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缺一剑式

 





  丁不一终于在酒坛盖上,找到了那页被慕容久酒撕落下来的残缺不全的剑谱。
  他一下子便着了迷,述失在那一招不全的剑式之中。
  他觉得这一招式和独孤双钓的那一招式,有许多相似之处,却又迥然不同,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样。
  他说不出,但能体会得到这两招剑式之间的内在联系。
  练功自然地进入了紧张阶段。
  丁不一起早贪黑地练那一招不全剑式。
  余小二全心全意地练铁头功。
  白如水将伙房所有活都独自包缆下来。
  所有的人干得都很卖劲,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唯有慕容久酒的脸上仍布满了阴云。
  他对丁不一不听自己劝告,执意练那不管用的剑式,心中十分不满意。
  七天过去,练功已到十天。
  余小二的头磕在石条上“冬冬”作响,头额已不再疼痛。由于练内气的缘故,功力猛然增强,手中的小刀舞动起来,已有嚯嚯风声。
  丁不一的一招剑式仍练得不伦不类,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晚饭过后,慕容久酒进前穴石屋。
  盘膝于石地,打坐一个时辰,然后起身到石壁旁,推开一个暗壁柜门。
  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壁柜里捧出一只酒坛子。
  他发现墓穴的第五年,才在石屋暗壁柜中找到了这种酒。这酒原有三坛,发觉后即喝了两坛,醉卧了三个月。剩下的这坛酒,他舍不得喝,保存了十三年,直到现在。
  他不知这酒叫什么酒名,但从它珍藏在墓穴石屋的暗柜里,便知它的珍贵,而且它的酒力之强,眼下没有任何一种酒能相比。
  他郑重其事地将酒坛子放在地上,双掌合十,祷告了一番,然后五指运动,揭开了坛盖。
  一种奇异的诱人酒香,令人迷醉。
  他深吸了口气,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小心地捧起酒坛灌了一葫芦酒,又将酒坛好,放回到暗壁柜里,关上石壁暗门。
  他今日灌上这暗壁柜里的酒是有原因的,否则,他不会妄动此酒。
  他要中止丁不一练剑。
  他没时间,也不允许丁不一练这毫无意义的剑式,而败坏了自己梅邪剑的名声。
  迟早是中止的事,何不早些中止?只是这种形式的中止,对他和丁不一都是十分的窝囊。
  他捧起酒葫芦,抿了一小口酒,一股火气顿时从喉咙落入胸中,蓦地燃烧起来。
  他推开石屋门,走入石窟。
  余小二练功太累,已经入睡。
  白如水还在厨房石屋忙碌着什么。
  丁不的房中没有人在。
  慕容久酒皱皱眉,走到前窟壁小洞门处。
  小洞门是虚掩着的,阵阵冷风从缝隙里直往里灌。
  丁不一到荒坟堆中练功去了?
  慕容久酒推门面出。
  月色很好,荒草枯叶在冷风中索索声响。
  丁不一手执长剑,在荒坟坪中抖出一圈圈、一朵朵剑光。
  剑光闪起的纵横交错,上下盘飞的光圈,在月光下特别好看。
  慕容久酒走近前去,在一个坟堆前站定。
  丁不一专心练剑,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
  他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丁不一侧身刺出一剑。
  他皱起眉锋,想说话,但没开口。
  这一剑的漏洞,比长邪剑一招的漏洞还要多得多。这小子自以为是,练的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剑招?
  他捧起酒葫芦咕噜噜连喝了几口,体内燃烧的烈火,腾起了一股热浪。
  丁不一旋身又刺出数剑。
  不成体统,他几乎叫出声来,这叫什么梅邪剑?叫送死剑,交命剑,自杀剑,无望剑,那还差不多。
  他忿忿地仰起脖子又灌了几大口酒,体内的烈火更炽,热浪直冲到了脑门顶。
  丁不一退后一步,长吁口气,又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慕容久酒直盯着丁不一。
  这小子练剑练疯了,得制止他冲止他的这种无意义的练剑!
