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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冠道人阴森一笑道:“贫道也只是就事论事,加以推断罢了,铁笔帮的人,拦袭邵明山,一击成功,又起了内哄,于是杀了卢兆骏,但真的宝物,却被卢兆骏藏了起来,卢兆骏并未离开石人殿,这东西自然藏在附近,丁之江从上饶赶来此地,显然宝物尚未取走。”
铁罗汉广明道:“道兄推断极是,只是他如何又发现得到的是赝品呢?”
麻冠道人道:“这东西共有三件,两伪一真,完全一模一样……”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铁罗汉道:“道兄可知此物,究竟有何妙用,值得江湖这许多人群起觊视?”
麻冠道人乾咳一声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
秃尾老龙道:“江湖上传说,得到此物,即可无敌于天下,咱们只要找到了,还怕研究不出它的妙用来?”
正说之间,那白发老妪已战兢兢的替三人送上酒菜。
那当然也只有蔬菜、竹笋、炒鸡蛋和咸鱼,只是多了一壶酒。
白发老妪乾瘪的脸上,流露出畏惧和不安之色,结结巴巴的道:“三位多多原谅,咱们穷苦人家,住在山里头,实在弄不出吃的东西,这壶酒还是老头前天从市镇上买回来的,三位将就点儿……”
秃尾老龙从身边摸出一锭银子,随手递了过去,道:“麻烦你了,这绽银子,你且收下。”
白发老妪瞧到银子,目光不禁一直,贪婪的望了一眼,却又不敢去接,摇摇手,陪笑道:“家常便饭,老婆子怎好收老爷的银子,只求老爷高抬贵手,放了我那老伴……”
秃尾老龙道:“银子你只管收下,等咱们走的时候,老夫自会释放于他。”
白发老妪听他答应释放自己老伴,果然依言接过银子,偷偷瞧了躺在地上丁之江、韦宗方两人一眼,千恩万谢的退了下来。
秃尾老龙替麻冠道人、铁罗汉两人面前,斟了碗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碗,笑道:“道兄、大师请吧,咱们酒醉饭饱,就得开始讯问宝物下落了。”
说着端起酒碗,大口喝了一口。
麻冠道人脸色阴沉,只是端坐不动。
铁罗汉广明较为爽直,此时腹中早已饥饿,但眼看麻冠道人并没有举筷,也迟疑不敢下筷。
秃尾老龙屠三省自然瞧得出来,不觉呵呵一笑道:“两位可是怀疑兄弟这酒菜之中,也暗下了“入口迷”么?”
麻冠道人阴恻恻笑道:“镂文犀只有一件,三个人分,不嫌太少了么?”
铁罗汉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秃尾老龙屠三省怔得一怔,惶恐的道:“道兄、大师如此见疑,兄弟何以自明?”说着,举起竹筷,在每盘莱肴上,各自夹了一筷,先行吃了,一面抬头说道:“两位现在总可相信了?”
麻冠道人点点头道:“贫道自然信得过屠兄,不知屠兄能否取出“入口迷”,让贫道见识见识?”
秃尾老龙知道麻冠过人生性多疑,闻言立即从怀中掏出两个白玉小瓶,随手递过,含笑道:“道兄请看。”
麻冠道人接过玉瓶,仔细一瞧,只见装着淡青色粉未的瓶上,锈有“入口迷”三个蝇头细字。另一个玉瓶中,却是梧桐子大小的红丸,瓶上也锈有“入口迷解药”等字样。这就抬目笑道:“屠兄果然豪爽,不知这瓶中解药,可肯见赐几粒?”
秃尾老龙大笑道:“道兄只管自取,这解药每次只须一粒就够。”
麻冠道人阴笑道:“如此,贫道就领拜三粒。”
打开瓶塞,取了三粒。
铁罗汉广明忙道:“贫僧也要乞取三粒了。”
秃尾老龙道:“大师好说,咱们既然精诚合作,这解药自应奉赠。”
铁罗汉广明也取了三粒解药,才把两个玉瓶,一起还给秃尾老龙。
麻冠道人手上拈了一粒解药,徐徐起身,朝丁之江走去。
铁罗汉道:“道兄还没吃饭,就要询问丁之江?”
