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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彦生道:“既如此,咱们暂时不能走,大家仍旧回到牢房内,假作没有发生事故的样子,等那值班统领下来查看的时候,设法截住牢房,生擒一个活口。”
小龙道:“何必这么麻烦呢!咱们一路杀出去,还愁捉不到活口么?”
海云道:“盛大哥顾虑得对,金蚯蚓宫中道路纷岐,除非有人带路,咱们很难脱身,不过——”
正说着,地牢外已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盛彦生突然飞快地一探手,将海云手中长剑夺了去,沉声道:“愚兄负责扼守牢门,你们快点躲藏起来。”
海云刚想争辩,脚步声业已迫近,只得和小龙急急退回牢房里,反手带上了铁栅门。
盛彦生倒提着长剑,一旋身,紧贴着牢门内侧,屏息蓄势而待。
就在这时候,四名黄衣人匆匆奔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衣镶黑边的“统领级”头目,后面紧跟着那名报讯的守卫,再后面是另两名黄衣弟子,却未携带兵刃,两个人合抬着一张“舁床”。
一行人进了地牢,也未细看牢中情形,便直接奔向第三道铁栅门。
那名报讯的守卫还焦急地问道:“老张,断气了没有?”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老张还没断气,你自己倒快了!”
话声入耳,两名抬“舁床”的黄衣人齐发惊呼,同时双双中剑倒地。
那名守卫骇然一惊,急忙旋身拔剑,喝道:“什么人……”
可惜他五指刚搭上剑柄,胁下一凉,冰冷的剑锋已透衣而入。
盛彦生目不能视,仅凭听觉分辨进来的共有四人,却不知道其中两名黄衣人并无兵刃,如今一出手便顺利地解决了三个,心里一宽,竟未再继续进击,反而收剑后退,挡住牢门,沉声道:“朋友,你逃不出去了,识时务的赶快弃剑就缚,咱们不会杀你的。”
谁知这最后一个,却是武功最高的“统领”,喝声方落,突闻破空声响,那名“统领”已挥剑反扑过来。
盛彦生闻风辨位,急忙招架,才发觉最后这个人剑招迅捷沉猛,不是庸手。
当!当!当!一连架开了三剑,盛彦生竟被对方一轮迅快无比的“追风快斩”,迫退到门槛外了。
海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由铁栅内冲出来,奋力一掌,直向那“统领”背心拍了去。
那人居然毫不畏怯,上身向前一伏,长剑一缩,反扫海云的胸腹。
两下里出手都快,只见寒光流转,海云的掌势击空,右胁处却被剑锋扫个正着。
“噗”地一声,海云竟毫发未损,反被他趁势化掌为抓,一把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小龙忘了海云身上有铁皮衣护身,见他中剑,吓得大叫道:“海大哥——”
盛彦生听见惊叫声,心里一慌,手中剑疾挥而出,当即将那“统领”的脑袋削去了一大半。
这些变化写来甚长,其实不过霎眼之间,等到那名“统领”的尸体栽倒,大家才恍如梦中醒来,彼此面面相觑,追悔无及。
海云摇摇头,道:“本想留一个活口,谁知竟落得这般结局,唉——”
盛彦生黯然道:“都怪我出手太急了,刚才听见小龙惊叫,情急之下,由不得自己。”
小龙道:“我只看海大哥被剑扫中,当时也忘了他穿着铁皮衣,所以脱口叫出来……现在四个都死了,怎么办呢?”
海云眉头一皱,道:“事已如此,只好咱们自己出去碰碰运气了,我倒想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办法………”
小龙道:“什么办法?”
海云指指那张“舁床”说道:“咱们利用这东西,假扮抬送的剑手,或许能混过各处守卫的盘查,即使不能,也不碍动手。”
小龙答道:“对!这办法很好,海大哥躺在床上,我和盛大哥扮成抬送的人。”
盛彦生摇头道:“这样不妥,你身材太小,我又是瞎子,容易露出马脚。”
小龙道:“那就由我躺在床上,你们抬着,海大哥走前面,盛大哥走后面。”
海云想了想道:“就这么办吧!大哥只要低着头,由我来应付盘查,可能会混得过去。”
盛彦生道:“咱们都不知道路径方向,万一走错了,仍会引起怀疑。”
小龙道:“管它呢!走一步算一步,等到混不过去,咱们就动手。”
海云忽然心中一动,道:“有了,咱们何不把那位老张抬着,让小龙跟在舁床旁边,由他指引方向,岂不甚好?”
小龙道:“如果他呼叫起来怎么办?”
