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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海东惊道:“什么?他们竟敢大胆伪冒本少庄主?这还了得……”说着,就想站起身来。
鬼叟朱逸沉声喝道:“你若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一面向飞天豹子李昆吩咐道: “ 解开他的哑穴,让他自己告诉他们。”
李昆举手拍开康浩的穴道,脚下跨一大步,顺手撤出缅刀,抵在康浩脑际。
康浩叹了一口气,苦笑说道:“骆伯父,宗六叔,咱们认栽了吧,那位穿青衣的,就是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
骆伯伧三人大吃一惊,忙不迭推席而起,拔出兵刃。
鬼叟朱逸冷叱道:“谁敢动一动,老夫就叫他身上先添几个血窟窿。”
骆伯伧目注康浩,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庞文彬?”
康浩道:“骆伯父不用再怀疑了,咱们一时大意,弄巧成拙,不知道太平山庄老庄主和教主多年知己,一向都有密切的交往。”
骆伯伧道:“你黄四叔现在何处?”
康浩道:“他已经……,
鬼叟朱逸冷冷接口道:“他已经遭了报应,昨天就死了。” 骆伯伧骇然道:“康浩,这是真的么?”
连问两声,康浩都迟疑着没有回答。
他因碍于鬼叟在场,不便直接说出诈死脱身的秘密,但如此一来,却顿时激起骆伯伧的震怒。
宗海东悲声大呼道:“四哥已遭毒手:咱们还顾忌什么?跟他们拼了吧!”吼声中,身形速起,起诉扑鬼叟。
骆伯伧也急怒攻心,呛啷啷撒出金背砍山刀,喝道:“擒贼擒王,大家一齐上。”金刀一抖,也奔向鬼叟。
他这一声吆喝,神殿内外登时大乱,男扮女装的齐效先拔出佩剑,紧护着月眉,殿外还有——十五名乔装太平山庄武士的大汉,也纷纷抽刀向里冲,当时就和扼守殿门的苗人,展开一场血战。
鬼叟朱逸早已严阵以待,大袖轻轻——挥,两队盾牌手“呼“地一声包抄而上;将骆伯伧等四人卷在核心,其余各队,刀枪钩矛齐出,刹那间布成了擒人阵式。
那些特制的浸油盾牌,全部坚韧异常,不比普通刀剑,此时一面连着一面,宛如铁桶般围裹上来,再配以长枪和挠钩,攻守兼备,确是令人难以应付,更何况外围还有威力惊人的火药抬枪,别说是对付三四个人,便是三四头猛兽,也休想突破重围。
康浩见情势紧急,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迫得厉声叫道:“骆伯父且慢动手,四叔并没有死!”
骆伯伧闻言一怔,横刀问道:“你说什么?”
康浩道:“四叔并没有遭人毒手,他老人家只是诈死脱身,现在已经赶回北京去了。”
骆伯伧惊喜交集,仍有些不敢相信,急忙又问:“这话当真?怎么咱们途中没有遇见他?”
康浩道:“四叔是昨天深夜才脱身的,他有一匹雪犀代步,脚程极快,再没料到你们会提早两天赶到,可能因此中途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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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伯伧又道:“此地戒备严密,他怎能脱身?”
康浩道:“是小侄用‘阴阳果’助他……”一句话没完,但见黄影一闪,鬼叟朱逸突然飞掠而到,探出枯瘦的鬼爪,一把扣住了康浩的腕脉穴,怒目叱道:“小辈,什么叫做‘阴阳果’?” ,康浩从容答道:“那是毒神苗廷秀栽植的一种奇树,其果色分黑白,服黑果气息断绝,服白果即可复苏……”
鬼叟怒容满脸,一口残牙咬得格格作响,切齿道:“好大胆的东西,竟敢诓诈老夫,盗窃雪犀,他虽然侥幸逃了狗命。老夫却要把你们这几个碎尸万段,加倍抵偿。”接着,一甩头上枯发,厉喝道:“传令动手,把这批家伙连人带马,一齐斩尽杀绝……”
康浩大声道:“教主若伤了咱们,两位公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鬼叟朱逸冷叱道:“小子,你敢威胁老夫?”
康浩道:“晚辈并非威胁,而是说的实情,黄四叔诈死脱身,赶回北京去,就是为了接回两位公主。”
鬼叟朱逸道:“他若有此意,就该陈明老夫,为何使用奸计,诈死脱逃?”
康浩道:“我等来此之后,业已将各事坦承相告,是教主不问情由,便下令将我等禁锢起来,教主请反躬自问,若是当时径请离去,会允准么?”
这句话,问得鬼叟哑口无言,默然好半晌,才愤愤说道:
“纵或没有那姓黄的匹夫,你以为老夫就不能亲赴中原,寻找那两个丫头?”
康浩道:“晚辈没说教主不能去,但中原辽阔,寻觅困难,再说,两位公主,因得我黄四叔援助,才能脱离苦海,以教主行事之恩怨分明,难道竟不念援手的情份?”
一顶高帽子,又将鬼叟套得无词作答。庞文彬趁机走过来,含笑劝道:“伯父息怒,这位康兄说的蛮是实情,何不暂且宽容他们一次,倘能送回两位公主,就算将功赎罪,否则二罪并处,也还不迟。”
鬼叟朱逸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问道:“你说那姓黄的回去接迎两位公主,何时才能返回苗疆?”
