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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竟然把杨文华当作了红货。
这也难怪,无妄一路夜不投店,急着赶路,等到遇上道上朋友,才亮出镖旗来,这叫做暗镖,走暗镖保护的自然是最值钱的红货了。
无妄大笑道:“大当家说得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兄弟这趟镖却万万不能出事,因为一旦出岔子,王某可丢不起这个人。”
三凶六杀六件兵刃,一阵猛攻,只觉对方连兵刃都没有取出来!
不,他口中大笑着说话,也不见他如何封架、闪避,自己三人竟然连他衣角都没碰上一点。
三凶六杀可也是久走江湖的人,心头不禁暗暗起了警惕,同时想道:“这小子是什么路数,庆远镖局一名镖头,那来这高的武功?”
这三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吆喝一声,手上随着突然一紧,六件兵刃又像劈风般攻去。
“哈哈!”
无妄大笑一声道:“你们三个当真不长眼睛!”
右手一抬,食中两指陡地戳出,径取左首汉子双目,左手一掌横斫右首汉子咽喉,双手同发,右足跟着飞起直踢中间汉子胸膛。
这一招三式,当真快逾闪电!
不,耳中但听“嗤”的一声破空细响,一缕指风,击中“山根”,左首汉子大叫一声,应指往后便倒。
怎知无妄横斫的左掌,顺势往下拍落,“拍”的一声,正好拍在他有胸口之上,身子还没倒纵出去,就砰然仰跌下去。
三凶老大幸亏有老二、老三作了替死鬼,才算没被无妄的“怀心腿”踢中,往后跃退了一步。
那知无妄这一脚竟是虚招,倏地往前跨出一大步,一个人几乎撞到中间汉子怀里,两人面对面不足三尺,无妄朝他森然一笑,说道:“王某外号活阎罗,手下不留活口,阁下也应该上路了吧!”
中间汉子大惊之下,急急后退,双臂一环,一左一右朝前打出,使了一招“双风贯耳”,双笔向无妄两边太阳穴砸到。
无妄沉嘿一声道:“去吧!”
双掌突出,朝前推去。
无妄连看也没有去看他们一眼,拍拍双手,冷然笑道:“贫僧总算超度了你们了!”
随着话声,大模大作的转了个身,正待上车!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站住!”
“嘶”的一声,一道长影飞落当场。
无妄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从这一声衣袂飘风的风声听来,来人武功高出三人甚多,他口中冷冷地道:“还有不开眼的人么?”
缓腾腾地转过身去,目光一注,心头不由得陡然一震!
这人是个身形高大,红脸秃顶的老者,看去生相威重,一双炯炯目光,正朝无妄投来,他,竟是少林南派掌门人一掌开天罗起岳。
无妄心头暗暗一惊之下,立时镇定下来,冷冷地道:“阁下是三凶六杀的同党,也想劫镖来的了?”
他少林逐徒,岂会不识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人?这话只是为了堵罗起岳的嘴而已!
“住口!”
罗起岳目光如炬,沉喝道:“你是少林门下?”
无妄道:“在下是安庆庆远镖局的镖头,让送一趟暗镖,在这里遇上大别山三凶六杀劫镖,阁下如果不是三凶六杀同党,那就请借光借道。”
那么罗起岳冷然道:“老夫问你可是少林门下?”
无妄道:“难道少林寺门下不能充当镖师么?”
“少林门下自然可以充分镖师,”罗起岳道:“老夫想问你是何人门下?”
无妄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
罗起岳沉哼道:“老夫不但知道你是少林寺门下,而且还是出家之人,你何用瞒骗老夫?”
原来无妄方才那句话他听到了。
无妄笑道:“阁下大概看错了,在下是形意门的人。”
“哈哈!”罗起岳仰首大笑一声,双目精光暴射,威重地道:“你当老夫没有看到么?
你方才使出来的三招手法,难道不是我少林武功?”
原来他不但听见,而且还看到了。
无妄冷笑道:“天下武学,殊途同源,敝门手法和少林寺纵有相似之处,那也不足为奇。”
罗起岳喝道:“但你明明是少林和尚,老夫面前,还敢强辩,你给老夫摘下帽来。”
无妄遇上一掌开天罗起岳,自知武功和对方悬殊,此时此时,自己若是不摘下帽来,只怕已经办不到了;不帽心头一横,伸手摘下帽来,大笑道:“不错。我是和尚,但已经不算是少林僧人了。”
罗起岳目光一注,凛然道:“少林寺清规,不准僧人行走江湖,你以少林武功,杀死三凶,三凶固然有取死之道,也不该出手如此毒辣。”
无妄大笑道:“这么说,少林寺逐徒,就只有任人杀戮,不能自卫了?”
他话声方出,听出远处响起一个苍老声音接口道:“这话说得不错!”
罗起岳抬头道:“说话是什么人?”
只听那苍老声音嘿然道:“罗起岳,凭你还不配问老僧是谁?”
罗起岳已听出这说话的是谁了,心头方自一懔!
话声本来还在遥远之处,但这句话,越说越近,说到最后一句,已有一个黄衣老僧缓步走来。
说他走得极缓,但却在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眼前。
罗起岳看得神情一震,急忙躬身道:“弟子罗起岳叩见师叔。”
这老和尚正是本空——少林寺上一代的逐徒。
本空深陷的双目,精芒连闪,沉笑道:“老衲也是被少林寺赶出门的人,那有这大的福份当你师叔,你是不认为他以少林寺的武功杀人,要追回他的武功?”
罗起岳道:“师叔教训的极是,弟子不敢。”
本空浓哼一声道:“老衲最不喜欢看到少林寺的人,你还不给我滚,滚!”
僧袍大袖一展,朝罗起岳拂来。
罗起岳口中连声应“是”,那敢还手,任由他袖风卷撞的翻了一个筋斗,站起身匆匆奔掠而去。
本空仰首大笑:“少林寺南派俗家掌门。”
无妄赶忙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弟子无妄给师叔祖叩头。”
“小和尚,你真是混球加三级。”
本空怒声道:“我是从你那里排来的师叔祖?”
无妄惊恐地道:“弟子……弟子……”
“哈哈!”本空仰首向天发出一声苍劲的长笑,说道:“老僧是少林逐徒,你也是少林逐徒,对不?”
无妄连声道:“是,是。”
本空又道:“同时少林逐徒,你还要在老僧跟前排那少林寺的辈份么?”
无妄道:“弟子不敢。”
“哈哈”!本空大笑道:“这就对了,普天之下,少林逐徒倒是难找得很,小和尚,你愿不愿意拜在老僧门下?”
无妄早已听说这位师叔祖武功高不可测,一时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连连叩道:“你老人家慈悲,弟子愿意……”
本空大笑道:“那你还不拜师么?”
“是,是。”无妄又在地上叩了几个头,说道:“弟子给师父叩头,弟子叩见师父。”
“很好。”
本空很满意地道:“你可以起来了。”
一面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低低地说了几句。
无妄大喜过望,连声道:“弟子敬遵师父法谕。”
等他站起来,面前那里还有本空的影子?无妄满心欢喜,回身上车,车把式不待吩咐,继续上路。
杨文华一直被装在麻袋里,虽然虽蜷曲着身子,但他如今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一样可台以运功行气,倒也许不觉得如何。
三天之后,车子好像驰上了一条山路,接着又由山路转入一条平坦的道路,不多一回,车子到了一处木寨前面停住。
从木寨中走出一人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车上一名假扮趟子手的和尚赶紧一跃下车,亮开镖旗,说道:“是庆远镖局的镖车,押送到这里来的。”
那人道:“进去。”
院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劲装汉子,问道:“你们是谁押镖来的?”
无妄从车中跳下,说道:“贫僧淮水龙王庙副当家无妄奉命押送镖车,求见这里的桂管事。”
青衣汉于点点头道:“你随我进来。”
无妄回身朝车上打了个手势,两名趟子立即从车上扛下麻袋,跟在无妄身后而行,进入大门。
青衣汉子把他领到大天井左首一排房展之中,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说完,便自退了出去。
无妄心中暗道:“这里的桂管事好大的架子。”
这样又过了一回,才听一阵橐橐履声,从廊传来,一个青衣中年人,举步跨入。
无妄心知他就是桂管事了,但却并未站起身。
青衣人目光冷冷地看了无妄一眼,一手托着下巴,说道:“你就是淮水龙王庙送镖来的了?”