海云道:“咱们可以事先闭住他的哑穴,你假作扶持,握住他的双手,该向左转,他就拉拉你的左手,再由你告诉我,该向右转,就拉拉右手,这样就不怕他会声张呼叫了。”
盛彦生沉吟道:“办法虽然很妙,但要防他胡乱指引,将咱们带入绝地。”
小龙笑道:“除非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否则,谅他不敢。”
三人计议定了,立即将“老张”弄醒,由海云把计划说了一遍,最后道:“你的伤势很重,如不立即施救,只有一死,何况牢中人犯杀人脱逃,你也难免罪责,假若你能助我们逃出金蚯蚓宫,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便是死路,此中利害得失,你不妨仔细想想。”
那“老张”听了,摇头道:“并非我不想求生,面是你们不知道宫中的关防何等严密,即使熟悉路径,脱身的希望也很渺茫。”
海云道:“能否脱身固然尚难逆料,总比束手待毙的好,但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老张”默然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张尧这条命反正是保不住了,你们怎说就怎办吧!只是,我有个请求。”
海云道:“你有话尽管说出来,只要咱们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张尧道:“我答应告诉你们出宫的路径,但求你们别带我一起走,仍然让我留在宫里。”
海云诧道:“你宁愿留在宫里受罚,也不愿去外面自由自在,这是什么缘故呢?”
张尧叹息道:“告诉你们也不要紧,我身上已刺了字,纵然逃出去,也会被正邪两道所不耻,天下虽大,何处才能容身?再说,我也舍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海云道:“莫非你还有家眷在宫里?”
张尧苦笑一声道:“刺花门中,不准许有固定的家眷,不过,咱们在宫里可以定期分配女子,也有传宗接代的机会,只是那些生下来的孩子,都得由后宫集中养育,每隔十天允许见一次面,称为‘省亲大会’。”
海云慨然道:“好一个‘省亲大会’,好高明狠毒的手段!”
张尧接着又道:“小的身负重伤,自知难逃一死,可是我有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犹在襁褓中,小的别无所求,只求在临死以前,还能见到自己的骨肉……”
海云摆手道:“不必说下去了。咱们答应你,决不强迫你离开金蚯蚓宫便是。”
张尧忙道:“多谢少侠。”
盛彦生催促道:“时间不早,要动身就得快些。”
海云点点头,便脱下自己的衣服与张尧对换,盛彦生和小龙也急忙换装改扮。
解衣之际,海云发现贴身处还藏着十粒“护元金丹”,略一沉吟,就取了两粒塞入张尧口中。
没多一会,三人都换了黄衣剑手的服饰,佩带长剑,然后把张尧的哑穴点闭,移上舁床,由小龙随行从旁扶持,海云和盛彦生抬着,疾步出了地牢。
牢门外是条弯曲的甬道,每隔二三丈,便有一道铁栅,相距四五丈,就有横排的岔巷,岔巷里凿壁为室,全是一间间牢房,敢情这地牢规模甚大,海云等被囚禁的所在,只不过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三人抬着舁床一路行去,却未发现地牢中另有其他囚犯,穿出甬道,外面是间较大石室,设着简单的桌椅,室中可是守卫们休息的地方,此时也是空无一人。
石室前方有一块六角形的空地,好像是“天井”,四壁却砌着盘旋而上的石级,竟达百余级之多。
海云仰头望了望,急忙压低声音说道:“由这些石级上去,尽头有一道门户,可能会遇到盘问,大家务必要镇静些。”
小龙不禁紧张起来,哑声道:“如果守卫的人不多,咱们就动手……”
海云沉声道:“不能妄动,你们只管低着头别开口,由我来应付。”
说完,举步抬级而上。
将近门口,果然看见外面有两名黄衣剑手正往来交叉走动着,恰巧阻住了通路。
海云深吸一口气,当先大步闯了出去,同时喝道:“请让路,借光!借光!”
那两名黄衣剑手听见喝声,下意识地急忙闪身让路,其中一个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人死了没有?”
海云低头由两人之间快步而过,信口答道:“还没断气,可也差不多了。”
盛彦生和小龙也低头疾行,居然毫无阻碍就通过了第一道守卫。
待舁床越过,另一名黄衣剑手才诧异地问道:“喂!何统领怎么没有上来?”
海云道:“急什么,后面不是就来了吗!”口里应着,脚下未停,顺着甬道一转,已脱出两名守卫的视线。
小龙轻吁了一声,低笑道:“活统领已经变成死统领了,你两位就多等一会儿吧……”
盛彦生嗄声道:“他们很快就会发觉地牢的变故,海兄弟,走快些!”
三人加快脚步,转眼到了一处岔路口,面前甬道有四条,全都寂无人踪。
小龙低喝道:“姓张的,该往哪条路走?”张尧扯了扯右手。
海云依照小龙的转告,折向右边甬道,又行片刻,却来到一座空敞的大厅。
这地方有些像“后关”护卫剑手们休息的那座石室,设置着桌椅和茶水,墙上挂着兵刃,但厅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海云心中起疑,不觉停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有些不对了。”
小龙道:“要不要解开他的哑穴问问?”
海云点头道:“你解开他的哑穴,让我来问他。”
小龙答应一声,挥掌拍开了张尧的穴道。
张尧长长吁了一口气,没等海云询问,便回答道:“这儿是宫内值勤剑女们休息的地方,由左边通路出去,有一条路可到前谷,再过去就是前宫门了,这是唯一出宫的路径。”
海云道:“既是值勤剑女休息的地方,怎么看不见一个人呢?”
