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钦差大臣的人头

 





  红疤豆人和黑疤人引着丁不一穿过街口,折进一条小巷,走到一片废墟中。
  这是被大火洗劫后的废墟,到处是断壁残砖和焦木,尚存的几堵石壁阴影幢幢,显得几分寂寥,几分可怖。
  “她在哪儿?”丁不一顿住脚步问。
  “哈哈哈哈!”红疤豆人仰面发出一阵狂笑,“老太婆,有人问你在哪儿?”
  笑声中,老太婆从一堵断壁后飘然而出。
  “谁说我是老太婆。”红疤豆人敛住笑声道:“这话是四哥说的。”
  老太婆目光转向黑疤豆人:“老四,这话可是你说的”?
  黑痛恨豆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朝丁不一呶嘴:“不是我,是他说的。”
  老太婆目光投到丁不一脸上,声音变得温柔:“我不怪他。”
  四哥?九妹,丁不一眨眨眼,厉声问道:“你们是谁?”
  断壁后又走出两人。
  色鬼朱颜,厉鬼熊宗!丁不一的心悚然一惊。
  西域鬼魔城的九鬼魔到了!
  朱颜举起向秃秃的右手腕,阴森森地道:“丁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老太婆挥手阻住准备说话的熊宗,朝丁不一躬躬身道:“小女子西域鬼魔城痴鬼沈情,在九鬼魔中排行第九。”
  丁不一唬起脸道:“如此说来这位朱柒就是烟鬼金精,朱红就是酒鬼胡涂了。”
  胡涂拍着手中的红铜酒壶,金精磕着烟斗,大声嚷道:“不错!不错!”
  丁不一端然道:“沈情,你偷我的金牌和银两意图何在?”
  沈情抿嘴一笑:“我并不稀罕你的这块总捕头的金牌,更不在乎这一千多两银两,我偷它们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引你到这里来。”
  朱颜、熊宗、胡涂和金精同时逼进一步,朱颜左手已拔出短剑,熊宗右手五根残指扣住锯齿小刀在手。
  丁不一面色平静,但目露神光:“你们想怎样!”
  胡涂举起红铜酒壶,喝了一口酒道:“杀人抵命,欠帐还钱,赔六弟色鬼一只有手腕。”
  金精举起旱烟斗,喷了一口烟道:“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赔七弟厉鬼一只左手腕。
  沈情刚喝道:“你断腕之后,我便将总捕差别金牌和银票还给你。”
  丁不一爽然笑道:“我若断了双手腕.岂不成了无腕总捕头了?日后还能混饭吃?”
  熊宗咬牙道:“没要了你的命,便是便宜了你!”
  朱颜厉声道:“少罗嗦,快动手吧!”
  “别急。”沈情举起布满青筋的手,“看在你在街口替我挡一鞭的份上,你就断一只左手腕吧。”
  熊宗和朱颜同时嚷道:“断一只左手腕,那怎么行?”
  沈情斜眠着了不一,怪声怪气地道:“我说行就行。”
  熊宗瞪起了眼:“九妹。”
  胡涂满脸的红疤豆在抖动:“九妹说行就行。”
  朱颜目光投向金精:“四哥……”
  金精磕磕烟斗:“就断一只左手腕吧。”
  熊宗与朱颜对视了一眼,忿忿地跺跺脚,但没有再说话。
  施刑就这么定了,可他们忘了问服刑人是否愿意。
  本来这是个不必问的问题,谁敢不服西域鬼魔城的刑律?
  但,花花公子丁不一却是个例外。
  丁不一对五鬼的决定,感到有些惊憎、诧异,但没有害怕。
  他对七邪剑能否战胜五鬼,虽无把握,但却坚信,纵是五鬼联手,要断他一只手腕,也决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他浅笑着道:“可我不愿意。”
  熊宗与朱颜白了脸。
  胡涂与金精怔住了。
  沈情却道:“你不愿断手腕也行,只要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丁不一含笑问:“什么条件?”
  沈情语调充满着柔情:“娶我为妻。”
  丁不一如同雷电击中,全身一抖,笑容凝固在脸上。
  “怎么?”沈情眼中射出丝丝毒焰,“不愿意?”