康浩道:“幸有通天雪犀代步,最迟三月,就可赶回来。”
鬼叟哼了一声,道:“咱们就以三个月为限,如果他逾期不返,却休怪老夫手段狠毒。”
康浩拱手一礼,道:“若逾期限,但凭处置。”
鬼叟朱逸道:“好!这三月之内,你们必须继续禁锢,不得擅离本岛,即使患病而死,也不准埋葬。”
骆伯伧残眉一剔,正要拒绝,康浩却抢着答道:“咱们愿意留下来,但有一桩请求,希望教主体念同道之义,善待两位神志昏迷的姑娘。”
庞文彬没等鬼叟开口,便抢着应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咱们决不会乘人之危,虐待女孩子的,你放心吧。”
康浩会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向骆伯伧劝慰道:“三月时光,转瞬即过,务求伯父以四叔叮嘱为重,暂忍一时委屈。”
骆伯伧听说是黄石生的授意,只得勉强应允,但却忧心忡忡地问道:“此去中原,往返万里,他真能在三个月内赶回来么?”
康浩道:“通天雪犀能日行千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并可连续三日不食不饮,有这些优点,三个月定能赶回来。”
宗海东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但不知像这种异兽,此地还有多少?”
康浩道:“总有一二十匹吧。”
宗海东咧嘴一笑,对骆伯伧道:“大哥放心住下来吧,这儿风景不错,无享三个清福再说。”
原来宗海东身手矫健,妙技无虚,乃是“空手”道中第一高人,凭他那顺手牵着的绝技,必要时想牵几只“牛”,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康浩自是懂他的意思,急忙正色道:“黄四叔说过,在三月之内,必须忍耐,不能再生枝节……”
宗海东笑道:“当然,当然,咱们一定等他三个月就是了。”
大伙儿放下兵刃,被分批带进了“思过堂”,几间铁屋顿时热闹起来,好在都有“二级待遇”可享,虽然失去了自由,生活食用,倒也不虑匮乏。
临回铁屋时,庞文彬亲自伴送康浩,趁低语说道:“教主正在盛怒之际,康兄请多多忍耐,解药的事,小弟会尽力设法……”
康浩只微微一笑,并未催促。
口口口
日子在乎静中度过,康浩日夕跃坐斗室,默默地练习“神火心法”和“烈焰三式”。不时由庞文彬和李昆口中,得知湘琴和月眉的状况,知道她们虽然尚未获得解药,但起居另有苗女服侍,过得十分安静和舒适。
只有飞蛇宗海东,显得分外忙碌,白天,总是倚在铁屋窗口,和守卫的苗人武士攀谈说笑,有时送点小礼物,有时又磨着要人家教他说苗语,不到一个月,宫中苗人都和他交往亲密,成了好朋友,甚至当夜深入静以后,偷些酒食,居然跟他隔窗对饮,笑语不绝。
宗海东便在酒中暗弄手脚,几个苗人一饮就醉,他则施展“缩骨术”,穿窗外出,在岛上各处溜达,天明始返。
他去的地方,自然以后厩养“雪犀”之处最多,但却决不下手偷窃,只是替雪犀们加点饲料,抚摸一番,藉以熟谙它们的习性,以为日后驾御准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三月这期,转眼将届,黄石生却音讯渺然。
这一天晌午时分,康浩正在房中跌坐练功,忽见庞文彬兴冲冲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大声道:“康兄,恭喜恭喜,好消息到了。”
康浩问道:“可是黄四叔的消息?”
庞文彬笑着把纸卷递给康浩,道:“你自己看吧。”
康浩接过那纸卷,知是信鸽所携,急忙拆开,但见纸上写着:急禀:接前站烽烟急讯,发现大批人车,疾驶入境,内有雪犀一匹随行,请令裁处。
既有雪犀随行,那一定是黄石生回来了,康浩心里一阵激动,忙问道:“这信函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由何处传来?” ’庞文彬道:“信鸽刚由花山乌龙峒飞到,计算行程,来人是从黔西入境,现在尚未抵达滇池,大约明日可过碧鸡关,再有两三天,就到大理城了。”
康浩道:“函上既称有大批人车同行,必是黄四叔已将两位公主接来,全不知教主怎样吩咐的?”
庞文彬笑道:“教主自然很高兴,但因两位公主从前是被驱出苗疆的,面子一时放不下来,所以只命沿途放行,不可留难,那意思,是要等她们亲自宫六认罪,然后才肯收容。”
康浩沉吟了一下,道:“当初父女反目,那是因为毒手殃神游西园从中挑拨,如今姓游的既已死了,骨肉终是骨肉,庞兄和教主乃是通家世交,这件事还要庞兄从旁疏导解劝才是。”
庞文彬道:“小弟也是这样想,所以向教主请求,愿意替他老人家去迎接两位世姐。”
康浩忙道:“教主可曾应允了?”
庞文彬道:“他老人家表面上怎好应允?不过,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康浩道:“小弟也有意跟随同去,以便将这里的情形面告黄四叔,以免再生枝节,不知可不可以?”
庞文彬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恐怕很难获得教主的同意,好在也不过三四日工夫,此地发生的情形,自有小弟代为转告,康兄只要再忍耐几日,定有佳音归报的。”
康浩情知无法勉强,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两位公主平安归来,足证我等并无恶意,前此误会,理当冰消了,不知庞兄是否能代陈教主,在这三四天内,让咱们被羁留在思过堂的四人,移居一间较大的房舍,彼此也好暂解数月来的寂寞?”
