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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凡突然朝赵三肩头,猛力拍了一下,道:“赵兄!”赵三吃了一惊,回头道:“金兄有什么事?”
金一凡道:“兄弟有件事,一直藏在心里,没说出来,你府上有一名叫高冲的人,平日行动鬼祟,只怕就是奸细,他在府上,担任什么职务?”
赵三吃惊道:“啊,有这种事?此人只是舍间一名仆佣。”他居然把舞狮队领队高冲,说成了仆佣!
金一凡大笑一声,双目精光暴射,偏头朝王立文道:“玉兄,这两人果然是假冒来的!”
突然探手朝赵三肩头抓去。
赵三吃了一惊,身形闪避开金一凡一记擒拿手,说道:“金兄,你这干什么?”
金一凡大笑道:“我早就觉得你举止行动,和平日有异,方才经王兄一说,益发使我证实你也是假冒赵三的了。”
话声出口,身形一见而至,右手突然一掌劈去!
这一掌出手,劲风低啸,威势非同小可!
赵三喝道:“金一凡,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右手轻轻一托,手法巧妙异常,一下就把金一凡的掌势,化解开去。
那卓七听说两人都是假冒的,心头不禁大怒,大喝一声道:“狗娘养的,老子已经被你们困在石牢里面,还要假冒咱们弟兄,钱二、赵三,被你们弄到那里去了?”
五指箕张,朝钱二迎面抓去,出手迅快之极。
钱二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右脚忽然飞起,直向卓七裆下踢去。
卓七手法一变,右手倏落,迎扣钱二左手脉门,另一只手却骄指向下戮去,身形同时横移一步。
钱二手脚迅速一收,脚下也横移一步,右掌“呼”的劈出。卓七洪喝一声:“来的好!”
扬手一掌,硬接钱二掌势。,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上身,同时晃动,各各后退了一步。
这时那赵三正好化解了金一凡掌势,身形一旋,倏地朝斜刺横跃出去,口中喝道:“钱老二,不可缠斗!”
其实不用他叫,钱二和卓七一掌对实,早已借势飞起,朝后纵退,身形快逾掣电。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抢着朝门口飞掠过去。
金一凡大吼一声,道:“你们还想走?”
双肩一晃,疾冲上去,一掌向赵三背后击到!
王立文叫道:“金兄,让他们去吧!”
钱二、赵三两人,堪堪掠到门口,铁门突然开启,钱二身形一仆,像豹子一般,当先朝门外窜去。
赵三却猛地旋过身来,厉笑道:“金一凡,你当我怕了你么?”手掌一吐,迎着金一凡掌势反击过来。
这一掌,双方各自用上了全力,但听一声蓬然大震,金一凡被震的后退了两步!
赵三大笑一声,转身而去,铁门又迅速拴上了。
金一凡眼看被两人逃了出去,心头怒极,望着铁门,口中咒骂一声:“你奶奶的!”
白少辉在边上,心头暗暗嘀咕,适才两人,假冒钱二、赵三有意混在众人里面,难怪方才自己醒来之时,听出两人呼吸,不类睡熟之人。
他们来意,自然是套取王立文等人的口风,没想到一下就会被王立文发觉!
四大公子如今业已证实全都身怀武功了,尤其王立文遇事镇定,居然丝毫不动声色!
这两方的人,看来武功全都极高,不知究竟是什么路数?勾心斗角,所为何事?”
只听卓七道:“这两个贼子,假冒钱老二、赵老三而来,干什么要放过他们?”
王立文道:“咱们身困石室,钱、赵二兄,更是吉凶莫卜,就算留下对方两名二三流角色,干事何补?”
白少辉心中暗暗赞道:“这位王兄,果然心机沉着的很!”
思忖之间,只听铁门开启,一个花白头发的小脚老妪,站在门口叫道:“王立文、卓维和,你们两个出来!”
王立文暗想:“这老妪开着铁门,如此大意,难道不怕我们突施袭击么!”一面回头朝卓七道:“卓兄,我们出去。”
他故意放缓脚步,等卓七走近,低声说道:“咱们眼下处境,已难自主,只有暂时忍耐,不可轻易出手。”
卓七点点头,两人同时朝门口走去。
那小脚老妪目光盯着王立文脸上,冷漠的道:“你叫王立文?”
王立文道:“不错,我正是王立文。”
那老妪又朝卓七瞥了一眼,问道:“他就是卓维和?”
卓七道:“本公子不是卓七,还有谁来?”
那老妪冷哼了一声道:“咱们公主特别宽大,两位身上不用上刑具了,跟我来吧!”
金一凡笑道:“你们公主果然优待,在下呢?要不要去?”
那老妪冷冷的道:“要你去的时候,自然会打发人来叫你,若想妄动,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金一凡道:“生死之事,岂放在我金毛吼的心上?”
那老妪并没作声。
王立文道:“在下想请教老婆婆,这是什么所在?”
那老妪已是不耐,催道:“不用多问,再间我也不会告诉你,还不快出来。”
王立文为人极擅谋略,心知目下形势,只有暂时忍耐一途,这就点头道:“好吧,卓兄,我们就跟他去。”
两人跨出石室,铁门又砰的关了起来。
金一凡怒嘿一声,道:“看来她们想要一个个的问口供呢?”