  慕容久酒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丁不一,不要他再练剑了,当然七邪剑也就不用再学了,这葫芦里的酒就是为他饯行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天老邪的儿子,总得敬他一杯。
  慕容久酒举起酒葫芦,正要开口。
  丁不一重新摆开剑式,刺出一剑。
  月不波动,一串串的剑圈锁向荒草,蓦然,剑圈中透出点点的寒光。
  剑圈中怎么出现了寒光?慕容久酒瞪大了双眼,举起的酒葫芦对向了嘴巴,丁不一淌着汗,反复地演示着这一招剑式。
  慕容久酒嘴巴不停地儒动着,葫芦中的酒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口中。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热浪在体内突兀狂奔。他感到燥热难熬。
  丁不一刷地刺出一剑,剑圈中透出一朵梅花。
  梅花?慕容久酒眨了眨眼,呼地脱下外衣,摔掉脚上的布鞋。
  他手中的酒葫芦愈举愈高,葫芦中的酒愈来愈少。
  丁不一侧身又刺出一剑。
  慕容久酒迷迷的眼光看到了一串剑圈和一串梅花。
  他脱了内衣,光着上身,任凭凉风吹刮,脚在摇晃,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飘飘然似要飞腾起来。
  丁不一旋身刺出数剑。
  一串串的剑圈锁着一串串的梅花,在空中交错电扬。
  慕容久酒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把酒葫芦掷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揉着发红的眼睛,说怎么他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丁不一再次出剑。
  慕容久酒踏着梅花桩步,摇晃着身子,跟着挥起了手臂。
  他醉了,醉得迷迷的,但在这迷迷中,他见到了七邪剑中两种剑法的内在联系,他不会长邪剑法,但却能深深感受到两种剑法的相搏相成。
  这是个偶然的机会,他若不醉,尚不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白费了师傅当年留下的那页残缺不全的剑式的苦心。
  丁不一退后一步,长长吁气,收住剑势。
  慕容久酒陡地爆喝出一声:“好!”
  “慕容叔叔”。丁不一这时才发现丁慕容久酒,便奔了过来。
  他见至慕容久酒光身赤脚,满嘴酒气,步履踉跄,连酒葫芦也掉在了地上,于是,扶着他道:“你醉了。”
  慕容久酒一掌推开他:“我没……醉,出……剑!”
  丁不一垂下剑,低声道:“我没练好,实在是……”
  “出剑!”慕容久酒厉声大喝。
  “是!”丁不一咬咬牙刷地刺出一剑。
  “不对。”慕容久酒夺过丁不一手中的长剑,摇晃着身子道:“这一招不全剑式,靠的是技巧和手法,而不是内功与蛮力,懂吗?瞧这个样!”
  慕容久酒抖手刺出一剑,满天梅花,随风飘曳,他满脸是得意之色,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地使用过剑。
  “你来吧。”他将剑递给丁不一。
  丁不一照幕容久酒的样刺出一剑,但仍勾勒不出梅花剑花。
  反复数次,仍是如此。
  丁不一满脸忧虑,心中十分内疚。
  慕容久酒涨红着脸,拍着脑袋,喃喃道:“哪儿不对劲?”
  突然。他醉眼一瞪,抓住丁不一肩头道:“小子,你是投骰子的一流高手。”
  丁不一脸色微红:“慕容叔叔见笑了,那是手指法上的雕虫小技。”
  “对!”慕容久酒在他肩头上一拍,拍得丁不一弯下了腰,“把手中的剑当作是赌骰子拨弄就是。”
  丁不一愣了片刻,抖手刺出一剑,这一剑虽不见梅花,便轻松自如多了。
  “就这么练。”慕容久酒像是掘到了什么宝藏似的,显得十分激动。
  三剑过后,丁不一刺出的剑光中已见到了梅花的影子。
  慕容久酒红着脸,东倒西歪,高声喝彩:“好!好!”