庞文彬毫不思索便道:“误会冰释,从此便是朋友,待姑娘禁制解除之后,小弟还要多多仰仗康兄和诸位前辈大力成全呢,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果然,没多一会工夫,便已请准鬼叟朱逸,将骆伯伧、宗海东、齐效先和康浩,迁移到一间宽大的铁屋中同住,门外虽然仍有大锁和守卫,起居饮食方面,已享有较大的自由,只要高兴,甚至可以供应美酒佳酿,任凭畅饮。
康浩将黄石生的消息转告了骆伯伧等人,大伙儿全部欣喜不已。只有宗海东显得很失望,耸耸肩道:“这一来,我白学了一肚子苗语,也白费了许多工夫,竟是派不上用场了。”
骆伯伧笑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不过,只要顺顺利利取到解药,我倒觉得这两个多月的委屈不算白受,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四弟去保定接朱雀两姊妹,理当尽快赶回才对,为什么要弄个大批车马,浩浩荡荡的来呢?”
宗海东道:“不用说,准是四哥怕人单势孤,特地邀了二哥和三姊他们一同来,说不定更将夺命双环和彩衣娘娘田娥也一齐带来了。” 、骆伯伧豪气干云地说道:“如得二弟和三妹同来,咱们获得解药以后,回程就顺势直岛复仇谷,跟那扮杨大侠的会主再分高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转顾康浩道:“不过,那位逍遥公子庞文彬,好像对湘琴极为倾心,已经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要咱们促成这桩姻缘,这件事,却是个麻烦。”
康浩为难地点点头,道:“小侄也深感难以应付,迄今犹无善策……”
骆伯伧叹了一口气,道:“武林中多少恩怨,都起因于情孽纠缠,你既与月眉订下婚约,又受了欧阳佩如的托付,如何安排已煞费苦心,现在又加上一个庞文彬,将来结局真叫人不敢想象。”
宗海东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管它呢,且先把眼前大事解决了,到时候再说吧!”
这一夜,四人围坐而饮,喜忧参半,直谈到深夜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庞文彬又喜孜孜来到思过堂,一进门便向康浩拱手笑道:“康兄,恭喜!恭喜!”
康浩愕然道:“又有什么喜讯?”
庞文彬道:“适才接获传报,来人已越过碧鸡关,循官道直奔大理来了,教主命座下九侍和小弟前往中途迎接,小弟就将康兄意欲同行的意思转告了教主,没想到竟蒙允准,教主现在大殿立等康兄见面呢。”
康浩听了之后,高兴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宗海东急道:“马上要动身吗?”
庞文彬道:“各事都已齐备,只等教主召见之后,立即动身。”
宗海东又问道:“大约多久时间才能回来?”
庞文彬道:“按行程估计,明日午后,咱们就可以在英武关和他们会和,最迟后天晚上,便能返回大理了。”
骆伯伧喜不自胜,一把拉住康浩,颤声说道:“孩子,见到你黄四叔,就说咱们在这里都很好,如果你韩二叔和孟三姑也来了,替我多道辛苦,问问他们可有在石泉养伤的李七叔的消息。”
康浩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匆匆着衣梳洗,整顿妥当,立即随庞文彬赶到万寿宫正殿。
鬼叟朱逸早已在殿上端坐而待,左右分立着九名鲜衣老者,正是黄衣神教中的“九侍”。
那九人都是当年跟随鬼叟朱逸来苗疆开创基业的亲信,年纪皆已超过六旬,康浩只认识其中一个“飞天豹子”李昆,其余全叫不出名号。
鬼叟脸色虽然仍是一片冷漠,但呼吸促迫,分明内心也很激动,淡淡扫了康浩一眼,说道:“你可知道老夫准你同去的原因吗?”
康浩躬身道:“教主钧意,是要晚辈面见盟叔,先告知教主善待之情,以免再生枝节……”
谁知话犹未毕,鬼叟却冷哼了一声道:“错了!”
康浩一怔,道:“那么,教主的意思是……”
鬼叟朱逸站起身来,负手在殿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冷漠地道:“关于当年老夫绝情逐女的事,你可知道?”
康浩道:“晚辈略知一二。”
鬼叟朱逸冷然一笑,道:“那就好,当年她们负气离开苗疆的时候,曾经发过重誓,自愿永绝父女之情,终生不再回来,如违重誓,甘愿挖去双目,以示自己无识人之明。这句话,想必你也知道……”
康浩惶然说道:“这……晚辈却不知道。”
鬼叟朱逸道:“现在老夫告诉你,就是要你替老夫传达这句话,咱们黄衣神教,最重血誓,一言出口,终生不渝,她们要回来,更须履践誓言,否则,就不必回来。”
康浩听得骇然一惊,忙道:“教主这话错了……”
鬼叟沉声道:“大胆,你怎敢当面指责老夫!”
康浩挺了挺胸膛,侃侃说道:“晚辈并非指责教主,但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当年两位公主被游西园甘言所惑,负气下嫁,那是她们年轻识浅,缺乏知人之明,二十年来,业已饱尝辛酸,悔恨莫及,如今游某已遭报应,两位公主孤苦无依,企求重返家园,再叙天伦之乐,正是倦鸟知返,浪子回头,教主应当念在骨肉情分,曲予抚慰才是,怎么竟旧话重提,逼令亲生骨肉,去应那惨酷的血誓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也的确十分激动,分明看见庞文彬在一旁频施眼色,仍装作没有看见,抗声又道:“晚辈言出由衷,听与不听,全在教主,但教主如果一定要这样做,尽可命令座下九侍传话,或者等两位公主抵达以后,亲自动手挖了地们的眼睛,晚辈宁可返回铁屋接受禁锢,也不愿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又向庞文彬拱拱手,道:“庞兄请吧,小弟不去了。”转身便走。
鬼叟朱逸叱道:“站住!”