他转过来,对白少辉道:“唉,白兄,咱们萍水相逢,兄弟把你拖着和王公子结交,结果却把你也连累上了,兄弟实在歉疚的很。”
白少辉道:“金兄毋须负咎,这种意外之事,谁也难以逆料。”金一凡道:“她们如果传问到你,你只管据实说出咱们萍水论交经过,白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谈不上什么恩怨,她们自然不会难为于你。”
白少辉乘机间道:“金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一凡道:“兄弟也弄不清楚,白兄还是不问的好。”
白少辉知他不肯多说,只得罢了。
金一凡突然凑过来,低声说道:“白兄不必害怕,暂时忍耐,一两日之内,自会有人前来救咱们脱险。”
白少辉心中暗暗好笑:“自己远上成都,原是受人指点而来,那会害怕?他却真把自己当作了文弱书生。”
一面故意脸露惊奇,望着他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就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铁闩拔启之声,接着铁门打开,那花白头发的小脚老抠,又在门外冷冷叫道:“白少辉,出来。”
白少辉道:“金兄,她在叫我了。”
金一凡低声道:“白兄只管前去,她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得罪了她们。”
白少辉道:“兄弟记住了。”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目光一瞥,扫掠了老妪一眼,不觉心中一怔,暗想:“这老婆子分明戴着人皮面具!”
原来这花白头发的老妪,一张鸠脸,冷漠得肌肉僵硬,毫无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活人脸孔!
那老妪等白少辉走近,目光钉在他脸上问道:“你就是白少辉?”
白少辉道:“正是区区。”
那老妪敢情从没见过这等美少年,目光一直在他人身上打转,口中说道:“很好,你出来。”
白少辉依言跨出铁门,那老姬突然伸手向白少辉左腕扣来!
白少辉看她出手,心中不觉一怔!
此女不但出手奇快,而且手法十分奇突,心知若要避开她一击,就难免要和她动手,这么一来,势必露出了自己会武。心念方动,只觉左腕一紧,已被白发者妪扣个正着。这时白少辉要想反抗,也是来不及了,素性就不作抗拒。
但这一任她扣住,心中却暗觉得奇怪,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不但掌心温软,连手指也纤纤如玉,十分柔腻,像是十六八岁的大姑娘的柔英一般!
那老妪也同样感觉到被自己扣在手中的白少辉的手腕,十分平和柔软,不像是身有武功的人,不期怔了一怔,抬目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这句话,敢情她没有装作,不带丝毫冷漠,声音就显得娇脆!
白少辉同样一怔,心中迅速忖道:“原来她果然不是老太婆。”不觉冲着她微微一笑,答道:“在下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人。”
那老妪被他笑的有些着迷,扣着的手,好像和拉着一般失去了劲力,这是九疑先生的精心杰作,果然生了效力!
突然,那老妪似有所觉,哗了一声,疾快的松开白少辉手腕,冷冷哼道:“这有什么好笑?还不快跟我走?”
说完,关起铁门,转身朝外行去。
她似是深信白少辉不会武功,毫无提防之心,转身走去,整个的背后要穴,全都呈现在白少辉面前。
双方距离不过两三尺,此时白少辉只要伸手一击,就可点中老妪背后的要害。
铁门外面,是一条并不太宽的甬道,尽头处,就是往上的石级。
老妪当先领路,走在前面,刚跨上石级,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的道:“见了咱们夫人,说话可要小心!”
白少辉道:“是夫人要在下去的么?”
老妪回眸一笑,道:“你当是公主在请你?”
她一张鸠脸,肌肉人硬硬,笑起来脸上依然纹风不动,但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白少辉道:“你们夫人为什么要见在下?”
老妪冷声道:“说不定是招女婿……”
白少辉笑道:“老……婆婆说笑了。”
他心里已经知道她不是老婆子,这声“老婆婆”实在叫不出口来。
老妪哼道:“谁和你说笑了,也不定夫人会杀了你。”
白少辉道:“这么说来,你们夫人一定很凶,是不是?”
老妪“嗯”了一声,低声道:“夫人问你的话,只要据实回答,不可顶撞于她,,也许可以无事,这是你惟一的生机。”
白少辉道:“多谢关照。”
老妪又道:“出了这地道,你最好少说话。”
说话之间,已经走完石级,老妪从身边取出金匙,开启铁门,一道阳光,迎而射来。
白少辉跟在老妪身后,走出铁门,陡觉眼前一亮,丽日在天,繁花如锦!放眼四顾,自己停身之处,似在一处宽广的山谷之中。
这片平地,足有数里方圆,四面青山如屏,飞瀑如练,重峦叠翠,隐隐围绕!漫山遍谷,一片花林,就在绿树繁花之间,隐现亭台楼阁!
天风吹来,清香扑鼻,使人俗虑尽消,心胸为之一畅!
白少辉长长舒了口气,惊奇的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有这般明媚的风光!”
老妪锁上铁门,闻言不禁“嗤”的一声轻笑,道:“这里是百花谷!”
这一声轻笑,带着些娇脆,一个鸡皮鹤发的丑婆子根本就笑不出来!
“百花谷!”白少辉背负双手,潇洒的临风而立,由衷赞道:“这名称真美!”
他似乎已为当前美景所迷,忘记了身在险地。
倒是那老妪却反而替他暗暗的耽上了心,接道:“真是个书呆子,连自己是祸是福,还难逆料,这么洒脱……”他鸠脸一侧,悄声道:“你要千万记住,我方才交待你的话!”
白少辉微笑道:“多谢老婆婆。”
老妪跺跺脚,憎恨的道:“别叫我老婆婆。”
这就奇了,不叫你老婆婆,叫你什么,白少辉微微一怔,深逮而发亮的目光,注视着老妪,流露出迷惘之色!
