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新郎六十岁

 





  严阴阳拍拍罗汉头,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小山凉亭外来传来声音:“一切就绪。”
  严阴阳再问:“可有疏漏?”
  “三丈方圆之内,连一只鸟也没有。”
  “很好!”严阴阳抬起了头。
  苏三泰霍地从亭内跃出,站立在坪中。
  严阴阳凝视着他,手中扬起了竹杖。
  苏三泰冷笑一声道:“老一套,唬不住老夫。”
  严阴阳背脊透过一股寒意。
  今天准要砸锅!
  但,他却又只有硬着皮干下去。他盯着苏三泰道:“动手前,我要让你看一件东西,也许你见了这件东西,就会改变主意。”
  苏三泰闻言,面色显得几分紧张:“什么东西?”
  严阴阳一字一吐道:“水母娘娘的水玄衣。”
  苏三泰惶恐地退后一步,旋即定住心神,道:“你不用骗我,水母娘娘怎会将水晶富的镇宫之宝借给你?”
  严阴阳正色道:“信不信由我。”
  苏三泰红脸泛紫:“你真想杀我?”
  严阴阳想了想道:“那也不一定。”
  苏三泰眸光闪了闪:“有什么条件可讲?”
  严阴阳垂下竹枝:“如果你肯肯将你的内纱衣交给我老人家,我老人家敢许不会杀你。”
  “哈哈哈哈!”苏三泰爆出一阵狂笑,“原来生死判官也在打这个冤枉主意?少说废话,出剑吧!”
  严阴阳沉声道:“你宁可要那件内纱衣,而不要命?”
  苏三泰面色一沉,厉声道:“我知道谁是你的雇主了。想要老夫的内纱衣?你只不过是那个丑老头的又一个替死鬼而已。”
  严阴阳无奈。只得拍拍手:“取圣衣。”
  凉亭外一片沉寂。
  苏三泰面色凝重。
  严阴阳罗汉面具里的脸色有些难看。
  严阴阳再次喝喊:“取圣衣,来人!”这次响起了回应声。
  戴着牛脸面具的齐俊林捧着一个木盒,出现在坪中。
  苏三泰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
  刘俊林单膝跪倒在严阴阳的面前,呈上木盘,然后复又退出坪外。
  严防阳揭开木盘上的红绒布,盘上搁放着一件金光闪闪的纱衣。
  严阴阳厉声喝道:“圣衣在此,还不下跪?”
  苏三泰瞪圆的眼一眨,进出一声冷哼:“严阴阳,你竟敢耍我?”
  严阴阳情知不妙,仍故作镇定道:“水玄衣在此,你还不相信?”
  苏三泰仰面笑道:“水晶宫镇宫之宝,只有不母娘娘和守水宫的小慧可以执掌,其它任何人都近不得此物,因此水母娘娘即算同意将水玄衣借给你,也须得有小慧姑娘陪着送衣到此。”
  严阴阳暗自叫苦不迭,心中把白素娟骂了狗血淋头。
  他见过水母娘娘,小慧姑娘,也见过水玄衣,所以才有此一计。
  按照原定计划,是由白素娟化妆小慧姑娘来送假水玄衣的,因为他知道每一次水玄衣出宫,捧衣人必定是小慧姑娘,但他不知道水玄衣为何一定要小慧姑娘送的原因。
  因白素娟未按时赶到,所以整个计划便付之东流。
  苏三泰冷声道:“老夫今日才知道,原来武林生死判官也做唬人的买卖。”
  “当!”严阴阳拔出了剑。
  他知道苏三泰的脾气,此刻除了动手之外,已别无选择。
  苏三泰衣袍一撩,横起了双掌。
  火霹雳与高手交手,使的是霹雳掌与霹雳弹,从不用兵器。
  “看剑!”一抹匹练也似的银虹,兜头向苏三泰斩落。
  先下手为强!严阴阳抢先出手。
  苏三泰喝一声,腾身上迎。双掌猛然拍出。
  银剑像流泉在右岩上一样散开,化为无数细小的银芒,分上中下三路,向苏三泰蜂拥而至。
  苏三泰双掌陡然变红,一股灼炽的热浪从掌心发出,两眼闪出射出炬电似的红芒。
  严阴阳“乾坤阴阳剑”眼看即将得手,忽觉握剑的手心像触电似的一麻,剑势不觉一缓。
  一缓之间,一股烫手的热浪的逼上手掌,竹中剑险些撒手坠地。
  刹时,剑热已冰消瓦解,热浪沿着他的手臂袭上。
  霹雳掌!严阴阳知道霹雳掌的厉害,若被霹雳掌心气攻心,必会内腑焚毁而亡。
  仓猝之间,只得撤剑后退。
  竹中剑后撤,优势尽失,严阴阳已处劣势。
  苏三秦得势不饶人,欺身急进,掌力如同浩然的烈火,罩向严阴阳。
  严阴阳的无法抵御,只得拔空而起,企图转移到苏三泰的左侧,以再寻求进攻的机会。
  苏三泰在沉喝声中,左掌分手一扬,三颗霹需弹在破空的尖啸中,齐齐射向严阴阳。
  霹雳弹在空中爆开,腾起三团烈火与浓浓的红烟。
  严阴阳空中一连三转体,拂袖掩面。
  任他轻功再好,空中脚不能得力,虽然旋出丈外,仍被霹雳弹的烈火与红烟罩住。
  “当!”竹中剑坠地。
  随后,严阴阳“略”地栽倒在地上。
  一阵狂笑声中,苏三泰跃到严阴阳身穷,抬脚跺住了他的胸口。
  “武林生死判官,天下第一号杀手,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苏三秦得意地狂笑着道。
  严阴阳咬着牙,闭上了双眼。
  没想到复出江湖后,第一次出手便蚀了老本!