  听到慕容久酒的叫好声,丁不一像是服下了一副兴奋剂,顿时精神大振。
  慕容久酒的脸愈来愈红,步子愈来愈乱。
  丁不一旋身刺出数剑。
  他脑中想着剑谱上的那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手指像拨弄着赌骰一样拨弄着剑柄。
  空中幻起一串串剑圈,剑圈中透出一朵朵梅花,重重叠叠,杀气森森。
  幕容久酒一头栽倒在地,嘴里犹自在说着:“就这样练……天才,真是练……剑的天才……”
  慕容久酒醉了,醉得如山一堆烂泥。
  丁不一收住剑,捡起酒葫芦,抱起衣服,将光着上身的慕容久酒背回了墓穴。
  白如水焦急不安地迎了上来:“发生了什么事了?”
  次日。
  这天,天气好得离谱。
  天空数日来的阴云已经散尽。
  九坟地中连日的寒风也停了。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
  慕容久酒腰挂酒葫芦,手拎宝剑,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站在坟坪上,和几天前已迥然不同。
  心中的忧随和烦恼变成了喜悦与兴奋,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丁不一的启示下,找到了他们兄弟间常说的七邪剑法的奥秘。
  他先为丁不一苦恼,现在却为他而骄傲,了不起的天才!
  他对余小二也十分满意。为能收到这样的徒弟而高兴,少有的小邪神!
  他对侍立在身旁的余小二道:“听着,先练三遍内气功法。然后磕九十个响头,再练三遍刀法。”
  “遵命”。余小二深鞠一躬,向丁不一做了个鬼脸,自跃到别一块坟地里。
  慕容久酒摘下腰间的葫芦,扭脸对丁不一道:“咱们练剑。”
  丁不一拉开架式,刺出一剑。
  慕容久酒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这剑式的漏洞比昨日还要大。
  这一次,他没叫丁不一停剑,只是举起葫芦,往口中倒酒。
  人七分醉意时,他又看到丁不一剑光中隐现的梅花,于是,他拔出宝剑,开始与丁不一对练。
  他在剑谱上浸泡数十年,对梅邪剑法自是造诣甚深,但对这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却是一无所知。
  他由于受剑法传统观念的约束,和自身长期练剑习惯的影响,对这一招师傅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剑法概念,还远不及丁不一这位新手。
  丁不一从小接受各门派有名拳师、剑师的培训,集各种五花斗门的功夫一身,没有固定的剑法概念,此刻,依照这一招不完全的招式运用梅邪剑剑路随心所欲的发挥,倒把创造这招剑式的天玄宫师祖的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丁不一的剑圈里透出朵朵的梅花。
  慕容久酒的剑从丁不一剑围的漏洞中刺入,即遇到迸放出来的梅花剑影。
  怎么回事?慕容久酒不住地喝酒,不停地思索,不断地出剑。
  丁不一已不似往日那么吃力,轻巧地挥动着手中的剑,用梅邪剑和长邪剑的最后二招剑,竭力与慕容久酒周旋。
  酒葫芦中酒喝光了,慕容久酒步履开始踉跄。
  丁不一觉得慕容久酒的剑上有一股力量逼来,渐渐力不能支持,浑身汗如雨下。
  慕容久酒睁着醉眼,看准了丁不一剑光中一个漏洞,挥剑刺去,剑尖刚透入漏洞,一朵梅花倏然进出,切向他的手腕。
  他手腕一翻,急步斜移,剑尖转向了另一个漏洞,“嗤!”一声细响,丁不一手肘上的衣襟已被剑锋划破。
  丁不一托地往后跃退数尺,抱剑拱手道:“慕容叔叔,我认输了。”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脑海中还在翻腾着,刚才对应的一剑。
  突然,他眉毛一挑,瞪园丁血红的眼睛,他意识到了师傅这招剑式的精妙之处,刚想开口,一阵头晕目眩,“噗”地栽倒在地。
  丁不一和余小二中断了练功,将醉得人事不知的慕容久酒抬回了墓穴。
  慕容久酒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丁不一床上,床旁木凳上沏着一碗浓茶。
  用手摸摸,茶还是热的。
  他爬下床,掀开竹帘,走出屋外。
  石窟里的清油灯闪着光亮,光亮照出坐在石窟小洞旁的白如水的身影。
  慕容久酒走到白如水的身旁。
  “慕容庄主,您醒来了?”白如水站起身来问候。
  慕容久酒指指洞外:“丁不一在练剑?”