老抠脸上肌肉僵硬,一无表情,突然冷冷喝道:“快跟我走!”白少辉这下真的楞了一楞,心想:“此女当真喜怒无常……”
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左侧三丈外,花树枝叶,起了一阵轻微声响,心中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林中有人暗中监视!
老妪不敢再和白少辉说话,领着他穿林而行。
一会的工夫,来到一座高楼前面。老抠脚下一停,回身道:“我先进去通报,你站在这里,不可乱走。”
白少辉点点头道:“你只管进去。”
老妪匆匆进去,又匆匆奔出,招手道:“随我进去。”
白少辉随着她跨进玄关,已可看到里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厅。
厅上垂着一道湘廉,隐绰绰看到廉内端坐着一个妇人,敢情就是此间的“夫人”了。
湘廉下首,站着一个青衣丽人,赫然正是迎春坊的红姑娘湘云!
她换了一身青罗衣裙,脂粉不施,低首站在那里,状极恭敬,瞧到自己进来,连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白少辉早已去敛眼中神光,缓步走入,也没去和她招呼。
只听老妪喝道:“夫人就在上面,你还不过去叩见?”
白少辉心中暗自嘀咕,不知这“夫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行前几步,拱拱手道:“在下白少辉,见过夫人。”
那夫人目光微注,两道湛湛眼神,透过湘廉,投到白少辉身上,冷冷的道:“你就叫白少辉。”
声音冷峭已极,使人听的就不大舒服。
白少辉心头暗暗哼了一声,付道:“此人看来甚是狂傲,自己倒要小心应付才好。”心念一动,立即躬身道:“在下正是白少辉,不知夫人见召,有何赐教?”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已经够客气了!
那老妪在旁喝道:“夫人面前,不准问话。”
不准问话,那就是说只有被问话的资格。
廉中夫人间道:“你和王立文、钱二等人,是一起的么?”
白少辉道:“在下和他们只是初交,相识不过三天。”
夫人道:“怎会只认识三天?”
白少辉道:“在下到成都来,才不过五天工夫。”
夫人道:“才来五天,如何认识王立文的?”
白少辉心中暗想:“原来他只是想追问王立文罢了。”一面含笑道:“三天前在下在芙蓉春酒楼,无意邂逅了金一凡,在下看他豪气干云,是个英雄,就和他结了朋友。喝酒之间,他极力称道王立文是成都城里的小孟尝,酒后硬要在下同去城西王府,这样认识了王兄,至于钱二、赵三、卓七三人,还是那天在望江楼上认识的。”
夫人冷峻的道:“在我面前,倘有半句虚言,就是和你自己性命过不去了!”
白少辉道:“在下说的,都是实情。”
夫人道:“湘云,他说的如何?”
站在一旁的湘云赶忙躬身道:“他说的不假,婢子问过王立文的书僮鸣珂了,据鸣珂的供词,和他说的完全符合。”
白少辉听了暗暗一惊,心想:“原来这位成都名妓湘云姑娘,竟然是百花谷的人!他们双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夫人冷冷一“唔”,又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白少辉道:“在下祖籍姑苏。”
夫人道:“你说说自己身世,和到成都做什么来的?”
白少辉心中暗想:“九疑先生果然厉害,好像他每一件事,都未卜先知,事前算准了一般,连自己身世,也早就想好了。”
这就躬身道:“先父生前曾服官江陵,去世之日,在下年纪还小,就在江陵定居,自从先母弃养,在下读书不成学剑,学剑又不成,就动了游兴,久慕西川天府之国,人文荟萃,一路游历来此。”
这一番话,似实而虚,不脱书生本色,不由人不信,却又丝毫不落把柄,正是九疑先生早已代他想好了的。
夫人略一沉吟,回头问道:“总堂调查的怎样?”
湘云躬身道:“据总堂报告,姑苏白氏,乃是城中望族,世代簪缨,子孙有功名的不在少数,大都服官在外,此人说的,似有可信。”
白少辉听的大感惊凛,她们居然在一两天之内,已经调查了自己身世,所幸九疑先生早有安排。
湘云姑娘两次回答之言,倒是都对自己有利。
夫人冷哼一声,又道:“白少辉,你学过武功。”
白少辉心中暗想:“自己总不能说全不会吧?”一面昂然答道:“在下对骑马射箭,自问还下过苦功,但对剑术一道,却会而不精。”
那老妪道:“禀报夫人,此人连小婢一记擒拿手都躲避不开,腕上也丝毫没有内劲。
白少辉不服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试骑射之术?”
只听廉内微微一唔,吩咐道:“先领他在柴姑婆那里去,暂时拨交紫蔽坛。”
那老妪躬身应了声“是”。
白少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好像是把自己拨给了什么紫蔽坛,不知紫蔽坛是干什么的,心念转动,不觉朗声说道:“夫人问完了,在下也想请问一句,夫人要手下之人把在下等人掳来,究竟要待如何……”
说话之时,目光一抬,原来这一瞬之间,廉内那位夫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把金碧辉煌的高背靠椅!
白少辉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湘云姑娘脸色突然一变,偷偷朝厅上望了一眼,说道:
“秋云姐姐,快把他带出去。”
那老妪冷声道:“快随我来。”
说完,领着白少辉退出。
走了一段路,老妪回头埋怨道:“我告诉过你,不可顶撞夫人,你怎地忘了,要是方才那几句话,让夫人听到了,你还想有命?”