无妄坐着道:“贫僧正是无妄,阁下就是这里的桂管事么?”
青衣人看他大不咧咧地坐着,脸上已有不悦之色,微微点头,哼道:“在下正是峒晤山庄管事桂茂。”
“很好。”
无妄一指麻袋,说道:“桂管事可以把麻袋点收了。”
桂茂脸色一沉,说道:“大师父是淮水龙王庙的副当家,在下已经知道,但这里是峒晤山庄,并不是淮不龙王庙,这算贵庙当家,见了在下也没有大师父这般气势。”
“这倒不错。”
无妄淡淡一笑道:“依贫僧想来,就算贵主人见了贫僧也没有桂管事这般气势,桂管事怎么不请贵主人前来见见贫僧?”
桂茂听得一怔,目注无妄,问道:“大师父好像很有身份……”
“哈哈!”无妄大笑一声道:“桂管事总知道贫僧是少林寺的逐徒吧?”
桂茂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在下听说过。”
心中却在暗暗冷哼,“就算是少林寺来的,也未必在我桂某的眼里,何况还是逐徒,这又何足道呢?”
无妄接道:“贫僧尊师,也是少林寺的逐徒,桂管事大概没听人说过吧?”
桂茂问道:“大师父尊师是谁?”
无妄朝他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合十当胸,向天空作了一礼,才道:“家师是贵主人尊师徒四方敦请来的最高供奉巴颜喀喇山三尊者之一,法号上本下空,桂管事大概不知道么?”
他这话听到麻袋里的杨文华耳中,心头不禁一震,暗道:“听他口气,这里竟是千面教的一处分坛了!”
桂茂听得身躯一震,脸色为之大变,急忙躬着身子,连连抱拳道:“桂茂该死,不知大师父竟是三位老仙师的高足,大师父远莅,桂茂有眼不识泰山,务望大师父恕罪大师父快请到大厅奉茶,桂茂好立即去禀报敝主人出来奉迓,大师父请……”
“桂大管事不忙。”
无妄沉笑一声道:“贫僧奉敝庙当家之命,押来这个麻袋,请桂大管事先验收了,这是公事,贫僧送到了,这件事就算交差了。”
桂茂连声应“是”,举手击了两掌,立即从门外走入两名青衣劲装汉子垂手请示道:
“管事有何吩咐?”
桂茂一指麻袋,吩咐道:“你们快把麻袋送进去。”
两名青衣大汉应了声“是”,扛着麻袋就走。
桂茂躬身道:“大师父请到厅上奉茶。”
杨文华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如果再稍待片刻,自己就可以看到这里的主人是谁了。”
两名汉子扛着麻袋,往里走去,杨文华用指轻轻在麻袋上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往外看去。
两人沿着长廊,进入后进,就携入一座练武厅,穿过练武厅,后面是一个小天井,另有一排五间房屋,他们行至一间房屋门前,就把麻袋往地上一放,一名汉子上前叩了三下门。
只见木门开处,一名青衣使女当门而立,问道:“什么事?”
那汉子道:“金萍姑娘,小的奉管事之命。送来一个麻袋。”
金萍姑娘点头道:“你们把它放进来就好。”
两名青衣汉子把麻袋扛入屋中,放到地上,就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金姑娘回身叫道:“金嬷嬷,桂管事又送来一个人,你老快来呢!”
“小蹄子,你就会嚷嚷,老婆子难道没听见么?”
随着话声,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蓝布衫,花白头发,脸形如鸠的小脚老婆子来,一面说道:“其实老婆子早就听姑爷说过了,从淮水龙王庙送来的人,是一个姓杨的小伙,姑爷还向上面请了示,昨晚才接到请示,把他暂时留在这里,让老婆子调教调教。”
金萍问道:“那要不要解开麻袋呢?”
金嬷嬷道:“你这小蹄子,不解开麻袋,难道一辈子让他住在麻袋里?”
金萍应了声“是”。伸手一佛,她纤纤玉指竟然比刀还快,一下就把扎在麻袋上的几道绳子,全拂断了。
只听金嬷嬷道:“这小子大有来头,待会你得给他安置到后面去,腾一个房间出来。”
金萍已经打开了袋口,闻言奇道:“嬷嬷是说他要一个人一间房么?”
金嬷嬷道:“老婆子不是说他大有来头么?自然要一个人一间了,而且大姑娘还特别交待老婆子,指定要你去伺候呢!”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说自己大有来头,和箫老伯说的自己关系重大,似乎差不多,只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大有来头?”
金萍道:“要小婢去伺候他?”
“没错。”
金嬷嬷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这里,自然只有你最适合了。”
“好嘛!”
金萍道:“既是大姑娘交代的,又是你嬷嬷吩咐,小婢自当遵命。”
金嬷嬷道:“小蹄子,你还不把他抱出来?”
金萍答应一声,双手褪下麻袋,把杨文华抱到地上,目光一注,说道:“这人年纪还很轻呢!”
金嬷嬷道:“自然很年轻了,他今年才二十一岁。”
杨文华听得暗暗奇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年纪呢?”
金嬷嬷道:“好了,你快去收拾房间,然后把他送到房间里去。”
金萍答应一声,翩然往外行去。
金嬷嬷走到杨文华面前,仔细端详着他,一面喃喃说道:“这小伙子和他爹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真还像得很!”
杨文华假装穴道受制,昏迷不醒,心中暗暗忖道:“听她口气,好像还认识爹,这金嬷嬷不知道是什么人?’’过了一回,金萍走了进来,说道:“嬷嬷,小婢已把房间收拾好呐!”
金嬷嬷道:“那你就把他抱进,然后替他解开穴道,不过仍得闭住他四肢经穴。”
金萍道:“小婢这就去叫金燕帮忙,把他扛过去。”
“小蹄子,就是你花样多!”
金嬷嬷笑着骂道:“金燕另外有事,你一个人还会抱他不动,快些抱过去,总不成还要老婆子帮你?”
金萍望望杨文华,赧然道:“他……”
“这有什么?”
金嬷嬷呷呷尖道:“你还怕男女授受不亲?”
金萍应了声“是”,只得俯下身,双手抱起杨文华,往外行走。
金嬷嬷叮咛道:“小心些,别把他摔坏了。”
杨文华任由她抱着,只觉自己贴在她软绵绵的身上,鼻中还隐隐可以闻到金萍身上少女的幽香,只好紧闭着眼睛,不敢偷看。
金萍抱着他,心头小鹿也怦怦地跳着,她脚下很快,不大工夫,就跨入一间房中,把杨文华放到一张床上,才轻轻的吁了口气,举手连拍三处穴道,又纤手如风,拂闭了他两处经穴。
杨文华这回没有运气移开穴道:任由她闭住了两处经穴,心中暗暗惊异,一个丫头居然能拂穴闭经,一面装作昏穴初解,倏地睁开来,看到站在床前的金萍脸上娇红未褪,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故意轻“咦”一声,望着金萍,问道:“在下怎么会在这里的呢?姑娘……是什么人?”
随着说话,装作翻身坐起。
这下使他心头大大的一愣,因为方才金萍拂闭他经穴之时,杨文华仗着艺高胆大,根本没有运气移开穴道,任她拂动,那知一翻身坐起,居然坐了起来,手脚和没有被制住一样。
这自然使杨文华大吃一惊,经穴被封而能一无所觉,仍和平时无异,大概就是不能使用武功,这种手法该有何等高是?一个使女已是如此,他们主人自然更高明了。金萍朝他嫣然一笑道:“小婢金萍,公子醒过来了,小婢去端脸水,先洗把脸再说不迟。”
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一会功夫,金萍端来了脸水,含笑道:“公子请洗脸了。”
杨文华说了声:“多谢姑娘。”
走过去洗了把热水脸。
金萍伺候着端开椅子,说道:“公子请坐下来,小婢给你梳头。”
杨文华道:“这个怎好有劳姑娘?”
