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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部乘风鼓浪,向西疾驶。
第二天,天色方亮,韦松便爬上舵楼,拢目向海面上细细搜寻,整整一天,除了三数偶尔低回栖息水面的海鸥,海上一片茫茫,并不见任何船只。
第三天正午,霍剑飞没有追到,船却驶抵一处海岸。
移舟泊岸,一打听,已到了象山县属钱仓镇境,韦松暗暗跺足忖道:霍剑飞狡诈奸猾,若被他逃入中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藏身,再想从茫茫人海中寻他,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恩忖再三.使问那驾舟的三圣岛水手道:“霍剑飞逃来中土,必须寻找落脚的地方,你们知道他可能先向那个方向去吗?”
那些水手面面相觑,都摇头答道:“三圣岛向不与中原往来,小的们实在猜不出他会逃向何处?”
韦松长叹道;“中土幅员广阔,纵横数万里,这么看起来,要追他实很困难了—一”
水手之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舵手忽然接口道;“少侠问起,小的倒想到一处可供追查的地方,咱们三岛虽不与中土往还,有时却仍有沿海渔民,前来岛侧捕鱼或求些施舍。因此,沿海渔民,鲜有不知蓝衣三岛的,其中尤以玉盘洋附近渔民最多。霍剑飞初抵中土,最先登岸之处,大约总在玉盘洋左近的可能性最大。”
韦松心中一动,道:“唔!这话十分有理,想我此次前往蓝衣三岛,便是在海宁觅的船只,那船上水手不仅熟悉三岛规例,而且随时准备有蓝衣,这就是证明。”
当下盘算途程,若是乘船绕过舟山,反而缓慢,不如舍舟登岸,穿越天台、四明,从会稽山往杭城,正好可以截住钱塘江来船,沿途多山.可以尽量施展快速身法赶路,也许反而早些赶到。
打定主意,当下便遣发原船仍回三圣,临行对水手们道:“回去之后,代我回报三位老菩萨,无论天涯海角,韦松誓要寻到蓝如冰姑娘,将她送回三圣岛来。”
水手们罗列拜辞,道:“少侠放心,小的们一定回报岛主,静待少侠佳讯。”
韦松扬扬手,收拾了简单的行囊,飞身离船,踏上了陆地。
他,终于又回到中原,去时弱不禁风,归来时却气宇轩昂,不但恢复了失去的功力,更得蓝衣三圣合力倾注的惊人内力,从此傲睨天下,几成武林中绝顶高人。
但是,此时的韦松,却并无一点喜庆之意,单人孤剑,加上一只小包裹,迈步直奔,步履反倒感觉沉重。
一路之上,除了渴急饥甚,可说甚少休息,北天山‘神行缩地之法’韦松从前仅能施展到七成速度,现在功力运增,行径旷里之地,尽情施展,已超过十二成功力,奔行起来,真个快逾飞马,凌风追月。
日夜兼程之下,第三天午刻不久,韦松已经再度立身在钱塘江口。
他先在江边勿匆瞥览,没有发现三圣岛船只,不觉有些失望,于是,重新找到那艘载他往三圣岛去的船家,那船老大见了韦松,连连揉着眼睛,讶异万分地问:“公子,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韦松含笑道:“怎么?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船老大道:小的素知蓝衣三岛严禁外人擅人,那日公子登上浮寨,小的亲眼看见公子被他们上绑,押往本岛,现在公子怎会无恙脱身?这,这简直是奇迹!”
韦松无心跟他解释,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承你关心,这点小意思,聊慰海中辛苦,另外我还有点小事,要麻烦老大!”
那船老大一听,神色激变,低声道:“公子敢情又想往三圣岛去?”
韦松笑道:“不!我只是托你打听一桩事—一”
船老大松了一口,道:“什么事用得着小的,公子只管吩咐,这锭银子,万不敢受。”
口里说着,手已经把银了接了过去。
韦松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之事,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最近几日附近可曾有三圣岛的船只进泊停留过?”
船老大接口道:“这件事,公子不须打听,近日钱塘江中大小海船,都已经被人包租下来,港中并无船只出入,自然更不会有三圣岛的船进泊了。”
韦松讶问道:“是谁包下全部海船?包下来做什么?”