麻冠道人回头阴笑道:“先把姓丁的弄醒,再吃饭不迟。”
说话之时,已把那粒解药,迅速塞入丁之江口中。
秃尾老龙多年老江湖了,自然知道麻冠道人此举无非是要证明解药是否可靠?心中不禁暗暗冷哼:“这老杂毛当真狡猾如狐!”
这解药说也真灵,不过盏茶光景,丁之江果然倏地睁开眼来。
麻冠道人出手比电还快,屈指轻弹,便点了丁之江两处穴道。
丁之江目光转动,已然知道自己和韦兄弟两人着了人家的道,不觉冷冷一哼道:“三位成名多年,这般在酒菜中暗下迷药,不怕有失身份么?”
麻冠道人阴笑道:“这只能怪怀壁其罪了!”
丁之江道:“道长此话怎说?”
麻冠道人道:“目下江湖上,盛传镂文犀落在你们铁笔帮的手里,觊视之人不知凡几,咱们不取,别人也要取的,丁帮主何用抵赖?”
丁之江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麻冠道人阴声道:“知不知道都是一样,丁帮主方才已经吃饱了,贫道三人折腾了一个上午,还空着肚子,丁帮主且请稍待,等贫道吃过饭,再作长谈。”
秃尾老龙听他说出吃过饭再说的话来,心知他试过解药疑念已除,暗暗哼了一声,一面拱手笑道:“丁兄暂时委屈,只要了兄肯和咱们合作,自有你的好处。”
丁之江大笑道:“丁某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也用着说什么好处坏处,只是丁某这位韦兄弟,和丁某结交不久,对三位来说,安远镖局也有过解围之德,自该把他放了。”
秃尾老龙好笑道:“丁兄误会了,咱们对丁兄并无恶意,等咱们吃过饭,自会替这位小兄弟解去迷药的。”
麻冠道人证实秃尾老龙的解药无误,便自吞服了一粒,把剩下的一粒收入怀中,回到桌上,便自放心吃喝起来。铁罗汉广明自然也依祥葫芦,暗自吞了一粒解药。秃尾老龙瞧在眼里,只作不见,心中却止不住暗暗冷笑。
顷刻之间,三人已把一壶酒喝完,秃尾老龙拿着饭碗起身装饭。
麻冠道人突然脸色一变,目射凶光,阴哼一声道:“屠三省,你好大的胆子!”
口中喝着,分子霍地站起,向秃尾老龙走了过去。
铁罗汉也及时警觉,闪身从旁窜出,喝道:“秃尾老龙,咱们吃的酒菜中,你也下了入口迷?”
秃尾老龙连退了几步,狞笑道:“方才麻冠道兄说得极是,镂文犀只有一件,三个人分,不嫌太少了么?”
铁罗汉广明白胖的脸上,登时气得通红,喝道:“原来你解药是假的!”
秃尾老龙好笑道:“解药一点也不假,不然,丁兄怎会很快就醒过来了?不过兄弟交给老婆子的迷药一共有两种,下在丁兄他们菜中的是“入口迷”,下在咱们酒里的,却是另一种毒药,叫做……”
麻冠道人脸色阴森,冷笑道:“屠三省,你可知贫道和广明大师纵然误服剧毒,但凭咱们的内功修为,未必就会发作,如果拼着毒发,第一个倒下的,只怕不是咱们两人!”
说话之间,右掌畜势,一步步朝秃尾老龙逼去。
铁罗汉广明匡!然知道此时只有制住秃尾老龙,才能逼出解药,早已配合麻冠道人,一左一右,逼近过去。
秃尾老龙就站在屋角上,一手摸着山羊胡子,动也不动,好笑道:“兄弟早已知道两位功力深厚,兄弟可以奉告的,是兄弟这种毒药叫做“七步散”,只要走动七步,功力全散,哈、哈,两位……一、二、三、四、五……”
麻冠道人听得心头一凛,走到第五步便自停住,眼看双方只有六尺距离,他脚下一停,枯瘦无肉的手掌,已经直劈过去。
秃尾老龙还是神色不变的站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根本不架不接,视若无见。
麻冠道人一掌劈出,不知怎的,身子突然摇了两摇,一屁股朝地上坐去,双目圆睁,口吐白沫。他本来就生得瘦骨磷峋,脸上无肉,此刻更是阴森可怕。
铁罗汉广明瞧得大惊,怒吼一声,飞扑而起,但他臃肿的身子,方自扑到空中,便“拍达”一声,跌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丁之江眼看他们这场狗咬狗的把戏,心头也大感凛骇。
麻冠道人和铁罗汉广明两人的武功,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高手,纵然服下毒药,也足可运气逼毒,支持个一时半刻。没想到秃尾老龙的“七步散”真会有这般厉害,发作得好快!