  不一强、忍着恶心,不失风度地讪笑着道:“恕在下无法高攀。”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沈情冰冷的声音中充满了毒怨。
  丁不一肃容道:“当然不愿意。”
  沈情目露凶光:“那你就死定了。”
  “不一定。”丁不一抬起了握剑的手。
  沈情手中精光一闪,忽然多了两柄银光闪闪的柳时刀。
  两柄柳时刀飞舞,沈情的身子也在飞舞,只见刀光,不见沈情。
  金精长旱烟斗一磕,烟斗内喷出一股浓烟。
  深烟旋转,金精身子也旋转,只见浓烟,不见金精。
  胡涂旋转,金精身子也在旋转,只见浓烟,不见金精。
  胡涂与朱颜、熊宗闪番展开,将丁不一围在核心。
  丁不一巍然屹立,纹丝不动。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乃是对敌的高招。
  厉啸声突起,刀光和浓烟冲上天空,然后朝丁不一匝头落下,丁不一正待出剑。
  蓦地,空中两道灰色的影子,飞入刀光和浓烟之中。
  当当当当,空中迸射出金铁交击的火星。
  火星很小,很灿烂,一串一串,十分好看。
  刀光散开,沈情退回到断壁旁,浓烟消散,金精撑着长旱烟斗,立在胡涂身侧。
  丁不一身旁多了两个灰衣人。
  两个很难看的人,比眼前的五鬼还要难看。
  一人没有鼻子,没有嘴,整个脸上只有一双细眼和一个圆圆的洞。
  一人是独眼,深陷的左眼,一道九疤斜横到脸腮边。
  这两人是谁,为何出手帮助自己?丁不一心念疾转。
  “你们是谁?”胡涂,朱颜和熊宗同时厉声发问。
  独眼人冷声道:“你们不必要知道。”
  “你知道我们是谁?”金精沉声问。
  独眼人淡淡地道:“西域鬼魔城九鬼魔中的五鬼魔。”
  沈情冷哼一声,缓缓吟道:“宁进阎王殿,不入鬼魔城,甘愿下油锅,不愿遇九魔。”话音顿了顿,又道:“既然知道我们是鬼魔城的人,为何还要与我作对?”独眼人平静地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沈情目芒暴闪:“这个灾,你俩能消得了吗?”
  没鼻子人瓮声道:“鬼魔城有什么了不起的?”
  居然有人没把西域鬼鬼魔城放在眼里。
  “看刀!”沈情话未出口,人已没入一片银色刀光之中。
  “咳——”骏马厉嘶,一团火珠掠入废墟坪。
  丁不一只觉眼前一亮。
  一道红光从马背上射入刀光之中。
  刹时,废坪中红焰耀眼夺目。
  丁不一动功睁眼凝视。
  红衣女子在沈情两片刀光中,宛如一只给蜻蜓,飞、闪、点,落,曼妙无穷。
  好俊俏的身手,丁不一由衷地暗自喝彩。
  蓦然间,一抹青莹莹的光华,宛如金龙来自无穷的苍穹,响起了密集的“当当当”之声,泻地的水银激发出一片散碎的金星。
  “游龙剑!”丁不一险些惊呼出口。
  金星跳跃着熄灭了,漫天的金丝银芒,随着金星的消失而破灭。
  沈情倒退三丈外,肩头冒着鲜血,满脸是惊愕之色。
  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红衣女子从马背上跃下,与沈情过招,只不过仅是一招之间。
  沈情一招已败在红衣女子手下!
  沈情在西域鬼魔城中虽然排行第九,但武功仅只次于老大疯鬼毕不凡。
  红衣女子宝剑缓缓入鞘,扭头看着丁不一。
  丁不一心格登一跳,此红衣女子正是在街口,用长鞭抽打他的那位红衣少女。
  “你是谁?”沈情、胡涂、金精、朱颜和熊宗,异口同声地大声斥问。
  丁不一抿住了嘴唇,五鬼魔问的问题,正是他要问的问题。
  红衣少女没有答话,却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铜牌,擎起在手出。
  丁不一目光触到锅牌,脸色倏变。
  隐君庄令牌!
  难道这位红衣少女,竟然就是隐居庄主华士杰的女儿红衣仙子华温情?
  沈情见到铜牌,眼中的凶光顿敛,垂下双手道:“这件事与隐君庄有关?”