船老大神秘地向屋外张望了一阵,才低声对韦松说道:“说起来,这是一桩秘密,那包船的客人再三叮嘱,不得对人泄露,公子既不是外人,小的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再告诉人家—一”
韦松点点头,道:“放心,我决不会告诉别人”
船老大压低了嗓子,轻轻道:“听说那包租船只的客人,乃是新近在江湖中崛起的一个大帮派,名叫什么‘万毒教’
韦松听到这里,骇然一震,脱口叫道:“万毒教?他们包下这许多船只做什么?”
船老大以指压唇,轻“嘘”道:“公子小声一些,那些万毒教的客人,个个都很凶恶,前日先来了两个老人家,据说是教中护法,出手十分豪阔,全港海船,一体包租,不准出海,小的多方打听,隐约听说,他们教主这两天就要到了,包租船只,是准备到一个岛上,索取一本什么天书,据说随教主去的,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武林中吓坏人的高手。”
韦松大吃一惊,心念电转,忖道:“万毒教倾巢出动,莫非正是为了三圣岛那半部‘逆天秘录’?假如是,这消息怎生走漏的?三圣功力已失,怎能抵挡万毒教大举进犯?唉!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援救蓝姑娘只好从缓了。
于是也低声问道:“你说万毒教派来两位护法包雇船只,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船老大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这个—一公子务必请多担待,那两位护法说过,他们的住处,决不准对人泄露,否则,会杀光小的全家老少—一”
韦松立刻又摸出一锭银子,塞在船老大手中,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船老大捏着银子,犹豫不决,迟疑许久,才毅然将银子揣进怀中,道:“那护法包租船只,不过十两纹银一艘,小的已得他定洋五两,再蒙公子厚赐二十两,索性把消息告诉了公子,然后全家迁离钱塘,依附小的妻舅去!”
韦松拍拍他肩头,笑道:“好主意,你快说吧!我再加你十两,以作程仪。”果然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那船老大千恩万谢,低声说道:“两位护法就住在十里外一座名叫天王观的道观中—
—”
韦松又问:“此去天王观,怎生走法?”
船老大道:“出海宁向北,不到斜桥镇外一个土坡上。”
韦松道了谢,正要告辞,刚回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迫的打门之声。
那船老大登时睑色吓得苍白,匆匆摸出那三锭银子,塞在床下,又觉不妥,揣在怀中,又怕露了痕迹,急得在房子里团团乱转。
门外一个呼吸促迫的声音叫道:“陈老大,快开门!”
船老大听了这声叫喊,长吁一声,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应道:“是李二狗子不是?”
门外道:“正是小弟,陈大哥快开门,又有怪事来啦!”
陈老大对韦松笑道:“公子不要怕,是小的结拜兄弟二狗子。”
韦松道:“你去开门吧,我也要走了。”
陈老大刚抽开门栓,一个黑矮汉子一头便冲了进来,也没注意屋中还有外人,脱口就叫道:“老大,怪事!怪事!刚才船帮管事来通知,又有一处客人要包租—一”
说到这儿,才发现韦松,连忙又住了口。
韦松本要辞出,听了这些话,当时已变了主意,含笑道:“不要紧,你尽管往下说,我和陈老大是朋友。”
陈老大也道:“这位公子前些日子,曾雇了我的船去三圣岛,二狗子,你忘了?”
李二狗子恍然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公子难道又欲雇船?”
韦松道:“不!上次远行,多烦了陈老大,我是特来致谢的。”
李二狗子突然正色问道:“公子,请问你和三圣岛有何关系?是朋友呢?还是仇人?”
韦松心中一动,笑道:“既非朋友,也非仇人,我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去那儿看望一位老前辈,李二哥问这个则甚?”
李二狗子道:“假如公子和三圣并无关系,小的就可以放心说出来了,这一次,三圣岛只怕就快有大祸临头了!”
韦松骇然大惊,忙问:“这话从何而起?”
李二狗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公子哪里知道,近日海宁城中,怪事迭出,前些日子有人出高价,包租了此地所有海船,今天又来了一批人,也是要包租船只,每艘竞出价到五十两,而且,据说这两起客人,都是要到三圣岛韦松脱口问道:“这次又有谁要包船只?”