康浩昂然应道:“教主尽可杀了晚辈,此事恕难从命。”
鬼叟朱逸忽然发出一阵吃吃低笑,说道:“好一个倔强的小于,你既然自有主意,老夫倒不便勉强你,好,你去吧!”说完,拂袖转人殿上垂幔之内消失不见。
庞文彬长吁一口气,向康浩露齿而笑道:“康兄,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
康浩气犹未消,正色道:“若要小弟代传那不近人情的话,小弟宁可不去……”
庞文彬含笑低声道:“康兄何其太迂?难道教主的意思,你真的不懂么?”
康浩愕然道:“他不是要我转告两位公主,要她们履贱誓言,自挖双目吗?”
庞文彬道:“恰好相反。教主的意思,正是怕她们想起当年的誓言,做出傻事,所以才特地要你跟咱们同去。”
康浩迷惘地道:“为什么要小弟同去呢?”
庞文彬笑道:“这道理很简单,若是两位公主自己返回苗疆,少不得要履贱当年血誓,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被人强迫送回来,自然就不用履行誓言了,现在你懂了么?”
康浩这才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如此,那是要小弟去做恶人,以免教主为难了!”
庞文彬低声说道:“知道就好,快走吧!”
于是两人偕同九侍和一队精选的剽悍苗人武士,分乘两艘大般渡过洱海,换了马匹,向东而行。
当晚在祥云县附近的云南驿歇宿,又接到飞鸽传报,知道来人已过楚雄,即将抵达镇南县境。
庞文彬笑道:“他们倒是来得极快,看来咱们明天也得走个早,先到英武关等候。”
这一夜,康浩心情亢奋,根本无法入睡。回想两月余来的禁锢生涯,以及黄石生单人独骑的万里奔波,总算都没有白费工夫,只等明天会面之后,送回朱雀姊妹,换到解药,但可重返中原,跟复仇会决—胜负,若揭穿复仇会主是谁?师父所蒙受的冤屈,也可迎刃而解了。
他越想越兴奋,眼睁睁盼到东方泛白,把庞文彬等人也叫了起来。
黎明时分,一行人马便启程上路,及至越过普棚,前面一座前隘,就是英武关了。
康浩少先催马直上关口,凝目眺望,沙桥镇方向还是静悄悄的,显然黄石生他们还没有到。
庞文彬道:“咱们来得太早了些,且在关上按下营帐,略作休息,准备些茶水,等会见面时才好叙话。”武士们答应一声,纷纷下马分头准备。
康浩恨不得背插双翅,早些飞去和黄石生见面,便道:“庞兄在此等候,等小弟向前去探望一下如何?”
庞文彬笑道:“最多再有个把时辰就见面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康浩道:“我黄四叔远道攒赶而来,心里必然焦急,两位公主近乡情怯,一定也很不安,如果遽见关上许多人马等候,只怕反会受惊,不如小弟先去知会一声,也让她们体会教主关切之意。”
庞文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康兄快去快回。”
康浩点头答应,一抖丝缰,催马下了关隘。
由英武关东往沙桥镇和镇南县境,一路地势倾斜,目务可以及远,康浩策马而下,快疾如飞,才到沙桥镇口,远远已望见尘头大起,一队车马正风卷浪涌般向镇中驶来。
康浩催马迎上前去,刚欲举手招呼,突然脸色一变,目中暴射出—两道惊诧骇异的光芒……
原来那一队飞驰的车马前面,正有两骑领先赶路,马上人一着紫衣,一着白衣,赫然竟是“日月双剑”应家兄弟俩。
日月双剑怎么会跟黄石生同行呢?
康浩心念疾转,顿生不祥之感,急忙一勒坐马,闪避在镇口一排茅屋后面。
大队车马进入沙桥镇,速度突然减缓,在一家‘打尖’的饭铺门前停了下来, “日月双剑”一齐圈马飞身落地,大声道:“就在这里吃些东西再走吧!”
同行共有四辆篷车和二十余骑骏马,鱼贯排列,迄通长达半里之遥,篷车帘幔低垂,.密不透光,马上骑士衣分紫白二色,神情骠悍,全是二十来岁的健壮少年,最后一辆篷车后面,正系着那匹罕见异兽“通天雪犀”。
这时候;四辆篷车已入镇街,后面的马匹,却还有大半留在镇外,但车马停列,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康浩看得暗暗纳罕,他虽然猜不出那篷车中坐的什么人,但已经可以断定,这些人决不会是黄石生从保定府长乐巷带来的弟兄。
可是,这批人如果不是黄石生带来的,那“雪犀”又怎会杂在行列之中呢?
正在惊疑不解,第一辆篷车的窗帘已缓缓卷了起来。
康浩人口车中,几乎骇然失声,原来那车中坐着一个头束金冠,身穿蟒袍的绝色美妇人,竟是妖女冉肖莲。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的既是复仇会的人,雪犀又落在人家手中,黄石生的遭遇已不难想象。
只见冉肖莲探首车外,向英武关方向望了一眼,随即问道:“前面是什么所在?距离大理城还有多远?”
月剑应虎朗声答道:“前面那座关隘,就是英武关,过关以后,再有十几个时辰就可赶到大理城了。”
冉肖莲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咱们也就快到了。”
日剑应龙忙道:“是的,最迟明天午前,就可以抵达洱海。”
冉肖莲道:“可是我觉得奇怪,咱们进入苗疆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一直不见鬼叟的人出现呢?”
