟如飞,左手高举火摺子,亦始终那么稳定。

  火光却并不稳定。

  摇曳的火光之下,宫殿底有如鬼影重重。

  有生以来,龙飞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也从来没有到过这样子的地方。

  火摺子的光芒由强渐弱,终于熄灭。

  周围刹那被黑暗吞噬,翡翠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声。

  龙飞适时将小舟停下,探袖去取第二个火摺子。

  正当此际,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碧绿色的光芒。

  那一点光芒并不怎样强烈,但黑暗之中,却夺目之极。

  龙飞目光及处,轻呼道:“萤火!”

  语声甫落,第二点萤火又出现。

  翡翠脱口道:“我们划向萤火那边去。”

  龙飞道:“好!”刷的剔亮第二个火摺于,竿一落,催舟驶向萤火飞来的方向。

  这片刻之间,萤火已增至二三十点。

  小舟驶前了两丈,在他们的周围,已尽是萤火,可是仍然没有公孙白,甚至水晶的踪影。

  龙飞嘟喃道:“在那里?”

  这句话出口,小舟又一转,翡翠倏的失声道:“看!”

  龙飞已看见,在前面不远,一个人身穿白衣,头低垂,背向他们,坐在一叶小舟上。

  那是公孙白的衣服,龙飞一眼便已认出,脱口呼道:“公孙兄!”

  公孙白既没有转身,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回答。

  龙飞再呼道:“公孙兄,怎样了?”

  仍没有反应,翡翠突然惊呼道:“血:”

  血从公孙白那袭白衣渗出,还看倒不觉,一接近,不难就发觉一团血正在公孙白后背的衣衫缓缓渗开来。

  龙飞亦已经发觉,一插竿,小舟迅速的接近那叶小舟,也就在那叶小舟旁边停下。

  他竿交左手,右手一探,搭住公孙白的肩,还未将他的身子拔过来,一股寒意已从他的心头涌上来。

  这时候,他总算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尸体齐颈断下,断口鲜血奔流,因为向前俯,鲜血都流在前面衣襟之上。

  他不由自主缩手,那袭白衣就随他的缩手滑下,赫然就只是披在尸体之上。

  白衣滑落,一袭奇怪的衣服就出现两人眼前。

  龙飞并不陌生,翡翠也一样,他们都认出那是杜杀穿的衣衫。

  ——难道这竟是杜杀的尸体?

  ——杜杀的尸体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杜杀的头——龙飞突然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他并非第一次看见无头的尸体,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接近。

  他也嗅到了血腥,浓重的血腥。

  不过他总算没有呕吐出来,在他身旁的翡翠却已经开始了呕吐。

  她的面色异常的苍白,一个身子不停的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昏倒。

  龙飞伸手将翡翠扶住,道:“不要看,将头别过去。”

  翡翠很听话,继续在呕吐,呕吐出来的都是苦水。

  龙飞的咽喉不期也生出一阵痕痒的感觉。

  可是他始终忍耐得住,左手将竿子一摆,小舟斜荡了开去。

  翡翠即时尖叫了一声。

  龙飞着实给她嘛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事情?”

  翡翠一个字也说不出,身子不停的在颤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另一条石柱。

  龙飞循她的目光望去,面色立时也一变。

  一个人正探头从那条石柱后面窥望,不是别人。

  杜杀!

  杜杀满头白发瀑布般泻下,一双眼睁大,眼中布满了红丝,面色却苍白得有如死鱼肉一样。

  她的面上一些表情也没有,眼瞳中也是死气沉沉的一些生气也没有。

  那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

  ——怎么又有一个杜杀出现?

  ——那叶小舟上的尸体难道并不是杜杀的尸体?

  龙飞实在想不通。

  翡翠看来也一样想不通,她颤声说道:“她不是……不是已死了。”

  龙飞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没有看错。”

  翡翠道:“一定的。”

  龙飞沉默了下去。

  翡翠樱咛一声,缩入了龙飞的怀抱。

  她是真的害怕,因为她亲眼看见杜杀死在水晶剑下,可是杜杀现在又出现在她眼前。

  翡翠近乎呻吟的一声惊呼,整个身子的紧靠在龙飞的怀中。

  娇柔的肉体,淡淡的女儿幽香,龙飞不由得心头一荡,却只是刹那。

  他的目光刹那一寒,安慰道:“不用怕!”目光却紧盯着杜杀的面庞。

  一声娇笑突然从杜杀那边晌来。

  那笑声实在娇得很,完全不像是杜杀的笑声。

  笑声虽动听,在这个环境,这种倩形下,给人的却仍是心寒咐感觉。

  龙飞打了一个寒噤,忽喝道:“谁?”

  一叶小舟从石柱后驶出,杜杀的头颅即时飞起来。

  只是一个头颅,齐颈断去,血仍从断口滴下,滴在水中。

  入耳惊心,龙飞面色铁青,左手火摺子不觉已起了颤动。

  他的手在颤动。

  翡翠更惊惶,眼泪忽流下。

  龙飞感觉到翡翠的恐惧,又再安慰道:“翡翠,有我在,不用怕。”

  翡翠呜咽道:“我……我不怕。”

  龙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稳了杜杀的头颤。

  杜杀的头颅抓在一只晶莹碧绿的手中。

  那只手出现不久,手主人也出现了——是水晶!