  白如水点点头:“他和余小二在外面练功。”说着,她便要推门叫喊。
  “别嚷。”慕容久酒阻住她,“不要惊动他们。”
  他推开小洞门走了出去。
  余小二在左侧坟堆坪上练内气功法,丁不一在正坪中练剑。
  他悄然移近数步,盯着丁不一手中的剑。
  他惊异地发现,丁不一的剑式中漏洞明显地又增多了不少。
  他痴痴地望着丁不一,心念甫转。
  眼前的丁不一的剑法实在是杂乱无章,不是在乱挥乱舞,比他刚举剑时的花架式还要差得多,这剑为什么会越练越差?
  酒醉时见到的剑圈,剑花怎么都不见了?
  真是有邪!对,不邪,怎能叫邪剑?
  七邪,七个残缺不全的剑式?
  不错,师傅既然留给了独孤双钩和自己一页残缺不全的剑式,也一定留给了其余五个兄弟。
  其中必有奥妙。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腰带上空空的,酒葫芦不在。
  酒葫芦不在,自然也就没有酒。
  他闭上眼睛,日间酒醉对剑的一幕在脑海中掠过。
  明显的漏洞,一剑刺入,迸溅出来的切向手腕的梅花剑光……
  刹时间,他突然悟到七邪剑法的真正奥秘。
  七兄弟每人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这些不全的剑式互捕互助,奇正相生相克,合起来便是七邪剑法。
  每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中含着一邪剑法的三百六十四种变化,七邪剑合在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
  因每一招剑式都是残缺不全,所以出手时漏洞百出,练的残缺剑式越多、越精,所显示出来的漏洞就会越大,但其内在的威力就会越强,这些漏洞,可谓是诱人的死洞,只要对手一落入漏洞中,便意味着死亡。
  七邪剑,必须要七邪合一,少一也不行,刚才之所以能从丁不一的漏洞中脱手,并把丁不一衣襟划破,是因为丁不一还有五邪剑法没有学到手,那五页残缺不全的剑式的漏洞,还没有填补起来。
  尽管如此,丁不一两邪两式不全剑中,已透出了令人生畏的冷森杀气。
  现在他看不到这股杀气,他明白这是自己内力不够有缘故,因此,他只有借助墓穴暗柜中的那种神奇的酒,才能体会这种慑人的感受。
  难怪师傅在临终前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天下神剑,隐君游龙,胜神剑者,唯有七邪。
  慕容久睁开眼,瞧着丁不一练了一趟剑,悄然回到墓穴。
  他领悟到了七邪剑的奥妙后,心中已有了一套教丁不一梅邪剑的方法。
  第二天,慕容久酒接着一满葫芦酒,开始用新方法向丁不一授剑。
  他不停地用梅花万朵一招向空中刺出,然后叫丁不一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锁套自己的剑光。
  梅花万朵是梅邪剑的精华所在,慕容久酒叫丁不一自己想法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对付此招,确是绝妙的好主意。
  三天过后,丁不一剑法表面上看来毫无进展,实际上已是突飞猛进了。
  余小二的“铁头”磕在石条上已能将石条表面磕出一层碎粉,手中邪龙神刀的速度也几乎快了一倍。
  再过五天。
  墓穴暗壁柜里的酒喝完了。
  慕容久酒的梅邪剑法也教到了尽头。
  丁不一的那一招漏洞百出的剑式,已能将梅邪剑的“梅花万朵”锁住,更有趣的是,丁不一是用“梅花万朵”一招锁住慕容久酒“梅花万朵”的。
  当然,慕容久酒还是能很轻松地将丁不一刺倒,因为丁不一的剑式中还有五个空白,须待剩下的五邪剑法去填补,但就剑法而言,慕容久酒已实在是没什么可教了的。
  前后日子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天,丁不一实际练这一招剑的日子只不过十天,其悟性之高,令人匪夷所思。
  余小也不赖,“铁头”砸在地上锵铿有声,小条形麻石能磕成两截,不过,要练成刀枪不入的铁头,还大欠火候。
  白如水十天来,烹调的手艺也有进展,一样白罗卜便能做出十种不同的口味。
  应该说是,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三人,在梅花园的墓穴中都各人所获。
  封闭墓穴的闸门拉开了。
  两名黄衣人送来了整整一桌的菜。
  慕容久酒将丁不一、余小二、白如水叫到石窟八仙桌旁。
  “咱们该分手了。”慕容久酒抓起酒坛子,手微微颤抖。
  “师傅!”余小二嚷道:“怎么就要分手?”
