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背师叛道

 




  翌日晨,龙凤帮总舵后院,各堂正副堂主在两位总参事指导下练功。
  潘姥姥指导宋芝、苍紫云、陈青青,传授了师门绝技青鸟剑法。
  何老儿则指导余人,改进招式。
  蓝人俊独处室中,潜心习练五指针。
  午饭时,突然来了客人。
  徐海峰镖主带着一个五旬老道和六个中青年人进来,左文星、苍震环、何老儿到客厅接待,因为来者是峨嵋掌门人的师弟妙真子。
  六个门人弟子中,顾莺莺也在内。
  妙真子为人谦和,当即说出来访目的。
  他要见帮主蓝人俊,为峨嵋门下叛徒常春盗取《煞魔剑谱》之事道歉陪礼。
  何老儿笑道:“帮主患有小恙,改日再拜访道爷。至于那本秘籍,贵派弟子拿去也无大碍,只要是正道人士,练成了绝技也无妨。”
  妙真子道:“蓝帮主心胸似海,贫道甚为钦佩。初闻莺莺报告之后,贫道当即分散门下追寻,结果劳而无功。只有顾莺莺曾见他一团,此人已走邪道,再难回头,贫道己代替掌门师兄将他逐出门墙。今后贵帮与之相遇,格杀勿论,峨嵋派决不护短。
  此刻,左武星、苍紫云也进了客室,好热闹的陈青青也跟着来了。
  再次见礼之后,陈青青把顾莺莺拉到一边坐下,还未及问她行踪,就听妙真子命她讲述与常春相遇的经过。
  顾莺莺有些羞涩,但提起这件事又十分激动,因向侃侃而谈,也顾不得许多了。
  原来,她离开嘉宾楼之后,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常春。
  试思,天下之大,要找个人,不啻大海捞针。
  她茫然地只管走啊走,不停穿街过巷,不知不觉中出了东门。
  她站住想了想,管他的,就朝东去吧。
  一路上。她替常春设身处地想想,得了武功秘籍,难道还住人多处跑么?肯定要走得远远的,找个人迹罕到的地方去苦修。
  那么,他是往山东去呢还是往安徽去,抑或是江苏?
  对了,常春是南方人,多半会往南方去的,那就追到江苏碰碰着吧。
  说真话,她在峨嵋山时,数十个同门师兄弟中,她最佩服的就是常春。常春聪颖伶俐,武功学得最快也最好,故得到师傅的钟爱。
  渐渐地,于不知不觉之间,由敬佩而产生了一丝爱慕。但是,常春的一些地方,她有时又看不惯。比如说,当着长辈们的面,他老实得象一头牯牛,师傅师叔们的令谕,他无一不应声遵从。长辈们一不在眼前,他便恍若变了个人,对同门不理不睬,目中无人。因此,他不得人心。此次奉命下山,师傅指定常春打前站,并让同门中自动报名相随。众同门个个你瞧我我瞧你,没人应招,使常春下不了台。她当时一时冲动,便回应说她愿与师兄打前站。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众同门讪笑的面容使她万分尴尬。
  一路上,常春经常以言相挑,对她露出了爱意,柔情似水,关怀备至。
  但她却再三告诫自己,且勿一失足时千古恨,对常师兄的为人,她还没有把握呢。因此,她始终不加应和,只在心里激动。
  她自己知道,只要再有几天,她精心筑起来的防波堤,就要崩溃坍塌了。她明知对他还存有疑点,但她却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要她去盗取蓝人俊的秘籍,而且说是奉了师傅的秘令。师傅怕秘籍落入邪魔之手,所以要将秘籍保存起来。她半信半激,糊糊涂涂跟他去盗,做出了丢人的事。事后她斥责常春,不该变成了梁上君子,要他去向蓝人俊赔礼。常春先是不肯,过后方才同意。哪知这小子别有用心,居然盗了秘籍走了,她感到又一次上了他的大当!
  到此为止,她总算看透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做出更糊涂的事来。
  她已恨他入骨,决心追回秘籍,洗去自己身上的羞辱。
  一路上,她边走边想,满怀失意与惆怅。
  这日她来到商丘,竟然见到了这个冤家!
  当时她刚进入城门,迎面就撞上了他。
  “站住!”她大喝一声。
  常春正低头匆匆行走,一抬头,竟是顾莺莺,不禁十分高兴。
  “呀。师妹,愚兄正想念你……”
  “住嘴!”
  “你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拿来!”
  “拿什么呀?”
  “《煞魔剑谱》!”
  “嘘,师妹,你疯啦,这是在大街上嚷得的么?走走走,愚兄先和你去吃饭,找间旅舍住下,把事情经过原本讲出,师妹你就不会怪愚兄了,走吧走吧!”
  “谁听你在言巧语,你骗人还骗不够么?”