“公子不用客气。”
金萍娇柔一笑道:“公子已有好多天没有梳洗了,还是小婢给你梳的好。”
杨文华拗不过她,就在椅上坐下,金萍给他拆开发辫,用象牙梳子重新打好了结。
杨文华含笑道:“多谢姑娘了。”
“公子怎么老是说谢,折煞小婢了。”
金萍一面红着脸又道:“公子叫小婢金萍就好。”
她站起身,取过折叠好的一套衫,又道:“公子请换衣衫。”
杨文华道:“不用换了。”
“不!”金萍道:“这是嬷嬷交代的,公子已有几天没换衣衫了,身上衣衫又绉又脏,自然该换洗了。”
杨文华趁机问道:“你说的嬷嬷是谁?”
金萍低头一笑道:“公子见了面自会知道。”
杨文华道:“在下要去见嬷嬷么?”
“自然要去了。”
金萍道:“只是公子想必腹中饥饿了,小婢先去端酒饭,等公子用过了饭,小婢再领以子去见嬷嬷。’杨文华道:“好吧!”
金萍道:“公子那就请换衣衫了。”
伸出一双纤纤素手,取起一件天蓝长衫,伺候杨文华换衣。
杨文华脱下丁长衫,换上了新衫。
金萍眼波瞟着他,脸上红馥馥的甜笑道:“公子人品如玉,换过衣衫,更见风度翩翩了。”
杨文华笑道:“姑娘夸奖。”
金萍眨着眼睛,看着他说道:“小婢说的是真心话咯!”
她忽然感到有些羞意,转过身取杨文华换下的衣衫,端起脸水,退出房去。
不一会,又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在小桌上摆好杯筷,打开食盒,取出四菜一汤和一小壶酒来,说道:“公子请用酒菜了。”
随手给他在杯中斟满了酒,说道:“公子如果喝得不够,小婢再去拿。”
杨文华道:“在下很少喝酒。”
金萍道:“少喝些没有关系,这是玫瑰露,喝不醉的。”
杨文华喝了一口,问道:“姑娘还没告诉在下,这是什么地方?”
金萍道:“嬷嬷没有交代,小婢不敢说,待会公子见了嬷嬷,嬷嬷自会告诉你的了。”
杨文华道:“那么在下还要请问姑娘一件事……”
金萍站在边上,替他又斟满了酒,才道:“公子要问什么呢?”
杨文华道:“在下双手活动自如;但却无法运气,这是什么手法闭住了在下经络?”
“原来公子已经发现了。”
金萍嫣然一笑道:“公于初来,只好闭住你两处经穴,待会见了嬷嬷,自会给你解开的了。”
杨文华道:“在下问的问题,姑娘好像一句也不肯回答了。”
金萍道:“小婢的知道的有限,公子要小婢如何回答你呢?”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能言善道,不肯泄漏半点口风,难怪要她来伺候自己了。”
一面含笑道:“姑娘很会说话。”
金萍抿抿嘴道:“那里,小婢最不会说话,笨死啦!”
杨文华喝了两小杯酒,就不喝了,金萍装了一碗饭送上。
杨文华已有几天没吃饭了,四式菜肴做得精致而可口,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算吃饱,金萍又送上一把热面巾,然后收起食盒,又沏了一盏香茗送上。
杨文华道:“姑娘,现在可以去见嬷嬷了吧?”
金萍道:“还要等一等,现在嬷嬷还在吃饭呢,公子饭后也该稍事休息,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小婢也要去吃饭了。”
杨文华道:“姑娘只管请便。”
金萍提起食盒,悄悄走出房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杨文华正待坐下来喝茶,忽觉头脑有些昏胀,心中不禁一动,千面教的人惯使迷药,莫要在酒菜中做了手脚不成?当下暗自检查,果然发现气血之中,似有一种令人迷惑的药物,正在逐渐发散,不觉暗暗冷笑,忖道:“他们下的大概是迷失神志‘迷迭散’了。”
这就探怀取出药瓶,倾了三粒“清神丹”纳入口中,举步走近木榻,和身躺下。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只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走近榻前。
杨文华虽然闭着眼睛,听出走进来的正是金萍,她走到榻前,看了杨文华一眼,自言自语的道:“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双手疾出,连拍带揉,替杨文华解开了受制的经脉,才轻轻退出房去,又带上了房门,脚步声也随着远去。
杨文华心中暗自觉得奇怪,金萍何以要在此时进来,替自己解开受制的经穴呢?对了,大概两处经穴被闭,“迷迭散”就无法散发,是以要在药力发散之时,解开被闭的经穴了。
“迷迭散”药力发散之后,除了部分神志被迷,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武功仍然不失,因此他们已不怕自己逃走,可以解开被封闭的经穴了。
金萍既说还要半个时辰可以醒来,这半个时辰,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才是,这就放下心,闭着眼睛养神。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杨文华倏地睁开眼来,他故意装作出茫然之色,望着金萍,好像要开口模样!
金萍含笑站在床前,娇声道:“公子不认识小婢了,小婢就是金萍呀!”
杨文华跨下床,茫然点着头道:“是……金萍姑娘……”
金萍咬着嘴唇,低低地道:“公子小婢金萍就好了。”
杨文华又点点头道:“是的,叫你金萍……金萍……这名字好像很熟。”
金萍柔媚一笑道:“公子怎么忘了,小婢一向都是伺候公子的呀!’’这真是鬼话连篇,杨文华依然点着头,一霎不霎地看着她,说道:“我们一起长大的么?”
金萍粉脸骤然一红,说道:“不,小婢是专门伺候公子的咯……”
接着道:“好啦,公子随小婢去见嬷嬷了。”
“嬷嬷?”
杨文华问道:“嬷嬷是谁?”
金萍道:“你只要叫她金嬷嬷就好。”
说着,引着杨文华出门,穿行回廊,越过小天井,再由长廊折入练武厅。
厅上一张木椅上,坐着一满头白发的鸠脸老太婆,正是金嬷嬷。
她身后站着两个一身劲装的青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面貌姣好。
金萍领着杨文华进入练武厅,就回身悄声说道:“那就是金嬷嬷,公子快过去见过了。”
杨文华走上几步,朝金嬷嬷拱拱手道:“在下见过金嬷嬷。”
金嬷嬷慌忙站起身,笑道:“公子来了,老婆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杨文华望着她,故意装作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金嬷嬷笑了笑,说道:“金萍没告诉公子,老身要金燕、金花陪公子喂招么?”
杨文华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她想试试自己武功了。”
一面很快的道:“没有。”
金嬷嬷向右首一名少女抬抬手道:“公子来了,金花,你先陪公子喂招吧!”
右首那名青衣少女金花躬身领命,俏生生到场中朝杨文华欠身一礼道:“公子请下场了,小婢陪你练一套拳脚。”
杨文华望望金嬷嬷,问道:“一定要和她打么?”
金萍在旁道:“金花陪公子练拳脚,公子自该下场了。”
杨文华心中暗哦一声,忖道:“是了,金嬷嬷曾说是大姑娘指定要金萍伺候自己的,大概服了‘迷迭散’,就得听一个人指挥,她们所谓要金萍伺候自己,就是要金萍指挥自己了。”
心念迅快一转,果然依言朝场中的金花走去,和她相距数尺才停下来。
金花欠身一礼道:“公子请发招。”
杨文华道:“姑娘请先。”
金花道:“小婢那就有僭了。”
纤腰倏然一扭,欺到了杨文华左首,双掌乍展,右手使了一记“飞短流长”,朝左肋划到。
杨文华使出家传武学“梅花掌法”,左手斜拂,使的是“疏影横斜”,朝金花划来的手腕格出。
那知金花这记“飞短流长”,右手划出之际,迅即收回,身形半旋,左手随着推出,玉掌已抵向胸口。
杨文华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但他心知对方此举,只是为了看看自己武功路数,自己目前是杨文华,杨文华的武功只会使家传武功,因此出手之际,只使了三成功力。
在金花左手吐掌的同时,右手使了一记“梅开五福”,五指一张,立时屈成钩状,朝她掌根脉腕拿去。
他虽然只使了三成功力,但这一招还是相当快速(其实他已经减慢了许多)。
金花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双手在身前迅疾打了个绞花,身形侧进,右手突出,朝杨文华迎面按来,嫩红的手掌,像闪电般左右晃动,这是一招“浮云蔽日”,左手横胸,一下斫向咽喉。
杨文华右手往上一抬,原式未变,仍然是一记“梅开五福”,不过由方才拿对方左手,改拿对方右腕,但左手却突然化掌,一收再发,接连拍出了三掌。
这三掌似挥似抚,如拂如弄,正是“梅花掌”中最精奇的一招三式的“梅花三弄”!