  萤火飞舞在她的周围,她一手抓住杜杀的头颅,一手轻拂在水面之上。

  小舟幽然从石柱后穿出,驶进另一条石柱后。

  她娇笑不绝,那种笑声却越听,越令人心寒。

  龙飞再也忍不住,高呼道:“水晶——你给我停下。”

  小舟应声停下,水晶的娇笑声也自一顿,道:“你叫我?”

  龙飞道:“是——”

  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这刹那竟然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水晶倏然幽幽地一声叹息:“你不该来的。”

  龙飞脱口道:“为什么?”

  水晶道:“我的话你全都忘记了。”

  龙飞道:“你是说,我不来,这里本来很太平,一来就乱了?”

  水晶道:“你都看儿的了——这还是开始。”

  水晶道:“只是杜杀一个头颅的鲜血,绝对染不红这个湖,是不是?”

  龙飞道:“你能否说明白得一些?”

  水晶道:“我应该怎样说?你也不用等多久就会明白了。”

  龙飞道:“我……”

  水晶又截道:“你心中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是不是?”

  “是——”龙飞忍不住问道:“水晶——你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水晶反问道:“你说呢?”

  龙飞一怔,道:“是人!”

  水晶娇笑,道:“你看我可像一个人?”

  龙飞回答不出。

  水晶笑接道:“三年前我是一个水晶的精灵——三年后的今日我可以说是一个鬼魂。”

  龙飞苦笑。

  水晶接说道:“三年前,有两件事情,我始终放心不下,所以我形神虽然暂灭,最后仍然再凝结。”

  龙飞道:“那两件事情?”

  水晶道:“一件是公孙白的恩——现在总算了结了。”

  龙飞急问道:“公孙白现在……”

  水晶道:“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只是他纠缠不休,我只好将他击昏。J龙飞追问道:

  “在那里?”

  水晶道:“从这里向前去,在第三条石柱后,你们就会看见他,倒在突出水面的一块岩石之上。”

  龙飞道:“你没有……”

  水晶幽怨的望了龙飞一眼,道:“为什么我要骗你?”

  龙飞道:“姑娘,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水晶道:“我明白。”

  龙飞转回话题,道:“还有的一件事?”

  水晶道:“与杜杀的仇恨——现在也已解决了。”

  龙飞道:“你与杜杀有什么仇恨?”

  水晶凄然一笑,道:“往事俱已,何必再提?”

  她叹息一声,又道:“我也该走了。”

  龙飞忍不住问,“走去那里?”

  水晶道:“说你也不会相信。”

  她的语声陡沉,道:“你也是与公孙白快离开的好。”

  龙飞道:“为什么?”

  水晶道:“你没有看见那些鸽子?”

  龙飞道:“那些鸽子怎样了?﹂龙飞道:“哦?”他实在不明白水晶的说话。

  水晶道:“鸽飞九霄,天灾便快将降临,你留在这里,可能会送命。”

  水晶并没有加以解释,又道:“但你若是离开!这里,翡翠却非死不可。”

  龙飞道:“怎会的。”

  水晶道:“因为没有人替她证明杜杀是死在谁手上。”

  龙飞总算已有些明白,道:“我不会走的。”

  水晶盯着他,叹息道:“你到底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一个呆子?”

  龙飞道:“有时我也不清楚。”

  龙飞一怔。

  水晶忽然莞尔一笑,道:“无论如何,你总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

  水晶道:“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无论你如何可爱,都不会例外。”

  龙飞道:“不错。”

  水晶道:“以我所知你有很多的朋友。”

  龙飞道:“并不多。”

  水晶道:“你随时都准备为他们死,只要你认为值得。”

  龙飞并不否认。

  水晶又说道:“一个随时都准备为朋友死的人,只是一个好朋友,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伴侣。”

  龙飞“嗯”一声。

  水晶道:“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是安定。”

  龙飞道:“有很多男人也是。”

  水晶莞尔又一笑,道:“幸好我并没有喜欢你。”

  龙飞又怔住。

  水晶随即道:“给你!”将手中杜杀的头颅向龙飞抛去。

  龙飞冷不防有此一着,不得不伸手接住。

  杜杀的面庞正向看他,龙飞由心寒出来,翡翠更叫了起来。

  龙飞不由自主将杜杀的头颅抛出,抛落载着杜杀那个无头尸体的那叶小舟之上。

  这眨眼之间,水晶那叶小舟已无声消失在石柱间。

  只留下无数点萤火,一声银铃般的娇笑。

  一种难以言喻的帐悯陡然又袭上龙飞的心头。

  他一声叹息,又划动小舟。

  小舟从萤火之中穿过,向前无声的滑进。

  萤火无声,鬼火般幽然飞舞在石柱间。

  那么多萤火,小舟从中穿过,难免有几点撞在龙飞翡翠两人的身上,翡翠惊呼,龙飞虽然心头发寒,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若是露出惊慌之色,只有令翡翠更加恐惧,此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有经验在先,那些萤火虫并不会带给人任何伤害。

  所以他心头发寒,其实只因为那些萤火虫实在太妖异。

  方才杜杀那个无头的尸体,水晶抛给他杜杀那个头颅,当然亦不无影晌。

  他的胆子一向都很大,但将一个人头接在手里,今夜却还是破题儿第一趟。

  当时他一样感觉非常难受,比翡翠甚至只有过之,可是他始终忍受下来。

  也许就为了令翡翠好过一些。

  能够这样保持镇定,就连他自己也感觉奇怪。

  小舟在他的划动之下,飘然穿过了两条石柱。

  第二个火摺子又熄灭。

  龙飞取出了第三个火摺子,催舟不停,到他将第三个火摺子剔亮,小舟已又穿过了一条石柱。

  火摺子一目,他就看见了公孙白,水晶并没有说谎。

  在石柱后面不到半丈的地方,有一块岩石突出了水面。

  公孙白就卧在那块岩石的上面。

  他的一双眼睁大,眼中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悲哀。

  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已经醒转,但仍然卧在右上:看见了龙飞到来,也没有移动,混身的气力彷佛都已消散。

  龙飞将小舟泊在石旁。

  公孙白即时道:“龙兄。”

  龙飞忙问道:“公孙兄,怎样了?”