秃尾老龙眼看两人一齐倒下,不由得仰天大笑!
“哈哈……”但他只笑了两声,便自刹住,紧接着,面色也变了!
右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连打开瓶塞都嫌不及,用力一咬,忙不迭倒转玉瓶,一口气吞下四五颗红丸,他身子也开始摇晃了,额角上的冷汗,像黄豆般一粒粒绽将出来,目光乱转,已露出惊恐疑惧之色!终于也一屁股坐了下去,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变故,来得大以兀突,瞧得丁之江也大出意外,心中暗想:“难道他的独门解药失灵了?”
躲在厨下的白发老妪,敢情听到声音弓着腰探出头来,吃惊的道:“咦,屠老爷,你怎么了?你老方才吩咐,我放在酒里的一包药粉,不是叫什么“七步散”?老婆子因咱们山里,黄鼠狼时常来咬我养的母鸡,什么毒药,只要用上一次,它就再也不肯上当,老婆子听说你的“七步散”,无色无臭,黄鼠狼一定闻不出来,所以我偷偷的换了一包,老婆子放在酒里的,是前天咱们老伴刚从市镇里买回来毒黄鼠狼的毒药,听说这种毒药,只有人粪可解,要不要我替你老到粪缸里去舀一碗来?”
说是不错,古老传说,人粪确是可以解毒的。
秃尾老龙方才一连吞下四五粒独门练制的解毒药丸,虽然药不对症,未必有效,但总算把毒性托住了,不像麻冠道人和铁罗汉广明那样发作得快。
此时他直瞪瞪的两只眼睛,还瞧得见,耳朵也听得到,只有四肢麻木,不能动弹,脸上肌肉也麻麻的,连想张口说话,却辨不到;但他心中却是明白,白发老妪说得全是鬼话。
毒黄鼠狼的药,岂能瞒得过自己三人,她在酒中下的毒药,分明比自己练制的“七步散”,还要厉害得多!
丁之江穴道受制,躺在地上,也暗自惊奇不止,他自然听得出来,只是这两老夫妇,三天前,自己也曾在这里歇过脚,分明是不会武功的人……心中想着,突然听到躺在竹床上的老头,低声笑道:“好娘子,小老儿可以起来了吧?”
丁之江心头又是一怔,暗想:“他不是被秃尾老龙点了穴道?”
白发老妪突然直起腰来,笑着骂道:“杀千刀的死老头,你舒舒服服的睡着装死,姑奶奶又烧菜、又做饭,直忙了大半天,你嘴上再敢不千不净的讨我便宜,看我饶了你才怪?”
奇怪她连苍老发颤的声音,全都变了,忽然间声音变得又娇又脆!
不!就在她说话之时,连人也变啦!只见她伸手一扯,满头白发随手扯了下来,再朝脸上一抹,揭下一张又丑又老的人皮面具。一个鸡皮鹤发颤巍巍的丑老大婆,转眼变成了一头青丝,眉眼盈盈,花信年华的妖艳少妇!
竹榻上躺着装死的老头,也在此时一跃而起,顺手拿过旱烟管,朝花信少妇连连拱手,呵呵笑道:“卓姑娘,恕小老儿失言。”
花信少妇格格娇笑道:“好啦,这里没我的事了,这些人都交给你了!”
说完,身形扭动,翩然朝门外出去。好快的身手,一闪就不见了!
丁之江瞧到这里,不由暗“哦”了一声:“敢情又是天杀门的人!”