金花封架不及,又被逼得后退了两步。
金花不禁变了脸色,双掌突然一紧,一片掌影重重叠叠地向杨文华涌来,杨文华也把“梅花掌法”源源使出。
“梅花掌法”手掌不住地划着圆圈,而且五个圆圈自成一组,手法不用太快,就可以把敌人的功势化解开去,尤其划出来的圆圈之中,寓攻于守,在封解敌势之际,也含有还手反击的招数。
这一来两人互相抢攻,见招拆招,足足打了六七十个回合,还不分胜负。
其实以杨文华的武功,一招就可以把金花震飞出去了,这般和她缠斗,无非为了不好泄露身份。
正在四掌翻飞之际,杨文华一只右手突然从她重重掌影中穿入,以一招“南枝有信”,一下拍在金花左肩之上,把她一个人推出去四五步之多。
金花惊“啊”一声,差点仰跌下去,心头不禁有气,双足一点,又待揉身而上!
金嬷嬷喊道:“金花,你已经输了,还不退下?”
金花不服地道:“小婢……”
金嬷嬷笑道:“杨公子这招‘南枝有信’,穿入你一片掌影之中,你无法把它封解,才被拍上了左臂,难道你还没输么,快给我过来。”
金花不敢多言,口中应了声“是”,就朝杨文华欠身一礼,退到了金嬷嬷身边。
金嬷嬷又道:“金燕,现在该你跟公子喂招了。”
左手朝站在她左首的青衣少女扬了扬。
左首少女金燕答应一声,俏生生地走到场中,朝杨文华欠身一礼道:“小婢金燕,陪公子练剑。”
她刚说到这里,另有一名青衣小鬟双手捧着一柄长剑,送到杨文华面前,说道:“公子试试这柄剑还合适么?”
杨文华故意装做出茫然之色,说道:“一定要使剑么?”
金萍慌忙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公子从前练剑之时,也是由金燕陪公子喂招的,练剑自然要使剑了。”
杨文华点头笑道:“不错,练剑自然要使剑了。”
伸手从小鬟手中接过长剑,一按吞口,“锵”一声,从鞘中抽出一支剑来。
金燕也迅快的掣剑在手,抱剑道:“公子请呀!”
杨文华长剑随手一抬,提步出剑,使了一招“白蛇吐信”朝前点出,他命名的正是家传“青萍剑法”。
金燕手势一摆,活开步法,一下就转到了杨文华右首,剑使“北斗斜指”,剑尖点向杨文华后脑“玉枕穴”。
杨文华急使“反身相转”,转身挑她持剑手腕(“反身相转”
是青萍剑法的招式名称,不是作者杜撰的)。
这一招杨文华使得很快,金燕吃了一惊,急急往后退下了一步。
杨文华右腕一振,并步劈点,使了一记“凤凰点头”,追击过去。
金燕身形迅速向右移出,右手一剑斜劈而出。
杨文华转身上搭,剑使“拨云瞻目”,紧接着一记“指南金针”,平剑刺出。
金燕几乎被逼得封架不迭,心里一急,退后一步之后,就迅即欺身而上,纤手连挥,剑光像电光般挥出。
这一下她求胜心切,冒险抢攻,只见她身如穿柳紫燕,来去快如穿梭,一支长剑剑尖颤动,寒芒如雪,四面流动,竟如织了一面光网,围着杨文华急转。
杨文华使的依然是“青萍剑法”,你快,他也随着加快,有如闪电惊飙,越斗越烈,越打越快,打到后来,两柄剑使到急处,合成了一幢光芒,银蛇乱闪,剑风激荡,好不凌厉?
杨文华虽然只使了三成功力,但发觉金燕使的剑法,辛辣无比,若非自己有现在这样的身手,换了从前,真还接不下来!
顷刻之间,两人已打将近四五十招,依然不分胜负。
不,杨文华仅使三成功力,和一套“青萍剑法”,也很难找得到对方的破绽来,除非另使奇招,才能取且。
就在此时,只听金嬷嬷喝道:“住手。”
杨文华听到喝声,便自住手。
金燕却在他住手之际,突然使了一记“仙人指路”,急刺杨文华左肩。
这一机会,杨文华岂肯放过,心里暗暗冷笑一声,故意装出慌乱之态,往后退之际,使出退步拦截的剑式“推倒金山”截个正着,但听“当”的一声金铁狂鸣,余音缭绕!
两剑交击,金燕一个人被震得两脚再也站立不稳,噔噔地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金嬷嬷色然而喜,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杨公子随老身来。”
金燕急忙收起长剑,朝杨文华欠身一礼,退了下去。
杨文华也返剑入鞘,金萍随手接过,交给了小鬟,一面低声道:“金嬷嬷要公子随她去,公子快去了。”
杨文华回头问道:“你呢?”
金萍柔声道:“金嬷嬷要公子去,也许有什么事交代公子,小婢自会在外面等候公子的了。”
杨文华点点头,果然随着金嬷嬷走入。
金嬷嬷眼看杨文华事事要问金萍,感到十分满意,领着杨文华进入后堂一间密室,然后从身边取出一颗龙很大的蜡丸,捏碎外壳,里面是一颗乌黑有光的药丸,说道:“公子把这个药丸,纳入口中,慢慢噙化。”
杨文华不知她这颗药丸,究是何种药物?但此时只好依言纳入口中。
金嬷嬷又从怀中取出两颗蜡丸,和一页写着很多细字的签纸来,递给了杨文华,一面指着地上一个蒲团,又道:“服药之后,必须盘坐运动,不可停止,等药力完全在体内行开,就可照着纸上所写的行动运气口诀,专心一意,勤加练习,这两颗药丸每日一粒,可以助你增长功力,以你的资质,大概有三天工夫,差不多可以小有成就,三日之后,老身自会要金萍前来启开的。”
杨文华心中暗道:“原来她要自己在这里练功,还要闭关三日。”
心念转动,一面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金嬷嬷道:“这是你的造化,务必专心练功,不可疏忽了。”
说完,转身往外行去,随手阖上了一扇重厚的木门。杨文华只觉药丸入口,这几句话的工夫,业已随津而化,立时有一股阴寒之气,直下丹田,心中暗暗惊懔:“这是什么药丸?”
急忙低头去看,只见金嬷嬷给自己的这一张纸上,写的果然是一种运动心法,只要运功行气,偏重于手三阴经,她要自己坐下来行功,首先为了使药力行开,然后又把全身功力,运集三阴经,由此看来,这纸上所写的功夫,一定是一种旁门的功夫无疑。
因为正派武功,必须循序渐进,只有旁门异派的功夫,可以凭藉药力之助,使之速成。
一时心中不禁犹豫起来,自己任由他们擒来,原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如今看金嬷嬷的行径,好像要把自己训练成为他们的杀手了。
那么自己要不要真的练习这种功夫呢?如果要继续扮演下去,摸清他们的目的何在?有些什么阴谋?那就是照她所说去做,如果……心中正在考虑之际,忽听后窗似有极轻的响动,那是有人偷偷的跃入,不觉回头看去。
“嘘!”有人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杨大哥,你没事吧?”
一听就知来的是小琪儿,这就转过身,低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小琪儿笑了笑道:“我跟着你来的,你没被他们迷失神智吧?”
杨文华道:“没有。”
小琪儿道:“那么那老太婆把你关在这里做什么呢?”
杨文华道:“他们要我练一种工夫……哦,小琪儿,到底是什么人要你跟着我来的,你总该告诉我吧?你如果再不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告诉你了。”
小琪儿摇着头道:“我不能告诉你,我师,……不,不,我是说,我以正为你好就是了。”
杨文华看到她说到“我师”二字之后,就不肯说下去,心想:你终究是小孩子,我不信套不出你的口气来。
这就说道:“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我到这里来来,只是为了好奇,也是你要我来的,现在你既然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用再装下去了,反正我也不想练他们的武功,我可要走了。”
小琪儿听得大急,说道:“杨大哥,你不能走。”
杨文华道:“为什么?”