白少辉道:“在下说的,也是实话,你们把我掳来了,难道问也不许我问?”
老妪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好了,你只要见了柴姑婆就好,不然的话,留在百花谷,真叫人替你耽心呢!”
白少辉趁机问道:“见了柴姑婆,她就会释放在下了吗?”
老姬漫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白少辉但觉这座山谷之中,到处一片花林,小径交叉,岔道颇多,都在林间穿行,许多房屋,也都隐在花林之间,不到近前,极难发现,使人感到如置身在大花园之中。
老妪一路疾行,穿出花林,到了三间石屋门口,回头冲着白少辉笑道:“柴姑婆就住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少辉听得暗暗生疑,但心中却不禁起了一股好奇之心,暗想:“你不肯进去,我倒要进去瞧瞧,这三间石室中,住的柴姑婆,竟是什么人?夫人要她领自己前来,究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昂首朝石屋走去,伸手一推,一扇厚重的木门,应手而启,他艺高胆大,毫不考虑的跨了进去。
木门自动“砰”然关了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白少辉停住脚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再行睁开双目,只见这间石屋,约有两间房子大小。中间靠壁处,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两只白磁茶杯,右首壁下,并放两张木椅。
这么大一间屋子,除了一桌二椅之外,再无陈设,看去就显得空荡荡的。
白少辉正在打量之际,突听一阵呷呷怪笑,从左首房中传了出来!
这阵怪笑,听来十分刺耳,白少辉急忙循声瞧去,只见一个自发如银的老婆子,从左首房门中,探出头来,口中干枯的道:“怎么又来了一个?”
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左手拿了一个白磁茶杯弯腰弓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白少辉练成“九转玄功”,目能夜视,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清这老婆子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两鳃下垂,随着身子颠动,一步一颤,尤其两颗眼睛,只是骨碌碌的朝自己身上打转,使人看了就有说不出的厌恶。
此人自然就是柴姑婆了,只见她边走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道:“在下白少辉。”
“白少辉……”柴姑婆把白磁茶杯,朝桌上一放,抬头道:“方才有个叫王立文的,也来过了,你认识他!”
白少辉道:“他和在下原是朋友,自然认识。”
柴姑婆沉声道:“很好!”突然出手一掌,直向白少辉脸上掴来!
这一掌带着劲急风声,来势十分猛恶!
白少辉来不及思索,赶忙身形一仰,向后疾退了一步。
柴姑婆呷呷的尖笑道:“你手身倒是俐落的很!”
她这一笑,嘴唇一掀,从口中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好像野兽一般,要对人而噬!
白少辉怒声道:“你怎的无缘无故出手掴人耳光?”
柴姑婆白发飘动,一言不发,欺身而上,挥动鸟爪般手掌,五指如钩,向白少辉身前抓到。
白少辉看她出手,已知此人武功极高,急急闪身避开。
柴姑婆双腮颤动,连声尖笑,出手如风,双爪连续抓出,招招都是擒拿手法。
转眼之间,已经攻出五六招之多,但却都被白少辉闪避了开去。
柴姑婆厉笑道:“小伙子,你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陡然一惊,想起九疑先生嘱咐过自己,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炫露武功之言,他要我“随遇而安”,自己如若和她缠斗下去,岂不前功尽弃。
一念及此,又闪身避开了一招,买个破绽,故作躲闪不及,让柴姑婆一把抓住右肩。
柴姑婆一连被他让过了五六招,心头已是怒极,五指如钩,抓白少辉肩头,尖笑道:
“原来你也只有这点伎俩,躲得过我柴姑婆五六招的人,江湖上也可以算是一把好手了!”
说话之时,手上微一用力,五根又瘦又尖的鸟爪,已经深深陷入白少辉肩头肉中。
白少辉只觉肩上一阵剧痛,但又不便运气抗拒,口中哼了一声,故意装出痛得弯下腰去,叫道:“姑婆快请放手,在下肩骨快要碎了。”
柴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冷冷哼道:“你也知道厉害了?不给你们一些厉害,有谁肯乖乖听我老婆子的?”
她这话就是说方才王立文也吃了她的苦头。
白少辉愁苦着脸道:“老婆婆要待怎的?”
柴姑婆鼓着双腮,尖声道:“你知不知道夫人叫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白少辉道:“在下不知道。”
柴姑婆冷厉目光瞧着白少辉问道:“你想死呢?还是想活?”
白少辉道:“好死不如恶活,在下自然不想死了。”
柴姑婆得意的尖笑道:“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右手一紧,拖着白少辉朝木桌边上走去。
白少辉一面运气戒备,一面说道:“老婆婆你这干什么?柴姑婆指着桌上那只白磁茶杯,和善的道:“没什么,你只要把它喝下去了,就可以永远在百花谷活下去了。”
白少辉举目瞧去,只见那白磁茶杯中,是大半碗黑色药汁,心中暗想:“这杯里不知盛的是什么毒药?”
脸上故意迟疑的道:“这是什么?”
柴姑婆道:“这叫无忧散。”
白少辉暗暗冷哼:“这明明是极毒之物,偏偏取了个好吃名称,叫什么无忧散。”想到这里,不觉抬目问道:“这不会是毒药吧?”
柴姑婆尖笑道:“也可以说是毒药,不过不碍事,吃了有好无坏。”
白少辉装作害怕神色,道:“毒药如何能吃?”