李二狗子迟疑地望望陈老大,似有些作难,陈老大道:“你只管直说,这位公子不是坏人。”
李二狗子这才正色说道:“刚才听船帮管理事的说。前一批的客人,是什么万毒教,本来已将此地船只全部包租下来,近日就要动身,不想今天又来了一批客人,乃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傲啸山庄康大侠手下,也向船帮雇租船只,出价高过万毒教五倍,船帮管事,正在为难呢!”
韦松又是一惊,道:“你可知道傲啸山庄的人,租船往三圣岛何干?”
李二狗子叹息道:“据说是为了三圣岛上,有一本奇书,不知怎的泄露了消息,前后两起客人,都是要往三圣岛争夺那本奇书。”
韦松嘿地冷哼道:“万毒教野心勃勃,原是贪婪凶残之徒,欲夺秘录尚有可说。傲啸山庄康一苇号称宇内一君,平素侠名远播.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负,怎的也觊觎起份外之物来?”
李二狗子低声道:“公子说的不锗,傲啸山庄平时对江湖中混口饭吃的朋友,总是关顾护翼,向来受人敬重,因此,船帮管事才觉得此事十分为难。”
韦松正色道:“你们海宁附近船只,也曾屡次受三圣岛恩惠,难道也甘心载运三圣岛的仇家,去岛上寻仇生事吗?”
李二狗子垂头道:“小的虽有感恩之意,无奈既在船帮,自是要听船帮的调动。”
韦松霍地站了起来,道:“船帮管事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李二狗子诧异地看看陈老大,似乎弄不懂这位和三圣岛并无关系的公子,何以突然要置身其中,阻拦此事。
陈老大想了想,笑道:“公子,船帮管事,也是为了咱们船家的生活,有了雇主,哪能放下生意不接?依小的看,公子要阻止此事,最好还是直接见见万毒教和傲啸山庄的人。”
李二狗子连连点头道:“傲啸山庄金师爷,现在就住在城中招安客店,公子要寻他,极是方便。”
韦松颔首称谢,昂然走出了陈老大的茅屋。
他此时心中半是忧虑,半是气恼,行经钱塘江边,不禁驻足寻思,眼望着滚滚江水与湖水相击澎湃之声震耳欲聋,终于把心一横,自语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打破你们的阴谋,那怕再开罪康一苇,也顾不得了。”
主意一定,掉头径向海宁城奔去。
进人城中,天色不过晌午,海宁城中往来最多的,都是来钱塘观潮的游客,这时潮水正涨,城里游客大多去了憋子门,倒显得有些冷清清的。
韦松独自寻了一家酒楼,叫了两壶酒,喝得头脑半昏,热血沸腾,然后仗着酒劲,问明招安客店所在,大踏步闯了去。
一个店伙迎上来问:“公子敢是要住店?”
韦松正没好气,怒目一噔,道:“住什么店?我问你,这几住着一个姓金的没有?”
那店伙被他一声呼喝,吓了一跳,忙道:“原来公子是傲啸山庄的人,小的不识,公子多原谅—一”
韦松又是一声冷哼,叱道:“谁是什么傲啸山庄的人,我只问你,那姓金的现在哪儿?
你怎么不快说?”
店做尚未回答,突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你要找姓金的何干?”
韦松闻声扬起醉眼,只见厅廊好入口处,卓然立一个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一手持着旱烟袋,一手抚着胡须。
韦松不识“金师爷”何人?但一眼已认出那老人大阳穴坟起甚高,目光炯炯有神,分明是个内功极有根基的人物。
他一则仗着酒性,二则不肯示弱,于是冷冷答道:“我要看看傲啸山庄的人物,究竟是些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儒杉老人神色攸忽一变,精芒怒射的目光,在韦松身上周而复始打量了一遍,脸上怒容才略为效减,冷哼两声,道:“以你这般年纪,有这身修为,已算得难能可贵了,但是,傲啸山庄也并非畏事之徒;只要你报个名上来,少不得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羊头?什么是狗肉?”
