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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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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绝地灭与一群侍卫手下都看在眼内,就是天绝地灭亦露出惊异之色。
地灭立即一声:“追她回来!”
天绝摇头,“来不及的了,那匹白马日行千里,如何追得上?”
“老大——”
“白马红衣,除了陈博那个老杂毛的徒儿香菱,还有那一个?”
“那我们到陈博那儿……”
“你忘了陈博在那儿?”天绝反问。
地灭一怔,一声:“德昭太子府?”
“也许真人府。”天绝面如寒霜。“但无论太子府真人府,皇城之内我们都不能胡来,力敌也不如智取。”
地灭一个头立时变了两个,他的智能一向就不太好,也一向认为,武力决定一切。
但他也从来不怀疑天绝的决定,看天绝的表情也显然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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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博这时候在真人府。
这个人可以说一个奇人,一个异士,在江湖上名气极大,还是华山派的掌门人。
在一般人心目中,这个人更就与神仙没分别,他精通医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修道同时还懂得练丹。
传说中,华山东峰有一个地方,叫做“鹞子翻身”,陈博最初就是在那里修行。
东峰凡三叠,中朝阳,左玉女,右石楼,之后的一峰头有一幢用铁瓦覆盖的危亭,也就叫做铁瓦亭,传说也就是陈博盖的,他应赵匡胤之请,匆匆下山,忘记了亭内的一套铁制的棋盘棋子。
那些棋子传说并不是凡铁所制,只要能够偷到手便可以百病消除,长生不老。
要偷棋子当然不容易,必须从东峰峰头像鹞子翻身的翻一个筋斗,翻到峰后面,然后沿着那条飘飘荡荡的梯子一直下去,经过千艰万险,才能落到亭旁。
对一个轻功好的江湖人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江湖人当然也不会相信这种长生不老的传说。
他们却是不得不承认陈博的确有药到回春的本领。
一个人医术太好难免会被一般人当作神仙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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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当年请陈博下山据说也是为了治病,陈博当然没有令他失望,所以地位日高,获赐真人府,现在更就是德昭太子的剑术道师。
真人府也就在太子府附近,门终日大开,却是更令人高深莫测。
红衣少女的确就是陈博的徒弟香菱,一骑马不停蹄,直冲上石阶,穿门直入真人府内。
没有人阻止,在她这也成了习惯,很自然的在院子将马勒住,翻身跃下。
两个青年随即迎上来,还未开口,香菱已抢问:
“师父在哪儿?”
一个青年道:“在后堂,小师妹!”
香菱没有再理会他们,手抓着那卷画轴,雀跃着往后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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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府的后堂建造得非常怪异,当中是一个八角形的水池,上面已结了一层薄冰,池边八角白石上分刻着八卦符号,青白的墙壁上却刻着一个个怪怪的甲骨文。
后堂内这时候没有人。“师父,师父——”香菱高呼着奔进来。
语声在堂内回荡,没有人回答,香菱来到了池边,回顾一眼,目光落在冰封的池面上,突然凝结。
冰封的池面仿佛在震动,她也已感到这种震动正在由脚心传上来。
也就在那刹那,池面的冰封蛛网般裂开,突然片片碎散。
冰封下的池水赫然在旋转,越围越急速,变成了一个漩涡,一身全身羽士装束闭目盘膝打坐的陈博随即在漩涡当中旋转着升上来。
香菱不由得瞠目结舌。
陈博凌空升上了池面,也就停留在离池面三尺的上空,漩涡未绝,陈博也只是一停,身形便飞漩出去。
香菱如梦初觉,一声:“师父——”追出了后堂院子雪地上。
陈博已然一支竹竿般直立在雪地上,在他的脚下赫然已开了一条雪沟。
那条雪沟成环状,圆得出奇,绝无疑问是他顺势在雪地上旋出来。
他的眼睛已开,目光有如黑夜中的电光,五缕白须风雪中飞舞,的确是有如天上飞仙。
香菱身形停下,又是一声:“师父——”
陈博笑截反问:“你知道这道雪沟像甚么?”
香菱道:“一个圈。”
“不错。”陈搏再问:“圈又是甚么?”