柴姑婆哄着道:“无忧散美味得很,又香又甜,你尝过一口就想吃了。”
白少辉摇头道:“在下不吃,你老方才答应过不伤在下性命的,怎么又要我喝毒药了?”
柴姑婆道:“就是要让你保住性命,才叫你喝无忧散的。”
白少辉不信的道:“喝下去,会怎么样?”
柴姑婆笑道:“从此无忧无愁,把人生痛苦,全忘记了。”
这话已经说的极为明显,这是一杯迷失本性的迷药了!
白少辉心中暗暗盘算,如果这是一粒药丸,自己还可把它暂时藏在舌底,觑个机会,暗暗吐出。但这是一杯流汁,喝下去之后,凭自己的功力,是否能把它逼住,就毫无把握。一个控制不好,让毒药在内腑化。解,从此之后,就沦为百花谷的奴隶……蓦地,他又想起九疑先生临行时那封密柬,要自己“随遇而安”。
同时也想到密柬中所附的那粒药丸;九疑先生要自己在“浣花日”前夕吞服,莫非那药丸会是解毒之药?这是一件极大的冒险行动,无异以自己的一生,在作赌注,使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拿得定主意。
柴姑婆脸露狞笑,不耐的道:“老婆子没时间和你嗜苏。”
左手突然一指,朝白少辉“璇玑穴”上点来。
白少辉如果真抗拒,自是足可躲闪,但在这一瞬之间,他已决心冒险一次。那是因为他相信九疑先生既然要自己到成都来,对自己此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事故,早有预料。
他纵然没有先知之能,但大概对江湖上的邪恶行径,知之甚捻,附在密柬中的那粒药丸,也极可能是解毒药物,所以才会叫自己“随遇而安”。
因此柴姑婆一指点来,白少辉故作骤不及防,让她点了穴道,其实白少辉练成“运气过穴”,也不会让她真的点住穴道。
柴姑婆出手真也俐落,左手一指点了白少辉穴道,右手五指迅速在他牙关上一捏,左手端起白磁茶杯,往白少辉口中就灌,一面呷呷笑道:“快喝下去,这又不是苦药!”
不是苦药,可是毒药!
白少辉既然决心冒险一试,自然早有准备,柴姑婆把一杯“无忧散”往口中灌来,暗中一提真气,也就丝毫没有挣扎,直着喉咙,汨汨咽了下去。
“无忧散”不但名称取的好听,味道却也芳甜如蜜,白少辉心中暗暗感叹,良药苦口,毒药就甜口了!
柴姑婆见他已把一小茶杯“无忧散”喝了下去,立时替他托上下巴,一掌推开白少辉穴道,笑道:“味道如何,老婆子没骗你吧?”
白少辉故意揉揉肩头,然后答道:“不错,确实甜得很。”
柴姑婆得意的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坐下来憩息了。”
白少辉心中暗想:“不知服了这杯毒药之后,药性何时发作,会有何形状?”一面抬目问道:“在下服了无忧散,要到何时才有感觉!”
柴姑婆道:“没什么,待会有点头昏,过去了就好。”
说完,转身朝里间走去,快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道:“小伙子,我看你武功还算不错,喝了无忧散,不可妄图运功抵拒,纵然是内功深厚的人,也无法用内功逼得住奇毒,否则药性发作,多吃苦头,可别怨老婆子事前没有告诉你。”
白少辉道:“多谢关照,在下记住了。”
柴姑婆弯着腰,走进屋去。
白少辉心中暗暗忖道:“这柴姑婆说的不知是否可靠?她既有叫自己坐下来憩息之言,大概毒发之时,定然不大好受!”想到这里,也就在靠壁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柴姑婆虽然回进屋去,好像她灌了自己“无忧散”之后就任务已了,不再把自己当回事。但焉知她不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举动?白少辉的师傅黑煞游龙桑九,化名尤师傅在薛家当花匠,目的就是为了悉心调教这位故人之子,他日能够手刃亲仇。
因此除了从小就和他讲解各种江湖门槛,尤其着重在防人暗算,因此他自幼就学会了“运气过穴”和“运气逼毒”。
此时他坐在椅上,早已运集真气,暗暗把喝下去的“无忧散”,逼在一处。但他为了不让柴姑婆起疑,大约过了盏茶时光,就故意装作无法支持,两手蒙头,缓缓朝木桌上靠去。
屋内的柴姑婆并没有出来,屋外领自己来的老妪也没进来,这间斗室之中,只有白少辉一个人,抱头假寐,再也没人理会。
时间渐渐过去,差不多已有顿饭光景,如以常情忖度,服下去的“无忧散”,毒性也该发作了!
柴姑婆最后警告的话,似非恐吓之言,她说内功再高的,也无法逼住奇毒,如果内功逼不住它,那么此时自己就该有些朕兆丁,但日少辉依然一无所觉!
又过了一会,木门蓬然推开,似是有人进来!
白少辉虽在抱头假寐,但他却在全神注意着屋中动静。此刻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立时暗暗提高了戒备,急忙眯着眼缝瞧去!
又见进来的正是方才领自己前来的小脚老妪,她敢情在门外等的不耐,才进来瞧瞧!
因为这间石屋,太以幽暗,小脚老妪跨进屋中就站着不动,闭了闭眼睛,才睁开双目,朝抱头假寐的自己望来,口中好像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屋内柴姑婆听到有人推门,立时探头问道:“什么人?”