  公孙白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事,只是被水晶以剑封住了双肩双膝四处穴道。”

  龙飞随即发觉公孙白双肩双膝的衣衫之上都各有一条裂缝。

  他手中木竿接起,点在公孙白双肩双膝约穴道上,每一下都恰到好处,解开了公孙白被封住的穴道。

  八骏飞车公孙白轻呼了一口气,坐起了身子。

  龙飞也呼了一口气,道:“这个女孩子实在不简单,竟然以剑点穴。”

  公孙白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会对我下手。”

  龙飞摇头道:“公孙兄未免太痴。”

  公孙白苦笑无言。

  龙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接道:“幸亏她没有对你下毒手,否则你就算有十条命,也死定的了。”

  公孙白苦笑道:“她没有杀我,可见她仍然记得我。”

  龙飞道:“是事实。”

  公孙白道:“我早就说过,无论她变成什么,都不会迷失本性。”

  龙飞道:“看来就是了。”

  公孙白忽然双手抱头,道:“杜杀说她三年前已经形神俱灭,翡翠姑娘也是这样说,她们都说得那么肯定,那应该就是事实,她们也没有理由欺骗我,这世上难道真的有所谓鬼魂?”

  龙飞也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公孙白接道:“方才我与她相距不过半丈,手中也有火摺子,我看得很清楚,她事实是水晶。”

  龙飞皱眉,道:“哦?”

  公孙白目注龙飞,道:“龙兄,对于这件事,你有何感想?”

  龙飞一声叹息,道:“我说不出,现在我的思想,简直有如一堆乱草。”

  公孙白苦笑道:“小弟何尝不是。”转问道:“我们现在又应该怎样?”

  龙飞道:“留下来。”

  公孙白道:“等水晶再出现?”

  龙飞道:“听她的口气,在她来说,一切都已了断,只怕是不会再出现的了。﹂公孙白面容一黯。

  龙飞接道:“然而事情却显然不会因为她不在终结,方才水晶亦说过,这只是开始。”

  公孙白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

  龙飞道:“公孙兄难道忘记了那些足系金铃的白鸽?”

  公孙白道:“那些白鸽……”

  龙飞又截道:“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些白鸽的高飞,只怕就是暗示杜杀已死亡。”

  公孙白道:“有何作用?”

  龙飞道:“杜杀也许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家人,在看见那些白鸽之后,一定会到来追查究竟。”

  他转问翡翠:“姑娘,是不是?”

  翡翠无言颔首。

  龙飞道:“如果杜杀就是碧落赋中人之一,那些白鸽引来的,必然是其馀的碧落赋中人。”

  公孙白道:“龙兄对于碧落赋中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龙飞道:“没有多少,但从那些传说分析——碧落赋中人,只怕是一群武功超凡的高手,他们若是要追究杜杀的死因,一定会向翡翠姑娘打听。”

  公孙自转顾翡翠,道:“她可以躲避。”

  龙飞道:“这并非办法,而且这无疑表示,杜杀的死亡与她有关。”

  翡翠叹息一声,插口道:“与我无关。”

  龙飞目光一转,道:“为了清白,姑娘你必须留下来,现在铃当珍珠她们都已服下毒酒死亡——”

  一颤,问道:“除了她们,杜杀与你之外,宫中还有何人?”

  翡翠道:“没有了。”

  龙飞道:“那个叫做杜恶的老人?”

  翡翠道:“只能够留在湖对岸,这座宫殿本来是不准许男人出入的,除非有宫主许可。”

  龙飞道:“杜恶到底是什么身份?”

  翡翠道:﹁不过是一个下人。”

  龙飞道:“哦?”

  翡翠黛眉倏的一皱,道:“但听到宫主的惨叫声,他应该前来看究竟才是,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龙飞道:“也不无可能。”

  他转回话题,道:“那么能够证明你与杜杀的死亡没有关系的就只有我与公孙兄两人了。”

  翡翠无言点头。

  龙飞回顾公孙白,道:“所以我们必须留下来。”

  公孙白恍然道:“不错。”

  翡翠叹息道:“你们有没有想到,来人可能完全不相信你们的说话?”

  她一再叹息,接道:“这并非全无可能,好像今夜这种事,非独你们半信半疑,就是我也一样,连在场目击的我们尚且如此,要别人相信是不是更困难?”

  龙飞公孙白不能不点头。

  翡翠接说道:“所以如果你们留下来,说不定也脱不了关系。”

  龙飞道:“也没有办法,我们总不成就此离开,不顾姑娘的安危。”

  公孙白接道:“对极了,我们要离开,无论如何也得待姑娘安全之后。”

  翡翠感激的望着他们,道:“你们对我太好了。”

  龙飞道:“在道义上我们必须这样做。”

  翡翠道:“就因为你们都是好人,我更不希望你们有任何的损伤。”

  龙飞道:“姑娘也不必过虑。”

  翡翠苦笑道:“你们不知道的了,那些人,无一不……”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龙飞淡然一笑,道:“生死有命——”

  翡翠看着他,凄然一笑,道:“水晶说得一些也不错。”

  公孙白奇怪道:“她说什么?”