香菱摇头苦笑,陈搏笑接道:“圈者圆也,以其无可形容,故用圈代其象,以其无首无尾、无方向、无上下、强名之为无极为道为其中,乃太极之升,虚空无体之象,先天地而生者。”一顿接又吟哦道:“五行未到,父母未生,真空本体、清净圆明,万物归原,只此一圈。”
香菱怔怔的听着,似懂似不懂。
陈搏身形倏的又凌空,一转落在圆圈的当中,再一旋,圆圈当中便多了一点。
“这又是甚么?”他又问。
香菱索性摇头,陈搏接道:“一点,太极之始,为名太,一之端,物之初,造物之起端,修仙曰丹头。无极内,始有一点灵,谓之太极,生天生地生万物之始,如果子之仁,得土则中,一点出而外分二,二为阴阳,则生生不息。”
他一面说脚下一面旋转移动,将那一点在圆圈内化开,话说完,圆圈已变成了太极,再一转,太极又变为无极,那个圆圈随即消散,与他深吸一口气同时,在他抬起的右手中指上,已聚了一条三尺长短,手指粗细的雪柱。
“疾——”他接喝一声,雪柱飞出,箭一般竟然穿透了三丈外的一条柱子。
那条雪柱随即化为蒸气消散,柱子上却多一个圆洞,香菱看见眼内,跳跃欢呼道:“恭喜师父——”
陈搏拈须“呵呵”一笑,忽然省起了甚么的。“你不是监视晋王爷的,怎么……”
香菱道:“那个混账东西今夜闯进了违命侯府……”
“哦?干甚么?”
香菱娇靥一红,一面将画轴递向陈搏一面道:“他叫那个凌道子将他做的好事画下来,却给我抢走了。”
陈搏接过摊开,目光一落,面色一变,再转落在朱印上,点头道:“有证有据,这一次还怕那个狂人狡辩?”香菱道:“我看他一定不肯罢休。”
陈搏笑笑道:“他要抢回这卷画得先要过师父这一关,事不宜迟,我们先去见太子。”
“听说太子很仰慕李煜的才华。”
“只希望他不会像李煜那么懦弱。”陈搏的目光又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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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昭太子绝无疑问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文武双全,更难得是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这也是陈搏肯教他武功的一个原因。
以他的为人,当然看不惯赵光义的行径,陈搏与门下弟子搜集赵光义作恶的证据,却不是出于他的主意,他却也没有反对。
这些证据现在都已在他面前长几上,陈搏一面将卷宗放在他面前,一面不厌其烦的诉说其中内容。
卷宗一共九十六份,陈搏最后总结道:“这都是三年间发生的事情,晋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就是看这些也应该清楚的了。”
德昭太子点头道:“这些卷宗我都已看过,皇叔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很明白,只是他有权有势,宰相赵普也是他的人,我如何能够与他硬碰?”
陈搏道:“硬碰我们当然是力有未逮,但只要将这些证据呈交皇上,问题便迎刃而解。”
德昭太子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叔父,我这样做父王一定会责怪我没下没上,再说就只是这些证据,仍然不足够。”
“还有一份。”陈搏这才从袖中拿出那卷画轴。“这是第九十七宗,昨夜发生的。”
“哦——”德昭太子接过了画轴。
“昨夜初更晋王爷带醉闯进违命侯府,还令画师凌道子画下了他所闯的祸……”
德昭太子在陈搏的说话中将画轴摊看,只一看,面色剧变,脱口道:“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陈搏道:“这个人与狂人无异,狂性一发作,有甚么事做不出的。”
“父王有命任何人不得动违命侯府一草一木。”
“这是说他早已目无王法,任意妄为。”
“不成——”德昭太子一再摇头。
陈搏接道:“好像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让他做皇帝,天下定必永无宁日,一旦有事天怒民怨,大宋江山是保不住的了。”
“不错——”德昭太子连连点头。
陈搏紧接道:“如此还等甚么,立即将所有证据送到皇上面前,皇上英明,一定必有一个公道。”
德昭太子沉默了下去,陈搏监貌辩色,立时明白德昭太子还是有所顾虑,下不了决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另一种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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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根竹子在瓦面上拖过,竹子只有小指粗细,一根一根接起来,由院子一株高树上伸下,另一端握在白衣人的手中。
竹子伸出的角度绝无疑问是经过仔细选择,在下面经过,若不是极其小心,不容易察觉。
这种竹子也经过特别处理,用来作偷听德昭太子与陈搏的说话现在也就经由这些竹子传进那个白衣人耳中。