  “哎呀,师妹,你谈些什么呀,愚兄也是追剑谱追到这里来的。临行时已来不及通知,唉,等愚兄详细讲完,你就明白了。”
  顾莺莺得了,原来有这许多曲折,冤枉了他了,也罢,且听他作些解释。
  于是,她跟他到了一家上等客店,替她要了一间房,自己也要了一间。
  饭后,他跟她到了房间。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竹牌,递给顾莺莺道:“师妹,识得这个么?”
  顾莺莺接过一看,有一面刻着一具白骨,另一面刻着两个罗汉。
  “这是什么呀?”她问。
  “师妹,要是别人,愚兄就不会说了,对小师妹愚兄情深似海,所以下决心将全部情形说出,将师妹救出苦海……”
  “要我去当尼姑,你去做和尚么?”
  “不是不是,听好了,师妹,明年端午节,江湖上就要出现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帮派了。
  什么少林武当,峨嵋九华,点花天山,江湖所有门派都难望其项背。本帮派的祖师爷是一位金身罗汉,武功当世无敌。世间所有的武功秘籍,全部被收罗了来。血字真经、少林、白马的秘籍,无不落在该帮派手中,叫人习研。愚兄因献上《煞魔剑谱》,蒙祖师爷垂青,特破格赐给二佛竹牌,而一些江湖知名之士,才获得一佛竹牌呢……”
  顾莺莺芳心大怒,本想立即翻脸动手,但自忖不是他的对手,及受其害,不如诱其吐出秘密,以后再为设法。
  于是,她强作惊奇,听他讲下去。
  “……愚兄又得洞主老人家赏识,收愚兄为记名弟子,只要武功高了,地位也就上升。”
  “洞主是谁?”
  “好,告诉你,他老人家就是雪山雕巫雄,三十年前就闻名遐迩,黑白两道谁人不知?
  师妹,想你我在峨嵋学那点技艺,比起本帮派的高手来,直如萤火之光,怎与日月争辉呢?
  洞主还说,只要愚兄肯勤学勤练,还要将《煞魔剑谱》授与愚兄,你看,愚兄不是前程无量么,师妹,过去我们眼光狭小,误以为峨嵋派与少林武当齐名,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其实,真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啊!”
  “那位佛爷是谁啊?”
  “这个愚兄还不知。”
  “呸,你骗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金身罗汉,你编了来哄我的,不信不信!”
  “哎,师味,你怎能不相信愚兄呢?总舵秘密地点就在芒砀山,洞主带我去过,只是没有缘拜见金身罗汉祖师爷。”
  “你把芒砀山的情形说说,我再估摸估摸你是不是乱说来哄人。”
  “咳,说起芒砀山来,愚兄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富贵的厅堂。那里亭阁楼台样样有,每厅每室都摆满了名贵家俱。不过,愚兄只去了一幢楼房,别的不许乱走。听洞主说,机关陷阱不少,纵有千百敌人,也难闯入。”
  “不信不信。”
  “哎呀,师妹,别的不说,光进入山道,就要通过五道关口,检验竹牌。那里的人全都穿紫衣裤,蒙上了面罩,愚兄进山也是如此打扮,没有竹牌,休想通过。有了竹牌,未着紫衣,也不能通过,规矩严着呢!”
  “干么如此鬼鬼祟祟,连面目也不准示人。”
  “听洞主说,明年开帮立会之后,方才得以取下面罩。”
  “山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么?”
  “那当然罗!听洞主说,山上还有紫魔八虎,是金罗汉祖师爷亲自调教的徒弟,四女四男,功夫之高,足以傲视一流高手。其他还有紫魔两寿星、紫魔三龙、紫魔四星、紫魔十卫,哎呀,一个比一个厉害……”
  “哎呀,你说的一点也不实,什么星呀龙呀卫呀,都是些什么人呀?”
  “师妹,不瞒你说,愚兄也不全知,洞主只说一两人给愚兄听听,好让愚兄物色网罗人才时,让被招募之人心中有底。紫魔十卫中,追命太岁张桥是头,邙山尊者武学功为副头。
  紫魔四星中,就有漠北双凶。至于再往上的三龙两寿星,就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了。”
  “噢,名人当其不少哩。”
  “就是就是,师妹,你也加入吧,由愚兄引荐,保你得个一佛竹牌,要不,领个武士牌就糟了,一辈子让人驱遣。”
  “嗯,好的。”
  常春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参加后,要到洞中受训,待愚兄告诉你规矩。受训时,千万不能与人说话,成天变成哑巴,十数天后就通过了。”
  “干什么不许说话呀!”
  “考查你的忠诚。”
  “啊,这个么,我做得到的,不过,要是师傅他们知道了,不是欺师灭祖之罪么,你不害怕吗?”
  常春嘴一撇:“老道姑那点技艺,够用么?愚兄只要两年,便大大超过她了,怕什么?”