小脚老妪妖脆的道:“柴姑婆,是我。”
这回她完全不再装作,就露出少女的娇脆声音来了!
柴姑婆嘿道:“是秋云姑娘,你进来作甚?”
原来这小脚老妪果然叫做秋云,果然是个姑娘!
秋云道:“这么多时光了,他还不出来,我才进来瞧瞧!”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白少辉了。
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呷呷笑道:“要你急什么?老婆子又不会把他吃了?”
秋云道:“他已经过了一顿饭的时光了,早该醒啦!”
白少辉心中暗想:“听她口气,好像服药之后,就会昏睡,要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会醒转,自己幸亏抱头假寐,总算没有被她们瞧出破绽来,那柴姑婆方才只说药性发作时候,有些头昏,当真险恶的很!”
只听柴姑婆尖声道:“这小子我告诉过他,不可运功逼毒,大概他仗着练过几天功夫,妄图运功抗拒,这叫自讨苦吃!”
秋云怔道:“他不会武功,那会运功逼毒?”
柴姑婆冷冷哼道:“你怎知他不会武功?”
秋云道:“方才我试过他,明明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柴姑婆道:“不会武功的人,还会到百花谷来?”
秋云道:“他是读书相公,他根本不是王立文一党,只是在浣花日那天,被王立文邀到船上,才一起拿来的。”
柴姑婆笑骂道:“小蹄子,你到好像是在怪我老婆子药量用的太重了,耽心他醒过来的时候,头痛难受?”
秋云道:“我耽心他做什么!”
柴姑婆尖笑道:“你不耽心他,干么要进来瞧他?老婆子是过来人,这点,你可瞒不过我。说实在这姓白的小伙子,长的也真俊,我要是年纪再轻上六十岁,我也会替他耽心……”
秋云急道:“柴姑婆,你胡说什么!”
柴姑婆道:“我一点也不胡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咱们百花谷,是四季长春的地方,可惜这小伙子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秋云掩着耳朵,跺脚道:“我尊你一声姑婆,你……为老不尊,我不要听……”
一溜烟朝门外逃了出去。
柴姑婆望着她后影,一阵呷呷尖笑,自言自语的道:“百花谷,这是一个坑死人的地方,多少小姑娘,如今都成了老婆子啦!”
她感叹着又缩头走回。
白少辉心中暗想:“自己所幸听到她们两人说话,原来服了‘无忧散’,令人记忆丧失,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么多时间,自己怎会一无感觉,如此看来,九疑先生那粒药丸,真是解毒灵药无疑。
哦,柴姑婆曾说自己仗着练过几天武功,妄自运功逼毒,自讨苦吃。又说醒来的时候头疼难受,时光已经不少自己得赶快装作醒过来才好。”
转念心动,突然间猛地抬起头来,睁目四顾,口中故意重的“咦”了一声!“啊……”
突然双手抱头,砰的朝地上坐去!
“咦”,表示惊奇,一个人丧失了记忆力之后,乍然醒来,才会知身在何处?“啊”,表示他突然头疼欲裂,才会砰然朝地上坐去!
他这一装作,果然装得极像。
那柴姑婆听到“砰”的一声,急急从屋中走了出来,目光一转,望着坐在地上抱着摇晃的白少辉,冷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暗暗冷哼道:“这是老婆子当真可恶的很!”双手紧紧接着太阳穴,摇摇头道:
“我……疼死我了……”
柴姑婆尖哼道:“小子,这是你自作自受,老婆子早就告诉过你,不可妄自运功抗拒……”
白少辉一跃而起,怒吼道:“你……是什么人?”
柴姑婆阴笑道:“我叫白少辉。”
白少辉恨不得赏她一拳,但只楞楞的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道:“白少辉?我不认识你,我要死了!”
又砰的一声,朝地上跌坐了下去。
柴姑婆望望他,似乎不像有假,迅速开门出去,叫道:“秋云姑娘。”
秋云在门外应道:“什么事?”
柴姑婆招招手道:“你进来,姓白的小子醒过来了。“秋云朝里瞥了一眼,道:“醒过来了,关我什么事?”
柴姑婆道:“老婆子没说错吧,这小子暗运真气,毒气上迸,你要是不忍看他疼得发疯,就过去赏他一指,好让他安静下来。”
秋云道:“你不会去赏他一指,干么要叫我去?”
柴姑婆道:“老婆子看的多了,十个人服下无忧散,就有十个人暗自运功抗拒,我专管这件事儿,自然不便出手替他减少些痛苦。我看这小子还不错,才要你去出个手。”
秋云道:“柴姑婆,这是你要我出手的啊!”
柴姑婆低声尖笑道:“好,就上在我老婆子的账上,你快去吧!”
秋云巴不得柴姑婆有此一说,立即一闪身,破空飞入屋中,伸手一指,点了白少辉穴道。
柴姑婆跟着走进,两腮颤动,尖声道:“好了,现在你替我好好看住他,等他脸上有了笑容,再解开他穴道,就可以领他走了。”
秋云问道:“你呢?”
柴姑婆尖笑道:“老婆子还要念佛去。”
秋云奇道:“你念什么佛?”
柴姑婆道:“那是师姑姑教我念的白衣咒,老婆子前世不修今世苦,年纪大了,修修来世。”
白少辉听得暗暗好笑:“越是作恶多端的人,才会想到烧香念佛。”
柴姑婆自顾进入屋去。
秋云脸上肌肉僵硬,但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凝注在白少辉的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少辉暗暗忖道:“这一关,总算渡过去了!”