但这种竹子也有缺点,就是太单薄,给风一吹便移动,那发出的声响虽然轻,却如何躲得过陈搏那种内家高手的耳朵。
陈搏却没有说出来,等了一会,道:“看来你是要一段时间来考虑。”
德昭太子道:“这件事我的确要仔细考虑清楚。”
陈搏道:“那我先叫人将这些证据送到水轩那儿藏起来。”
“也好,水轩那儿也是最为安全。”德昭太子一声叹息。
陈搏随即将这些卷宗一一放进旁边的檀木箱子内,那卷画轴也一起放进去,接吩咐随来的徒儿香菱与高义送出去。
香菱旁边好几次要开口,但都被陈搏以眼神示意阻止,高义入门虽然更早,性格却是比较拘谨,太子师父面前没有吩咐,是绝不会插口说话的。
陈搏也随着走了出去,但很快便回来,德昭太子看着他,不由又叹息一声:“师父你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件事……”
陈搏笑截道:“非同小可,有时间考虑还是加以考虑的好。”
“我其实并非害怕——”
“当然,否则也不会让我们不停搜集证据。”
“只是我这个叔父到现在还没有对我怎样,严格说来,也没有做过甚么对不起赵家的事情。”
“站在赵家的立场的确是的。”
“我明白这个人一旦继承做皇帝,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对赵家的人还是非常维护。”
“如此,我们还是停止搜集证据,否则,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德昭太子摇头道:“我一直怀疑他做的那些坏事是不是出于一时冲动,是不是已到了不可原谅的地步,但现在看来——你还是让我考虑考虑。”
“只要晋王爷一天不知道,都可以考虑下去。”陈搏话中另有话。
德昭太子听不出,又沉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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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轩就在内堂后,一半是建筑在水池上,有两层,上层一向拿来存放重要的东西。
要到水轩前面必须经过内堂,而内堂一带,一向禁卫森严,水池后面则是太子府侍卫驻扎的地方。
这座水轩在一般人眼中当然是非常安全,陈搏却是一向不喜欢这个地方,理由也就是不太安全。
水轩周围的树木实在太多,四时的品种都有,也所以四时都有鲜花开放,花香飘送,既赏心也悦目,但若是有人藏在花树上,非独不容易看出来,而且可以藏上很多。
天绝地灭的手下这时候就藏在这些树下,一个个手扣着强弩。
如此雪夜,太子府又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要混进去并不困难。
他们看着八个侍卫将那个载着证据卷宗的檀木箱子送进水轩,为首的双个终于决定采取甚么行动。
那个檀木箱子要整个拿走是没有可能的了,要将箱子弄开再将那卷轴挑出来也是不容易,他们的时间有限,也受命不能与太子府的侍卫正面冲突,避免在皇城内将事情闹大。
看着那八个侍卫燃亮了水轩上层的灯光,为首那个天绝地灭的弟子立即射出了手中的强弩。其余的强弩相继发射,破空声惊心动魄,惊裂了寂静的雪夜。
那些弩箭射到了一半便纷纷着火燃烧,有如火鸦乱飞,眼看着水轩的窗户在乱箭下四分五裂,惨叫声随即传出来。
护送檀木箱子那八个侍卫,虽然在水轩内,可是那些弩箭直穿窗户,四方八面射来,如何闪避得开。
两条火龙紧接划过长空,落在水轩上,“轰”即爆被炸开了,天绝地灭那两具奇大的铁弩显然也以水轩为目标,遥遥射到了。
整座水轩立时四方八面着火燃烧,不过片刻,已经一团火球一般,不可收拾。
那些天绝地灭的手下弩箭射出,身形便往上拔起来,树与树之间赫然已相连着飞索,他们也就藉着飞索之助,飞越长空。
太子府内这时候已警哨四起,一个个侍卫纷纷向水轩这边奔来。
他们也像那群凌空飞越的白衣人,要追却如何追得上,出了太子府,那群白衣人更就是混在积雪中,眨眼间不知所踪。
太子的安全对他们来说当然更重要,一见追不及,仓皇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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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箭破空声入耳,德昭太子便为之震惊,那两声霹雳巨响更令他跳起来,急掠到窗前,推开往声响处望去,一望之下,不由失声惊呼:“水轩那边出事——”陈搏若无其事的道:“晋王爷当然要追回那幅画,不能够追回,便只有将之毁去。”
“他敢指使手下进来这里闹事?”
“天下间相信没有甚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了。”陈搏淡然接说道:“这只是开始。”
德昭太子道:“跟着他又会怎样?”
陈搏道,“只要殿下表示不再理会他的事,由得他胡作非为,他绝不会再怎样。”
德昭太子摇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眼巴巴的看着大宋江山毁在他手上。”一顿咬牙切齿接道:“可恨你们辛苦找回来的一箱证据都被他毁在水轩内,我应该当机立断,送去给父王过目。”
陈搏试探道:“殿下决定了?”