  “慕容叔叔。”丁不一道:“我的剑法恐怕还未到火候……”
  “你们不用多说什么。”慕容久酒深吸了口气,稳住手指,斟上酒道:“你们的梅邪剑和铁头功就到此结束吧,我尽力了,你们也尽力了,以后究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对这次练功十分满意。”
  “谢谢慕容叔叔。”丁不一道:“但不知我该怎洋去找那皇甫天衣前辈?”
  “哎,别急,”慕容久酒端起酒杯道:“咱们先痛饮几杯,至于如何去找三哥?我告诉你的。”
  “他是你的三哥?”丁不一问。
  慕容久酒将酒塞到丁不一嘴边:“别问不该问的话,干!”
  “干!”四人碰杯,一干而尽。
  “来。”慕容久酒又捧起酒坛:“今日我是东道主,为你们饯行,一定要每人连干三杯。”
  酒过三巡,四人皆带微醉。
  慕容久酒从腰上抽出把丁不一作为信物交给他的梅花扇,展开到桌面上。
  丁不一和白如水不知何故,两双眼睛直盯营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缓声道:“丁公子,请你说老实话,你喜欢苏小玉吗?”
  丁不一没有犹豫,点头道:“喜欢。”
  慕容久酒又问道:“你会娶她吗?”
  丁不一沉思片刻:“只要她愿意,我就娶她。”
  慕容久酒目光转落到扇面:“我想她是会愿意的,否则,她不会将这柄梅花扇送给你。”
  “那当然,师傅真是睿智慧眼。”余小二插话道。
  慕容久酒狠狠地瞪了余小二一眼,转脸对白如水道:“白姑娘,我知道你与丁公子的关系很不一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如水脸上泛起一层桃红,低头道:“我已向丁公子表过了,我愿意和苏姑娘一同侍候他。”
  “好。”慕容久酒拍桌站起:“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将梅花扇收起,塞到丁不一手中,“这柄扇子就算是我送给你和小玉的贺礼。”
  余小二忍不住又道:“师傅这么关心苏姑娘,她是师傅的亲戚吗?哎……唷!”
  丁不一在余小二的脚背上狠狠一踩。
  慕容久酒捧起酒坛子咕噜噜喝了几大口说,“说给你们听也无妨的。当年苏小玉的娘是杭州芳春楼的名位,我和她有过一段深厚的交情,为了这交情,我和妻子闹翻了,后来……”话音到此一顿。
  “后来怎样?”余小二急着问。
  丁不一又在余小二脚背上踩了一脚。
  慕容久酒抬头望着窟顶长明灯道:“后来一位风流公子到了春楼,她娘对我就变心了,我一气之下决定去杀那位风流公子。那天夜里,我闯进芳春搂,逼问她娘那风流公子是谁,住在哪时,她娘流着泪,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原来那风流公子已经……强暴了她。”
  丁不一攒成了拳头。
  白如水秀眉紧盛,眼中光芒闪烁。
  余小二拍桌骂道:“狗杂种,师傅,您宰了他没有?”