小琪儿道:“我,我,不,你能够进入他们这里,委实不容易,你所以不能走。”
“不!”杨文华摇着头道:“我非走不可,待在这里,多没意思?”
“那怎么办呢?”
小琪儿给他一逼,一时竟然没了主意,低低地央求道:“杨大哥,我求求你好不,你就是要走,也再留一天,好不好嘛?”
杨文华心中看得暗暗好笑,忖道:“她要自己再留一天,那定要去问她的大人了。
一面点着头道:“好吧!我再留一天,但我最多只留一天,你好好考虑考虑,明天给我答覆,你如要我在这里继续扮演下去,就必须详细告诉我,过了明天,我就走了。”
小琪儿道:“好嘛!杨大哥,但你也先告诉我,他们要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咯?”
杨文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们要我把气运到手三阴经……”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心中顿时想到刚才服下了那颗药丸,没有及时运动之故!
当下低声道:“你该出去了。我要运一回功呢。”
小琪儿吐吐舌头,说道:“我是趁他们练武场上没人的时候偷偷进来的,这时那老太婆已经回来了,天又没黑,我怎么出得去?杨大哥,你只管自顾自练功好啦!我要等天黑了才能出去。”
杨文华道:“好,那你就不可和我说话了。”
小琪儿道:“练功自然不能说话了,难道我连这点也不懂么?”
杨文华没有理她,自顾自在蒲围上盘膝坐下。
小琪儿又道:“你只管练功吧,待会我自己会走的。”
杨文华依然没有作声,缓缓阖上眼皮,自顾自运起功来。
小琪儿是个好动的人,杨文华没去理她,一个人枯坐了一会,越坐着,越觉得无聊,一会玩自己的发辫,一会又扳着手指学飞鸟,引会又从鬓上拔下两支金钗,蹲在地上玩了一阵又觉得不好玩了,又走到杨文华面前坐下,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凝视着他,反正她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看她当真有度如年的感觉,好不容易捱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小琪儿回头望望杨文华,悄悄走近后窗,推开半扇板窗,轻巧地钻了出去。
其实她的一举一动全在杨文华的眼中,此时看她穿窗而出,也赶紧一跃而起,悄悄推开后窗,闪了出去,再回身轻轻掩上了板窗,抬目看去,只见一条小巧的人影,已经躲躲闪闪地掠出回廊,往后奔去。
杨文华紧紧尾随着她,转过回廊,出了后院,已是一道围墙。
小琪儿脚下没停,一直奔到离围墙丈许光景,迅快地回头,朝左右一顾,足尖点处,一个人就像天马腾空,一直凌空飞起,越过围墙,朝外飞落。
杨文华心中暗暗赞道:“这小姑娘一身轻功,当真高明得很!”
当下也就微一吸气,长身越墙而出,小琪儿早已展开脚程,一路奔行如飞而去。
她奔行得极快,杨文华跟在她身后,为了防她发觉,不敢过分逼近,和她保持了八九丈距离。
小琪儿总究是个小女孩儿家,毫无居心,也不防有人在背手跟踪,一路起落如飞,只顾赶路,也人没回过头来瞧上一眼。
片刻功夫,已奔行了片刻里路,忽然朝山麓前面一片竹林中投去。
杨文华不敢怠慢,也迅快地跟了过去,竹林间一要曲折小径,通向山麓,越过小溪,已有一片小小花圃,竹篱茅舍,愈见清幽!
这座茅舍的四周,俱是千竿秀篁,把茅舍包围在竹林中间。
小琪儿一蹦一跳越过花圃,很快推门而入。
杨文华悄悄掩近,小琪儿已经由掌屋进入左厢,口中叫道:“师姐,我回来啦!”
杨文华听得一怔,住在这里的会是她师姐,那么她是什么人支使她跟着自己的呢?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小琪儿,是你一个人回来的么?”
杨文华心头暗暗一怔,只觉这说话的声音,听来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来?”
小琪儿道:“自然是我一个人回来的了。”
那轻脆声音轻哼道:“没有人跟着你来?”
小琪儿奇道:“那有什么人会跟着我来了?”
清脆声音笑道:“你还不知道,人家已经到了窗下了呢!”
杨文华心中暗暗一惊,自己进来之时,已是十发小心,她居然听出来了!
小琪儿道:“我出去看看,哼,谁敢跟踪我小琪儿,我就给他好看。”
“你去点上灯吧!”
清脆声音接着道:“来的大概就是杨公子了,请到里面坐吧!”
杨文华到了此时,不得不出声了,只好朗笑道:“杨某深夜登门,实在太冒昧了”,只听小琪儿的声音道:“果然会是杨大哥,我出来的时候,他明明正在运气练功呢!”
柴门呀然开启,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迎了出来,躬着身道:“杨公子请进。”
杨文华目能夜视,目光一抬,只见青衣少女眉眼盈盈,生得十分清秀,身材也极为纤巧,一面连忙拱拱手道:“姑娘……”
青衣少女腼腆一笑道:“我家主人已在里面恭候大驾,杨公子请随小婢进来吧!”
杨文华心中暗暗一奇,忖道:“这姑娘又好生面善!”
随着青衣少女跨进堂屋,小琪儿已在左首厢房点起灯来。
青衣少女把杨文华领到左厢房门口,就脚下一停,说道:“杨公子请进。”
杨文华还未起步,只见小琪儿已经抢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杨文华的衣袖,叫道:“杨大哥,你好坏啊,原来竟然偷偷地跟着我来了!”
只听清脆声音在屋中叱道:“小琪儿,杨公子远来是客,还不快些放手?”
小琪儿哼道:“哼,除了你杨大哥,别人也休想跟得上我。
清脆声音轻哼道:“你有多大能耐,也敢夸起口来了。”
杨文华跨入厢房,只见室中放一张圆桌,桌上点着一盏银虹,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紫衣衫的女子,背着银虹而坐。
只要持她身材合度,一头披肩秀发黑如云,不但年岁不大,而且也一定是位绝色佳人了!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背着自己而坐,那是不愿意以面貌示人了。”
紫衣女子已轻启樱唇,发出清脆的声音说道:“杨公子请坐。”
小琪儿走到边上,说道:“杨大哥,她就是我师姐了。”
杨文华抱抱拳道:“在下冒昧趋访,姑娘幸勿见怪!”
紫衣女子道:“杨公子不用客气,恕贱妾失礼。”
小琪儿道:“杨大哥,你坐呀,我师姐平日一向不愿以真面目见人,你也不用见怪了。”
紫衣女子叱道:“小琪儿,你不准多嘴。”
小琪儿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我哪里多嘴了?”
杨文华也不再客气,就在圆桌对面一把椅子上会了下来。
青衣少女手中托着一个银盘,端着一盏香茗走入,放到桌上,说道:“杨公子请用茶。”
杨文华目光一抬,含笑道:“多谢姑娘。”
青衣少女抿抿嘴笑道:“杨公子不用客气。”
杨文华看她抿嘴一笑的神情,突然想起来了!
她,不就是在梅岭照料自己重伤的翠儿,还有谁来?不觉站起身来,朝青衣女子拱拱手道:“姑娘就是翠儿姑娘吧!在下差点认不出来了。”
青衣少女粉脸一工,眨眨眼睛,说道:“杨公子还认识小婢么?”
她果然是翠儿!
杨文华道:“姑娘已有一年多不见,也长高了,在下只觉十分面善,几乎认不出姑娘来了。”
他不好说她一年不见,出落得更美了。
小琪儿睁大双目,奇道:“原来杨大哥认识翠儿!”
杨文华又道:“在下当时身负重伤,几濒于死,姑娘说是贵主人施救,想来就是这位姑娘救了在下一命了?”
一面朝紫衣女子作了个长揖,说道:“姑娘活命之恩,在下一直耿耿在心,无时或忘,一直以缘悭一面为憾,今晚遇上姑娘,总算知道在下性命是姑娘救的了。”
小琪儿咕地笑道:“这真巧极了,原来师姐还是杨大哥的救命恩人呢!”
“小琪儿不许胡说。”
紫衣女子依然背着身道:“那是贱妾偶而路过梅岭,发现公子身负重伤,同时武林一脉,我身边正好有救伤灵药,那有见死不救之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杨文华道:“姑娘虽是举手之劳,但在在下却是活命大恩了。”
“杨公子这么说不见外了。”
紫衣女子接着道:“杨公子请坐下,喝杯水茶,贱妾正有事奉商呢!”