月剑应虎道:“他们本来就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东西,等到了洱海,少不得将他们一个个从窝里挖出来”
冉肖莲话声一沉,道:“我要先警告你,咱们此来,必须先礼后兵,若能逼迫鬼叟归降本会,你们就不准动武,否则,别怪我翻脸不留情面。”
月剑应虎虽被叱责,却不生气,反而吃吃笑道:“放心!放心!你不叫动手,咱们不会弄断他一根毛,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决不留他一块好肉。”
日剑应龙接道:“说的是,除了你—个人的话,咱们谁也不听,嘻嘻!”兄弟俩神态看来并无异状,说出话来,却仍然有些痴呆。
冉肖莲冷漠的吩咐道:“时间富贵,不必在这里下车了,买些干粮在路上吃吧,明天一早,要赶到洱海。”
日月双剑同声答应,带着三四名壮汉进入店中。
康浩看到这里,心惊不已,他虽然没有见到黄石生和朱雀姊妹,但不难猜出他们多半少人冉肖莲掌握,正被囚禁在那几车辆篷车之中,听冉肖莲的口气,竟是想利用朱雀姊妹为人质,肋迫鬼叟朱逸加入复仇会。
果真如此,那后果真是太可怕了。
康浩心念疾转,忙趁日月双剑人店购买干粮,冉肖莲放落车帘的刹那,飞身跃上马背,一带丝缰勒马回头,匆匆向英武关上奔去。
关隘上,帐篷已经架好,面对来路设着一顶巨大凉篷,篷下绣毡铺地,摆着十向个锦垫,逍遥公子庞文彬和九侍正在凉篷内饮茶谈笑。
庞文彬见康浩飞马而回,连忙含笑迎出问道:“康兄可曾屎听到什么消息?”
康浩滚鞍下马,一面举袖擦汗,一面答道:“他们已经抵达沙桥镇,立刻就要到了……”
庞文彬轻“哦”了一声,忙道:“大家快准备列队迎接,休怠慢了黄老前辈和两位公主。”九侍和随行武士,都纷纷站起来。
康浩急道:“且慢列队迎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来的并不是黄四叔和两位公主……”
庞文彬惊道:“那么是谁?”
康浩道:“据小弟所见,来的是复仇会副会主冉肖莲,随行有日月双剑和数十名武士,看情形,黄四叔和两位公主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庞文彬骇然变色,又问道:“康兄可曾见到两位公主的面?”
康浩摇头道:“虽未见到,但决不会猜错,那妖女冉肖莲显然是打算用两位公主的性命要挟黄衣神教听命于复仇会。”
庞文彬和九侍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康浩紧接着又道:“为今之计,必须设法,将冉肖莲擒下,先救出两位公主再说……”
庞文彬却迟疑着说道:“康兄的意见,固然很对,但事涉两位公主的性命安全和黄衣神教全教进退,’干系太大,小弟却不便作主,万一援救不成,反害了两位公主!……”
康浩道:“那么庞兄准备怎么办?”
庞文彬道:“自然是尽快飞报教主,请命定夺。”
康浩道:“但如今时机促迫,等到信鸽往返,复仇会的人马恐怕巳抵达洱海海滨了,那时,黄衣神教除了俯首听命,便只有牺牲两位公主,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庞文彬道:“洱海辽阔,不易飞渡,他们纵然到了海滨,也无法直趋金梭岛,教主仍然可以从容应付。”
康浩哂道:“直到了那时候,庞兄就等于亲手害死两位公主了。”
庞文彬一怔,道:“怎么会?”
康浩道:“教主是个心软嘴硬的人,咱们临行的时候,他是怎样嘱咐小弟的?庞兄请想想,如果复仇会以两位公主的性命威胁他归顺,他会怎么办?”
庞文彬沉吟道:“他老人家当然不会低头。”
康浩道:“正是如此,他心里虽然巴不得女儿平安无恙地回来,口里却决不肯承认,事情闹僵,牺牲的必然是两位公主。庞兄明知会有那种后果,为什么不能替教主分忧呢?”
庞文彬默然良久,叹道:“依康兄的意思便该如何?”
康浩道:“小弟愚见,不妨一面飞鸽呈报教主,一面设法阻挡复仇会人马,用计救出两位公主,成功了固然好,即或失败,仍可由教主出面收拾残局,何乐而不为?”
庞文彬道:“计将安出?”
康浩道:“小弟已有成算。”但附耳低声,对庞文彬密语了一番。
庞文彬变色道:“康兄可有把握?万一闹出变故,小弟可承担不起。”
康浩道:“放心吧,决不会连累庞兄受责。”
庞文彬略一沉吟,道:“此事关系太大,最好能和九侍共同计议一下。”
说完,向九侍招招手,大伙儿鱼贯进入正中一座帐篷内。
不多一地,关下尘头冲天,一队车马已循着官道疾驶而来。
守望的苗人武士大步奔近帐篷,高声道:“来人车马已经上关了。”
帐篷内传出一声轻咳,应道:“知道了,传令列队准备。”随着话声,一个身穿黄袍的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老人头束黄巾,浓眉大眼,狮鼻虎口,皮肤黑黝黝的,手里拿着一要枯树拐杖,生得十分威猛狰狞,身后紧随着逍遥公子庞文彬和黄衣九侍。
武士们尽皆一怔,竟无人见过这位面貌陌生的老头子,大家张口瞠目,全都傻了。
庞文彬低声说道:“这位就是康少侠,现在假抢苗疆十三峒总峒主哈里米拉,也就是黄衣神教的副教主。你们要听他的命令行事,不许露出惊讶的样子!”
