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连城璧

 




  只有无痕的踏雪才懂得轻灵意味着什么,只有四溢的文彩才懂得雅致意味着什么;只有如水的沉静才懂得永恒意味着什么,只有胜火的激情才懂得矛盾意味着什么;只有加鞭的快马才懂得停顿意味着什么,只有如泥的烂醉才懂得清醒意味着什么;只有猝发的袖剑才懂得真实意味着什么,只有既往的追溯才懂得深邃意味着什么;只有腾空的巨龙才懂得浩瀚意味着什么,只有敞露的心灵才懂得人性意味着什么!
  他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萧十一郎,像是在众多的沙砾中突然发现了一颗蒙尘的珍珠一般,他的眼睛亮了,这亮色在以往的他的眼睛里是绝少出现的,他并不能说出为什么,但在那一刻他知道了,那个年青的男子,虽然并不曾发出眩目的光彩,但他是不同于其他的人的。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连城璧,在七彩的光色中,外表似乎远比内在容易让人迷失清澈的眼神,但他没有,他比别人冷静也就意味着他一眼就已经辨出了群兽之中的狮王、百鸟之上凤凰,“因为他从未见过任何人的态度如此文雅,在文雅中却又带着种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这就是一个叫连城璧的男子和一个叫萧十一郎的男子初次相遇的情景,他们彼此陌生,互不相识,但又同在一瞬间辨出了对方。硬币有正反,利剑有双锋,事物更有两面,人性也有善恶,而他们二人不也正是处在这命运之线的两端吗?一位是江湖中人人称道高高在上的翩翩公子,而另一位则是武林中个个都唾弃亡命天涯的乱世大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很远,远到足以迷惑很多人,以为他们是永远都不能相交的双曲线。起初,在一个可以用小说中故事的来麻痹自己、用小说中的人物来代入自己、用小说中的情感来充实自己的时候,我也这么以为,在君子与小人之间,我毅然选择了小人,我得庆幸真小人是战胜了伪君子,在那个时候。确实,年龄是可以包容一切,而失去永远是一笔财富,我得承认再不可能那么真切的感受自己强烈的爱憎,可因为痛恨一种虚伪而变得更加渴求真实的人,是不会知道很多时候,在一线之间,虚伪与真实翻转,你分辨不清楚的时候,其实你抓住的只有自己心灵的意象。
  我想我开始理解那个叫做连城璧的男子,在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说出了这样的言语。但我并不知道或许我也开始堕落,却只是从这里开始。
  最完美的外形,最完美的风度,最完美的身世,还有最完美的行为举止,这一切足以构成连城璧所有的外在表现,于是在读者的面前,踏雪无痕、文彩四溢,这两个成语被毫不吝啬的给出,是不该责备读者的奢侈,因为另一个问题显得更加重要:我们应该如何使用手中那个无形的天平?
  接待大堂群雄时的彬彬有礼,面对沈太君提问时的微笑不语,忽见沈璧君归来时的温柔淡漠,初闻十一郎消息时的泰然自若,被沈璧君揭穿心机时的柔声以待……这些表现被故事情节缓缓地托出时,一些本来并不清晰的思路在那以后慢慢地凝聚起来,有些事物开始升华了,一种如水般的沉静出现在我的面前,它掩盖了那个叫连城璧的男子的形体、声音以及行为,甚至似乎他其它所有的情感都被抛弃了,而只剩下这直可融入天地一瞬间的沉静。
  可白雪覆盖下的仍只是杂色的土地,春风拂过后也还有残冬的气息,那位在如注的暴雨下痴痴地呆立的人不也还是连城璧吗?注视着沈璧君的眼神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但除了她之外,什么也都看不见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了,这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莫不是掩盖在那如水般的沉静下的竟是一个激情胜火的灵魂?这爱与恨纠缠在人性的天空里,永远都没有平息的一刻!
  人生就像是一条鞭子,永远不停地在后面鞭打着每一个人,萧十一郎因为寂寞需要不停地朝前走,不停的寻找,不停地突破,却终究也不过如夸父追日一样永远找不到出口,而连城璧却因为生活也需要不停地朝前走,不停的追求,不停地维持,却终究也不过如海底捞月一样永远得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快马需要加鞭才能跑的更快,可有谁知道不加鞭的快马还会是一个怎样的样子呢?而停顿对快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我看来,只有能令人醉的酒,才是好酒。”,萧十一郎如是说:“只要是能令人喝醉的酒,就是好酒”,连城璧如是说。如此的相似,让我忘记了那时候他们的区别。在那个很破很小的摊子旁,两个本该是终身仇敌的人坐在了一起,互相举起杯的时候,身份、地位、恩仇一切外在的事物都在那一刻被抛弃了,两个同时失恋的男人,两个同样脆弱而又坚强的灵魂,两把互相对峙的剑,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子,在那一刻也融合在人性的天空里:他本来就是他,而他不过是他在另一个环境中的自己,是不需要追究这样的结论是否具有存在的真实性,只因为在人生的面前,他们并不曾区别,而一味的区分并不能带来真正的答案。
  可虽然加鞭的快马是不能停顿的,但活者的人却可以求得一醉,忘记了荣辱得失,忘记了恩怨情仇,大醉中呼喊着“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的连城璧才是他真正清醒着的时候。只有如泥的烂醉才懂得清醒意味着什么,可现实中的人又能有多少时间可以做到如泥的烂醉呢?
  醉后可以再醒,而醒后有还能等到再醉的时候吗?醉后醒来的那一刻的清醒又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可剑仍然自袖中刺出,小公子死前那一刻的笑容:“我真该谢谢你,原来‘死’竟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着呢?你说是么?”为她的一生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却把无数的问号留给了活着的人们。真实是什么?是死亡,是毫无感知、失去一切的死亡?还是活着,承受着生活的鞭子、一直朝前走的活着?或者只是袖中剑刺出的那一刻,面前的仇人倒下?
  小公子倒下的那一刻,连城璧复活了,但萧十一郎却开始走向死亡,真实终究是留给了一个疑问,但回忆是可以成为许多人心灵的慰藉,风四娘望着夕阳一直在等,而沈璧君则在向前走,她一直在寻找另一个人的下落,她们在这些过程中是会想起过往的岁月,辛酸中也有甜蜜,甜蜜中又更见悲苦。但她们都是剧中人,是完全可以付出自己的行动,而我,却只有追溯,对既往的追溯,只为了寻求那一刻深邃的含义,我想我可能一直不会懂什么才是深邃的含义,可你,我想,你一定会懂的!
  因为你一定会敞开心灵,用灵魂来聆听那腾空的巨龙向我们诉说人性长河的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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