  红衣少女点点头,仍没说话。
  沈情与金精、胡涂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道:“既然这件事与隐君庄有关,我们便此罢手。”
  金精抱着烟斗,作拱道:“请向华庄主转达西域鬼魔城九鬼魔的问候。”
  红衣少女冷艳如冰,仍然不吭不响。
  沈情皱了皱眉,将金牌和银标扔给丁不一:“咱们走!”
  一声厉哨,五鬼魔纵身跃起,倏忽不见了影。
  红衣少女瞧着丁不一,脸上的冰霜解冻,露出春花般的灿笑。
  丁不一这次到山东,主要对付的对象就是华士杰,没想到今日竟会先被华士杰原女儿抽了一鞭,后又得到她的相助。
  这是巧撞,偶合,还是精心的安排?
  丁不一捉摸不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红衣少女瞧着丁不一的窘态,莞尔一笑,顺手抛出一条手帕。
  手帕掠过没鼻子人的头顶,飘落到丁不一怀中。
  丁不一拎住手帕,低头一看,一朵嫣红的小梅花跃入眼帘,梅花旁用红丝线绣着两个小字“温情”。
  果然是隐君庄主华士杰的女儿华温清!
  华温情开口说话了:“欢迎金公子到隐君庄来作客。”
  她声音温柔甜润,与街口挥鞭打人的红衣少女,判如两人。
  丁不一还未回话,华温情又道:“在街口是我不对,望请分子见谅”。
  丁不一脑际灵光一闪,借着些机会到隐君座控案,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摇摇头:“这种小事,我不会记在心上。”
  她笑围如花:“你会来隐君作客?”
  丁不一将散发着芬香的手帕叠好,收入怀中,一本正经地道:“我一定来。”
  华温情眸子里烧起火焰:“我在庄中恭候大驾。”
  话毕,她身形一掠,已经身跃上立在废墟旁的枣红马背上。
  马是良种不用说,单看玉鞍金蹬,十锦艳红的软垫,和华温情在街口的专横跋启,便知隐君庄的权势帮富有。
  华温情深沉地看了丁不一一眼,猛磕马腹,策马冲入小巷。
  丁不一缓缓地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独眼人和没鼻子人弹弹身上的尘土,迈步就走。
  “哎!二位壮士留步。”丁不一急忙唤住两人。
  独眼人扭头道:“金公子灾难已消,我无须留下。”
  丁不一拱手道:“二位壮士尊姓大名?”
  独眼人道:“受雇之人,何言名胜。”
  没鼻子瓮声道:“咱们走。”
  丁不一赶前一步:“请问二位是受何人所雇,前来替我消灾?”
  两人没答话。已走到废墟坪旁。
  哩!丁不一飞身跃过两人头顶,阻住去路。
  独眼人脸上刀疤抖动:“你想干什么?”
  丁不一沉声道:“金某平生不愿受人恩惠,欠人人情,更不愿不明不白地欠人人情,务请二位告诉在下,雇你俩的人是谁?”
  他觉得事情很复杂,必须理出个头绪。
  独眼人冷着脸:“你一定要问。”
  丁不一果断地:“一定。”
  独眼人独眼凝视着他:“不惜与我俩动手?”
  丁不一没有犹豫:“是的。”
  独眼人想了想道:“如果我俩与你动手,那就不是替你消灾,而是替你添灾了。”
  没鼻子人瓮声接口道:“那就告诉他吧。”
  “雇我俩的人是镶坊玉和布庄大公子徐温玉。”声音甫落,两人忽然一闪,突然不见。
  障眼法?土遁法?好玄的功夫!
  丁不一木然呆立。
  这两个怪人是谁?
  徐温玉帮自己的目的何在?
  西域鬼魔城九鬼魔在此出现,是否与七煞星魔有关?
  刚入山东,一连串的疑问便像浮云般,层层滚来。
  丁不一返身走出小巷口。
  一名挑脚夫打扮的人,走到丁不一身旁,低声道:“丁大人。”
  丁不一低下头:“你是……”
  挑脚夫道:“小人是禹城县衙捕快康克泰。”
  丁不一急忙问道:“汪捕头现在职里?”
  康克泰神色有些惊慌:“出事了,汪捕头叫小人请大人速速前去河滩。”
  一定是出了大事!
  若不是出了大事,汪铁铮不会不来禹王楼赴约。
  若不是出了大事,汪铁铮不会叫人来请自己去河滩,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舟主人是何人?