韦松也冷冷道:“听阁下口气,敢用也是傲啸山庄的人?”
儒衫老人道“不敢,只是宇内一君帐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而已。”
韦松嘿地重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转告你们那位姓金的师爷一句话,今晚动更,我姓韦的城外江边恭候!”
说完,转身向店外便走。
那儒衫老人陡地肩头微晃,抢拦在门前,诧讶地问:“你叫韦什么?”
韦松昂然答道:“韦松!怎么样?”接着洒开大步,扬长出店而去。
儒衫老人眉头紧皱,许久许久,才用力摇撼着脑袋,喃喃道;“他就是韦松?这真是怪事!怪事—一”
韦松举步如飞,出得北门,一路疾奔,不过顿饭光景,已距斜桥镇不远,扬目果见右首有个小小土坡,坡顶万竿修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檐牙微露,闪现出半座巍峨道观。
他仗着酒意,一口气奔到土坡下,方待扬长直扣观门,忽然心念一动,连忙停住了脚步,暗自思忖道:“万毒教人多势大,又兼出名险诈,现在天色尚早,必在天王观四周设有桩卡眼线,我若盂浪撞上去,别吃了他们的暗亏。
当下打量那上坡地势,见观后竹林生得较密,土坡左侧,有一条浅溪,于是;伏腰低头,沿着土坡绕到溪边,掠身跃过浅溪,迅若飞鸟,直投观后竹林。
竹林甚密,风过时,沙沙之声不绝,正可掩盖脚步声,何况韦松提气而行,落脚时点尘不扬,更加不易暴露出形迹。
片刻之后,他已穿过竹林大半,来到一列高约丈余的红砖围墙外。
韦松停步倾听,忽然发觉有人正快步向竹林而来,连忙旋身疾闪,攸又掠退到竹林茂密之处,不多一会,两条人影已一先一后出现在围墙边。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好像正低声论着什么事,脚下迅捷,转眼便进人林中,韦松从竹隙中偷眼望去,不觉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那两人竟是曾在桐柏山寻仇放火的凌鹏和玉门三英合传弟子盛巧云。
“奇怪!他们怎会在此地出现?”这念头在韦松脑中一闪,于是屏息蹑足,悄悄跟着两人。
凌鹏和盛巧云直入竹林深处,方始停步,四周望了一眼,盛巧云低声道:“你去看看,会有人偷听咱们谈话不会?”
凌鹏笑道:“放心,田秀贞还没有到,此刻无甚可资防备,观后警戒,由我负责,闲杂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盛巧云皱着眉头道:“鹏哥;我已经把身子交给了你,生生死死,全是你凌家的人,但是,有一句话,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凌鹏微感一怔,随即笑道:“云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属夫妻.有话自可直言,我怎会生你的气呢?”
韦松隐身材中,见他虚情假意,心中暗骂不已。
只是盛巧云却不知凌鹏乃是调情能手,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但是,我总觉得你这人有些见异思迁,得到手的,总比不上得不到手的,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一”
韦松听得不住点头.心道:他本来正是这种卑劣小人,但是你却把清白的身子给他糟蹋,这又怨得谁来—一
凌鹏不待她说完,连忙正色抢着道:“云妹妹,我对你一片痴心,可表天日,你怎会有这种傻想法?”
盛巧云幽怨地道;“初投万毒教时,我看你对我那位年轻的教主很有些野心,以后来了一个许丽珠,你又对她眉来眼去,十分有情的样子—一”
凌鹏嘿嘿一阵干笑,打断了她的话,道:“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难以捉摸,醋意大大!云妹妹,你试想想,姑无论咱们已经早有夫妻之实,纵或没有,凭那田秀贞一代妖女,阴狠毒辣,许丽珠庸俗脂粉,我凌某人会看上她们?那简直是笑话。”
说着,又扬声得意地大笑起来。
盛巧云脸上掠过一抹羞喜之色,娇嗔道:“死人.笑什么,别把观里的人惊动了,我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咱们的关系。”
凌鹏扬扬眉头,道:“怕他们干什么?说句良心话,现在,咱们是来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到东海三圣岛之行,‘逆天秘录’下册到手,那时候,哼!”