那些苗人武士,何曾见过这种怪事,一个个直瞪着眼睛向康浩打量,心里晨不惊疑参半,有的觉得奇怪,有的便想过来再瞧得仔细些。
飞天豹子李昆急忙用苗语叱道:“不许胡闹,康少侠为了嘏两位公主,才这样打扮,谁要是泄漏了秘密,定按教规严惩。”
这一声叱喝,才算将那些好奇的苗人武士镇慑住,大家急争退开,各按级职,列成队伍。
片刻间,蹄声盈耳,大批车马已到近前。
庞文彬跨前一步,大声道:“来人止步,黄衣神教副教主圣架在此。”
日月双剑也望见关上帐篷和凉棚,举手约住车马,将情形报告了篷车中的冉肖莲。’冉肖莲挑起车帘一角,向对面偷望了一眼,低问道:“那人不是鬼叟朱逸?”
日剑应龙答道:“他自称是副教主,看模样,是个苗子。”
冉肖莲微微笑道:“既然是黄衣神教的副教主,身份也算不低,你去传话,就说我请他起见面谈。”
日剑应龙领命,纵马来到凉棚前面,把手—拱道:“复仇会会主亲莅教苗疆,请贵教副教主见面相叙。”
康浩听得一惊,暗道:这妖女什么时候已经篡位当上了会主?于是,也把手一拱,道:“正要拜识名满中原的复仇会主,已备水酒,即请下车一叙。”
月剑应虎立即上前卷起帘幔,启开车门。
冉肖莲双手轻提裙脚,笑盈盈步下篷车,这边逍遥庞文彬和黄衣九侍都觉得眼中一亮,不由自主从内心发出一声惊叫:好一个绝色美妇人!
日月双剑一齐飞身落马,向后面挥了挥手,双双伴着冉肖莲向凉棚走过来,后面两队剑手立刻分列而上,按剑守护住其余三辆篷车。
康浩见那些年轻剑手进退有序,竟似曾经过严格的训练,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
转瞬间,冉肖莲已娉婷走到面前。
康浩抱拳拱手,恭敬地说道:“老朽哈里米拉,掌管苗疆一十三峒,现为黄衣神教副教主,敢问这位姑娘,就是名满天下的复仇会主么?”
冉肖莲也裣衽为礼道:“不敢当,本座正是。”
康浩故作诧异道:“据闻复仇会主乃是男子,不料竟会是一位姑娘?” .冉肖莲含笑道:“副教主有所不知,本会会主杨大侠自从创会以来,夙夜辛劳,事必亲躬,如今会务大体已经就绪,杨大侠功成身退,不愿再为琐事烦心,承他看得起,才把会主之位让给了小妹。”
康浩最关心那假复仇会主的生死下落,忙又问道:“那位杨大侠如今仍在复仇会中么?”
冉肖莲道:“杨大侠现任本会远老院首席院主。”
康浩轻“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老朽远居苗疆,不诸中原情形,但却久仰复仇会主的盛名,只恨无缘一会,今日能见到姑娘,足慰生平夙愿,姑娘请人棚奉茶。”
冉肖莲也不推辞,点点头,轻移莲步,走进凉棚,日月双剑紧随在左右,寸步不离。
庞文彬和黄衣九侍,整整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冉肖莲身上,一个个失魂落魄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好像是吐气略重些,就会把眼前这位美人儿吹跑了。
凉棚下早设好锦凳,康浩摆手肃客,和冉肖莲分宾主坐定,随侍苗人献上香茗。
康浩问道:“苗疆闭塞,与中原鲜少交往,会主驾莅,必有原因?”
冉肖莲道:“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妹此来,乃是特地替贵教主送一份薄礼来的。”
康浩道:“但不知是何故,得蒙厚赐?”
冉肖莲道:“那倒并不一定有什么特殊缘故,贵教雄霸苗疆,敝会虎视中原,贵我两方,情同唇齿,但却一向未曾交往,小妹心仪朱老前辈已久,这次可说专程为睦领敦谊而来,恰巧又碰上一个意外机会,所以,就顺便带来,权充见面的礼物了。”
话落,回头向日剑应龙道:“把人带过来。”
应龙大步走出凉棚,一招手,道:“带姓黄的。”。.两名剑手应声打开第三辆篷车车门,从里面提出——个长方形的革囊,飞马驰近, “篷”的一声摔在凉棚前。
应龙没等那革囊停稳,反手一按剑柄, “呛!”一声响,剑光乍现立敛,革囊已被割开一道裂口。
他上前抓住囊底,只一抖,革囊中滚出一个人来,正是黄石生。
在座之人,齐皆动容—--倒不是为黄石生突然从革囊中滚跌出来,而是震惊日剑应龙出手的迅快绝伦,座中诸人几乎大半未看清楚他是怎样出的手,却已经囊破剑收了,这种精湛的剑术,九侍至少有一大半自忖办不到。
康浩只用眼角很快扫了一瞥,见黄石生双目紧闭,仅被人制住穴道,并无其他外伤,心中略定,便故作淡漠的样子,用拐指着日剑应龙问道:“这位壮士怎样称呼?”
冉肖莲代为引介道:“他们是同胞兄弟两人,号称日月双剑,现为本会‘龙虎禁卫队’的领队。”
又对应龙兄弟道:“你们过来,见过副教主。”
应龙和应虎一齐向康浩躬身施礼道:“参见副教主。”
康浩微颔首,道:“两位领队身手不凡,想必是名家弟子了?”