  翡翠道:“龙公子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不是一个理想的伴侣。”

  公孙白又问:“为什么?”

  翡翠道:“因为他随时都准备为别人拼命。”

  公孙白笑道:“这倒是不错,好像他这种人现在已不多,能够认识他,我也不知走了什么运。”

  翡翠道:“因为他曾经为你拼命。”

  公孙白道:“此前我与他却只是见过一面。”

  翡翠苦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们本来是好朋友。”

  她忽然问道:“你知道,他一共有多少条命?”

  公孙白倒想不到有此一问,一怔道:“当然就只有一条。”

  翡翠道:“他只有一条命,却有很多个朋友。”

  公孙白绝算明白。

  翡翠接问道:“一个随时都准备为朋友死的人,你说能不能寄托终生?”

  公孙白回答不出来。

  龙飞也没有作声,水晶这样说的时候,他倒不觉得怎样,现在翡翠也这样说,不知何故,他忽然生出了非常奇怪的感觉,心头那刹那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翡翠亦没有多说,只是幽然的望着龙飞。

  公孙白看在眼内,若有所感,忽然笑一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火摺子的光芒又弱了下来。

  龙飞道:“我们得离开的了。”

  话口未完,火摺子已熄灭。

  龙飞探手从袖中取出第四个火摺子剔亮。

  公孙白忍不住问道:“龙兄还有多少个火摺子?”

  龙飞道:“这已是最后的一个。”

  公孙白道:“我只得一个,方才已用完了。”

  龙飞道:“水晶这时候相信已经离开,我们找下去也没有用。”

  翡翠插口道:“公子只要催舟笔直向前行,就可以离开。”

  龙飞沉吟道:“看来,我们得将杜杀的尸体送出这里。”

  公孙白一怔,通:“杜杀的尸体?”

  龙飞道:“不错。”

  公孙白又问:“在这里?”

  龙飞点头,公孙白吃惊的道:“这到底什么回事?”

  翡翠回答道:“相信是水晶所为。”

  公孙白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翡翠摇头道:“谁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叹息接道:“说不定,她是想吓唬我们。”

  公孙白不以为然,道:“一个尸体又有何惧。”

  翡翠苦笑道:“你难道没有发觉身上少了一件外衣?”

  公孙白又是一怔,目光一落,奇怪道:“那里去了?”

  翡翠道:“水晶拿来披在杜杀的尸体之上,当时我们还以为你背坐在那里。”

  公孙白笑道:“你们总该瞧出她的头与我不同。”

  翡翠打了一个寒噤,苦笑。

  龙飞亦苦笑,接道:“水晶已将杜杀的头割下!”

  公孙白耸然动容,道:“她怎会这样做的?”

  翡翠道:“龙公子没有说谎,水晶还拿着她的头跟我们开玩笑。”

  她却笑不了出来。

  公孙白虽然不知道水晶怎样拿杜杀的头跟他们开玩笑,但亦不难想像得到那种恐怖的情形。

  他一再摇头叹息,道:“水晶怎么会变成这样?”

  翡翠道:“所以你没有死在她的剑下,实在是奇迹。”

  公孙白惨然一笑,道:“她一定要杀死我,我也不会怪她的。”

  翡翠冷笑道:“好像你这样多情的人实在不多。”

  公孙白惨笑接道:“我心如搞灰,虽生犹死,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翡翠道:“那么你何不拼命做几件有益人群的事情,也不枉此生。”

  公孙白怔住。

  龙飞暗暗点头,道:“有话外面说,公孙兄请上舟。”

  公孙白无言颔首,跨上那叶小舟,龙飞半身一转,竿子落处,小舟变后为前,同杜杀的尸体所在那边荡去。

  杜杀的尸体仍然在那里,头颅也仍然在舟上,面庞向上,火光之下,狰狞恐怖。

  三人目光及处,齐皆魄动心惊。

  公孙白倏的一声叹息,通:“水晶与这个杜杀,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龙飞目注翡翠。

  翡翠头低垂,也不知不敢再望杜杀,还是回避龙飞的目光。

  龙飞并没有问翡翠什么,他知道,翡翠多少一定知道其中原因。

  可是翡翠也许有她的苦衷,所以才不说出来,他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

  而且他绝对肯定,事情不久总会有一个明白,他的好奇心无疑很强,但他的耐性也一向不错。

  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公孙白也不多说,迳自跃落那叶载着杜杀的尸体的小舟之上,随即拿起了船竿。

  龙飞并没有阻止,虽然先后发生不少奇奇怪怪,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仍然不相信杜杀这么快就会化为厉鬼。

  可是他仍然不免有些心寒,也想快一些离开这个地方,立刻道:“公孙兄小心跟着我们。”

  龙飞举竿催舟,公孙白紧跟在后面。

  他的面色很难看,尽管他的胆子如何大,在这种情形,这种环境之下,亦难免魄动心惊。

  石柱间,萤火仍然在飞舞。

  碧绿的萤火,美丽而妖异。

  杜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划破静寂的夜空,还传至湖的彼岸。

  毒阎罗与那个紫衣少年都听得非常清楚,他们仍然在那块大石之上。

  毒阎罗又已有如老僧入定,但惨叫声一入耳,不免亦混身一震。

  紫衣少年已在石上卧下来,听到惨叫声,跳起了身子,脱口道:“是什么声音?”