  他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他知道苏三泰决不会放过自己。
  他并不怕死,只是感到有些遗憾。
  然而,事情却出人意料。
  苏三泰没有出掌杀他,却挪开了踩往他胸中的脚。
  他缓缓睁开眼睛,困惑地瞧着苏三泰。
  苏三泰冷冰的目光瞧着他,神情似有些怪异。
  他缓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苏三秦没答话。
  他又道:“我是个杀手,受雇来杀你,既然落在你的手中,你有权力处置我。”
  苏三泰仍没说话。
  他苦兮兮地一笑:“你认为我这位自称我老人家的杀手,很没有本领,不愿杀我,怕弄赃了你的手,是不是?”
  苏三泰抿抿嘴,还是有口无声。
  他叹气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开一句口,我老人家便会自行了断,无须我费力。”
  苏三泰凝视他片刻,道:“说实在话,我很想你,老夫最讨厌那种戏弄人的人,你用假水玄衣来唬我,我真恨不得能将卸成八块,方泄心头之恨。”
  严阴阳皱起眉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动手?”
  苏三泰抿嘴:“我不能动手。”
  严阴阳满眼尽是惊愕:“为什么?”
  苏三泰肃容道:“因为有人要我给你一条生路。”
  严阴阳沉思了一下,道:“谁?”
  “你看这个就明白了。”
  苏三泰摸出一张纸条扔在严阴阳身上。
  严阴阳拿过字条一看,几乎叫出声来。
  字条上写着几个歪斜的字:“严阴阳死,你也得死。”
  没有落地款署名。但字后画着一只涂了红颜色的蝙蝠。
  吸血红魔红蝙蝠廖天奎!
  这个大魔头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师娘她又……
  苏三泰沉声道。“这张字是昨天夜里,江湖怪杰独眼通天沙渺渺亲自送给我的,我一看是廖天奎的字,我真猜不透这个大魔头为什么要送这字条给我?”
  严阴阳困惑的目芒中,露出几分痛苦之绝。
  苏三泰以为他是因中霹雳弹火毒,而引起的痛苦,不觉的阴冷的笑了笑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客气的原因了?我并不是怕你,而是不愿招惹那个大魔头,我虽然不杀你,但也不会替你解除火毒,你就自己慢慢地去品尝霹雳弹火毒的滋味吧。”
  哈哈大笑之中,他退后数步,仰面道:“牛马二鬼差,还不现面?”
  坪外小山林中,戴着牛马鬼脸面具的刘俊林和马英玉,双双跃入坪中。
  “师傅!”他俩一齐扑到严阴阳身旁。
  严阴阳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扑”地一声,复栽倒在地。
  他只觉得胸内燃烧着一团烈火,唇干口燥,眼冒金星。
  “您怎么啦?”
  刘俊林和马英玉齐声呼喊。
  苏三泰道:“他没事,只是中了一些火毒而已,快带他走吧。”
  刘俊林和马英玉搀扶起来严阴阳,抬起地上的竹中剑。
  苏三秦一旁道:“轻点,轻一点!中了霹雳火毒的人,不能急剧晃动,不能运功动气,否则火毒攻心就没命了。”
  刘俊林和马英玉对视了一眼,放慢了速度,搀扶着严阴阳。向坪外青石道走去。
  “慢!”苏三泰绽出一声沉喝。
  难道苏三泰又改变主意了?严阴阳心陡然一沉。
  刘俊林和马英玉顿住脚步,扭回头。
  如果苏三泰改变主意,定要杀师博,他俩就决心与苏三泰拼了!