冉肖莲又代答道:“他们出身抱阳山庄,父亲就是中原武林中顶顶有名的霹雳剑客应伯伦应大侠。”
康浩假意吃惊道:“果然是名家世家子弟,难怪剑术如此精湛,来人呀!斟酒上来,老夫要亲自奉敬三杯。” 、一名苗人应声捧来一副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酒和三只酒杯。
康浩站起身来,亲自斟了三杯酒,转奉日剑应龙,含笑道:“水酒清淡,不成敬意,老弟请满饮三杯。”
应龙毫不迟疑,一连吃了三杯。
康浩心中暗暗高兴,皆因酒内早巳混合了黄衣神教特制的散功药物,这一来,日剑应龙算是坠入计中了。
于是,又斟了三杯转敬月剑应虎,道:“紧昆仲少年英雄令人敬仰,老夫也敬你三杯。”
应虎连谢也没谢,兴起酒杯,一一饮尽。
康浩初未料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眼看日月双剑都已喝了药酒,只剩下冉肖莲和两队剑手,这就不难应付了。
他心情一松,含笑归座,这才吩咐将黄石生的穴道解开,押了过来,扬拐指着问道:“你诈死脱身,偷了本教雪犀逃走,可民到有今天吗?”
黄石生苏醒过来,瞧瞧康浩,却不认识,心里正感诧异,康浩又厉声喝道:“你以为装聋扮哑就能脱罪了么?教主严令缉拿,曾悬下重赏,老夫只把你解返总宫,那时看你还开口不开口!来人呀!拖了下去仔细看管,别被他逃了。”
两名苗人武士挟起黄石生,不由分说,拉去帐后。
黄石生怀着满腹疑云,到了帐篷后面,忍不住低声问那两名苗人武士道:“前面那持拐杖的老人究竟是谁?怎的在金梭岛万寿宫中从未见过,也没听人提起?”
一名武士掩口笑道:“你不认识他吗?他就是康浩康少侠假抢的副教主……”
黄石生吃了一惊,急问内情,那苗人武士就将康浩设计欲救两位公主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黄石生听了,不觉骇然变色,跌足道:“糟糕,这孩子太大胆,一定会闹出乱子来……”
那武士诧道:“他不是已经把你救回来了么?”
黄石生摇头道:“告诉你,你也不懂,快把你们的衣服给我一件,我得去阻止他。”
两名苗人武士不解内中缘故,又不敢违拗,连忙依言脱下身上外衣!
片刻之后,黄石生已扮成一名苗人武士,从帐篷后面绕了出来。
这时,康浩正在凉棚中和冉肖莲寒喧谈笑,只见他大刺刺坐在上首,不住颔首说道:“……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待回宫见了敝教教主,老夫一定把姑娘的美意转达上去,现在先请两位公主见见面,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冉肖莲笑容可掬地答道:“两位公主都在车上,不过,她们在被那姓黄的挟持南下的时候,身上受了一点伤,以致行动不很方便。”
康浩忙道:“不要紧,老夫可带领属下去车前问候,只要见到两位公主的面,便不报教主,让教主安心了。”
冉肖莲略一沉吟,也就点点头道:“好吧!小妹陪各位一同去。”
康浩和庞文彬以及黄衣九侍等刚站起身子,忽听棚外有人大声叫道:“教主有急令送到!”
棚中众人各自一怔,只见一名苗人武士,低头走了进来双手递给康浩一幅布巾。
康浩接到手里,眉头不禁微皱,敢情那布巾中竟是新由衫上撕下来的,即不方正,周围犹有断丝残线,若说它就是鬼叟朱逸交来的紧急命令,实在有些不沦不类。
那苗人武士故意用身子挡住冉肖莲的视线,同时低声说道:“请副教主依令行事。”
康浩听他声音十分熟悉,只苦于瞧不见他的面貌,依言展开了布巾,但见巾上潦草的写着两行字:“篷车中,藏有绝世高手,万勿鲁莽,逸遭反噬。”下首落款,是一个“黄”字。
康浩恍然而悟,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在一旁候着,不可远离。”黄石生低应了一声,退到棚外。
康浩一面拐向篷车走去,一面肚里寻思,却猜不透车上隐藏着的“绝世高手”,究竟是何许人物?据他所知,复仇会除了地位假扮的会主,只有兽神倪森和毒神苗廷秀两人武功最高,但冉肖莲远来苗疆,老巢中必须留人坐镇,而且多半会留下兽神倪森,这样看来,那隐藏在篷车中的,那便是毒神苗廷秀了?
如果这项推测正确,凭自己和逍遥公子庞文彬,再加上黄衣九侍,一旦动起手来,制服苗廷秀并无太大困难,只要当心他的“落魂喷筒”,未必不能得手,但是,黄石生又何须如此迫不及待送来这道“急令”呢?
思忖未已,冉肖莲已在第二辆篷车前面停下脚步。
康浩目光疾扫,迅速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暗道:“篷车共有四辆,第一辆是冉肖莲的座车,黄石生被囚在第三辆,剩下第二、第四辆车未启开过,如果朱雀姊妹分置于二辆车内,旁边有陌生人陪伴,投鼠忌器,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两人都在第二辆车上,旁边又不见陪伴的人,那就趁机下手先削持了这辆篷车,纵然另有‘绝世高手’,料必亦在最后一辆车中,远水难求近火,那就用不着太畏惧。”
主意打定,连忙抢近一步,凝目问道:“敝教两位公主,都在这辆车上么?”
冉肖莲道:“不错,但小妹适才已经说过,两位公主受了点小伤,行动不便,不能下车相见。”
康浩道:“老夫也不敢劳动两位公主下车,只须卷起车帘,让老夫和属下们见见公主的面,也就行了。”
冉肖莲微笑道:“两位公主离家多年,副教主还认得她们的相貌么?”