杨文华依金坐下,说道:“姑娘不知有何见教?”
紫衣女子道:“贱妾听小琪儿说,杨公子好像被他们下了迷药,后来怎样?”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住在这里,自然也是为千面教来的了。”
一面就把自己发觉不对,暗中服下了解药,今日午后,嬷嬷要自己和金花、金燕比武,后来要自己随她到了密室,取出三颗药丸,先要自己吞服一颗,又给了自己一张练功口诀,接纸上口诀练功,大概说了一遍。
紫衣女子关切地道:“她给你服的是什么药丸呢?可曾带在身上吗?”
杨文华道:“金嬷嬷给在下服的药丸,服后有一股阴寒之气直下丹田,似乎是练旁门阴功之药,在下身边,还有两颗。”
小说着从怀中取了出来。
紫衣女子道:“小琪儿,你拿来给我看看。”
小琪儿道:“真麻烦,你自己转过身来,不就好了?”
口中说着,还是从杨文手中接过药丸,又送到了紫衣女子手里。
紫衣女子道:“杨公子,贱妾想把蜡丸打开来看看,好么?”
杨文华道:“姑娘只管请看。”
紫衣女子一手捏蜡壳,打开裹药丸的棉纸,凑近鼻子闻了闻,似乎还未能确定药性,再凑近嘴唇,用牙齿轻轻啃了一些药物,用舌尖辨着药味,过了半晌,才把棉纸包好,叫道:
“小琪儿,你把药丸还给杨公子。”
她这些动作因为背着身子,杨文华自然没法看得到。
小琪儿只得从她手里接过药丸,再还给杨文华。
紫衣女子道:“这药丸果然是助长功力之药,其中可能有一二味引药,引导药力走向的三阴经,贱妾就无法知道了;不过这药丸,杨公子既已服过一颗,后面两颗,倒也不妨依法服用,还有那首练功的口诀,杨公子可曾带在身上吗?”
杨文华道:“就在在下身上。”
伸手取出纸来,由小琪儿转给了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仔细看了,又交给小琪儿,接着说道:“照这口诀看来,练的果然是一种旁门阴功,不过据贱妾推测,金嬷嬷要杨公子全身真气,运入手三阴经,还只是第一步而已,三日之后,她也许会一步再给你练拳、练指的图谱,才能知道她要你练的是什么,所以依贱妾的看法,为了明了他们要你练三阴真气的目的,杨公子倒不妨加以练习,对你应该并无大害,再说,他们处心各虑把杨公子运来,又企图迷失你的心志,也决不止光是为了教你练成某种旁门手法而已,后面还一定另有阴谋,那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了。”
杨文华本来觉得见到紫衣女子,只要问她为要自己混入千面教,就可得到答案,如今听了紫衣女子的话,觉得她说的大有道理,自己应该再回去,看看金嬷嬷还有什么阴谋?他从小琪儿手中接过练功口诀,抬目问道:“姑娘认为他们还有什么阴谋呢?”
紫衣女子道:“杨公子恢复本来面目,不是为了要查安害死令尊的仇人,和一再非把杨公子置之死地而后快的贼党么?这两件事,也许和整个武林,都有关系,那么打入他们里面去,自然是最好的途径了。”
杨文华心中暗暗生疑,忖道:“这是自己和江兄(江云生)、陆大哥(陆少游)三人商议决定之事,她如何会知道呢?”
一面问道:“姑娘认为金嬷她们就是千面教贼党么?”
紫衣女子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这就要杨公子去了解了。”
杨文华又道:“姑娘对在下的行动,似乎知道得很多,不知……”
他话还未说完,紫衣女子已经接着轻笑道:“杨公子是不是怀疑贱妾呢?我只是受人之托,才要小琪儿和你暗中取得联系罢了。”
小琪儿道:“你明明是说要我暗中保护他的。”
紫衣女子笑道:“你生性好强,我如果不是这样说,你就不会这样起劲了,其实杨公子一身修为,高出你不知多少,你以为凭你这点能耐,直能保护杨公子了么?”
小琪儿认真地道:“但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总没错吧!”
杨文华含笑道:“这倒没错,小琪儿确实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在下。”
小琪儿得意地道:“你听到了,连杨大哥自己不是也承认了?”
紫衣女子轻嗤一声道:“不害臊,杨公子只为了不使你扫兴罢了。”
杨文华望望她的背影说道:“姑娘对在下似乎知道得很多,但在下对姑娘却是一无所知,连见了面,都一直背着身子不肯以面目见示……”
这也难怪,看到了紫衣女子窕窈背影,也听到了她清脆娇声,如果没上一面,总是一大憾事!
紫衣女子低低地道:“杨以子可是想看看我的面貌么?”
杨文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说道:“在下听姑娘口气,受人之托,才要令师妹暗中和我联系,在下混入对方之中,此后也许会有突然发生之事,来不及和令师妹联系,要来面见姑娘,如果没见过姑娘面貌,到时岂非认不出来?”
这番理由,倒也说得十分堂皇。
紫衣女子道:“贱妾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实在生得太丑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接着道:“不过杨公子说的也是,日后如果对在不相识,也是不好的,那就让杨公子见见面也好,只是杨公子不要见笑才好。”
’随着话声,已和杨文华隔桌相对,举起手来,用小指缓缓勾起了披下的长发。
杨文华目光一注,只见紫衣女子天生一张扁脸,双眉生得很扰,脸皮凹凸不平,敢情少时得过天花,嘴唇很厚,只有一双大眼睛,却黑白分明!
不,她用手掠鬓边长发,那只手却也生得纤秀如笋,白润如玉!
杨文华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
紫衣女子眨动眼睛,厚嘴微咧,露出一排整齐白瓷般牙齿,低头一笑道:“杨公子看了贱妾容貌,是不是很失望?”
她声音也清脆得十分悦耳。
小琪儿在旁咧嘴一笑。
杨文华道:“姑娘说哪里来,在下只是相认识姑娘而已。”
“如此就好。”
紫主女子道:“贱妾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当今之人只重面貌,所以还是不见人的好。”
杨文华望了他一眼,才道:“姑娘既然肯示以面貌,在下还想请教尊姓芳名,不知可肯见示么?”
紫衣女子道:“杨公子既然要问,贱妾也只好说了,我姓江……”
杨文华一抱拳道:“原来是江姑娘。”
紫衣女子道:“时间不早,杨公子也该回去了,金嬷嬷交给你的运动口诀,你也该回去练上几遍,三日之后,看她还交给你什么,那是很重要之事,杨公子不可忽略了。”
杨文华站起身道:“江姑娘说的极是,在下就告辞。”
紫衣女子起身道:“贱妾不送。”
小琪儿道:“杨大哥,我送你。”
紫衣女子道:“你也该早些睡了,还是由翠儿送杨公子出去吧!”
杨文华举步跨出厢房,口中说道:“不劳相送。”
翠儿已跟着他身后走出,说道:“杨公子对这里路径不熟,还是小婢给你领路吧!”
抢着走在前面,一路穿行竹径,走到山麓,才脚下一停,回身道“杨公子见了我家主人,你觉得如何?”
杨文华道:“江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一直耿耿于怀,今晚总算见了面了。”
翠儿望着他追问道:“见了面觉得怎样呢?”
杨文华道:“姑娘认为在下也是世俗之人?江姑娘对在下有恩,在下对她崇敬之心,丝毫未减。”
翠儿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小婢知道杨公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公子好走,恕小婢不送了。”
杨文华依着原路奔行,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赶到山麓,忽见木寨前面一片树林下,人影幢幢,似有不少人隐伏其间,心中不禁—动,立即暗暗提吸真气,一下拔身而上,踏着树梢,轻悄掠近,隐住了身形,往下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两边树林间,都有人隐伏!