  毒阎罗应道:“惨叫声。”

  紫衣少年奇怪道:“是谁在惨叫?”

  毒阎罗摇头,叹息道:“现在连我也给弄糊涂了。”

  紫衣少年苦笑,道:“一会儿飞来一大群的萤火虫,一会儿传来狂笑声,一会儿却是惨叫声大作,那些人到底在宫殿之内干什么?”

  他顿足按道:“再下去,我可真忍受不了。”

  毒阎罗道:“又岂是你而已。”

  紫衣少年道:“莫非什么人在那座宫殿之内大打出手,甚至弄出人命?”

  毒阎罗道:“也许。”

  紫衣少年道:“会不会是那个龙飞与那里的人厮杀起来?”

  毒阎罗道:“不无可能。”

  紫衣少年道:“可不知为了什么事?”

  毒阎罗忽然道:“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公公——”

  “胡思乱想对你并没有什么益处,即使你的推测完全正确又如何?”

  紫衣少年轩眉道:“若是他们内鬨,对我们却是有利无害。”

  一顿接又道:“公公,我实在很想过去一看究竟。”

  毒阎罗沉声道:“不许。”

  紫衣少年道:“我尽量小心就是……”

  毒阎罗道:“你可知宫殿内住着的是什么人?从方才听到的狂笑声来推测,就是那个人已不是你们能够对付,这样一个人过去,然疑是自寻死路。”

  紫衣少年咬唇道:“我不怕。”

  毒阎罗冷笑道:“我却怕你这样做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他的语声更深沉,道:“你必须明白,一步差错,我们也许便全军覆灭。”

  紫衣少年不作声。

  毒阎罗道:“我们就只有这一个机会。”

  紫衣少年叹息道:“公公,我……”

  毒阎罗截道:“你的心倩我非常明白,但为了大局设想,必须忍下来。”

  他仰首望天,接道:“反正距离天亮已没有几个时辰。”

  紫衣少年道:“我们在天亮……”

  毒阎罗道:“在天亮之前,所有木排相信已准备妥当。”

  紫衣少年诧异的道:“那么我们何不……”

  毒阎罗又截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在天亮之后才能够开始所有的行动。”

  紫衣少年在听着,情绪已逐渐稳定下来。

  毒阎罗继续道:“黑夜之中虽然出其不意,但有利也有害,除非我们真的能够一击即中,否则对方熟悉地形,我们人再多也没有用,相反光天化日之下,一目了然,最低限度,怎也不至自伤残杀。”

  紫衣少年连连点头。

  毒阎罗接道:“你何不趁这个时候好好的休息一下?”

  紫衣少年轻叹一声,道:“我现在实在不能够放松心情。”

  毒阎罗道:“只要你下决心,没有不能够的。”

  紫衣少年又一声轻叹,再坐下来,才坐下,他又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声晌。

  他苦笑摇头,道:“又来了。”

  毒阎罗没有作声,彷佛在倾听。

  那种声音越来越接近。

  “是铃声。”毒阎罗喃喃自语:“很多鸟向我们这边飞过来。”

  “鸟?”紫衣少年皱起了变眉。

  那不过瞬间,一大群白鸽就从他们头上飞过。

  羽翼拍击声,金铃叮当声,震撼长空。

  紫衣少年不觉面色变了变,哑声道:“是鸽子——”毒阎罗仍不作声。

  紫衣少年又站起身来,道:“每一只鸽子的身子好像都系着呐铃,这又是怎么回事?”

  毒阎罗终于回答:“不要管这些。”

  紫式少年仍追问下去:“公公,你看那会不会是信鸽?”

  毒阎罗沉声道:“那有这么多信鸽。”

  紫衣少年道:“有可能对方发现了我们大举袭击,所以也发信广邀朋友到来助拳。”

  毒阎罗道:“没有可能。”

  他说得很肯定,紫衣少年始终按耐不住,道:“打它一只下来看怎么样?”

  语声未落,毒阎罗右手已一抬,数点寒芒疾从他袖子里射出,射向上空。

  在他们头上飞过的两只鸽子刹那堕下,都是被阎王针射中。

  紫衣少年的身形立即拔起,那两只鸽子凌空被他的双手接下。

  他的身形旋即落下来。

  两只鸽子已经被毒毙,阎王针的毒性当然不是它们所能够抵受得住,鸽眼仍然睁大,但已经完全没有神彩,鸽毛却仍然雪白闪亮。

  毒阎罗目光一落,道:“这种鸽子并不多见,看来是异种。”

  紫衣少年双手一翻,道:“鸽身上并没有缚着书信,不过鸽腿上缚着的小铃,却是金造的。”

  毒阎罗看得出来,道:“这样的一个金铃可以嗅到很多的东西,那么多鸽子,那么多金铃,价值不可谓不惊人,这家人真不简单。”

  紫衣少年叹息道:“只看湖中那座宫殿就知道的了——要建造一座那样的宫殿,要化多少人力财力,实在难以估计。”

  毒阎罗转回话题,道:“那些鸽子虽然没有携带书信,但形状特别,再加上足系金铃,已可以分辨得出。”

  紫衣少年道:“不知道它们飞往何处?”