瘦小老头敲去烟筒里的烟灰,装了一筒烟,“擦”“擦”两声,打着火绒,猛吸了两口,脚下迎着丁之江走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丁朋友方才蹲在草堆里,想是找着老朽的烟丝了,但奇怪的老朽明明把烟管挂在竹榻旁,丁朋友却会想不起老朽来,嘿嘿,不但是丁朋友,连黄山麻冠、部阳老龙,都会瞎了眼睛……”
丁之江睁大眼睛,沉思片刻,脸上突然泛现出惊愕神情,问道:“尊驾莫非是昔年号称……”
话声未落,瘦小老头口中哼了一声,早烟管轻轻一敲,丁之江昏穴被点,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韦宗方醒来,只觉眼前景物已是大变。自己好像靠壁坐在地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睁眼望去,但见一片黑暗,如在深夜,心中暗暗感到惊奇!
他竭立思索,也只是记起自己和丁大哥离开上饶,赶来石人殿……中午时分,在山下农家歇脚,那人家只有两老夫妻,男的卧病在床,由那位弓腰的老妪替自己两人张罗午餐,以后……
以后就想不起来了!
总之,自己两人好像没有离开那间茅屋……这是什么地方呢?自己怎会到这里来了?
他暗自提气一试,只觉真气难以运行,似乎被人闭了几处经穴,如不强行运气,却又毫无感觉。试一伸展手脚,却仍可活动,心中不觉疑虑丛生,这人不知是谁?他何以要闭住自己经穴?
啊,丁大哥呢?
韦宗方闭了闭眼睛,凝足目力,朝四周一阵打量!这回已可隐约看到四周景物,但这一瞧,顿叫他看得惊疑不止!暗暗忖道:“这是牢房,自己竟然被关在牢房之中!”
他虽然从没见过关囚犯的牢房,但这里却明明就是一间牢房!
方圆不足六尺,除了自己靠背坐的地方,是一堵墙壁之外,其它三面都是铁栅,正面是一扇铁栅门,门闩上有一把大铁锁锁着。铁栅牢房,还不止一间,这一排,少说也有七人间之多,每间都关有囚犯。这倒底是什么地方,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法?
他倏地站起身来,几乎要大声嚷叫,但目光一转之际,忽然瞧到囚在自己右首的那人,正是安远镖局见过的毒孩儿,他敢情伤得不轻,神色萎顿,正在闭目调息。
“会是毒孩儿?他也被囚在这里?
韦宗方心里有些明白,这么看来,这里不会是官府的囚房,自己可能是被天杀娘擒来的。他无暇多想,奔近铁栅,双手拉着铁柱,凑头叫道:“丁大哥……”
他这一奔近,发现丁之江闭目坐在那里,敢情也和自己一样,被闭了几处经穴!此刻正在努力运气冲穴,脸上一颗颗汗水,直往下滚。
丁之江听到韦宗方的喊声,缓缓睁开眼来,就道:“韦兄弟,你醒过来了么?”
韦宗方大声道:“丁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会……”
话声未落,突然听到有人喝道:“安静些,这里不准大声说话。”
韦宗方抗声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他说话之时,循声瞧去,原来这一排铁栅囚房,还有一个管理囚犯的禁子。那是一个黑衣人,坐在尽头处,因相隔极远,瞧不清那人面貌衣着。
只听黑衣人浓哼一声道:“小子,你这般大叫大嚷,想是不要命了?”
韦宗方还待再说,丁之江隔着铁栅,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角,低声道:“韦兄弟,你问他没用,只有暂时忍耐,静以观变,好在关在这里的人,不止我们两个。”
韦宗方对丁之江极为信服,忍着气,轻声道:“丁大哥,你知道关在我右首的那人是谁?就是那个毒孩儿!”
丁之江点点头道:“不止毒孩儿一个,连麻冠道人、铁罗汉、秃尾者龙他们,也全在这里。”
韦宗方听得一惊,他昨天目睹他们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流高手,居然也会囚在这里!由此更可证明,果然是被天杀娘擒来的了。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丁大哥,我们是被天杀娘擒来的了?”