  丁不一心中顿生疑虑。
  走进外舱房,四名执刀的青衣汉立在房中,房解站着七八名艳装的女子,瞧打扮一眼看得出,是一群歌妓。
  歌妓缩挤在一起,神情惊慌,其中一名相貌姣好的歌妓,蓬头散发、衣襟凌乱,身子犹自在发抖。
  里舱房的门虚掩着。
  丁不一推门而入。
  一股浓浓的血腥扑鼻而来,他不觉皱紧眉头。
  这是一间卧房,房内有四个人。
  铁手神捕汪铁铮站在床边。
  汪铁铮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青缎长衫的人,那人五十来岁,干瘦细条,微微驼背,望着走进门来的丁不一,脸上接着谦恭的笑容。
  另一个身着官服帽的官员,反背抄着双手,在房中焦急地来回踏步,瞧他的宫服,丁不一知道他就是禹城的知府古正方。
  床上躺着一人,身着华丽的锦衣,但没有了脑袋,帐滩上的血珠,像片片桃花花瓣。
  丁不一抢至床边。
  不待他开口,汪铁铮指着青缎长衫人道:“这位是钦差大臣的总管钱本孝大人。”
  软差大人总管。丁不一心一阵抽搐,他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汪铁铮又向钱本孝道:“这位是十三州府总捕头丁不一大人。”
  “丁大人!”古正方“扑”地跪倒在丁不一脚下,“请无论如何帮助卑职一把,找不出凶手则卑职就完了。”
  丁不一伸手托起古正方:“古知府放心,丁某自当尽力而为,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钱本孝微微耸肩背道:“户部尚书王吉卿大人,此次奉圣命代皇上到山东查询发放灾粮一事,不料刚入山东境内便在此遇害,实是令人震惊,想不到在禹城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古正方顿首道:“卑职保护钦差大臣不力,罪该万死!”
  丁不一看看床上王吉卿的无头尸体,又看看铁青着脸的汪铁铮,缓审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本孝轻咳了一声道:“王钦差此次是奉旨微服私访,因此没惊动地方官员,乃轻舟绕道到禹城西门外。”
  这算是轻舟?丁不一眉毛弯成长弓。
  钱本孝继续道:“为了保护王钦差安全,舟上除了十八名大内侍卫外,还特请了汪捕头上舟护驾”。
  原来如此,难怪汪铁铮没来禹王酒搂赴约,丁不一暗自思忖。
  “为了不让钦差大人寂寞,舟上雇了八名歌妓,为王钦差演唱。舟将至禹城时,王钦差饭后到卧房休息,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守在门外的汪捕头闻声即闯入房中,却见王钦差已横尸在床上,颈脖上的脑袋已不翼而飞。”钱本孝很沉快地说完了出事的经过。
  丁不一敏锐的目光盯着他,抿唇道:“钱大人该不会瞒着什么吧?”
  钱本孝扁嘴,但没出声。
  丁不一沉声道:“钦差大臣被害,事情非同小可,我希望能听到实话。”
  钱本孝目光转身汪铁铮:“汪捕头,还是你说吧。”
  江铁铮绷着脸,沉默片刻,然后道:“在下奉命护驾,守在卧房门外,午宴未散,王钦差便搂住一名歌妓进了卧房,接着房内传来了扭打声和歌妓的尖叫声……”
  丁不一的嘴唇扭歪了,脸色有些阴沉。
  汪铁铮话音顿了顿,又道:“在下担心钦差大人的安危,便壮胆闯入了卧房,当时……”
  “哎!”钱本孝接口道,“当时我正忙着收点古知府送到的禹城赈粮簿,古知府,是不是?”
  古正方忙着点头道:“是,正是。”
  “突然,里舱房卧室传来歌妓的一声尖叫,我犹豫了一下后,再次闯入里舱卧室。”汪铁铮声音变得低沉、冷峻,“待我入房后,发现歌妓已晕倒在地,王钦差伏躺在床上,颈上的人头已不见了。”
  丁不一沉着脸,目光缓缓扫地四周。
  里舱卧房没有窗户,房门是唯一的出入之道,要进入里舱卧房,必须要经过轩厅和外舱房,要出去也是一样。
  汪铁铮闻声闯入里舱卧房,中途还没见到凶手,入房后也没见到凶手。
  凶手怎样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里舱卧房,取了王吉卿的人头后,又神奇般地带着人头消失?