  毒阎罗沉声道:“有一件事却可以肯定,看到这些鸽子,与这座宫殿有关系的人必然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启程赶来。”

  紫衣少年道:“我们看来还是快一些采取行动,那么多,召来的人必定也不少。”

  他皱眉接道:“到其时,看见我们在这里,倒使我们仍然未采取行动,只怕也会将我们算上。”

  毒阎罗道:“若是近在咫尺,无须飞鸽传讯,在他们到来之前,事情相信已了断。”

  紫衣少年道:“希望如此。”反手将那两只鸽子丢下。

  那刹那之间,他突然发觉天地间逐渐暗下来,回头望望,只见湖上的石灯尽皆熄灭。

  他只有叹气。

  毒阎罗亦叹气道:“连灯都灭了,倒要看跟着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句话说完,他却又仰首天望。

  天上冷月凄清。

  在月光之下,那座宫殿更显得神秘。

  长夜终于消逝。

  一直都再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湖心的宫殿,陷入了一片难以字喻的寂静之中。

  毒阎罗有如老僧入定,那个紫衣少年卧在石上亦彷佛已经入睡。

  木排在此前一个时辰已经编好,排列在沿湖岸上,有三十多个毒阎罗的手下大部份亦已集中在木排的附近,有些正好梦方酣,有些却仍然紧张得坐立都不安。

  第一线阳光终于从东方射过来,正射在毒阎罗的身上。

  他几乎同时站起了身子,仰天一声长啸。

  悲激的嘶声划破天地间的静寂。

  紫衣少年应声从石上跳起来,混身那刹那都充满活力。

  啸声中,木排附近所有的大汉纷纷动身,不用毒阎罗说话吩咐,将所有木排尽推湖里,旋即跃上木排。每一个木排都有十多人。

  只有当中那个木排例外。

  那个木排亦已经被推进湖里,木排上却只有四个大汉,人手一桨。

  毒阎罗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右上跃下来,飞鸟般凌空一掠三丈,正落在那个木排之上。

  紫衣少年紧随着亦掠上那个木排,站在毒阎罗的身后。

  毒阎罗旋即挥手,叱喝声中,四个大汉一齐将木浆划动,那个木排缓缓向湖心宫殿荡去。

  其馀木排亦同时划动,划得并不快。

  毒阎罗并不想他们将气力消耗在划动木排这方面。那些木排虽然前进得并不快,但三十多个木排同时间划动,再加上一众大汉喝叱助威,声势也甚是惊人!

  龙飞公孙白翡翠全都被叱喝声惊动。

  他们都等候在宫殿内,等候事情的发展,三人之间都没有什么说话。

  翡翠半挨着一根柱子,坐在一个软垫上,一直都半闭着眼睛,神色异常复杂,也不知是惊慌还是什么。龙飞看得出翡翠非常烦恼,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

  公孙白亦陷进沉思中,亦显得非常苦恼。

  龙飞同样思潮起伏,他将所有的事情重新思索了一遍,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杜杀的尸体已放回她的那个宝座,头颅却放在座前的小几上。

  她当然是再不会作声的了。

  时间在寂静中度过,到第一线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龙飞忽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

  “又是一天开始了。”

  语声未已,毒阎罗的啸声就入耳,三人齐都一怔。龙飞脱口道:“谁?”

  翡翠的身子却开始颤抖了起来,道:“也许是他们来了。”

  她的语声也在颤抖。

  龙飞诧异的道:“他们……”

  翡翠道:“碧落赋中人!”

  龙飞“哦”一声,道:“早一些到来,事情就早一些解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翡翠苦笑。

  他们又沉默了下去,一直到吆喝声惊天动地传来。这一次翡翠第一个开口,道:“不对!”

  龙飞明白翡翠的意思,道:“来的人显然不少,我们到殿外一看!”

  语声甫落,身形骤起,疾掠了出去,翡翠公孙白紧跟在他身后。

  出到了殿外,他们就看亮数十个木排向这边划来,也看见了当中那个木排上立着的毒阎罗。

  龙飞“啊”一声,道:“原来他。”

  翡翠道:“谁?”

  龙飞道:“毒阎罗!”

  翡翠一怔,道:“是不是当中那个人。”

  公孙白插口道:“不错!”

  翡翠苦笑道:“想必他们是追踪你们到来。”

  公孙白道:“毫无疑问。”

  翡翠皱眉道:“杜恶为什么不阻止他们闯进来?”龙飞沉声道:“只怕杜恶已遭毒手了。”

  翡翠沉默了下去。

  龙飞目光一扫,道:“想不道德毒阎罗带来这么多的手下。”

  公孙白道:“看来他是倾巢而出,全力一击的了。”

  龙飞叹息道:“水晶的说话难道竟不幸而言中,这个湖难免要被鲜血染红?”

  公孙白道:“我们如何应付?”

  龙飞道:“道理我看他是不会说的了,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只有全力与他们一战!”

  公孙白道:“只有如此的了。”

  翡翠的面色即时一寒,道:“他们都不要命了。”说话中显然是另有说话。

  龙飞会意道:“姑娘是说这给接得飞鸽传讯的碧落赋中人看见,一定不会让他们活命。”

  翡翠道:“碧落赋中人无一不是嫉恶如仇。”

  龙飞道:“传说是如此。”

  公孙自却叹息道:“只怕我们等不及。”

  龙飞道:“此时此地,惟一战而已!”

  公孙白仰首笑道:“小弟的体力虽然尚未完全回复,但拼却一死,最少可以换他们五十条命!”

  他双腕一翻,袖剑已在手。

  龙飞回顾翡翠,道:“姑娘暂请退入殿内。”

  翡翠盯着他,摇头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龙飞也不多言,道:“那么,各自小心!”