盛巧云轻叹道:“你先别太高兴,咱们虽然在献出上册之前,已经私下抄录了一本副册,但‘逆天大法’全部精华,都在下册之中,就算万毒教能够在得下册。咱们未必能从他们手里再夺过来。”
凌鹏冷笑道:“你真是死心眼,三圣岛武功已是世上绝学,又得下册精华,万毒教虽然难缠,天外三圣也不是好招惹的,你想,咱们凭什么要把上册双丰奉献给田秀贞。”
盛巧云摇摇头道:“我真弄不懂你的心意。”
凌鹏阴笑道;“这叫做一石二鸟之计,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那时候,岂只‘逆天秘录’,甚至那一部‘碧罗毒经’,也是咱们囊中之物了。”
正说得高兴,忽地,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只拍未必那么容易。”
凌鹏和盛巧云同时一惊,脸色顿变,双双旋身,盛巧云已在旋身扭转的刹那,玉腕轻探,“呛”然一声,撤出了双剑。
韦松躲在林中,也不知那冷笑之声从何而来,但他却因盛巧云抽剑快逾电闪,暗地吃了一惊,心忖道:难怪她一身剑术诡异难测,原来逆天秘录上册,却在玉门三英手中,凌鹏啊凌鹏!饶你奸诈百出,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候,凌鹏和盛巧云已经分头掠入竹林,四处搜索,韦松一贯真气,脚下虚空踏影,竟悄悄蹑在盛巧云身后。
两人迅速在竹林中绕了一匝,并无所见,盛巧云神色紧张地道:“糟了,刚才发话的人,如果是欧阳双煞,咱们就完了。”
凌鹏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必不会是欧阳双煞,假如是他们,岂会只发声冷笑,却不现身?”
盛巧云道;“他们也是阴险之人,也许暗记心头,另用手段算计咱们?”
凌鹏摇摇头道:“如果他们要暗中下手,刚才又何必出声,做打草惊蛇之事?我看,那偷听之人,必不是万毒教门下。”
盛巧云越发失惊,道:“你不是说林中决不会有人么?现在咱们的秘密整个都泄露了,怎么办呢?”
凌鹏心中已经烦乱,被她一顿抱怨,不觉恼羞成怒,沉着脸道:“都是你啰啰嗦嗦,要到这儿来谈什么鬼话,现在却怪起我来!”
盛巧云眼眶一红,委屈地流下泪来,道:“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已经对我这么凶,原来你说你如何爱我,全是假话。”
一面数落,一面嘤嘤啜泣不止。
凌鹏顿足道:“不要哭,不要哭,越哭心里越乱,你先回去,让我追出林子查看一下,好歹要把对偷听秘密的家伙追上杀了灭口。”
说着,也不管盛巧云答应不答应,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已穿林疾驰而去。
韦松仗着一身绝世神功,悄没声息隐在近处及见凌鹏离去,盛巧云仍在林中啜泣,心念一动,取出一幅汗巾,围在面庞,扯乱发梢,掩了额角,只露出两只眼睛,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盛巧云闻声霍地拧转身子横剑一看从林中施施然踱出一个蓝衣蒙面人,骇然大惊,脱口叱道;“你是谁?”
韦松故意从喉中进出一串冷笑,漫声吟道:
“家住飘渺白云间,
万里烟波映彩帆,
遗民早迭名和姓,
三圣一家尽衣蓝。”
盛巧云听了,脸色顿时大变,身不由己倒退了一步,嗫嚅道:“你—一你是三圣岛的人—一?”
韦松飘然抬腿,行云流水般又欺近一步,道:“不错,在下特地为你们送秘录下册来的!”
盛巧云更是一惊,道:“刚才偷听咱们谈话的,就是你吗了”
韦松耸耸肩道:“在下不敢居功,另外还有一位朋友,此刻只怕已去观中飞报欧阳双煞了。”
盛巧云脸色一片苍白,咬咬牙说道:“事情既已闹开,盛巧云也不是怕事的人,但我与你们三圣岛并无旧仇新怨,你待要如何?”
韦松冷笑道:“并不如何,适才闻得你有一本‘逆天秘录’上册,这话是真?”