自己这边是丐帮帮主万开山,形意门掌门人萧梦谷率同万仲道、何树椿等五个门同来,九宫门掌门人向寒松、向继先父子,另外丐帮长老老刺猥闻朝宗、铁香炉任天翔率领了二十名”
丐帮弟子在后。
对面林下则是由第一堡主邓锡候、八封门掌门封一瓢、太湖渔隐王明辉、鹰爪的许维源,另外一名中年汉子率着二十名身穿一式天蓝劲装的汉子。
杨文华心中暗道:“他们大批人马,连夜赶来,那是已经知道这里是千面教的巢穴了,只是箫老伯怎么也来了?他……”
只听万开山道:“萧掌门人、向掌门人、前面那座庄院,就是贼党的巢穴了。”
向寒松道:“看情形,好像对方并无准备!”
他话声甫落,木寨两扇栅门,忽然大开,走出一名青衣汉子,朝大家拱手一礼,说道:
“敝上听说诸位大侠连夜奉降,深感光宠,敝上已在厅上恭候,请诸位大侠入内奉茶。”
万开山呵呵一笑道:“贵上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青衣人道:“诸位大侠来时并未掩蔽行藏,敝上自然早就得到信息了。”
“很好。”万开山一手拂着苍髯,洪笑道:“诸位道兄,既然这里主人召见,咱们自该进去的了。”
邓锡候道:“万帮主说的极是。”
万开山回头接道:“闻长老,任长老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进去了。”
闻朝宗,任天翔躬身领命。萧梦谷也要五个门人留在外面。
对面林下的邓锡候也示意那中年汉子,率同二十名蓝衣劲装汉子留在林下。
于是这边万开山、向寒松父子、萧梦谷四人,和对面林中的邓锡候、封一瓢、太湖渔隐王明辉、鹰爪手许维源等四人,同时举步走出,朝木寨行去。
青衣汉子抱抱拳道:“就是八位么?”
万开山道:“不错。”
青衣汉子道:“在下给诸位领路。”
说完领着八人,往里而去。
杨文华心中暗自忖道:“万帮主率众而来,看来今晚一定会有一场激战,自己该不该插手呢?自己如要插手,那就得先改变容貌才好,不然,泄露了行藏,就不能再混入他们里面去了。”
心中正在犹豫之际,只觉身后衣衫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杨文华急忙回头看去,那是小琪儿,她悄声道:“杨大哥,你快随我来。”
一下朝林中掠去。
杨文华跟着她掠入林中,小琪儿已经站在那里,低声说道:“杨大哥,今晚之事,你只要瞧热闹就好,不用你出手。”
杨文华道:“这是令师姐说的?”
小琪儿点点头,口中“唔”了一声。
杨文华道:“小琪儿,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小琪儿道:“我不知道。”
她没待杨文华开口,就说“不知道”,那就是不让杨文华多问了。
杨文华朝她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一定知道。”
小琪儿道:“我不知道。”
杨文华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说不知道,你难道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小琪儿道:“我不知道。”
杨文华道:“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一定要问的了,我有一个朋友,叫江云生,当日我身负重伤,据江兄说,是他救了我,但我今晚遇上翠儿姑娘,她是当时救我的人,但据翠儿说,救我的是她主人,自然是令师姐了,由此可见当时救我的,自然也是令师姐了,但我朋友江云生,却说他救我的那不是说救我的人有两个了么?”
小琪儿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摊摊手道“我怎么知道?”
杨文华道:“我要问你的只有一句话,你如果再说一声不知道,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小琪儿扮了个鬼脸,说道:“有这么严重么?”
“唔!”杨文华继续道:“很巧的是我的朋友江云生姓江,你师姐告诉我也姓江,那就是说江兄和令师姐是一家人了,也许他们是兄妹,你是江姑娘的师妹,自然知道的了!”
小琪儿咭地笑道:“是啊,那江大哥就是……哦,你认识江大哥么?”
杨文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果然是兄妹了!”
一面说道:“他是我好朋友,哦,小琪儿,你师姐叫什么名字呢?”
小琪儿道:“我不知道,你不会当面问我师姐去,一个大男人,问人家大姑娘的名字,羞不羞?”
杨文华被她说的脸一红,说道:“我和江兄是朋友,江姑娘既然是她妹子,我问她叫名字,也是应该的了,你不肯说就算了。”
小琪儿听他方才说过,自己再说不知道,杨文华以后就不理她了,心时一急,低低地道:“杨大哥,你一定要问吗?”
杨文华说道:“你肯说就说,不肯说就算了。”
小琪儿道:“好嘛,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跟师姐说,不然,她会骂死我了。”
杨文华道:“好,我不说就是了。”
小琪儿道:“那你先和我勾勾手,我再告诉你。”
杨文华伸小指,和她勾了勾,小琪儿轻声道:“我师姐叫江洁云。”
杨文华道:“我知道了,江姑娘说的受人之托,一定是江兄要她叫你和我联系的了。”
小琪儿朝他神秘一笑,说道:“我要走啦,我师姐要我告诉你,不可泄露了行藏。
说完,双肩一晃,朝林外闪了出去。
杨文华也不再停留,身形掠起,藉着夜色朝庄院中投去。
万开山、邓锡候等人随着青衣汉子,进入木寨,越过一片广场,来至庄院大门前,只见一名青衣女子早已鹄立在门前石阶上。
青衣汉子走近门口,便转身一抱拳道:“金萍姑娘出来迎接诸位了。”
说完,立即移步闪开,退了下去。
青衣少女朝万开山等人福了福,才轻启樱唇,轻声说道:“诸位光临,敝主人不克迎迓,请诸位到厅上奉茶。”
万开山心里暗自诧异,忖道:“不乔他们主人究是何人,竟然如此托大。”
一面抬抬手道:“姑娘先请。”
金萍欠身道:“小婢有僭,诸位请随小婢来。”
她转过身,莲步袅袅走在前面领路。
进入大门、二门、再穿行大天井,遥见厅上灯火辉煌,但却静是不闻一丝人声!
金萍一直把众人领到大厅前面,才侧身一礼,说道:“诸位大侠请进。”
万开山抬抬手道:“萧掌门人、向掌门人、封掌门人、邓堡主请先。”
萧梦谷含笑道:“万帮主不用客气,大家就这样进去好了。”
于是仍由万开山、邓锡候领头,各人依次进入在厅,抬目看去,只见大厅左首一张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衫的老婆子。
此刻已由两个青衣使女搀扶丰从椅上颤巍巍站了起来,含笑道:“老身听说诸位大侠夜临寒庄,老身有失迎迓,还望多多恕罪。”
这老婆子一头花白头发,脸形如鸠,看去已有六十以上,她,自然就是金嬷嬷了。
但万开山等人,却并不知道,看到一个需人搀持的老妇人,不觉齐齐一怔!
这里是千面教的巢穴,这消息是第一堡侦查来的。
第一堡在大江南北,可是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消息来源,应该不会有错!
万开山望了邓锡候一,意似询问,一面朝金嬷嬷拱拱手道:“老夫人说道。”
金嬷嬷抬着手道:“老身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更识不得诸位大侠,诸位远来,快请坐下,老身才好一一请教。”
大家分宾主落坐;一名青衣小鬟端上香茗,逐一放到茶几之上。
金嬷嬷又抬着手道:“诸位大侠请用茶。”
万开山才道:“兄弟万开山,忝掌丐帮门户。”
接着又逐一介绍了在座诸人。
金嬷嬷又由金燕、金花扶着站起,连连拱手道:“原来竟是丐帮帮主和几位掌门人,老身幸会得很。”
邓锡候道:“在下冒昧动问,不知老夫人贵姓?”
金嬷嬷道:“老身姓金。”
她目光一瞥众人,又道:“诸位大侠连夜光临寒庄,想来必有见教,老身恭聆教言。”
她姓金,万开山、邓锡候等人,谁也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姓金的老妇人!
邓锡候笑了笑道:“老夫人,说来冒昧,在下是风闻这骆马湖一带,有盗匪盘踞,是以纠合同道,追踪匪徒来的。”
金嬷嬷尖笑一声,朝好左边的金燕问道:“这位是谁,老身忘了。”
金燕凑着她耳朵说道:“这位是江南第一堡的邓堡主。”
“唔!”金嬷嬷口中唔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抬眼冷冷一笑道:“邓堡主这么说,倒好像是马寒庄看成了匪窟?老身那就要听听诸位大侠的来意了。”
邓锡候道:“老夫人言重了,不过咱们此次联合行动,原是搜索千面教匪徒而来,不知老夫人宝庄中,还有些什么人?”