  翡翠点头,忽然问道:“这些人是否都该死?”

  公孙白斩钉截铁的道:“都该死!”

  翡翠叹了一口气,道:“无论他们是否该死,未经许可闯进来,我都必须执行这里的规矩。”

  说着她倒退三步,飞鸟般倒跃土石阶旁边的一只石狮之上,双手连随往狮眼按落。

  石灯龙飞公孙白正觉奇怪,突听机簧声暴晌,目光及处,只觉无数的箭矢分从突出湖面那些的灯眼中射出!

  一盏灯四个灯眼,每一盏石灯周围三丈都人于箭矢射击范围!

  那些石灯显然都经过特别安排,射出的箭矢正好组成一道严密的箭网!

  所有的木排都正在箭网的笼罩之下!

  两个字才出口,箭矢经已射出一毒阎罗耳听机簧声晌,已知道不妙,脱口厉呼道:“小心——”

  这实在出人意外,那些大汉正奇怪,箭矢已射至!惊呼声中,首当其冲的大汉纷纷中箭堕水,也有不少倒在木排之上口

  那些箭矢只不过尺许长短,但强劲之极,一中要害,当伤命丧!

  木排大部份正在石灯当中正所谓四面受敌,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实在不容易闪避!

  毒阎罗也是在箭矢的笼罩之下!

  他一声怒喝,双袖飞扬,箭矢才射到,便尽被他的变袖拂落!

  那个紫衣少年手一翻,“嗡”一声,从腰间拉出一支软剑,迎风一抖一卷,向他射来的箭矢亦尽被他软剑卷飞!

  那支软剑而且护住那四个操奖大汉,但仍然有一个大漠中箭倒下。

  机簧声刹那停止,毒阎罗目光及处,只见手下竟然超过三分之一被箭射倒。

  黑巾蒙面,不知道他表情如何,但他外露的一变眼瞳之中,已然有怒火飞扬!

  翡翠双手一按下,身形便又飞起来,横越石阶,落在另一侧那只石狮。

  她双手再按下。

  机簧声接晌,第二批箭矢从石灯的灯眼射出!

  湖面上出现了第二道箭网球!

  这一次,那些大汉已经有防备,兵刃齐展,护住了身上的要害。

  木排宽阔有限,那么多的人集结在木排之上,兵刃如何施展停开。

  嗤嗤破空声晌中,又有不少大汉中箭倒下来。

  血已经将周围的湖水染红。

  毒阎罗怒极反笑,大笑道:“上!”

  语声一落,箭矢亦停下,那些大汉一齐发力,所有木排如箭射前!

  生死关头,不由他们不合力将木排划动!

  这一次,翡翠双手一松开,身形就倒翻,落在龙飞的身旁。

  龙飞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些石灯原来还有如此的妙用。”

  翡翠道:“箭已经射光了。”她的右手将腰间长剑拔出。

  公孙白显得颇为激动,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他们看来已有一半被那些箭射倒了。”

  翡翠叹息一声,道:“那么还有一半。”

  公孙白道:“让我们来解决!”一面说,一面将双袖束起来。

  龙飞的右手亦终于按在剑柄上,叹息道:“今天湖上只怕真的要被鲜血染红了。”

  翡翠低声道:“除此之外,你难道有办法说服毒阎罗离开?”

  龙飞摇头,道:“没有。”缓缓将剑抽出。

  剑气纵横!

  杜家庄内一场鲜血已飞扬,庄外也一样。

  第一线阳光才射落在外那面巨石砌成的屏风,一辆马车就出现古道之上。

  那辆马车的形状非常奇怪,并不是寻常一般所见的那样子。

  甚至可以肯定只有在古画之上才能够看见。

  马车装饰华丽,雕刻着许多奇怪的花纹,拖车的竟然有八匹马之多。

  那八匹马无疑问都是骏马,难得的却是步伐整齐划一。

  铁蹄已开尽,那辆车子简直就像在飞一样。

  在石墙暗门左右,毒阎罗留下了四个人看守。

  他们都听到了马车声,自然都转目望丢。

  那辆车看来仍很远,但眨眼间,便已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尚未看清楚,马车已停下。

  驾车的是一个服式奇怪的中年汉子,八骏飞车,在他的控制之下,迅速而稳定。

  八匹马几乎是同时收住了去势。

  中年汉子鞭一收,道:“已到了。”

  车门立即打开,一个声着道:“什么人在前面?”

  这声音就像是风一样,从车厢内传出,但刹那已到了马车的前面。

  说话的那个人简直就鬼魅一样,一脚才落地,身形已一转,如飞般掠前。

  那是一个黑衣白发老人,高而瘦,观骨外耸,双颊刃削也似。

  在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刃,长而狭,柄与鞘,镶嵌着明珠宝石,与马车同样华丽。

  他的身形才落下,在他的左侧,又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那个白衣人比较年轻,也很高,但身裁均匀,目光简直就闪电也似。

  在他的右手,握着一支剑,那支剑竟然长逾七尺!

  他的目光落在那四个大汉的身上,道:“四个之多。”

  那四个大汉与他的目光相触,俱都由心一寒。

  他们方待喝问,眼前又多了两个人,一个灰衣老婆子,满头白发如银丝一样闪闪生辉,还有一个,却是天神一样的红衣中年大汉,半敞着胸膛,腰后斜插着一柄形式古拙,大得出奇的利斧。

  这四个人的相貌装束,其实也并不怎样奇怪,可是那四个大汉看在眼内,却由心寒了出来。

  那个红衣大汉即时瞪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大汉振吭道:“我们是毒阎罗的手下!”