张尧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或许宫里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她们都奉命前去伺候了吧?”
盛彦生突然接口道:“宫中剑女共有多少?平时值勤的有多少人?”
张尧道:“除去后宫婢女不算,值勤剑女大约二百多名,分三班轮值,每班大约七八十人不等。”
盛彦生道:“她们只负责内宫警戒吗?”
张尧道:“是的。”
盛彦生又道:“由这儿到前谷,还要走多久?”
张尧道:“如果途中没有阻碍,顿饭功夫就可以走到,不过……”
海云忙道:“不过什么?”
张尧道:“这段路,也是全宫戒备最严的一段,途中不仅道路纷岐,关卡重重,而且遍设警铃,只要一处通不过,全宫都会发出警讯。”
海云道:“发出警讯有什么后果?”
张尧道:“宫中道路密如蛛网,其中有些是正确的通路,有些却是疑道,设着许多活动门户,由一座总机钮控制。平时封闭疑道,开放通路,故能往来无阻,一且发生警讯,活门转变,立即将甬道封闭,打开疑道,全宫都变成死路,那就万无脱身的希望了。”
这番话,只听得海云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恍如塞进一团冰块,半响说不出话。
小龙轻叹道:“难怪咱们上次夺剑硬闯,转来转去都是死路呢!”
张尧道:“所以小的说脱身的希望太渺茫。你们能够蒙得过地牢守卫,却无法瞒得过那些剑女的盘查。”
小龙道:“难道那些臭女人比你们剑手更精明?”
张尧摇头道:“倒不是她们更精明,而是宫规限定,地牢守卫剑手只能到这座大厅为止,不准擅进内宫,你们必须把我交给值勤剑女抬进去,否则便会露出马脚。”
小龙不觉一怔,愕然望着海云道:“海大哥,这该怎办?”
海云皱眉不语,满脸俱是忧虑之色。
盛彦生神色凝重地说:“既然难免被识破,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龙忙问道:“什么办法?”
盛彦生道:“放弃舁床,咱们再擒一名剑女领路。”
海云接口道:“这样等于硬闯,太危险,也不容易成功,我想……”
语声微顿,忽然问道:“张朋友,你可知道那控制活动门的机关在什么地方?”
张尧道:“在通往后宫的一间铁屋中。”
海云道:“那铁屋离这儿有多远?戒备情形如何?”
张尧道:“由右首通路往前去,经过三道门户便到了,不过,那儿有十名剑女负责防守,又有警铃分达全宫,屋门由机关启闭,如无特别通行金牌,任何人都进不去的。”
海云点了点头,毅然道:“好!咱们就先去那间铁屋吧!”
小龙诧道:“海大哥,那铁屋的位置正好和宫门方向相反,这样岂不是越走越深入了?”
海云道:“我知道,但咱们若不毁掉那些机关,根本无法走出金蚯蚓宫。”
接着,又向张尧说道:“为防万一事败不使你受到连累,咱们只好再闭住你的穴道,张朋友,多多委屈了。”
张尧苦笑着点点头,默然不语。
海云将舁床交给小龙抬着,亲自点闭了张尧的哑穴,临行前,又将厅中悬挂的长剑全摘下来,一一拗断毁弃。
三人穿过大厅,急急转入右首通路。
循着甬道行不多久,前面果有一道门户,门前站着两名剑女。
海云毫不犹豫,昂然大步走了过去。
两名剑女横身拦路,娇叱道:“站住!要往哪里去?”
海云拱手道:“咱们是地牢守卫,奉命舁送伤危囚犯入宫。”
一名剑女沉声道:“好大胆,这儿是你们能来的吗?为什么不在大厅交给值勤的姊妹?”
海云道:“本当按规转交,可是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只好自己抬进来了。”
那名剑女道:“厅里怎会没有人?”
另一名剑女接口道:“哦!不错,想必是为了迎候宫主出关,她们都进宫伺候去了。”
那名剑女也轻哦了一声,又问道:“是谁吩咐要把这名囚犯送进宫去?”
海云道:“是总护法的口谕。”
那名剑女摆摆手,道:“抬回去等着吧!总护法早就到后宫去了。”
海云上前一步,道:“这囚犯伤势很重,马上就要断气了,总护法交待要亲自问话,怎么能再等呢?”
那名剑女道:“不等也得等,现在正逢宫主出关的吉时,各护法和关主全都到后宫迎驾去了,你只管抬回大厅候命,不会有你的关系。”
海云故作迟疑,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把他搁在这儿,请两位代为看管一会吧!”
向后面一招手,接道:“放下来!”
那两名剑女忙道:“喂!不能放在这里……”
话未完,海云已闪电般欺身而上,一把扣住了左边那名剑女的“曲池”穴。
右边一个刚想探手拔剑,被小龙低头直冲过去,一头撞在肚子上,登时仰面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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