康浩道:“老夫从小看着她们长大,自然认得。” .冉肖莲道:“好!小妹这就叫他们卷起帘子,让诸位见面。”
康浩欠身道:“多谢姑娘。”假作举手整冠,一面急以“传音”之法,对庞文彬说道:“等一会小弟如将拐杖连顿两次,大家就动手抢车,这丫头和车旁两名剑手,由小弟负责解决,请庞兄和八侍负责阻挡后方援兵,李老前辈负责驾车,得手后立即驱车向关后撤退。”
庞文彬也以“蚁语术”回答道:“康兄手下留情,这丫头最好别伤她,要捉活的。”
康浩又传音说道:“一旦动手,务必要注意那最后一辆篷车,车中可能藏有高人。”
庞文彬傲然道:“管它高人矮人,都交给小弟了。”
两人互以“蚁语传音”匆匆交谈,那篷车车帘也缓缓眷起,只见车厢内并肩坐着两个黑衣女子,脸上垂着黑纱,即不动,也不说话。
康浩凝目观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皆因他本未见过朱雀姊妹,只知道她们一个脸有麻坑,一个鸡胸兔唇,都生得极丑,而且都哑巴,此时车中两个女子,全以黑纱垂面,令人瞧不见五官相貌,却怎样分辨是不是她们姊妹俩呢?
心念疾转,便大声说道:“老夫奉教主令谕,特来迎接两位公主返宫,请揭起面纱以凭辨认。”
车中两个女子木然而坐,好像是没有听见。
冉肖莲接口道:“副教主莫非疑心她们是假冒的?”
康浩道:“姑娘多请鉴谅,方今武林中化装术十分盛行,老夫职责在身,不能不仔细。” .冉肖莲冷冷一笑;回头对车门前一名剑手吩咐道:“你去替她们将面纱揭开,让这位前辈看个清楚。”
那剑手应了一声,转身打开车门,伸手进去替靠窗的一个黑衣女子掀开面纱。
果然,那女子满脸麻坑,正是“搜魂女”朱雀。
康浩双目精光暴射,飞快的向车厢中扫过,只见朱雀姊妹直挺挺靠在车篷中,不言不动,宛如两具死尸,那搜魂女朱雀的面纱虽然揭开了,两眼却仍紧紧闭着,就像木雕泥逆的假人一般。
这情景,不仅使康浩疑心顿起,甚至跟在身后的黄衣九侍,也看得个个惊诧莫名。
那剑手只将朱雀的面纱掀起片刻,立即退了出来,重又关上车门。冉肖莲便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好啦!副教主已经看清楚了,咱们也好动身了。”
康浩倒退一大步沉声道:“且慢!”
冉肖莲道:“怎么?副教主还有什么赐教?”
康浩道:“第夫想请教一件事,敝教两位公主,怎会落得如此模样?”
冉肖莲一扬黛眉,微笑道:“她们不是好端端坐在车里吗?有什么不对呢?”
康浩道:“但她们双目紧闭,耳不能听,手不能举.对一切语言举动,没有丝毫反应,这却是什么缘故?”
冉肖莲轻“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副教主是问这个。”
康浩道:“正是,老夫对此情形,不能无疑。”
冉肖莲道:“看来副教主的疑心太重了,她们耳不能听,手不能举,那是因为她们睡着了。” 。
康浩失惊道:“什么?睡着了?”
冉肖莲笑盈盈的道:“本来就是睡着了嘛,一个人既然在睡梦中,你叫她怎么能听能动呢?”
康浩道:“可是一个人竟能在语声嘈杂中睡得这样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冉肖莲道:“原来副教主不知内情,那是因为小妹给她们服了安神药。”
康浩道:“你给她们吃了什么药?”
冉肖莲吃吃笑道:“副教主请放心,反正不会是毒药嘛……”眼波转了转,才继续说道:“她们当年离家的时候,曾经发过重誓,这件事,副教主大约也知道的了?”
康浩道:“不错。”
冉肖莲道:“所以,这一路上,她们的情绪很不安稳,时常痛哭流涕,显得很激动,为了怕发生意外,小妹只得给她们服下少量安神药,希望让她们一梦醒来,已是故乡了。”
康浩轻“哦”了一声,心念飞转,暗忖道:冉肖莲所使的迷药,不是得自毒神苗廷秀,便是获自朱雀姊妹身上。这两种,都不难解,只要人还是活着的,且先将她们救到手再说。.主意一定,目光复又迅速的扫了四周一遍,只见那第四辆篷车停在丈余外,车上静静的毫无异样,附近除了冉肖莲和日月双剑,只有一名年轻剑手,而日月双剑业已吃过散攻药酒,一旦动起手来,相信必可手到成擒,以情势而论,实在是发动突击的好机会。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连忙向逍遥公子庞文彬递了个眼色,脸上微微—笑,拱手道:“多亏姑娘想的周到,既如此,咱们就动身吧!姑娘请。”
话落,假作侧身让路,微抬左手,作请客之状。
冉肖莲笑盈盈道:“副教主先请吧!”口里虽然在谦虚却大刺刺向前面第一辆篷车走去。
康浩早已蓄势而待,当冉肖莲从面前娉婷而过的刹那,突然左臂疾探,一把扣住了她的右手腕脉穴。
冉肖莲大吃一惊,失声惊叫道:“你……”
康浩没等她说话,右手拐杖连顿两下,沉喝道:“孩子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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