索性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不言不动。
又过了顿饭光景,心想现在大概差不多了,这就脸上微微绽出笑容!
秋云两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白少辉的脸上,此时一眼瞧到他有了笑容,立即站起身子,一掌推来。
白少辉身躯微微一震,迅速睁开眼睛,长长吁了口气。
秋云目光之中,隐含怜惜之色,柔声问道:“你现在怎么了?”白少辉从地上站起,道:“在下很好。”
秋云道:“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白少辉楞楞的道:“在下……在下……想不起来了?”
秋云道:“你记住了,你叫白少辉。”
白少辉点点头道:“在下记住了,白少辉、白少辉。”
秋云道:“好,我跟我来。”
说完,转身朝屋外走去。
白少辉跟在她身后,走出石屋,心想:“她大概要领自己到紫薇坛去了,目前我已是一个神智被迷的人,少开口,总是不会错的。”
秋云领着他穿出一片花林,回身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少辉摇摇头道:“不知道。”
秋云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轻声道:“我叫秋云,你要记住了。”
他口中虽然答着秋云的话,但觉心头思绪,纷至沓来,对这短短几个月所遭遇的事端,越想越觉得茫然,理不清楚,他只管想着心事,随在那秋云身后而行,也不知行向何处。
但闻秋云说道:“到了,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通报坛主一声。”白少辉神志一清,口中应道:“在下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流目四顾,只见自己停身之处,是在一座小山右侧,山下遍植紫色蔷蔽,清香扑鼻。
这时那秋云已经穿过花径,消失不见。
白少辉镇静了一下心神,开始用心思索,听那夫人的口气,把自己暂时拨到紫蔽坛门下,不知这紫蔽坛,又是干什么的?他对百花谷一切事物,本来已经茫无头绪,如今一个好好的人,又要去装做心智受迷的人,就更觉茫然了!心想:“反正自己既然来了,就任他摆布,一切随遇而安。”心头也顿觉放宽下来。
思付之间,瞥见那秋云从一条花径上行了过来,说道:“坛主叫你去。”
白少辉忖道:“原来还有坛主,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秋云转身而行,白少辉紧随她身后,穿过花林,那是一条上山的斜坡,铺着十来级紫色石级,只见一排紫色房屋,矗立在小山腰上。因为屋瓦墙壁,全是紫色,和遍山的紫色蔷薇,颜色相同,不到近前,决难看得清楚。
秋云领他拾级而上,但见迎面一座大厅,六扇雕花长门,全部紧紧关着,厅上一块横匾,写着“紫蔽坛”三个金字。
秋云绕过院落,行到左首一间厢房门口,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坛主,来人带到。”
厢房里传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叫他进来。”
秋云应了声“是”,低声道:“你随我来。”
白少辉此刻心下反面镇定下来,跟着秋云缓缓行入室中,抬头看去,只见这间厢房,一片紫色,不但护壁,天花板、门帘,全是紫色、连椅几,器具莫不如此。
此刻正中一张紫绒交椅上,端坐着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紫袍,腰悬紫穗长剑的紫脸汉子。
白少辉本身精擅易容之术,目光一抬,自然看得出此人脸上,曾经是易过容的,看去神情肃穆,尤其两道眼神,清光如剪,分明是个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的人,心想:“此人大概就是紫蔽坛主了!”
秋云冷漠的道:“快去见坛主。”
白少辉行前一步,欠身道:“见过坛主。”
紫蔽坛主微微摆了摆手,意似叫白少辉退到一边去。
白少辉暗想:“此人神态,当真狂傲已极!”当下只好退到一边站定。
紫蔽坛主两道目光只是朝白少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偏过头去,朝秋云问道:“此人就是夫人交待拨到本坛门下的么?”
秋云躬身应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封柬,双手递呈过去,道:“请坛主过目。”
白少辉暗暗嘀咕:“不知她递过去的封柬,是什么东西?”
紫坛蔽主“唔”了一声,接过封柬,随手打开,只瞧了一眼,抬目问道:“你领他去过柴姑婆那里了么?”
秋云道:“刚才就是从柴姑婆那里来的。”
紫蔽坛主点点头道:“好,没你的事了。”
秋云又应了声“是”,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紫蔽坛主目光转注到白少辉脸上,冷肃的道:“好,你现在是本坛属下紫字第十九号,你记住了。”
白少辉欠身道:“在下记下了。”
紫蔽坛主回头道:“来呀!”
只见房后“晴”了一声,走出一个身材瘦小,身穿紫色的劲装,胸前绣一朵金线蔷蔽花的紫脸人,躬身道:“坛主有何吩咐?”
白少辉心中暗想:“此人声音柔细,分明也是女子乔装的了!”
紫蔽坛主朝白少辉一指,道:“带他下去,改换装束。”
紫脸上躬身领命,转身朝白少辉道:“你跟我来!”