  难道这里舱卧房有暗室,或秘密暗道?
  汪铁铮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捕头,像是看透了丁不一的心思,说道:“卧房我已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秘室和暗道,连天花顶板也无可疑的空陈处,根本不可能藏人。”
  铁手神捕检查过的地方,丁不一当然放得下心。
  丁不一眉头一皱,莫非凶手是舟上十八名大内侍卫中一个?
  汪铁铮接着道:“舟上十八名大内侍卫都很可靠,是内宫陈总管亲自点选的,而且在出事的时候,他们都分守在轩厅和前后舟舷上,在我之前没有人入钦差大人卧房。”
  丁不一眼光陡地发亮,凶手是那名被钦差侮辱的歌妓?
  汪铁铮又道:“那名歌妓叫蓉花,在歌会班已干了三年,当时我入房时,把过她的脉,看过她的瞳仁,她确是被吓晕了,而且毫不会武功,除掉这些不说,如果是她杀了王钦差,是否看到了凶手?”
  汪铁铮道:“她也没看到,她说,当她被王钦差压在身下,全力在反抗,突然,王钦差手不动了,接着她看到王钦差的人头离开颈脖,飞向帐帷,然后是喷溅的鲜血,她觉得房子倒转了,便再无知觉,直到我将她弄醒。”
  邪乎!神乎!玄乎!
  自从他进入山东之后,遇到的事情都是这样。
  丁不一出来轩厅,从左舷走到舟尾。
  不知什么时候,天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漫天雨丝中幻着蒙蒙的金橘色的霞彩,不知不觉之中已忆时近黄昏。
  丁不一椅拦而立,望着舷下面扑打着船舷的河水,心事重重。
  七煞天星尚未遭到,却又遇上了九鬼魔,还有两个怪人,再加上白衣少年徐温玉,隐君庄主女儿华温情,真是巧事巧得令人心烦意乱。
  现在又出了钦差大臣被杀奇案,真叫他这位十三洲府总捕头为难!
  早知道,这样烦心,在魔花谷就不接关天英的遗命和皇上的密旨了。
  但是,他这旨是沈素贞接的,即接这旨,他就没有与沈素贞梁山七煞堂之约。
  为了她,他愿做自己不愿做的一切事,这点心烦又算得了什么?
  他定住心神,竭力地思索着:王钦差的人头,是否会在这翻涌的河水里?
  汪铁铮着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王钦差的人头不会在水里。”
  他倏然转身,目光直盯着汪铁铮的眼睛,他很佩服这位铁手神捕,每次都能准确地猜到他的心思。
  他低声问:“为什么会?”
  汪铁铮道:“凶手若要丢弃王钦差的人头,就无须将人头带走了。”
  丁不一咬住嘴唇,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汪铁铮却又道:“请丁大人放心,我已派人顺流去打捞了,若人头真扔在河中,明天中午之前,一定会有消息,如果……”
  此时,钱本孝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八名青衣大内侍卫。
  这位总管收敛起一直接在脸上的谦恭的笑,板着脸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钦差大人的人头,否则这件事发生在汪捕头管区,丁捕头也在场,可无法向皇上交待。”
  钱本孝摆摆手,转身走了。
  一行人马下了大舟。
  两顶轿子,一顶轿子里坐着钱本孝,一顶轿子里坐着古正方和无头王钦差。
  轿子后面跟着衙役,十八名大内侍卫,还有挑着十口大木箱的挑脚夫。
  船尾,汪铁铮对丁不一道:“这件事就交给在下去办好了。”
  丁不一犹豫地道:“可是……”
  汪铁铮截住他的话:“依在下所见,杀王钦差之举,意在阻挠咱们追捕天煞星齐北斗及对付隐君庄,咱们不能中计,我去找,你仍然依照皇上旨意而行。”
  “好”。丁不一陡然间感到了肩上的沉重压力。
  突然,他希望余小二、白如水、江春花,还有爹爹丁不伟赶快出现在他身旁,助他一臂之力。
  他虽然是皇钦命的十三洲府的总捕头,而且练就了七邪剑旷世神剑,但,他对捕快生涯实在毫无经验,他毕竟是一只初出窝的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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