  慕容久酒抱着酒坛一阵猛喝,然后缓缓摇摇头:“没有,那人我惹不起。”
  三人都惊呆了,那人是谁?连梅邪慕容久酒也不敢惹。
  “你们不要问。”慕容久酒像是猜到了三人的心思,堵住三人的嘴道:“她娘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去惹那公子,并送了一条手帕给我留着纪念,说是来世再相见,从此以后我再没去过她的芳春楼。两年前,我得知苏小玉就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便执她娘的手帕去宝座见了她一面。”
  慕容久酒搁下手中的酒坛子,朗声笑笑道:“好啦,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打算回陕北老家找妻子去,浪子归家罗!”
  “慕容庄主,东厂耳目甚多且心狠手辣,您一定要多加小心。”白如水道。
  “你们放心,梅花园三日后便解散,今夜我就启程,不会有人发觉的。”慕容久酒胸有成竹地道。
  丁不一端起酒杯:“慕容叔叔,我敬你一杯。”
  慕容久酒道:“现在我该告诉你了,人邪皇甫天衣在崂山清风观,你执魔花玉石和这柄梅花扇去见他,他自会收留你和余小二,教你们刀、剑,至于白姑娘,他肯不肯收留那就不知道了,他的脾气很古怪的。”
  白如水道:“我不要紧的,他老人家肯收留,我就陪着丁公子练剑,他老人家若觉不便,我就在崂山找个歇脚处,等候丁公子就是。”
  慕容久酒注视着白如水片刻道:“丁公子能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是吗?”白如水莞尔一笑。
  慕容久酒呵呵笑道:“白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留下你在梅花园吗?”
  白如水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是苏小玉的表姐?”
  慕容久酒道:“我知道你不是,苏小玉根本就没有表姐,但你确实很像她的表姐,两人的脸形和眸子有诱人的神韵,因此我才留下了你。”
  丁不心中一动,慕容久酒也认为白如水和苏小玉相象!
  还有小贞和那疯女人江春花也有这般脸形和神韵哩!
  但,他没有说出来,把这个谜埋在了心底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慕容久酒站起身来道:“咱们该分手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崂山?”
  丁不一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想等您走之后,我们在前庄住一天再动身为妥。”
  慕容久酒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安排。”
  两名黄衣人正在屋中静候。
  慕容久酒对一名黄衣人道:“通知梅技胜,安排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在前压使歇一天,勿必要好好款待。”
  “是。”黄衣人领命而去。
  慕容久酒对留在石屋中的另一名黄衣人道:“黄副,三号信鸽准备好了没有?”
  黄福道:“禀庄主,三号信鸽早已准备好了。”
  “很好,”慕容久酒从怀中模出一只小竹管交给黄福,“立即将此信送出去。”
  “是。”黄福顿了顿,低声问道:“主人要走了?”
  “主人要去哪里?”黄福仍是低着声问。
  慕容久酒没有回话,一双眸子盯着黄福。
  黄福抬起头,噙着泪看着慕容久酒道:“小人跟随主人多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主人,以后若有机会小人想末看看主人。”
  慕容久酒貌似铁心肠的汉子,实际上七兄弟中他性格最豪爽,心肠最软的一个。
  他沉默片刻,对黄福道:“我回陕北老家榆林。”
  黄福眼中滚下了两滴泪水:“小人日后一定会来看望主人的。”
  “去吧。”慕容久酒摆摆手。
  黄福垂手退出石屋。
  慕容久酒打开石壁暗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袱,摊开在地上,包袱里装的是长锦褂袍,短挂皮袄,长毛皮靴,翻皮毛帽等北方冬装衣服。
  黄福退出石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卧室。
  片刻,黄福卧室窗户里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在空中盘旋数圈后,朝着北方瞄山方向箭也似的飞去。
  须臾,黄福卧房窗户里又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腾起空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头向南面五十里外的都城飞去。
  夜里,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搬出墓穴,宿到了前庄。
  慕容久酒背包袱离开梅花园,登上了归乡的道路。
  江湖生涯已经结束,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将回老家去平静地度过余生。
  殊不知,死神却在归程上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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