丁之江沉吟着低声道:“也有可能,只是目前还弄不清楚……”
话声未落,瞥见走廊尽头,火光一闪,那里好像有一道门户,一个人手上提着一盏油纸灯笼,及门而止,低低和黑衣人说了几句。固相隔过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那黑衣人应了声“是”,转身就朝里面走来。
丁之江暗暗嘱咐韦宗方坐下。
黑衣人走到丁之江那间铁栅前面,便自停步,从身边摸出一大把锁匙,打开铁锁,开启栅门,沉声道:“咱们秦总管请丁朋友前去谈话。”
丁之江起身走到铁栅门口,问道:“你们秦总管是谁?”
黑衣人冷冷的道:“在下恕难奉告。”
丁之江道:“他既要丁某前去,丁某怎能不问问他是谁?”
黑衣人脸上肌肉僵硬,脸上毫无半点表情,依然冷漠的说道:“我只知道替你们打开铁门,旁的一概不知。”
丁之江大笑道:“你不肯说,我也知道,你们秦总管就是昔年人称搜魂鬼手的秦大成……”
黑衣人脸上微微一变。
只听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不耐的道:“姜老四,你怎么啦,还不快叫丁之江出来,秦总管等着呢!”
黑衣人连声应“是”,一面催促着道:“丁朋友快请吧,秦总管正在等着你老……”
这当真是前倨后恭,他竟然连话声都起了颤抖!
丁之江做然一笑,回过头来,以传音入密,朝韦宗方说道:“韦兄弟,咱们眼下处境,十分复杂,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什么事都宜暂时忍耐。”
韦宗方点了点头,丁之江已大步朝走廊上走去,等他们跨出门户,尽头处灯火一灭,重又回复了黑暗,敢情那道门户,又关起来。
韦宗方目送大哥走后,正待回身坐下,忽听有人轻轻“嘘”了一声,回头瞧去,只见毒孩儿蹲在铁栅旁边,向自己招了招手。
韦宗方走了过去,隔着铁栅问道:“你叫我么?”
毒孩儿伸出一个指头,竖在嘴唇上,嘘道:“你说得轻一些!”
韦宗方听他说话声音,低沉之中略带沙哑,果然内伤不轻,这就问道:“可有什么事么?”
毒孩儿点点头道:“我想托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韦宗方道:“你托我什么事?”
毒孩儿低声道:“我伤得很重,决难逃走,如果你能够逃得出去,就请你给我捎个口信。”
韦宗方道:“我连怎么被人关在这里的,都弄不清楚,想逃出去,只怕很难。”
毒孩儿喘息道:“我相信你逃得出去的,你一定会比我先出去,我才托你。”
韦宗方道:“好吧,我如果比你先出去,就给你捎口信去,只不知道口信要捎到哪里?”
毒孩儿闭目吸了口气,脸色郑重,声音放得更低,缓缓说道:“你伸过手来,我写信给你看。”
韦宗方从铁栅中伸过手去,毒孩儿在他掌心写道:“上饶南门外报恩方丈。”
韦宗方间道:“不知要告诉他什么?”
毒孩儿写道:“剑门阶下,穴上入木。”
韦宗方道:“就是这八个字了?”
毒孩儿口中起了一阵喘息,点点头,又在他手上写道:“此事关系着一个人的性命,你务必在十日之内,替我捎到口信。”
韦宗方道:“万一我十日之内,还逃不出去呢?”
毒孩儿想了想,低声道:“真是如此,那就只好到时再说了。”
他重伤之后,敢情多说了几句话,真气有些不继,缓缓合上眼皮,不再说话。
韦宗方也因丁大哥去了一会,还不见回来,出现的依然是一盏油纸灯笼,有人低低和看守囚房的黑衣人说了几句。
那黑衣人弓腰应“是”,接着就朝走廊来上。这情形和方才完全一样,韦宗方心中暗想:“丁大哥敢情已经说完了,现在又不知要叫谁去谈话了?”
心中想着,那黑衣人已经走到韦宗方的铁栅前面,忽然停了下来。
韦宗方心头一阵紧张,忖道:“原来是叫我去谈话了,丁大哥没有回来,想是等着自己前去。”
黑衣人伸手掏出铁匙,开启铁锁,随手拉开铁门,问道:“你是韦宗方么?”