盛巧云想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有虽有,现在已呈献给万毒教主了。”
韦松笑道:“哪么,就是副册,也无不可。”
盛巧云怒目道:“你想用强抢豪夺将全部秘录都占为己有?”
韦松爽然点头道;“不错,你们先有谋夺之心,在下也难免有独占之意,好在秘策上册武功,你久已熟练于胸,留那书册何用?不如索性成全了在下吧!”
盛巧云默然片刻,紧捏着双剑,心中寻思处置脱身之法。
韦松又笑道:“我劝你还是快些拿出来,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可靠男人嫁了,尚可安稳过活一世,似此犹疑不决,等到欧阳双煞赶来,只怕就不像在下这般好说话了。那凌鹏奸诈淫邪,出身名门,却败辱师门清誉,这种人,你怎能寄以终身—一”
盛巧云突然娇声叱道;“住口,你以为只凭一袭蓝衣,几句歌谣,便能假冒三圣门下,来此唬人?老实告诉你,三圣门下向来不履中土,你这冒名索诈的诡计,别想瞒得过姑娘。”
韦松暗暗点头,心道:好个精明的丫头。于是笑道:“是不是一试便知,在下猜测,逆天秘录下地落在本岛手中,这消息决非空穴来风,你们定是曾经见到三圣岛的人,才从他们武功上,看出逆天大法。”
盛巧云答道:“不错,但那是一个女人,在岳阳城中被咱们发现她施展逆天大法疗治内伤,才一路跟踪,查出系三圣岛脱逃的门下,可是,你却并不是她!”
韦松冷哼一声,道:“你知道逆天大法武功特殊之处,那就容易了。你看着!”
声落时,左脚斜踏半步,双掌一阴一阳当胸暗合,腕间一扭,突然扬起左手,向竹林中拍出一掌。
但见掌势虚虚击出,破空毫无一丝声响,及待韦松掌势收敛,突然“波”地一声脆响,竹林中平地卷起一股狂风,由外而近,竞将竹枝刮得直向韦松立身之处倾折倒曳不止。
盛巧云见了,骇然大惊,颓然叹道:“果然是逆天大法‘回旋流光’—一”双手一松,两柄剑无力地垂柱地上。
她久受玉门三英训晦,知道‘逆天秘录’武功,几乎全在下册,上册中仅只一套逆天神剑和几项人门基本心法,实难仗之与下册武功相较。韦松一出手,已使她明白这位蒙面三圣门下,修为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纵欲负隅,也难相抗衡了。
韦松手一伸,道:“拿来。”
盛巧云无可奈何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书册,一声不响,递给了韦松。
韦松略一翻阅,点点头,揣进怀里,笑道:“看在这半本秘录份上,桐柏山放火烧屋之罪,权且饶过,只要你抽身是非圈外,往日恩怨,一笔勾消.再见!”一闪身,掠登竹梢,踏枝而去。
盛巧云一怔,失声道:“咦!他怎会知道桐柏山的事?”
但等她扬目四望,韦松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了。
口 口
当晚,钱塘江边。
浊渡粼粼,涛声阵阵,惨淡的月光,照着江边一张白木方桌。
那张桌子孤零零放在江岸边数尺远一片泥地上,桌上点燃一盏风灯,灯火映着月华,可以看见方桌正中,平平稳稳放着两册薄薄的羊皮书册。
书册封面,赫然竟是“逆天秘录”四个篆体字。
江岸边,韦松穿一件蓝色短衣,负手面江而立,状似痴呆。
其实,他表面虽然平静,却正倾神贯注.察听四周百丈以内任何一丝微弱声息。
初更刚过,耳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韦松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仍是不言不动。
片刻间,五条迅速绝伦的人影,从海宁城中飞驰而出,不过眨眼工夫,已到了江边。
人影故处,现出“追魏学究”金豪和“追风四刀”。
韦松缓缓回过身来,冷电般目光向五人一扫,冷冷道:“金师爷真乃信人!”
金豪首先掠了那白木方桌一眼,书册封面四字一入眼帘,神情突然一变,讶然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韦松微笑道:“金师爷何必明知故问,这两册秘录,难道不是金师爷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金豪一时语塞,顿了顿,才极力镇静下来,并不直接回答,反冷冷问道:“韦松,你就是出身南岳一专门下的韦松?”