  这句话出口,他的胸膛亦挺了起来。

  红衣虹发大汉面庞却立时一沉,道:“毒阎罗?”

  那个大汉尚未答话,灰衣老妇已问道:“毒阎罗又是什么东西?”

  黑衣老人道:“一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头子。”

  红衣大汉道:“很好!”右手一翻,那柄利斧已在手,他连人带斧连随奔前!

  那个大汉刀已经在手,急喝道:“你这厮待要怎样?”

  红衣大汉不答,利斧劈下!

  那个大汉举刃急挡,“当”的一声,刀成两截,利斧的去势未绝,笔直斩下,将他斩成了两片!

  白衣中年人同时拔起身子。

  他手中七尺剑的剑鞘不知何时已入地一尺;他的右手已变了握在剑柄之上,身形拔起,剑随着出鞘,闪电般横过长空,“夺”一声,刺入了另一个大汉的咽喉!

  那个大汉竟然完全来不及闪避!

  在他身旁的另一个大汉同时倒下,眉心却多了一支闪亮的银针!

  银针从那个灰衣老妇袖中射出,一针竟夺命!

  那个大汉才倒下,在他的身旁已多了一个人——那个黑衣老人。

  他就像是一阵风,身形方落下,最后一个大汉亦倒下来!

  黑衣老人刀已出鞘,人到刀到,毫无声息的割下了那个大汉的头颤。

  他以指弹刀,嗡然刀锋发出了一声龙吟,馀血尽散。

  红衣大汉即时道:“多年已不见风刀出手,想不到迅速如斯。”

  黑衣老人道:“未及雷斧凌厉!”

  红衣大汉大笑道:“说凌厉当数电剑!”

  白衣中年人回剑入鞘,道:“莫忘了雨针才是厉害。”

  灰衣老妇笑道:“雨针迅速不及风刀,凌厉不比电剑,狠辣亦比不上雷斧,三寸长一根锈花针,那说得上厉害。”

  电剑淡笑道:“大家自己人,说什么你短他长。”

  雷斧大笑道:“这个倒也是。”

  雨针忽然皱眉道:“毒阎罗怎会找到这里?”

  风刀道:“进去相信便会有一个明白。”

  雨针道:“鸽飞天下,只不知……”

  风刃沉声道:“若不是主母已遭不测,宫中的婢女又怎会将鸽子放出!”

  雨针道:“那个毒阎罗的武功到底如何?”

  风刀道:“以我所知并不怎样好。”

  电剑道:“但一手阎王针却其毒无比,突施暗算,也不是随便闪避停开,据说很多人就是死在他的突然暗算之下!”

  风刃叹息道:“我们其实应该出来走一趟的了。”

  雨针道:“可惜老主人意冷心灰,无意江湖,否则,好像毒阎罗这种人都活到现在。”

  风刃道:“鸽飞传讯,虽然已太迟,我们还是尽快进去一看究竟好!”

  雨针道:“否则老主人只怕会怪责我们。”

  电剑道:“老主人只怕也快到了。”

  四人相顾一眼,身形齐起,掠上了那道石屏风之上!

  他们的身形都非常的迅速!

  风刀更就是风吹一样,烟然声呐中,从石林之上向宫殿那边飞掠了过来。

  这四人无疑都有一身独特厉害的武功,但从他们的说话听来,却是一个人的下属而已。

  他们的武功已经如此厉害,他们的主人更就匪夷所思的了。

  风雨雷电。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也,体象蛟镜,是开碧落。

  这四个人莫非都是碧落赋中人?

  他们都是因为看见鸽飞赶赴这儿,八骏飞车,虽则仍然来迟,但对龙飞他们来说,未尝不是时候。

  毒阎罗虽然人多势众,在这四个人之前,只怕亦不堪一击。

  何况还有龙飞,还有公孙白,还有翡翠。

  水花激溅,木排箭射。吆喝之声晌彻长空,天地间彷佛也为之失色。

  龙飞按剑而立,不为所动,公孙白移步走到他身旁,面色虽然苍白,但一丝惧色也没有。

  翡翠却是第一次面对强敌,心情难免就有些紧张,她咬着嘴层,握剑的右手在轻轻的颤抖。

  龙飞看在眼内,道:“不用紧张,这些乌合之众,实在不堪一击。”

  翡翠听得出这是安慰的说话,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道:“我不怕这些人。”

  龙飞目元转回,道:“一会你们不要离开,也不要接近我!”

  公孙白道:“龙兄千万小心。”

  翡翠却问道:“为什么?”

  龙飞道:“这样我才可以惯全力去搏杀毒阎罗。”

  公孙白接道:“我们若是太接近,毒阎罗的阎王针随时袭来,龙兄少不免要分心兼显我们的安危。”

  翡翠道:“我明白的了。”一声轻叹,亦道:“千万小心!”

  龙飞的左手按在剑鞘旁挂着约九枚金环上,道:“蛇无头不行,若是能够一击将毒阎罗击倒,其他的人就不战而乱,很容易解决的了。”

  公孙白道:“天佑龙兄!”

  龙飞一怔,道:“希望如此,”

  公孙白看得出龙飞在奇怪什么,叹息道:“经过这几天,我的人生观已改变了很多。”

  龙飞道:“委之于天命。”

  公孙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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