德照叹息。“只是枉费了你们一番心血。”
陈搏摇头道:“今夜的事早已在我意料之中。”双掌接一击。
香菱高义应声出现,赫然抬着那个檀木箱子,德昭目光及处,一怔。“方才侍卫抬去水轩的那个……”
陈搏道:“空无一物,要殿下挂心了。”
德昭恍然道:“师父是要我看清楚他们的手段,以那个箱子引他们出手。”
陈搏微喟。“只是想不到他们的手段如此激烈,护送的侍卫只怕已凶多吉少。”
德昭愤然道:“哼,做奴才的已经是这样恶毒心狠,那个做主子的豺狼成性可想得知。”
“能够制止他的只殿下一个。”陈搏微颔首。
德昭双眉一扬。“我这就进宫去,父王看到这些证据,一定会好好的惩戒这个狂人一番。”
“晋王爷也一定会采取报复行动,只是事情闹大了,谅他也不敢回来,而只要争取到皇上与朝廷中大臣的支持,要制服他也应该不太困难。”陈搏口若悬河,对这件事充满信心。
德昭也一样信心十足。
赵匡胤老早便已起来,在御书房内准备上朝,他喜欢有规律的生活,虽然近日他的精神不大好,并没有令他改变习惯。
德昭看见赵匡胤却吓一跳,今天的赵匡胤在他的眼中实在太憔悴,待他请过安,赵匡胤才问:“这么早到来,可是有甚么事?”
语声也显得有些吃力,只是仍然透着帝王的威严。
德昭也不再犹疑,道:“昨夜在违命侯府……”
赵匡胤挥手截道:“那件事朕已经知道了。”
“叔父他身居高位,怎可以胡作非为,且目无王法……”
赵匡胤又截道:“他到底是长辈,你说话应该分轻重。”
德昭道:“孩儿只是担心他做王爷已经是这样,一旦做皇帝——”
“现在说这件事不是太早?”
“孩儿只是提醒父王防患于未然,为天下苍生设想。”
“朕明白你的意思。”
“那父王的意思是——”
“金匣之盟,你是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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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宋史卷二四二杜太后传:“建隆二年,太后不豫,太祖侍药饵,不离左右,亟召普入受遗命。太后因问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臣所以得天下,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为汝有乎?汝百岁后,当传位于汝弟。四海至广,万岁至泉,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太后顾喟赵普曰:‘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命普于榻前为约誓书,普于纸尾书‘臣普书。’藏之金匣,命谨密宫人掌之。”
是所谓金匣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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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昭又怎会不知道,应道:“这件事开始便大有问题。”
赵匡胤淡然一笑。“不错,周世宗驾崩,恭帝继位的时候年仅七岁,而朕就是现在去了,你们兄弟最年轻的一个也都已长大成人,怎能与恭帝这七岁幼儿相提并论?”
德昭追问:“父王当初所以答应立金匣之盟,是有苦衷?”
赵匡胤摇头,“只是一点孝心,一份兄弟之情。”
“据说父王所以得天下,叔父功劳最大,此外当时的归德节度掌书记赵普,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是虞侯王审琦……”
赵匡胤笑截道:“若没有这种传说,朕又焉能洗脱以下犯上的恶名?”
德昭扬眉道:“如此……”
“你叔父的野心当然也不小,这金匣之盟原就是一个圈套,却也抓住了朕的弱点。”
“父王既然并不是出于本意……”
“君主又焉能有戏言,何况在场作证的,还有朝中三十六位大臣。”
“他们却是那么巧都在场。”
“这当然是他们预先约来,所以要改这个金匣之盟,并不容易。”
“天下得来不容易。”
“你叔父也应该知道的。”
“但是他现在……”
“到现在他其实还没有闯出甚么大祸。”赵匡胤微喟,顿一顿,道:“我们毕竟一家人。”
德昭摇头苦笑,“父王若认为叔父这仍然不算得,孩儿亦无话可说,檀木箱子里载的卷宗父王有时间无妨看看,还有这卷画轴,乃是晋王府中画师凌道子绘画的昨夜违命侯府内的情景。”
他从袖子里取出那卷画轴放在赵匡胤面前。
赵匡胤漫不经意的摊开,一看之下,面色却不由大变,一个身子也气得抖起来。
“你那里得来这卷画轴?”