  顾莺莺恨得连心都抖了,神色上不免露了出来,常春马上警觉到了。
  “好哇,顾莺莺,你装着要入帮会,是在套我的话呢,今日你是死路一条……”
  顾莺莺见势头不妙,趁他只顾说话,跳起来佯攻一掌,在其闪避之时,一下冲出了门。
  此时夜幕已降,满街灯火。
  顾莺莺不管人街有多少人,立即拔足奔逃,惊得路人议论纷纷。
  常春岂肯放过了她,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多一会,已到了城外。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顾莺莺自忖逃不了,不如与之一拼到底!
  她咬咬牙忽地站稳身子,倏地抽出长剑,骂道:“你这个背叛师门的孽障,姑奶奶与你排了!”
  常春冷笑道:“你这不识抬举的死丫头,凭你这几乎剑法,也敢在大爷面前卖弄么?今日叫你当个孤魂野鬼吧!”
  两人一交上手,顾莺莺又是一惊。
  过去师兄妹俩练剑,常春略高明一分,今日动手,顾莺莺十招下来就吃不住了。
  常春使的不知什么剑法,叫她防不胜防。
  常春得意洋洋地叫道:“看见了么?你练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怎是我的对手?你这贱人真不知歹了,常大爷险些中了你的诡计。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后悔也不及。若要活命,还不算晚,快抛下剑来,跪地求恕,常大爷就烧了你,以后乖乖听话就好!”
  顾莺莺气得恨不能一剑戳他个透心凉。咬紧牙关死命拼杀,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又斗了十招,常春虚晃一剑,引得顾莺莺狠命一剑刺来,结果一招走空,剑已用实,再也改不了招式,眼看命丧黄泉。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个石子,将常春的剑震得脱了手。这家伙机伶非常,情知遇到高手,一声不吭,转身就逃。
  顾莺莺愣愣站在黑地,不知说什么好。
  又听“嗖”一声,树上跳下来个人,是个年青的后生,穿着一身劲装,英俊挺拔,一表人才。
  顾莺莺躬身下拜:“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请受一拜!”
  年青人慌忙回礼道:“姑娘,与人消灾,本是侠义道所为,千万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在下实在不敢当!”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永记于心。”
  “言重了,姑娘,在下姓萧,名远。不知姑娘肯赐告芳名么?”
  “小女子顾莺莺。”
  “请问姑娘,何事与人结仇,可肯相告么?”
  “唉,一言难尽,找个地方再谈吧。”
  萧远道:“那边离官道五丈远有块草坡,到那儿一叙如何?”
  顾莺莺看他满脸正气,便点头同意。
  两人席地而坐,顾莺莺讲了大概经过。
  萧远气愤地骂道:“好个欺师义祖的畜牲,早知如此,在下应擒住他交给姑娘带回师门审判!”
  顾莺莺问道:“少侠何往?”
  萧远道:“在下乃华山派弟子,艺成后归家省亲,祖籍山东定陶人,回归家心切,夜间赶路,无意中见有人动手,便隐在树上观战,见姑娘危殆,便打出一飞蝗石。”
  顾莺莺道:“如此,不敢耽搁愚公路程,小女子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再会。”
  萧远道:“且慢,姑娘适才所说帮派,在下在华山也曾诉说,少林寺失窃,白马寺丢失了玄衣修罗前辈的血字真经,都已轰传江湖。华山派极为注意江湖大事,嘱咐弟子注意血经之事,华山派也绝不置身事外。今幸逢姑娘,为安全计,在下送姑娘到洛阳吧。”
  顾莺莺自然愿意,嘴里却说不敢耽搁恩公省亲。萧远坚持送她,她也就答应了。
  一回到洛阳,正好碰到师叔妙真子,便如实把路上所遇之事说了。
  妙真子感到事情严重,便拜访徐镖主,请徐镖主到龙凤帮引荐。
  当然,顾莺莺讲述事情时,略去了许多情感上的纠纷。
  听了她的叙述,何老儿他们对芒砀山有了较多的了解。至于漠北双凶列在紫魔四星中,的确令人吃惊。
  妙真子接着道:“纵观事态发展,这秘密帮派的成立非同小可,事关江湖大局,贫道等人今日就离开洛阳,回峨嵋山禀明掌门,然后选派高手,以助各位一臂之力!”
  何老儿道:“江湖面临危难,只有各大门派奋起,同心一致,方能消灾,望各位速归速返是幸!”
  妙真子率弟子告辞出门,陈青青与顾莺莺握手惜别,互道珍重。
  华山弟子萧远,也向妙真子辞行,他要立即返回华山,禀明各种情形。
  何老儿直将他们进出门外,方才回屋。
  徐镖主也迳自回镖局。
  众人均不知道,龙凤帮大祸临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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