白少辉跟他退出,到了另一间屋中。
那紫脸上朝临窗一张木凳一指,冷冷的道:“你去坐下来。”
白少辉抱定“随遇而安”,服下“无忧散”,就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自然得听从人家指使,这就依言走近窗下,在木凳上坐下。
紫脸人转身推开橱门,取出一个磁瓶,走到白少辉面前,说道:“你仰起脸来。”
白少辉师傅黑煞游龙精于易容之木,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他卢山真面目,他从小就学会易容。这时瞧到紫脸人手上拿着的磁瓶,已知是一种易容药水无疑,依言抬起脸孔。
紫脸人仔细在白少辉脸上打量了几眼,然后打开瓶塞,把药水倒在掌中,轻匀的抹到白少辉脸上。
白少辉装作神智被迷,自然任他摆布,但觉这紫脸人手掌细腻,已可证明她确是女子无疑,只不知那据傲严肃的紫蔽坛主,究竟是男是女?紫脸人动作熟练,片刻之间,已把白少辉英俊美男子改装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紫膛脸汉子。
他收起磁瓶,又从橱中取出一套紫色劲装,放到桌上,说道:“你快把服装换上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白少辉心中暗暗忖道:“九疑先生替自己改变的容貌,如今不知她又替自己改扮什么模样?”一面脱下长衫,取过那套紫色劲装,穿到身上,然后又把九转箫挂到腰间。
紫脸人等他换好装束,就走了进来,目光朝白少辉腰间竹箫看了一眼,问道:“这支竹箫是你的兵器么?”
白少辉摇头道:“不是。”
紫脸人道:“不是兵器,就该放下。“白少辉道:“不成,这是在下心爱之物。”
紫衣人道:“这是规矩。”
白少辉道:“那就算是我兵器好了。”
紫脸人冷哼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不是兵器,这里岂容你随口乱说?快解下来!”
白少辉道:“在下喜爱洞箫,这是随身之物,难道你说要解,就非解下来不可?”
紫脸人冷笑道:“你不解下来,我就不能把它摘下来么?”
白少辉心中暗想:“此箫万万不能失落,看来是非出手不可了!”一面故作气愤之状,双目茫然的瞧着紫脸人,道:“你来试试看!”
紫脸人气得嘴唇发白,冷冷笑道:“这还用试?”
左手疾发,五指微曲,朝白少辉腰间竹箫抓来。
白少辉脚下横移一步,右手化掌,迅疾无伦和她抓来手腕上扫拍出去。
这是六合门的一招“疏枝斜横”,也正好是封解紫脸人从侧面抓来最巧妙的解数,守中寓攻!
紫脸人反应极快,左手疾发即收,同时右手五指舒张,状若兰花,迅疾送出,手掌轻轻一转,似点似拂,袭到白少辉胸胁。
这一招双手虚实互用,使的是兰花拂穴手法,五根尖细手指,在一转之际,几乎罩住了白少辉胸胁间所有穴道,显出变化极多,虚实莫测。
白少辉心中一惊,暗想:“看不出此女武功竟然极高?”
心念一动,左手迅疾沉时竖掌,护住胸胁,扫拍出去的右掌,却画了一个圆圈,朝上翻起,使的是一记武当派的“太极初动”,恰好把紫脸人的拂穴手法,摒诸门外。
两人这两招,都是中途变招,出手犹如电光石火一般!
紫脸人在这瞬息之间,右手连变七式,无如白少辉守护严密竟然找不出一丝空隙,心头又气又急,突然双手一敛,斜退了两步,目注白少辉,冷冷的道:“你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故意装出一脸茫然之色,淡淡的道:“在下原是没有和你动手之意。”
紫脸上冷笑道:“你认为我胜不了你么?”
白少辉茫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胜过我?我又为什么要输给你?”
这两句话,他说得确是有些神智不清,话声出口,自己也止不住暗暗好笑。
紫脸人听的更是气愤,她身为紫蔽坛的亲随,竟然连一个迷失了神智的人都胜不了,猛一跺脚,眉笼杀气,冷笑道:“你再接我几掌试试!”身形一晃,双手齐发,分袭白少辉数处要穴。
白少辉纵身一跃,避开他一片指影,却并没出手还击,口中说道:“我不和你打了。”
这原是轻功提纵身法,但他在此时使出,却成了极其巧妙的避敌身法!
紫脸人怒叱道:“那可由不得你!”
人随声发,疾向白少辉扑来,双手挥处,一片重重掌影,像怒涛般涌出,当头罩落。
白少辉道:“在下说过不和你打,就不和你打了。”
说话之时,双肩一晃,身子连打了两个转身,从层层掌影中闪将出去。这一招却是八卦门“八卦游身掌”的身法!
紫脸人两次急攻,都被白少辉轻易避开,心头更怒,“呛”的一声,从腰间掣出一柄锋利短剑,冷喝道:“你既然说那竹箫,就是你的兵器,敢不敢和我在兵刃上比划比划?”
白少辉先前这几招,可说没有一记不是暗中相让,此刻瞧她和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完,心中也不禁有气,暗想:“这丫头这般不识好歹,不给她吃些苦头,只怕没个完了。”一面故意摇摇头,落寞的道:“不成,你宝剑这般锋利,万一把我竹箫削坏了怎么办!”
紫脸人冷哼道:“别说一支竹箫,就算你丧在我剑下,杀死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还不是和杀一条狗一样!”
她这句话,原也只是怒极之言,但听到白少辉耳中,不由勃然大怒,暗暗忖道:“听此女口气,这百花谷中的人,都是无恶不作之徒了!”
但他为了此时还不能露出形迹,双目直视,大踏步朝前逼了过去,楞楞的喝道:“你说谁和狗一样?”
紫脸人嘻的笑出声来,短剑一指,道:“自然是说你了,你……就是狗……”
白少辉发楞道:“在下是狗么?”话声一落,脸上突然现出怒容,大喝道:“你才是狗!”
他这般装作,确实像一个迷失神智的人,被人激怒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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