“偷来的。”德昭没有隐瞒。“父王若是有怀疑,可以召凌道子或其他人来一问。”
赵匡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头:“不必了。”
“然则——”
“朕自有分寸!”赵匡胤面色一沉。“这种事,你以后也莫要再管了。”
德昭怔住,赵匡胤接挥手。“出去——”
一阵云板声即时传来,已经是上朝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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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已经分别在大殿陛下,一个个神态肃穆,就是赵普也没有例处。
例外的只是赵光义,他宿酒已清,狂态却仍然毕露,在陛下左穿右插,旁若无人,这在他已成习惯,也只有这样,才有与众不同的感觉。
他总算没有放肆到跑到陛上,接受百官朝拜。
百官也早已习惯他这种态度,也知道他是未来的天子,而他也只是要表现高人一等,并没有找百官麻烦。
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
百官的神情也没有甚么特别,对他昨夜干的好事似乎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们一个个一如往日,精神奕奕,违命侯府出事的时候,他们是必仍然在睡梦中,他们必须养足精神来应付每一天的早朝。
在他们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秦康惠王德芳也在陛下,赵光义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怪怪的笑了笑。
赵匡胤共有四个儿子,都先后封王,膝王德秀舒王德林都早夭,只剩下燕懿王德昭,秦康惠王德芳,两个人的性格显着不同。
德芳与赵光义一向都很合得来。
所以赵光义一见立即靠近去,笑问;“你这个小子可是得到了甚么好处?”
德芳笑应。“叔父干那么大的好事也不关照侄儿,侄儿还有甚么好处?”
赵光义一怔。“哦——”
德芳低声接问:“小周后如何?”
“还不错!”赵光义笑拍着德芳的肩头。“你消息倒也灵通。”
德芳道:“皇城内已经传开来了。”
赵光义打了一个“哈哈”,目光及处,已瞥见德昭从内殿走出来。
德昭看见赵光义,一扬眉,还未开口,赵光义已先开口:“德昭,这么早便去向父王问安了?”
德昭正色道:“违命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当然要跟父王好好商量一下。”
赵光义显然想不到德昭这样说话,一怔,却随即大笑起来。“那算是甚么?到我做了皇帝,干的才有大事哩。”
“那到你做了皇帝再说。”接上口的是赵匡胤,悠然在陛上龙椅坐下。
钟鼓声中,百官连忙跪下去,口呼万岁。
赵光义没有例外,也不敢怠慢,赵匡胤待仪式过后才问:“违命侯的事,你怎样解释?”
赵光义居然还笑得出来。“违命侯的事与我无关,那都是……”
“住口!”赵匡胤一扬手中画轴。“凌道子这幅画以你说然则也是假的了?”
赵光义怔在那里,他若是知道那幅画落在赵匡胤身上,非独不会那样子说话,还会告过病,避一避锋头。
赵匡胤接道:“天子犯法,与百民同罪,念你酒后糊涂,情有可原,内侍臣,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八个内侍左右齐上,赵光义目光一扫,喝道:“那一个敢打我?”
那八个内侍不由得怔住。
赵匡胤即时断喝道:“是朕要打的,拉下去!”
八个内侍那还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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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绝无疑问,已网开一面,可是那一百大板打下来,已经够赵光义受的了。
他是给抬回晋王府,虽然敷过药,仍然坐也不得,立也不得,只好爬倒在堂中绣榻上。
天决地灭随即被召来,两个人还未知道出事,地灭一见赵光义更就急不及待的邀功劳。“证据都已给我们烧光了,王爷此后大可以安枕无忧。”
赵光义听着更加出火,挥掌左右掴去,天绝地灭虽然一身本领,反应敏锐,就是避不开,虽然不痛,但众目睽睽之下,也面目无光。
地灭是火性子,便要反面,却给天绝按着,天绝随即道:“属下该死。”
赵普一旁来不及阻止赵光义出手,这下子急忙道:“王爷虽然给皇上杖责一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绝地灭一听,齐皆一怔,对望一眼,垂下头去。
赵普接道:“若非天绝地灭两位失手,王爷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德昭非独已暗蓄高手,而且处心积虑,跟王爷作对。”
赵光义也不是湖涂的人,听赵普这样说,已明白用人之际,少不得天绝地灭这种高手。立即道:“这也是,只是那一百大板打下来,实在不好受。”
天绝慌忙道:“属下兄弟办事不力,连累王爷受杖责,罪该——”
赵光义截道:“错了,你们非独无罪,而且有功,我要各赏你们黄金千两。”语调是很有诚意。
天绝地灭忙拜倒,天绝紧接道:“属下失职,岂敢还受此重赏?”
赵光义挥手道:“黄金是小意思,只要我继位,好处多着呢,你们只要知道德昭府中卧虎藏龙,以后小心便是。”
天绝道:“那必是陈搏的诡计阴谋,这个牛鼻子,早知道是一条老狐狸,是狡猾非常的。”
赵光义咬牙切齿的道:“我做了皇帝,有他们好看。”
赵普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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