韦宗方道:“不错,就是在下。”
黑衣人道:“你跟我出去。”
韦宗方道:“可是你们秦总管请我去谈话么?”
黑衣人冷冷的道:“不知道。”
韦宗方道:“不是你们秦总管来请我前去,还有什么人?”
黑衣人不耐道:“出去就知道了,你问我,我去问谁?”
韦宗方听他口气冷漠,心中不禁有火,正待发作,想起了丁大哥要自己遇事忍耐的话来,只好隐忍下去,跨出铁栅门,就大步朝走廊行去。
黑衣人也不再说话,关上铁门,随着韦宗方身后走来。走廊尽头,一座门户外面,站着一个手提油纸灯笼的青衣女婢。
瞧到韦宗方出来,立即高举起手上灯笼,朝韦宗方脸上照了照,问道:“他就是韦宗方么?”
韦宗方藉着灯光朝青衣女婢看去,这一瞧,心头不禁一怔。
原来此女说话的声音,甚是娇脆,但她一张脸,却又生得又冷又丑,塌鼻子,厚嘴唇,惟有两只眼睛,却是盈盈如水!
他正在打量之际,只听身后的黑衣人连声应“是”道:“是,是,他就是韦宗方。”
青衣女婢又道:“不会错了吧?”
黑衣人陪笑道:“错不了,小的管理这几个人,那会弄错?”
青衣女婢目光一转,移注到韦宗方脸上,只看了一眼,冷冷说道:“你叫韦宗方?”
韦宗方见她一再询问,心头感到不耐,也冷冷的答道:“除了在下,没有第二个韦宗方了。”
青衣女婢哼了一声,道:“我自然要问问清楚。”
韦宗方道:“姑娘现在问清楚了吧?”
黑衣人怒嘿道:“小子,你胆敢顶撞起红姑娘来了?”
韦宗方道:“有何不敢?”
青衣女婢朝黑衣人叱道:“不用你多嘴。”一面朝韦宗方冷冷道:“你可以出来了。”
韦宗方觉得这青农女婢,虽是一名使女,但身份似乎高过黑衣人,这就依言跨出门去。
黑衣人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青衣女婢道:“没有你的事了。”
黑衣人应了声“是”,砰然关上室门。
韦宗方从他关门的声音听来,这道门竟然还是铁板做成的,心中怔得一怔,目光转动,发觉门外是一条黝黑的甬道,灯光只能照射到五六尺远,看不清远处,只觉这条甬道,看去极长。
青衣女婢停身不动,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冷声道:“你要跟我出去必须蒙上双目,你站着别动,我替你缚上了再走。”
韦宗方道:“这是什么规矩?”
青衣女婢厚嘴唇一列,却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笑道:“你好像不愿出去呢!”
韦宗方道:“姑娘可是领我见秦总管去的?”
青衣女婢摇摇头道:“你不用再去见秦总管了。”
韦宗方奇道:“那么姑娘领我到那里去?”
青衣女婢道:“你真噜嗦,快缚上眼睛,我带你出去,不就知道了么?我没时间和你多说。”
韦宗方略一沉吟,想起丁之江一再叮嘱要自己暂时忍耐,这就点点头道:“好,姑娘请缚吧!”
青衣女婢替他在眼睛上缚好黑布,娇声笑道:“好啦,你跟我走吧!”
说着牵了韦宗方衣袖,往前走去。
韦宗方任她牵着,走了一阵,忍不住问道:“姑娘到底把在下领到那里去?”
青衣女婢嗤的笑道:“烦死啦,不告诉你,好像会把你吃了似的,有人把你保出去了。”
“有人把我保出去了?”韦宗方越听越奇,追问道:“姑娘是说你们释放在下了?”
青衣女婢边走边道:“你问得好不奇怪?有人保你出去,不是释放,还是什么?”
韦宗方道:“那人不知是谁?”
青衣女婢道:“那自然是你朋友了。”
“是我朋友?”韦宗方心中暗暗称奇,自己那有什么朋友?一面又道:“不知那人现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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