  苏三泰沉着脸道:“像们这种人,能从火鹞搂的前门走出去吗?”
  刘俊林和马英玉架起了严阴阳的胳膊,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刘俊林和马英玉慌了手脚,立放下严阴阳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身子。
  苏三泰阴恻恻地笑道:“老夫说过,他是不能晃动的,你们这们做,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刘俊林噘起嘴道:“前门不让走,围墙不能跃,我们怎么出去?”
  苏三泰呵呵一笑,手往左侧一指:“那里有个洞,你们可以从洞里钻出去。”
  刘俊林目光转向左侧。
  左侧,红墙角有一个狗洞。
  刘俊林气得涨红了脸。
  “你……”严阴阳愤怒得扭曲了罗汉面具里的脸。
  他怒气一动,刹时全身血液都燃烧起来,身子悠悠地火中熔化。
  他头一歪,昏厥了过去,心中的鲜血从罗汉面具的嘴里溢了出来。
  马英玉见状低声对刘俊林道:“师傅不行了!要我们钻狗洞,我们就钻狗洞吧。”
  刘俊林道:“那师傅……”
  “哎。”马英平道:“我们把师傅倒拖过去,师傅就不是钻狗洞,而是倒过狗洞了,不会影响师傅名声的。”
  刘俊林咬咬牙道:“好,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
  马英玉挟着严阴阳走向狗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健林紧跟在后“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英玉先钻过狗洞,然后从洞里探出头、伸手抓住了严阴阳的双脚。
  严阴阳此时苏醒过来:“你闪……”
  刘俊林紧贴在他耳旁道:“你老人家千万别出声,此事与你老人家绝对无关,你老人家已经昏死了,根本不知道我们干了些什么……”
  严阴阳忍住气,闭上眼,任凭刘俊林将他的身子放倒。
  此时,传来苏三泰的声音:“严阴阳,怨老夫不能相送,老夫还要忙着去办喜事,做新郎倌呢。来啊,送客!”
  后小山里响起了急促的狗吠声。
  “快!”刘俊林急急地道,“快拉狗……来了!”
  二十余条粗壮的猎狗,犹吠着向凉亭小坪奔来。
  马英玉用力一拉,“卡嚎!”严阴阳身子过了狗洞,头上的罗汉面具被留在了火鹞搂里。
  苏三泰的狂笑声震撼了整个小鹞搂。
  严阴阳在刘俊林和马英玉的帮助下丢盔卸甲,逃回到了狼山脚下的保让小客栈。
  客房里一片沉寂。
  严阴阳躺在床上,惨白的脸毫无血色。
  刘俊林坐在床旁,面色阴沉。
  白素娟坐在小桌旁,小嘴翘得老高。
  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十分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严阴阳没有责怪白素娟,虽然他在火鹞楼的后山小坪曾把她咒骂过不知多少次。
  他是个讲究实际的人,事情既已发生,责怪她也无济于事,不如不责怪的好。
  刘俊林和马英玉虽然窝着一肚子的气,但他俩不敢责怪白素娟,白素娟不找他俩的麻烦,就算是万幸了。
  正因为如此,房内才会出现这个沉寂的局面。
  马英玉端着一豌药。走进房来。
  他先向白素娟躬了躬身,这才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刘俊林。
  刘俊林捧着药道:“师傅,这是我们为你老人家熬的清热去毒去火药,你老人家先喝了吧。”
  严阴阳摇摇头,示意他将药碗放下。
  “师傅……”刘俊第还想说什么。
  白素娟突地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厉声道:“两个蠢才!师兄中的是霹雳火药,岂是这种普通的去火药能治好的?”
  “小艳女,我是想……”马英玉小心地插嘴,想作解释。
  “你是想死是丕是?”白素娟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吃下你们这种去火药,好比是是喝下了一碗油,将会使他体内烈火更灼炽数倍,将他活活烧死!”
  “我们……”刘俊林和马英玉一番好意,变成了谋害师傅,只好面面相觑。
  “你们这碗药,自己喝啦!”她涨红了脸,声色俱厉。
  刘俊林和马英玉无奈,只得捧着碗,分别各自喝下半碗药。
  严阴阳抿着嘴,始终没说话。
  该生气的,没生气。
  不该生气的,生气了。
  该罚的,没受罚。
  阎王娘娘宫中的事,常常就是这样。
  马英玉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用手背抹抹嘴唇。
  房内又陷入了沉寂。
  良久,严阴阳开口道:“他呢?”