金嬷嬷一张脸渐渐寒了下来,冷声道:“寒庄人口倒是不少,除了老身,还有子侄辈,和护院的师傅们,到底一共有多少人,老身也从未计算过,邓堡主是否要一一问供?”
邓锡候道:“老夫人毋须动怒,咱们联合各在门派,追踪千面教匪徒而来,在这骆马湖周围,自然要展开搜索,恕在下说句放肆的话,宝庄正是咱们要搜索的目标之一。”
万开山心中暗道:“邓堡主果然不愧是江南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这番话,亏他说是理直气壮!”
金嬷嬷冷哼一声道:“邓堡主一开口就是各大门派,各大门派也并不吓人,寒庄是规规矩矩的庄稼人,邓堡主认为寒庄窝藏盗匪,也得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就是官府也不能随便搜查民宅,老身倒要请教邓堡主凭的是什么?”
邓锡候大笑一声道:“凭的就是邓某得到的消息。”
万开山接口道:“邓堡主说得不错,敝帮弟子也有类似的报告,这嶂山一带,确有可疑人物,经常出入,老夫人是安居良民,当然不希望在宝庄附近,有千面教匪类出没,那就该和咱们合作才是。”
金嬷嬷冷哼道:“帮主说的合作,就是要搜索寒庄么?这样也好……”
她拖长语气,回过头去,朝金萍吩咐道:“你去把侄少爷、侄少奶、侄小姐、还有一些护院师傅,统统叫出来,让他们指认指认。”
一面目光一抬,朝万开山、邓锡候二人说道:“不过老峰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诸位搜不到什么千面教的人,该当何说?”
向寒松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洪声道:“老夫人此话错矣,咱们追踪搜索千面教匪徒,旨在肃清江湖败类,宝庄没有匪人,那就证明老夫人是安分良民了。”
金嬷嬷哼了一声:“说得倒是便宜。”
一面朝金萍挥挥手道:“你快快去请。”
金萍答应一声,躬身一礼,匆匆往屏后而去。
不多一会只见从屏后走出一个锦衣少年和一个锦衣少妇,男的不过二十四五岁,生得剑眉朗目,举止潇洒,只是神情极为倨傲。女的约莫二十一二,峨眉如画,杏眼桃腮,仪态大方。
这对少年夫妇身后,是两个少女,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杏红衫子,一个梳着两条乌油油的长辫,身着绿衣裙,都生得窈窕动人。
金嬷嬷一指四人,说道:“这就是老身的侄儿、侄媳、和两个侄女子,诸位大侠看看是不是千面教匪人?”
万开山、邓锡候等人想到那天在灵隐寺假扮六合门齐古愚家属的贼党之中,就有一男三女,还是贼党的为首之人,和眼前这四个少年男女,仿佛相似,只是一时之间,未敢确定。
鹰爪手许维源目注锦主少年,问道:“这位少兄,不知如何称呼?”
锦衣少年傲然道:“在下齐一飞。
向寒松大笑一声道:“那就不错了,咱们在灵隐寺见过,阁下总还记得吧?”
万开山掀须笑道:“老夫人,咱们要找的就是这位齐少兄了。”
金嬷嬷冷冷一笑道:“诸位大侠要找的是千面教,老身这个侄儿,却并不是千面教的人。”
邓锡候道:“那么令侄是什么门派的人?”
金嬷嬷鸠脸上飞起一丝笑意,说道:“老身这侄儿什么教也没有,诸位硬是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万开山道:“你们既然不肯承认千面教,那也总有个山头吧?”
齐一飞冷然道:“凭你还不配问。”
金嬷嬷呷呷笑道:“一飞,人家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既然开了口,就告诉他们好了,咱们是堂堂正正的门派,还怕人家知道么?”
这话听得万开山等人不觉一怔,暗道:“听她口气,他们还是一个门派,只不知是什么门派?”
齐一飞道:“嬷嬷说的极是。”
回身朝万开山冷峻一笑道:“可惜诸位已经没有出去的机会了,知道和不知道本门的名称,也都是一样了。”
邓锡候仰首洪笑一声道:“咱们出得去出不去,那是以后的事,邓某倒想听听你们是什么门派,口气竟有如此狂法?”
只听锦衣少妇冷冷地道:“我们是折花门,阁下听人说过么?”
折花门,在场的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武林耆宿,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有一个门派!
锦衣少妇不觉一阵咯咯娇笑,说道:“看来你们都是孤陋寡闻之辈,连折花门都没听人说过,死了岂不冤?”
她声音又娇又冷,好像丝毫未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鹰爪手许原听得不觉大怒,沉喝一声道:“贱婢住口,你们有多大的能耐,要如何动手,只管划下道来,咱们不妨放手一搏,看看鹿死谁手?”
锦衣少妇粉脸倏地一沉,叱道:“许维源,凭你几手三脚猫,也敢在本门口不择言,姑奶奶今晚第一个就把你放倒了,看你还嘴硬不?”
口中喝着,人已飘飞而起,一下闪到了许维源的面前,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许维源外号鹰爪手,是当今鹰爪门掌门人的师兄,一生从不使用兵刃,一见锦衣少妇挥手拍来,口中洪喝一声:“来得好!”
左手一探就去扣锦衣少妇的脉门,右手五指箕长如钩,闪电朝对方肩头抓落。
那知锦衣少妇拍来的手,竟似柔若无骨,五指翻动,指影迷离,手势不可捉摸。许维源左手一抓,竟然抓了个空,再待变招,猛觉手背一麻,已被对方指风拂中。
不,仅仅手背被对方拂中,也并不重要,但手背一麻之后,居然循经而上,整条左臂都在隐隐发麻了!
这下可真使许维源大吃一惊,他也是老江湖了,竟然连对方使的是什么手法,都没看得出来,就左臂若废,再也运不上劲,一时之间,急忙右手如斧,运起“大力鹰爪功”,接连劈出三掌,人却往后斜退。
锦衣少妇冷笑一声道:“你想退下去可没有这般容易呢!”
双手连挥,一片掌影,连蹁急袭而至。
许维源精擅“鹰爪大拿云手”和“大力鹰爪功”,虽然左手若废,只剩了一只右手,但忽指忽掌,忽抓忽劈,依然使得风声虎虎,煞是凌厉。
锦衣少妇同样忽指忽掌,忽拂忽戳,但手法怪异,在抢攻之际,一双玉手,柔若无骨,动作有如灵蛇,不时从许维源的一片掌影中穿入,拂袭穴道,手法之快,令人防不胜防,许维源除了步步后退,几处已经失去了抗拒之力!
这下直把威震淮扬的鹰爪门老拳师,逼得怒气进顶,口中大喝一声,呼呼两掌,直劈过去。
这两掌,他含愤出手,威力极强,两记掌风,就像两团狂济朝锦衣少妇身前撞去。
锦衣少妇冷笑一声,双肩晃动,一个人就像逆水游鱼一般,迎着两团狂涛,不,她双肩左右摆动,一个人竟从两团狂涛的空隙中间抢了进来,身法奇快,一下就到了许维源面前,左手一探,五指向外拂来。
等着许维源发觉对方逆着掌风钻入,心头更是惊骇,急切之间,右手直劈一掌,身向后仰,正待往后跃退,已是迟了!
锦衣少妇一只软绵绵的玉掌,已经轻巧地拂向了许维源左胸,口中闷哼一声,噔噔地连退了四五步之多,张嘴喷出鲜血,一个人随着摇摇欲倒!
封一瓢、向寒松二人急忙把他扶住,封一瓢探怀取出一个白玉小葫芦,揭开盖子,倾出三粒药丸,纳入许维源口中,说道:“许兄快请坐下来,调息一回,就可复原。”
八卦门的跌打伤药,名闻武林,素有起死回生之誉,许维源吞下药丸,就依言席地坐下,闭目运气。
向寒松要儿子继先站在边上,给他护法。
万开山嗔目喝道:“你们出手伤人,看来非逼着咱们动手不可了。”
锦衣少妇冷冷一笑道:“这姓许的出口伤人,自己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你们谁要替他打抱不平,只管跟我来动手好了。”
万开山大笑道:“你们本已有意和咱们为敌,咱们也不用客气了,万某就向你讨教几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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