韦松平静地答道;“一点也不错。”
金豪忽然阴笑两声,道;“这么说,你倒是一位拜师的专才,既出自百练羽士门下,又得北天山神手头陀收列门墙,第三次,投靠了万毒教,不想如今又变成三圣岛的人了!”
韦松并不生气.仍然平静如恒,淡淡一笑,道:“谣啄专言,不值一顾,正如傲啸山庄侠名久播,想不到一样贪婪无厌,竟然起心欲往三圣岛,谋夺逆天秘录一样。在下若非适逢其会,纵是说破了嘴,天下有谁会相信呢!”
金豪脸上顿时一红,嘿嘿笑道:“好个巧言善辩之徒,姓金的没有工夫跟你斗口,今晚约唔此地,你意欲何为?”
韦松昂然道:“金师爷果真不明白?还是假作痴瞎?”
金豪尚未答话,身边马异已厉声喝道:“小辈大胆,竟敢对咱们师爷如此说话?”
韦松朗声大笑道:“各位不是正在觅雇船只,要往三圣岛谋夺奇书吗?这真是巧事,在下适从三圣岛返来,两本秘录,恰在身边,各位岂不少了一场跋涉之苦?”
金豪冷哼一声,道:“黄口孺子,竟然吐此大言!”
韦松用一指桌案,接口道:“两本秘录,都在桌上,金师爷如欲取去,不过举手之劳,但是,在下却有个不情之请,尚盼师爷先行俯允!”
金豪道;“什么请求?”
韦松脸色一沉,厉声道:“很容易,只要傲啸山庄从此公告天下,在日作为,全属虚诈伪善,康一苇更换‘宇内一君’的名号,今后就叫作‘人间一魔’—一”
话声未落,追风四刀已同声叱喝,‘呛呛’连响,四柄刀一齐出鞘。
追魂学究金豪阴沉沉咳嗽一声,道:“要活的,不可伤他!”
四刀各自点头,刀光闪掠而出,分指韦松前后左右十余处大穴,倏忽间响起一片锐厉的破空之声。
寒光罩体而至,韦松仰天一声长笑,双袖一抡,罡风劲气排涌飞出,一双短短的衣袖,迎风振扬,竟硬得宛如两片精钢打造的盾牌,眨眼与四柄沉重的钢刀相接。
只听“当当当’一串金铁交呜声响,追风四刀一齐挫腕收刀跃退,低头检视刀口,业已锋刃倒卷,变成四条铁棒了。
追魂学究看得心头大震,暗想道:闻说这小辈武功已废,难道是传言不实么?
继而又摇摇头,飞忖:就算他尽得南北双奇绝学,也不可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四件兵刃锋口震卷—一
未容他忖念完毕,追风四刀一退又进,扬起四把钝刀,疯狂般扑上前去。
追魂学究身形微挪,低喝道:“住手,退后!”手持旱烟袋,缓步而出。
韦松脚下不丁不八,负手而立,傲然道:“闻得师爷有追魂学究之名,如欲赐教,在下颇感荣幸。”
金豪眼角一扫桌案,冷笑说道:“老朽向不屑跟小辈动手,但观你方才所施手法,决非南北双奇本门武学,倒不禁有些技痒,咱们姑以三招为限,你若接不住老朽三掌,两册秘录暂存傲啸山庄—一”
韦松接口道:“要是师爷接不住在下三招呢?”
金豪冷漠地一笑,道:“那也不会要你吃亏,傲啸山庄从此退出秘录之争,而且,老朽还愿意奉告一件关于你父亲当年一桩秘密。”
韦松神色一动,忙问:什么秘密?”
金豪嗤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禁受得住老朽三招追魂神掌了。”
韦松听说那桩秘密关系着父亲,当下毫不迟疑,脱口道:“好!只不知道你能替康一苇作主吗?”
金豪道:“康庄主对老朽言听计从,岂能反复。”
韦松朗声长笑,毫无畏怯之态,向前迈了一步,道:“那么,师爷请先动手……”那神情简直未把名震武林的追魂学究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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