  白素娟知道他指的是谁,嘟起嘴道:“他死了。”
  刘俊林和马英玉瞪圆了双眼。
  严阴阳沉静地道:“他又惹你生气了?”
  “哼!”白素娟重重地哼,眼中流出了泪水。
  严阴阳轻叹道:“师妹,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
  白素娟眼中的泪水闪着亮光:“他既然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
  严阴阳道:“这是师傅的意思,同时也是你……”
  “不!”白素娟挥起手臂,“我没有任何意思,从今以后。我再不管他的任何事了,不管!决不管。”
  严阴阳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你俩之间似乎有一种亲密的关系,也许……”
  “不要说啦!”白素娟尖声叫道,“烦死了,今后不准任何人再提到他,不许说他的名字,不准说他的事!”
  严阴阳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光,沉缓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必须帮他。”
  白素娟眸子里闪着灼灼光亮:“我决不,这个丑八怪,让他去死吧。”
  严阴阳不理睬她,仍是缓缓地道:“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杜云魂规已到了狼山。”
  白素娟神色一证,但没有话。
  严阴阳继续道:“据线报,他已派人与徐天良联络,打算在明天正午,在苏三泰迎亲时候,向苏三泰下手。”
  白素娟眼睛微闭,瞳仁深处闪过一抹焰光。
  臭小子,你若与杜云魂联手,本姑娘就要给你个好看。
  在她的心目中,徐天良既然不肯接受她的帮助,自然就更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严阴阳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接着道:“现已查明杜云魂是圣火教的白衣圣使,他这次奉命前来,与其它武林各派一样。是想染指这笔金陵宝藏。但,我总觉得此人不简单。来此地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金陵宝藏,一定还有其它的企图。”
  严阴阳顿了顿,又道:“第二,徐天良已下贴苏三泰,约他明夜子时,在狼山子牙峰相见,论实力,徐天良该不是苏三泰的对手,你可用你的毒物助他一臂之力。”
  白素娟咬咬唇道:“我不会帮他的,他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严阴阳道:“你俩昨天一夜不见,到哪里去了?”
  白素娟扁了扁嘴,没有说出深山涧的事。
  严阴阳唬起脸道:“依对我也不说实话?”
  白素娟翘翘嘴道:“我已经向人家起誓了,此事不能说的。”
  严阴阳轻咳一声道:“我必须告诉我。”
  白素娟摇摇头:“不行。”
  严阴阳撑起上身:“我以师娘的名义,命令你告诉我。”
  白素娟咕噜着道:“你这……是威胁我吗?”
  严阴阳忍佳胸中腾起的烈火:“可以说是。”
  “你……”白素娟睁圆了眸子,“好吧,我告诉你,昨夜我去见我爹了,这总行了吧!”
  严阴阳惊傻了眼。
  刘俊林和马英玉更是惊诧万分。
  小艳女什么时候找到她爹了?
  未待严阴阳再问话,白素娟站起就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严阴阳厉声问。
  “替你去配治霹雳火毒的解药。”白素娟头也不问地走了。
  “你……”严阴阳霍地坐起。
  他身子往前一俯,“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响起了花炮的劈啪爆响声。
  一串串的炸响,一声声的爆鸣,一阵接着一阵,一声追着一声,震耳欲聋。
  爆炮声中响着热闹的锣鼓和尖厉的吸呐,还有声声高兀的吆喝。
  送亲的队伍来到火鹞楼外的庄门牌搂前。
  本来就很热闹的狼山西山脚口,显得更加热闹非凡。
  庄门牌棍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火鹞楼主人苏三泰每年都要娶个老婆,西山脚日的人全都知道。
  苏三泰从庄迎亲,每次都是女方送亲的彩轿把新娘送到庄门牌楼前,西山脚口的人全都清楚。
  彩轿停在躁楼前,苏三泰打出“迎亲礼”,然后上前踢轿,迎出新娘,接入火鹞楼,这老一套的仪式,西山脚口的人都看惯了。
  按理说,这热闹该没多大的看头。
  然而,苏三泰每次娶老婆,看热闹的人总是特别的多。
  原因只有一个,为了钱。
  苏三泰打迎亲礼时很大方,每次都有大把的碎银打向看热闹的人,若是他特别高兴时,还会有大锭的银子打出,这世道为了钱,人们什么不会干?何况是看看热闹?
  因为看热闹的人多,有的怕错过时辰,有的想抢个接银子的位置,常有人来得很早,于是,无孔人不入的小贩们也跟着来了。
  庄门前的路旁,摆上了两个小吃担和一个临时搭就的茶棚。
  白素娟就坐在茶棚里。
  她仍是女扮男装,不过衣装改换过了,眼睛就像一个山里的小青年微黑的胸膛,粗布衣裳,一双眼睛和所有人一样,勾勾地盯着牌楼大门。
  虽然她和所有的人一样盯着牌楼大门,但目的却完全不同。
  所有失都在等苏三泰的迎亲礼。
  她却在寻找徐天良。
  苏三泰的迎亲礼打出多少银子?
  八名头戴草帽的轿夫中,哪一个是徐天良?
  鞭炮更炽。
  八名轿夫抢着彩轿在门前扭着身子。
  彩轿急剧地摇晃着。
  在没有接到火鹞楼主人的迎亲礼之前,彩轿是不会停落下地的。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卷起袖口,翘首以待。
  时正中午,阳光垂射。
  时辰已到,该是时候了。
  可是,苏三泰仍没有露面。
  新郎倌没露面,没收到彩礼,所以有彩轿愈摇愈剧烈。
  这是狼山当地人的风俗,所有送亲的彩轿都会如此。
  闹剧愈演愈烈。
  鞭炮扔进了大门里,挂到了牌楼上。
  吹鼓手鼓足了腮帮,锣鼓敲得更快更急。
  喝喊声、呼叫声如同海潮,一浪接着一浪。
  彩轿在声浪中颠腾着,轿向晃得高高的,突又坠下,复再腾起。
  白素娟皱起了眉头。
  这等颠腾,轿内的新娘怎能受得了?
  这种娶亲法今后得改一改!
  要是自己嫁人,决不坐这种折腾人的彩轿!
  嫁人?
  嫁给谁?
  她咬紧了牙,手指一用力,“呕当!”手中的茶碗碎了。
  茶碗片掉在地上,茶水溅了她一身。
  幸喜茶棚的地老板和所有的客人,都跟着朝着彩轿叫喊,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青年。
  她唬着脸,霍地站起,将茶桌往前一推,撞开了茶棚旁的几个人,托地跳到桌子上观看。
  “喂!你这是干什么?”被撞开的茶客瞪圆了眼。
  “干什么?”白素娟的眼比对方睁得更大,“小爷这样看得过吗!”
  “你当你是谁?”一个茶客挺起了胸脯。
  白素娟翘起嘴:“我是你没瓢的爹!”
  “妈的,敢骂咱大……爷!”菜客撩起衣袍,霍地跃起,抢向桌面。
  看样子,这个茶客练过几套拳脚功夫。
  白素娟冷嗤一声,身子微微一旋。
  “扑通!”茶客的脚尖刚沾到桌沿,身子突地往后一仰,四脚朝天地跌了下去。
  “哎唷!”茶客捂着屁股哇哇叫道“给我……打!”
  四五个茶客抄起板凳,涌了过来。
  原来这个茶客有一伙帮手,难怪这么气盛。
  “住手!”一声沉喝,茶棚老板手两把菜刀,风火火地抢到。
  看来茶棚老板也非等闲之辈。
  茶棚老板将双刀往桌上一放:“想在茶棚闹事,好大的胆子!给我把板凳放下!”
  菜客似乎对这位茶棚老板颇有些顾忌,闻言都搁下了手中的板凳。
  茶棚老板又抬头对白素娟道:“你小子,也给我下……”
  话未说完声音顿住,菜棚老板换了个面孔:“小爷高兴就请便。”
  白素娟手中捏着一锭足足有五两重的银子。
  钱能通天,这话可一点也不假!
  五两银子就使茶棚老板前后判若两人。
  白素娟手指一松,银绽落到荣棚老板手中:“我就买这个座。”
  “谢小爷!”茶棚老板躬躬身,抓起菜刀扭头对菜客道:“还不站开些?别打扰小爷看热闹”
  此时,有人高叫:“出来了!新郎倌出来了!”
  “什么新郎倌?是财……神爷出来了才对!”菜棚老板咕噜着,忙把菜刀和银锭收起,挤身抢上去。
  白素娟目光转向火鹞楼。
  她居高临下,所处的位置又好,所以牌棂门前的情景看得十分清楚。
  彩轿还在疯狂地颠腾。
  八顶晃动的草帽。
  哪一顶草帽下是徐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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